殘陽絮語 北京知青程文峰1967年10月上山下鄉到內蒙古東烏珠穆沁旗沙麥公社滿德勒圖大隊后,在內蒙生活了25年,其中在生產隊勞動生活了9年。回城后,他將內蒙農村的那段生活情況寫成了回憶隨記,他說是“想到哪兒記到哪兒”,其實是記錄了那幾年生活的全經歷,包括生產、生活中的人和事,及當時的思想過程,是我們從一個個體的側面了解“上山下鄉運動”的好資料。 程文峰回憶錄共六部分,我們將分四帖發出,并盡量做到朋友容易連續閱讀。
往 事 如 煙
——牧區插隊生活隨記
程 文 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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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往事如煙》(一)
二、在牧區的生產勞動
我們立志到邊疆牧區當草原新牧民的愿望是純真的,熱情是高漲的,但是也要落實到實際中才有意義。
牧區的生產勞動我都參加過,雖然在氣候惡劣,條件艱苦的環境中我的皮膚被曬得黢黑,手掌起了厚厚的老繭,衣服上補丁落補丁,我毫不感到委屈、失落。正所謂“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牧區的勞動又是單調的,年復一年的總是那些活計,但正是這些看似單調的勞動,磨煉了我的性格,增長了我的經驗,學會了獨立生活的本領,逐步認識了社會,在勞動中和牧民建立了相互信任的感情。
我們在1967年底被集中到大隊部參加打井,當時正是數九寒天,吐出一口痰掉在地上就成了冰球,滴溜溜的順地滾動。地凍得的硬邦邦的,有的地方凍得裂開了縫。這時打井無疑是對知識青年的考驗。大隊派了一個叫白文喜(蒙古名叫夏克德勒)的帶領我們,白文喜是個四、五十歲的老同志,他曾當過兵,打過仗,是四野獨立騎兵師的。他選好井址后便開工了。知青們被分成兩撥兒,一撥打井,另一撥上山開石頭。
井口直徑有5米,大家輪流上陣,高高地舉起鎬頭向凍土開戰,一鎬下去只是一個白印,半天也刨不了多大一點,手卻被震得麻木酸疼,兩天下來進展也不大,大家還累得夠嗆,胳膊生疼,但誰也不叫累,硬挺著。終于有四、五米深了,但再往下就是永凍層,土壤更是堅硬。老白想了一個辦法,他拉來許多羊糞,下午鋪在井底點燃,靠著羊糞燃燒的熱量將凍土層化開,第二天再下井挖就容易多了,加快了速度,如此這般,每天上午挖井,下午用羊糞熏井,經過不懈的努力,終于有一天,一鎬下去,忽然冒出了泉水,大家一片歡呼,興奮的蹦跳起來,紛紛搶過鎬頭就要繼續深挖,老白見了連忙喝止:“別再刨了!再刨就沒法兒弄了。”他講,要讓水凍上,每天刨一層,逐步地一層一層往下追,才能把井繼續打下去,到達預定的深度。知青們借此好好地歇息了一天。
我和另外三個男知青在大隊部顧殿志的帶領下上山開石頭,那滋味兒也不好受,凜冽的寒風在山頂上更顯肆虐,風夾著雪渣打在臉上生疼,還要舉著二、三十斤重的撬杠干活,不一會兒就累得渾身冒汗了,也不敢脫掉外衣,怕感冒。我們用撬杠先把巖石砸出裂縫來,然后再用鋼楔子將縫隙擴大,待石頭四周的縫隙都活動了,再用勁將石頭撬出來。我嫌戴著手套干活不利索,脫掉手套一把抓起了鋼楔子,不料想鋼楔子一下子就和手掌凍在了一起,顧殿志見了趕忙喊道:“不要硬甩,會脫皮的!等手把鋼楔子捂熱了就會分開的。”雖然如此,手掌心還是掉了一塊皮,我毫不在意貼上塊白膠布戴上手套繼續使勁干著。起好的石頭多了再用大車將石頭運到打井工地去。慢慢的我們打的石頭夠用了。
打井決戰的時刻到了,水位追到了預定深度,這天先是將冰層刨掉,然后繼續往下追,泉水歡快的往上冒著,我們穿著膠皮水褲在井底使勁的挖,另一撥人用水桶飛快的往上排水,灑下的水花弄得渾身都是,冰涼的水流進了后背,弄濕了衣服,但誰也不在乎。“下井架!”隨著白文喜的一聲吆喝,木質的井架徐徐的降落下來,緊接著第一塊大石也隨著吆喝聲下來了,壓好四角,就開始用石頭砌井壁了,這時因為底下的場地見小,無法再往上掏水了,水位一寸寸的往上長著,我們緊張的加勁兒干,壘石頭的,回填土的,雙管齊下。終于砌到水面以上了,大家才松了一口氣。
這次打井是我們知青參加的第一次集體勞動,獲益匪淺,同時也得到了牧民的認可和稱贊,自此這口井就被稱為“知識青年井”。
我們也從這次打井受到啟發,在以后的打井中,我們都是在夏、秋季挖好井筒,到地下水的層面停止,到冬季再繼續往下打,節省了時間和體力,提高了速度。
到大隊半個月后我們就開始跟著丹德爾和喜吉爾格日勒出去學習放羊了。
遼闊的草原被茫茫的白雪嚴嚴的覆蓋,,只剩下高一些的芨芨草和“德爾蘇”草在雪地上露出黃黃的草尖兒來。清晨四處一片寂靜,狗兒也不再吠叫,躲在蒙古包的避風處睡大覺。從西邊和東南的山坡后面有縷縷炊煙冒出,那是另外的幾家牧民開始燒早茶了。八點來鐘,太陽才懶洋洋的升起,給雪原抹上了一層金黃。牛群、羊群經過一夜的歇息也開始站起來“咩咩”“哞哞”的叫著圍著營盤活動了。9點多鐘,羊群才正式出圈,先是幾只老山羊打頭,接著是大部隊的出動,撒向了無邊的草原。
每天羊群向哪個方向,最遠到什么地方都是牧民計劃好了的。隨著我們對羊群的熟悉,慢慢的我們和丹德爾家開始輪流放牧,一天一換。
在草原上,各種牲畜吃的草是不一樣的,吃的方法也不一樣。羊吃草是用它們的蹄子將積雪刨開,吃下面的“胡子草”,別看是嚴冬,“胡子草”的根部還在泛著綠意。馬匹雖然也是將雪刨開,但是它嘴唇厚,吃不到綠色的根部,只能吃上半部的黃草;而牛則沒有刨雪的能力,只能用大舌頭一卷一卷的吃著露出雪面的雜草了。
放羊要掌握好羊群回家的時辰,一般在太陽稍微偏西的時候就要開始往家走了,否則在太陽落山前就回不到羊盤了。我們大隊有一位女知青剛開始沒經驗,又趕上天不太好,刮起了風,天黑了還沒有回來,著急的牧民馬上出去尋找,終于找了回來,但女知青的臉上已被凍得起了泡,潰爛了,過了很多日子才好。
如果不是趕上變天,放牧其實是非常令人快意的事情。冬天找一塊向陽的地方,在潔白的雪地上或坐或躺,讓暖洋洋的陽光曬在身上,渴了就團一把雪放在嘴里慢慢嚼著;夏天則是躺在綠油油的綠草上,眼望藍天盡由著你遐想,馬兒在一旁悠閑的吃著草,白云一樣的羊群在草地上緩緩移動,真有一種回歸大自然懷抱的感覺。寂寞是肯定的,我就用唱歌來打發時間,唱完歌就唱戲,那時就那幾個樣板戲,耳熟能詳,有時能把一部戲從頭唱到尾,還帶上表演加“道白”,反正大草原上四周也看不到一個人,唱的好壞也沒人笑話你。如果能碰上別的牧民家也把畜群往這邊放,那就有伴兒了,兩個人可以坐在一起聊天,再來個二重唱,或者摔摔跤活動活動身體,在嬉笑玩鬧中拉近了和牧民的距離。
天近中午的時候,如果畜群周圍沒有異常情況,我往往就找一個離得近的“營子”去喝茶。牧民是非常好客的,喝著濃香的奶茶,東家長西家短王家孩子不洗臉的國際國內亂侃一通,就能得到許多信息。
到了五月初,積雪盡數化去,大地上開始萌發出嫩嫩的草芽兒,遠遠望去,翠綠一片。羊兒吃了一冬的黃草乍一見到綠色就只吃那嫩草,哪兒綠奔哪兒去,當地人叫做“跑青”。
1969年,我們包單獨放牛了,那時我在水庫工地上,包里放牛的主力是邵新國、梁家珉、趙萬里他們。1973年以后,知識青年中開始了“返城”高峰,知識青年越來越少,我就成為了包中放牛的主力,在實踐中逐漸地總結了不少放牛的經驗。各季的營盤選擇在什么地方安營扎寨,風向、地形、草場、水源、舊營盤、周圍的畜群情況……都是要在考慮之列的。每天讓牛群去往哪個方向,在哪里避風、避雨,大雨突降后到哪里去找牛,夏季漫天的蚊蟲在夜里把牛群叮跑后第二天要到哪里去找回來,什么時候把牤牛找回群,什么時候又要把牤牛趕走不讓它在牛群呆著(牤牛就是配種用的公牛),母牛什么時候產小牛犢,下犢后母牛又愛把牛犢藏在什么地方,什么季節要預防什么疾病的傳播……這些在我的心里都有清晰的答案。每天傍晚我都要圍著牛群走一圈,看看是否有貪吃貪玩的牛沒有回來。在我的“訓練”下,每當夕陽西下,只要我站在蒙古包前高高的喊幾聲,散布在周圍山坡上的牛群馬上就乖乖的掉轉身子甩沓著尾巴回家來了。如果有哪頭犟牛不聽指揮還自顧自的吃草,我立刻騎上馬沖上去用套馬桿兒一通猛抽,保證第二天它就聽話了。
有一段時間,我的眼鏡不小心打碎了,看不清牛群在哪兒,于是跑到旗里賣了一個3倍的兒童望遠鏡(那時商店里只有這一種),每次出去放牛時就用它來觀察牛群動向。
到后來有段兒時間我一個人盯一群牛的時候,正是深秋,白天放牛、晚上下夜,連軸轉,實在累得沒法兒了,我突然想起,抽煙不是說可以解乏解困嗎?就跑到公社供銷社買回了一條“青城牌”香煙,晚上下夜發困的時候就抽上一支,讓人沒想到的是:乏勁兒沒解去,抽煙的壞毛病卻再也戒不掉了。
常年在蒙古包居住,一年四季睡在地上,冬季地凍冰涼,其他三季也是潮乎乎的,尤其是如果趕上連陰雨,外面水洼洼的,包內的氈子吸水,也同樣是濕漉漉的,那時年輕,“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當時倒也不覺得什么,可是現在年齡大了,毛病就顯現出來了,渾身關節疼痛,老是不得勁。
在內蒙古牧區,野外放養的牛羊一年只能生產一次,春天產羔犢,到秋季才能長大以度過冬天。
每年的3、4、5月份是草原上收獲的季節,牛、馬、羊等牲畜都在這個時候生產。牧民們也先先后后的搬到了春營盤。
最忙的是羊群,羊群數量多,在當時最小的羊群也有七、八百只羊,像大桑布家的羊群就有1000多只,其中母羊占多數。當時已經實行了秋季集中配種,所以第二年春季下羔的時間一般都在3月24日開始,到4月底結束。大量產羔在3月底—4月中旬,牧民出去放羊的時候身上都背著一個大氈口袋。那時天雖轉暖但雪還沒有完全融化,羊群放牧到哪兒,這羔也就隨之產到哪兒,母羊只能把羔產到雪地上,待母羊把小羊羔身上的粘膜舔干凈后,小羊羔就能站起來了,但容易凍傷,于是牧民就把羊羔放到氈口袋里,送回家中,放在蒙古包里暖和著。下午羊群回來了,牧民就把羊羔放出去尋找自己的母親,“心有靈犀一點通”,母子們都能很快相會,小羊羔就跪在地上吃起奶來。(這也讓我想起“烏鴉反脯,羔羊跪乳”這句古語即是由此而來。)但也有剛做母親的母羊經驗不多,不認自己的孩子,這時就要人工輔助了,當地叫“對羔”。這活一般都是由婦女來干,她們先把母羊的奶擠出一點,抹在羊羔的屁股上,再用手把著讓羊羔吃奶,同時還要唱起牧區特有的歌曲,歌聲多為蒙古長調,抑揚頓挫,哀婉動聽,母羊聽著歌聲,再扭回頭聞著羊羔屁股上自己的奶味兒,逐步的安靜下來,只要母羊開始舔羊羔了,就說明這母羊認羔了。
接牛犢就簡單多了,一般的母牛都能自己料理,它們把牛犢產下后,沒等胎盤完全掉下來就忙著站起身舔小牛犢了,把小牛犢舔得渾身像緞子一樣發亮,牛犢就能站起來吃奶了,也能跟著牛群磕磕絆絆的跑動了。只有夜里產下的牛犢因天氣寒冷才需要抱進包里暖和烘干。我剛下鄉的時候連公牛、母牛都分不出來,放牛的時間長了也就逐漸的摸清了放牧的規律,但對產牛犢還不完全掌握,也有深刻的教訓。有一次有一頭母牛夜里下犢,我發現的晚了,小牛犢已經凍得全身發抖站不起來,我趕緊把它抱進蒙古包,用皮被裹緊放在火爐旁烘烤,但無濟于事,我忽然想起聽人說過用白酒可以讓牛犢加速緩解,就給小牛犢灌了兩口白酒,誰知小牛犢高高的叫了兩聲之后就永遠的閉上了眼睛,此事讓我后悔不已。從此我更加努力的觀察、琢磨牛群的情況,虛心向牧民請教,還找了有關的牧業書籍來看,確有心得,母牛的屁股后頭靠近尾巴的兩側有一個稍凹下去的地方,蒙古話叫“紅可勒兒”,根據凹下去的程度就可判斷這只母牛什么時候生產,越凹臨產時間越短。到后來我都能判斷出每頭懷孕的母牛還有多長時間產犢,做到心中有數,提前就盯上了,以防丟失、凍死。
到了5月中旬以后,草原上慢慢的滋出了嫩草,一片翠綠,融化的積雪在山溝里匯集成一個個小水泡子,雪白的羊群像白云一樣飄動在綠色的地毯上,牛、馬在悠閑的吃著草。小羊羔、小牛犢、小馬駒在草地上蹦蹦跳跳的撒著歡兒,悠揚的牧歌此起彼伏,真是一幅絕好的天堂畫圖。
那時突來靈感,曾做打油詩一首,詩曰:
紅日照草原,
綠水映青天,
風吹花草動,
云下牛馬歡。
在羊羔長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要給公羊去勢,俗稱“騸羊”。一般在5月中、下旬左右。
每個羊群只能有少數的公羊,但只能是配種時才能讓它在羊群里呆著,配種期一過就要把它們拿走集中放牧,否則羊群就亂套了。
留下的公羊都是挑品種好、身體壯的,其他的公羊就要騸掉睪丸,成為羯羊。羯羊長得快,肉好吃。
騸羊的工具十分簡單,就是一把小刀,刀身用布包上,只露出刀尖,我們就用小水果刀,還挺好用。把羊羔圈到羊圈里就開始了,隨手抓過來一只羊羔,確認是公的,放翻,一只手將蛋囊抓住,另一只手用刀劃開囊皮,擠出睪丸,用手揪掉,然后往刀口上啐一口吐沫代替消毒,將刀口一捏就算完成了。騸完的小羊羔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就成了“太監”,一瘸一拐咩咩地叫著走了。不過沒關系,不出兩天就又活蹦亂跳的了。如果用正規的方法,消毒、殺菌、手術刀,幾千只羊羔那還不得干到猴年馬月去呀!
騸出來的小羊蛋我們是不要的,誰吃那個呀!也別說,我們大隊有個“五保戶”老頭兒,叫蘇和,他就偏愛這一口,每到騸羊的時候他就提著一個小鐵桶專門收集,回去煮著吃,據他說:“味道好極了!”
騸牛和馬的時候,也是這種方法,只不過要很多人幫助才行,刀口上也要抹點紅藥水以防感染。
牧區的羊毛一年剪兩次,分為春毛和秋毛。
所謂“剪春毛”就是將羊身上過冬的毛剪下來。時間一般在6月中下旬,搬到夏營盤之后。
天慢慢熱了,羊身上的新毛將舊毛頂得離開了羊皮,但還沒有掉,這是最佳時節。剪羊毛在牧區算是個比較累的活兒,每當這時都是全生產小組的勞力不分男女一起上,一個羊群一個羊群挨著來。早起就把羊群趕到附近的羊圈里,大家帶著大剪子從四面趕來,先挑羊毛開始脫落的,將四蹄捆起就開剪了。剪羊毛看著簡單,卻是一門手藝活兒,挑羊是要選那些老毛和羊皮之間已有手指寬的距離,這樣的最好下剪子;另外剪的時候下剪要準,剪尖要平,鬧不好,一剪子下去就沒準兒把羊皮剪破了。我在剛開始的時候經常剪破羊皮,緊張得很,牧民看見了說:“哈馬怪(蒙古語:沒關系的意思)。你們慢慢學就會干好的。”還手把手的教我用剪子的方法。也有的知青在剪羊毛的時候帶上紅藥水,剪破了就抹上一點兒,剪完羊毛往羊群一看,哪只羊身上有紅點哪只就是知青剪的。
經過幾年的鍛煉,我一天也能剪上100多斤毛了。大桑布家的女兒薩玲花拉剪得最快,她一天能剪200來斤。
大家在太陽底下曬著,暴土狼煙兒的也不在乎,邊剪邊聊天邊唱著歌兒,羊圈外邊燒著奶茶,煮著剛宰殺的羊肉,香味兒撲鼻。到中午休息的時候,喝著奶茶吃著羊肉,和牧民說笑著,倒有一番辛苦自在歡樂中的感覺。
剪羊毛期間最怕降溫下雨,羊沒了毛抵抗力弱,冷雨澆在羊身上,不一會兒羊就頂不住了,每逢這時我們就趕緊挖個坑,把不頂的羊用土蓋上,好保存體溫,盡管如此還是有羊被凍死。
秋毛要到九月底才剪,是為了讓冬毛長得快一些,因為羊毛很短,羊毛本身并不值幾個錢。
打馬鬃就是剪馬鬃。
馬鬃不是年年都要剪的,一般是兩年一次。被分配到各個家庭的馬匹都是由各自的主人依照各自的喜好給馬修理馬鬃。大隊組織的集體打馬鬃主要是給母馬和沒被分配出去的馬打鬃,一是大隊的經濟收入,二是給馬整容治蟲。在牧區有一種蟲子叫草爬子,很小,像一片蕎麥皮,它愛鉆在馬鬃里吸食馬血,這種蟲子光吃不排泄,肚子越吃越大,像大個的蓖麻子一樣,弄得馬煩躁不安,一剪子下去一股血噴出。
剪馬鬃既是一項生產活動,也是牧民們一次聚會的娛樂活動,好像一個小型“那達慕”。
我們剛下鄉的時候,沒有大的馬圈,就靠人圍成一個大圈兒,把馬群圍在中央,人們進去用套馬桿套住馬,另一人揪住耳朵不讓馬活動,第三個人再用剪刀把馬鬃剪下來。也有很多馬脾性生劣,不讓人靠近,蹄子亂踢,就要把它放倒才行。這正是年輕人大顯身手的時候,只見牧民小青年緊一緊腰帶,在別人將馬套住的那一瞬間撲上前去,緊緊地抓住馬的兩只耳朵,使勁的將馬頭往下按,腳下也沒閑著,伸到馬的兩只前腿一側,腰身一轉,使個摔跤中的“別子”,便把馬摔倒在地,把馬頭緊緊的壓在身體下面,不讓馬起來,旁邊的人馬上動剪子。套馬的人也是相互比試著手藝,看誰能一桿兒見效。那場面真是灰塵滾滾,人歡馬叫。
還有的牧民索性不用套馬桿,直接撲上去,雙手摟住馬的脖子,腳下一別直接把馬放翻。讓我記憶最深的是公社武裝部長達木切,他也是以前四野獨立騎兵師的,立過三次大功,曾騎著馬空手從敵人手里奪過重機槍。只見他騎在馬上,彎腰抓住一匹馬的馬尾巴,手上一抖,那匹馬就橫著飛了出去,“真是天生神力呀!”大家不由自主一致嘆服。
我們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學著牧民的樣子沖上去和馬展開貼身肉搏戰,不一會兒就弄得渾身是土,相互看著哈哈大笑。
馬群里的種公馬是不用打馬鬃的。種公馬俗稱:“兒馬子”,是馬群里的領頭人。一群馬里有好幾個甚至十幾個大“兒馬子”,他們分別統領著數量不等的母馬,母馬的多少是由“兒馬子”的能力決定的,個大體壯,能打能拼,在與別的“兒馬子”爭斗中取勝的,就可以將“他人”的母馬圈過來歸己所有,所以馬群里有的“兒馬子”身邊環繞著四、五十匹母馬,有的“兒馬子”身邊只有可憐的幾匹母馬。“兒馬子”的馬鬃很長,披灑在胸前,跑起來隨風飄舞顯得威風凜凜。
在森格放牧的馬群里有一匹花色的“兒馬子”,紅白色相間,體高馬大,馬鬃幾乎拖到地上,煞是好看,它統領的母馬最多。而且這匹馬對人十分溫順,有難套的馬時,馬倌就愛騎上它,風馳電掣般的立馬追上,將那匹馬牢牢套住。
說起套馬,那是草原上牧民最為喜愛的活動。我們騎的馬匹是要經常更換的,老騎一匹馬就會把這匹馬累壞,差不多一個禮拜就要更換一匹。每個牧民家都有五、六匹馬輪換。換馬的時候就到馬群去,將要換的馬給套住,這可是個技術活兒,需要很好的騎馬技術、很好的套馬技術和很好的套馬桿兒,三者缺一不可。只見牧民高高的騎在馬上,揚起手中的套馬桿兒,縱馬直奔要套的馬而去,那馬自然不甘心被套,急馳而去,牧民在后緊追不舍,那矯健的身軀隨著馬匹來回擺動,手中的套馬桿兒直指目標,馬蹄踏在草原上“噠噠”震響,帶起兩道煙塵,真是千般豪氣萬般彪悍。追近了,將桿兒一揮,恰恰套在馬的小脖子上,牧民就勢一個后座,胯下的馬立馬停住,四腿蹬住地面,像樁子一樣定在那兒。再厲害暴躁的馬這時也沒了脾氣,掙扎一會兒也只得乖乖的讓人給戴上籠頭。整個過程驚險、迅速,讓人心曠神怡。看著牧民那勝利的神情,不由得讓人想起“誰敢橫刀立馬,唯我彭大將軍”的詩句。
每年到了九、十月份的時候就該給羊抓秋膘兒了。秋膘也叫油膘,夏天羊吃綠草長的膘叫“水膘”,水膘容易消耗掉,油膘則能夠較長時間保持體力,支撐著羊熬過漫長的冬季。
東烏珠穆沁旗的秋天來的特別早。8月下旬就開始下霜了,最早的一年9月底就下了一場雪,到10月初野外的水就開始結冰了。8、9月份正是草原上的植物開完花結籽的時候,這時的草籽營養最高,羊吃了可以增肥體壯;尤其是一種叫做“艾克”的低矮小草結出的籽飽滿油多,羊最愛吃。還有一種草叫“山蔥”,味道辛辣水分高,羊也很愛吃。牧民于是就趁這個時候給羊抓秋膘,讓羊長得肥一些,同時也到鹽堿地上讓羊啃些堿土,以補充身體里的微量元素。
“走浩特爾”就是將羊群趕到草籽結的多的草場上去,來回路途較遠,一般是兩個人帶著羊群走,兩輛牛車:一個水車,另一個裝著晚上住宿的物品。這走“浩特爾”是很辛苦的,吃、住都極為簡便,生活極為單調,白天兩個人一個放牧、一個搬家揀糞,各忙各的,晚上鉆在低矮的窩棚里面面相對,條件好的能夠帶個收音機就算不錯了。所以走“浩特爾”的人回來后都是面色黝黑,見瘦。
在我下鄉的時候還沒有實現定居方式,完全是逐水草而居的自然放牧。大隊依據草場的情況、水源的情況、地形地勢的情況劃分為春、夏、秋、冬四季牧場,冬季牧場自然是地勢平坦,存雪較小的地方。牧群的情況也不一樣,牲畜也是有強有弱,一進入冬季就要把那些體弱多病的弱畜挑出來送到專門的地方用草料集中飼養,避免死亡過多。這樣就有了一項活計:打草。
在東烏珠穆沁旗大草原上夏天是非常短暫的,5月上旬草剛剛露出嫩芽,到8月上旬就開始有露水了,日平均氣溫已降到5℃左右,出現了秋天的特征,草就停止生長了。
六、七十年代的草場生長得特別好,那真是草肥水美,風吹草低見牛羊。進入八十年代后期以后,牲畜數量大大的超過了草原的承載能力,再加上氣候變暖降雨減少,造成草場嚴重的退化,現在已經很難再見到昔日的風光了。這是后話,暫且不提,還是先回到正題上來。
我們大隊有6臺打草機和4輛摟草機,每臺打草機2個人,每輛摟草機1個人,再加上堆草、后勤的人員得有二十來人,這是一個小集體,也是年輕人聚會的好場所。
打草一般在8月中旬開始,這時的草開始干燥但還沒有變黃,利于儲存。挑選好草高地平的場地后就開始作業了。每兩頭牛拉一臺打草機,5、6臺打草機梯次排開。綠綠的草,藍藍的天,四周一片寧靜,除去人們吆喝牛的聲音外只有打草機發出的“沙沙”聲,青青的草像麥浪一樣成排的倒下去,緊跟在后面的摟草機張開鋼齒將倒下的草摟成一條條的草龍,然后人們再將草龍變成一個個的草堆,那場景真有點像農民在收獲莊稼,我們看見勞動的成果也是從心中感到十分的歡愉。
剛打下的草是不能運走的,要曬幾天,等到里面的水分揮發得差不多了才能裝上大車運到指定的棚圈去,否則就容易從中間腐爛。
拉草裝車也是個十分有趣的活計。車是四匹馬拉的大車,綁上架桿足有四米多寬。裝草是需要點兒技術的,裝不好,成個窩頭型不但裝不多還容易散架。我們用四齒鋼叉將草從底下叉起底兒朝上反扣在車上,先裝四周打好基礎,再一層層的摞上去,遇到大的草堆就要兩個人從兩頭合力,胳膊一叫勁,一聲“起!”把草堆扔上車。趕車的老板叫顧殿寶,裝車的確有一手,他能把草垛得高高的,有兩人來高而不塌架。車裝好后我們就爬上馬車頂,往松軟的草中一躺,搖搖晃晃的往回走,從遠處看去,就像一座在綠色的海洋中活動的綠島,島上的居民則在閑暇的唱著歌,相互開著玩笑。
在1970年的打草過程中曾發生過一件不幸的事。在打草隊伍搬家的過程中,十來輛打草機和摟草機魚貫而行。女知識青年赤腳醫生張丹和大隊牧民吉利嘎勒坐在一輛打草機上。吉利嘎勒年方18歲,是個愛活動的小青年,他眼睛好,突然發現離路邊不遠的草叢里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就跑下機子撿了回來,到底是知識青年見得多,張丹一看形狀好像和迫擊炮彈差不多,連忙囑咐他不要亂動,有危險。吉利嘎勒挺聽話,便將那玩意兒放在了工具盒里。偏巧這時一個牧民的老婆生病了,來找張丹去看病,張丹就騎馬跟著走了。機子上只剩下了吉利嘎勒一個人,閑得難受便將那個炮彈又掏出來擺弄,東磕磕西碰碰,不料一下子將底火砸在了操作桿上,只聽見轟的一聲巨響,紅光黑煙暴起,吉利嘎勒不見了蹤影,拉機子的兩頭牛后半截也被炸沒了。經過大家排起橫隊進行地毯式的尋找也沒能找到一件完整的物體,只有一些零星的碎布和肉塊。
哪兒來的迫擊炮彈呢?原來我們大隊這個地方在抗日戰爭中曾被日本軍隊占領過,抗戰后期蘇聯向日本宣戰,蘇聯軍隊與日寇在此地發生過激烈的戰斗,那些沒有爆炸的炮彈就是日本軍隊遺留下來的。在大隊部的東北面有一條溝,叫其力克溝(蒙古語:駐扎過軍隊的溝),便是日本軍隊當年駐扎的地方,我們還曾到過那溝里撿拾過日本軍隊遺留下的重機槍子彈殼和鋼盔呢。
下夜就是在夜間看守畜群,春季主要是注意牲畜下羔下犢,其它季節則主要是防狼群的侵害。
在平時下夜是個既無聊又消耗體力的活兒,在牧民家下夜多是婦女,她們白天要干各種家務:擠奶、燒茶、做飯、縫補、撿牛糞……如此等等,到了晚上還要下夜。知識青年包也多是由負責家務的人來下夜。雖然家家都養有好幾只狗,但在夏秋之際狼群到處覓食,下夜也是有一定危險的。
我隨便來講述幾件羊群在夜間遇到狼的事。
有一年知識青年王玉林包住在夏營盤的時候,一天夜里忽聽到包外的羊群響聲不對,不知發生了什么事,遂抄起半自動步槍出來察看。只見羊都站著,擠來擠去,王玉林正感到奇怪,驀然間看到羊群中間似有一個大空檔,他用手電筒一照,嚇了一大跳,只見有一只狼正咬住一只羊的脖子往前拖,羊拼命的往后褪,其它的羊則站在四周圍觀,狼每拖動一步,羊群就“忽”的一亂,然后又圍過來。見到手電筒的光,狼停止了拖,但仍不松口,只是站在那兒和王玉林對峙著,王玉林也不敢活動,這時的他多么希望狗出來幫忙呀,只要狗一沖,他就可以開槍了。可是他們包的那兩只狗不知是被狼嚇壞了在一旁裝蒜呢還是真的睡得發死,反正是躲在蒙古包的另一面動也不動。時間好像凝固了,其實也就是那么十幾秒的功夫,王玉林迅速出槍,朝天叩響了扳機,清脆的槍聲在夜空中回蕩,狼一下子就跑掉了,這時狗也回過了神兒,飛快的向狼逃跑的方向追出了有百十米又拐回來了,真是狗仗人勢!!
另一件說說大桑布家遇到狼的事。
初秋時節,大桑布十幾歲的兒子索米亞出去放羊,用套馬桿套住了一只小狼,打死剝了皮。小孩子不知曉利害,將狼皮拿回家,塞上草用套馬桿挑起插在蒙古包的東側。這母狼不見了孩子哪兒能干呀!當天夜里就尋著味兒找上門來。母狼拼著命撞擊著蒙古包,想把狼皮拿下來。最后見無濟于事便向羊群開刀了,它玩命似的沖擊著羊群,撕咬著,把羊轟的四散奔逃。大桑布一家嚇得都蜷縮在包里不敢出去,連狗也嚇得一聽見動靜就鉆進蒙古包不敢動了。直到天亮,他們聽外面確無動靜了才敢出來,外面是一片狼藉。趕緊吆喝上鄰近的牧民幫助出去找羊,山坡上到處都是被咬死咬傷的羊,好一點的將羊皮扒下,其他的只好棄尸荒野了。這一夜大桑布家損失了有百十來只羊。
牛群下夜就簡單多了。春季下夜主要是預備母牛產犢,要及時抱進包里,其他夏、秋、冬三個季節不是母牛的生產期,就不用整夜守著了。對于野狼的出沒,牛群不用擔心,一是牛群有比較強的集體自衛能力,一、二只狼想危害牛群是辦不到的。再說了,如果真有狼來,牛群“哞哞”的一叫喚,也早把人給驚醒了。只不過在深秋季節要注意防止有狼群罷了。
說到狼對畜群的危害,就接著說說草原上打狼的事。
大隊每年春季都要組織牧民打狼。1968年的春季,在3月底我參加了第一次打狼。牧區的打法和其他地區可不一樣。全大隊分成若干個小組,每組2—3人,我和大桑布、丹德爾在一組,我不知如何打法,就死死的跟著他們。我們來到遠遠的一處高山上,這時天剛剛放亮,我發現在四周的每個山頭上都有人,形成一個方圓幾十里的包圍圈。有人發出了信號,于是大家一起動了起來,從四周向中央圍去,嘴中還發出呼叫聲,目的是把狼驚出來。
這時從我的馬旁跑過去一只青白色的大狗,我還在奇怪:這只狗的尾巴怎么是直的呢?就聽牧民大喝一聲:“川那!(蒙古語:狼)”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狼是這樣的!以前我哪兒見過真正的狼呢。
一見狼出現,兩側的人立即放馬追了過來。打狼是不準放槍的,一是草干容易著火,二是怕誤傷人,只靠人追馬攆。但也不是大家都玩命追,突前的只有一、兩個人,手舉套馬桿,連追帶轟,追了一段之后,馬匹速度一放慢,旁邊立即有人接上接著攆,如此循環,直至把狼攆趴蛋了,口吐白沫,邁不開步。這時再有人接上開始用套馬桿去套狼,狼自然是不甘受俘的,還要有一番咬打。套住狼之后,旁邊的人上去掄起馬棒猛擊狼的腦袋,直到把狼打死才能松開。
牧民是不吃狼肉的,只是把狼皮剝下來交到公社去,一張狼皮能換回50發子彈的獎勵呢。
還有一種方法是在5月初去掏狼崽兒,不過要把掏到的狼崽兒當場打死,千萬不能帶走,否則就會有慘案發生。
狼具有自己的保護色,它的皮毛能夠隨著季節的變化而改變顏色,夏天狼的皮毛呈深灰色,到了秋季轉變為淺灰色,而到了冬季它又隨著外界的環境成為灰白色。
狼不但有兇殘的一面,還有十分狡猾的一面。罕烏拉大隊有個女知識青年叫仇衛華,在冬季一天的下午,她趕著羊群往家走,突然,在對面的山梁上出現了一匹狼,這只狼瘸著一條前腿一點地一點地的朝羊群走過來,仇衛華一見連忙迎上去用套馬桿子驅趕,狼一見有人來攆隨即不慌不忙的掉轉頭向山頂走去,還走走停停,不住地回頭觀看。仇衛華一見大怒,心想你這狼還真頑固,遂放開馬直攆過去,等到翻過山梁,那匹狼也不瘸了,撒歡似的跑走了。仇衛華心想“不妙!”,趕緊往回返,哪里還有羊群的影子,只見雜亂的羊蹄印往一條山溝里延伸而去,仇衛華慌忙跑回去喊人。待到大家進入山溝之內只見沿途瀝瀝拉拉的凈是被咬死的羊,再往前趕去,只見有六、七只狼正轟著羊群往前走呢,原來是狼耍了個“調虎離山之計”,好在仇衛華他們仗著人多勢眾,一陣吶喊把狼嚇跑了。由此可見,狼也是十分“狡猾狡猾的”!
牧區生活以肉食為主。牧區的自然條件干旱地瘠,是不產糧食的,都是到公社去買商品糧,那時基本上每人每月供應量小孩兒14斤、大人18斤左右,只有白面、炒米(即炒熟的糜子米)和小米三種,大米是沒有的,也沒有食用油。
牧民殺羊很有技巧,只用一把類似于電工刀大小的刀子。把羊放翻,以一條腿壓住羊后腿,一只手抓住羊前腿,另一只手拿刀子在羊胸骨下方的肚皮上劃開一個小口子,手伸進去從胸隔膜里面摸到脊椎骨上的動脈用手指鉤斷即可,這樣羊血都流到胸腔里,一點也不浪費。用手揣開羊皮掏出五臟就可以分骨解肉了。牧民殺一只羊也就10幾分鐘的事兒。所謂熟能生巧,到后來我也能很利索的殺羊、殺牛、殺馬了
殺牛跟殺羊可不一樣。殺牛是不用把牛放翻捆起來的,一個人即可。殺牛是用一把細細的長刀子,沒有刀子用一把拆開的羊毛剪子也可以。牛的后脖頸子,在兩個犄角中間偏后一點便是牛的神經中樞和主動脈所在,有一個頸椎骨的接縫。用一只手摸著牛頭,分散它的注意力,另一只手從頸椎骨的接縫用勁兒往下一扎,牛便當時倒地,然后用盆在刀口處接血就成了。
集中殺羊是在11月底的時候,主要是準備冬季和春季所吃的肉。當時大隊有規定,按人頭算,大人5只羊,小孩4只,如果要吃牛,一頭牛折合4只羊,我們包4個人,可以殺16只羊和1頭牛。
因為數量大,往往都是聯合起來相互幫助,每家一天。男的只管殺羊,婦女負責清洗內臟、灌血腸。卸下的羊肉、羊骨,灌好的血腸,放到外面的牛車上,不一會兒就凍得硬邦邦了,然后往箱子車里一放,就等著讓“五臟廟”慢慢消化了。
那時的羊和牛都很便宜,一般的羊都是6元一只,小一點的3、4元,牛是十幾元。羊皮一賣,羊肉只合幾分錢一斤;殺牛更合算了,牛皮能賣到30幾元,白吃肉還有賺。
牧區的羊圈分兩種:羊糞磚壘的和用泥垛的。
我們剛下包時,丹德爾家剛搬到冬營盤,還沒有羊圈,壘的就是羊糞磚圈。冬天由于天氣寒冷,地下涼,在選營盤的時候往往都是選擇以前的舊羊盤。羊每天拉的糞,經過羊的踩踏,日積月累就成了厚厚的一層。用鎬頭把羊糞刨起,一塊一塊的,俗稱“羊糞磚”,然后把它像砌墻一樣碼放成一個大圓環,以羊群數量多少來確定羊圈的大小。羊糞磚是個好東西,當冬天大雪封山沒有燒的時候,它就是最好的取暖之物了。
還有一種羊圈是用泥垛的。我們剛下鄉的時候,全大隊也沒有幾座這樣的羊圈。知識青年便組織起來,主動干起了類似于打井、垛羊圈這樣的重體力農活。我和另一個知青楊松銳兩個人就搭在一起垛過羊圈,很簡單,但是很累。先在選好的地盤上大概劃出大小,一般是長寬各15米的樣子,用從山上打來的石頭做好基礎;然后就是在基礎的外圍挖溝取土,再到草地上收集雜草當穰秸,把它和土混合起來,用水活上,為了均勻往往是用腳在泥里踩來踩去,活好后用四齒叉將泥挑起來一層一層的從石頭基礎上垛上去,高度一般在一米七、八的樣子。這里也有個竅門,泥里的水不能放得太多,水多泥軟垛不成墻,水少泥干垛出來不結實。吃住都是在干活現場,用一塊苫布拿木棍支起個“人”字棚就是住的地方,地上挖個坑就是做飯的灶臺。水則是用牛車到別的地方去拉。雖然勞累、艱苦,但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也是很開心的事。
其他的牧區活計還有每年到鹽池去拉鹽,到寶格達山去拉木材以及給羊洗藥浴等等,就不一一述說了。
后續內容:
三、難忘的往事;
四、純樸善良的牧民;
五、迷茫;
六、走向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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