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是模板工，兒子上寄宿學校了，他每到一處工地都要把老婆帶在身邊，租一間便宜的房子住下。
一天上午，民工們剛到工地，一場大雨突然而至。大伙在工棚里避雨，說起了段子。他們用笑聲驅逐著寂寞，驅散對家的思念。大林話很少，只是在一旁默默聽著，抿嘴笑一笑。
突然，矮個民工拉住大林的手，反復地端詳了一會，如同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似地叫了起來：“你們看哪……”
幾個人都跑了過來，瞪大眼睛地看著那只手。矮個又把他的左手舉了起來，細細地看著。
“你們發(fā)現(xiàn)啥了？”
那幾個人不明白地搖了搖頭。
“你們看看自己的手。”
他們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還是茫然地看著矮個。
“他的臉這樣黑，手雖粗糙，可咋這么白呢？他的手指甲干干凈凈的，里面居然沒有一點污垢。”
大伙這才恍然大悟。是呀，他們是一群農(nóng)民工，做的是與灰塵污物打交道的工作，盡管每天要洗臉洗手，可那些手都很粗糙而且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想洗干凈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是指甲，不藏污納垢是不可能的。
就在這時，一位臉色蒼白的女人撐著雨傘走了進來，喊了一聲：“大林。”
大林一驚，走過去問：“誰讓你送傘來的？你淋雨了嗎？淋濕了嗎？”
女人笑了笑，說：“沒有。”
矮個開玩說：“嫂子，你咋把他那雙手保養(yǎng)得那么白？指甲那么干凈？”
女人拿起她男人的那雙手，心疼地說：“他這雙手是消毒液泡的。唉，我患的是白血病，抵抗力很低，見涼水就容易感冒。他說我這病不僅要休息好，還不能感染，所以他走到哪就把我?guī)е瑤臀蚁匆伦鲲垼€要天天對我的衣服用具進行消毒。你們知道，那消毒液有多傷手。”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拉著她走，對人們笑了笑，說：“我們先走一步了。”
走到門口，他把她拉到身邊，像母雞護雞崽似地把她夾在腋下，撐起傘走進了風雨中。
人們沉默了，悄悄地端詳起自己那雙難以洗干凈的手來，有人眼里還含有淚水。這雙手雖然不能在家為自己的愛人洗件衣服，不能為自己的父母端上一杯熱茶。他們的指甲凹凸不平，缺乏養(yǎng)優(yōu)處尊者的光澤，傷痕累累處藏污納垢，在公眾場合，人們一眼便能看出他們與上流社會判若云泥的差別。但是，城市的高樓大廈都是他們一塊磚一片瓦蓋起來的。因此，他們有愧疚，但更多的是自豪！
2011年6期《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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