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進我國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的頂層設計雖出爐不久，但在基層，相關實踐早已進行多年。
從國內的實踐經驗來看，在大中城市郊區，出現了觀光農業、休閑農業、都市農業、信息農業、設施農業、工廠化農業等新型業態；在許多農產品主產區，則發展起高端增值農業，如農產品加工基地、農產品直銷地、農村電子商務平臺等，促進了農業產業鏈一體化和農業價值鏈升級。
但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農村地區三產融合的良好勢頭之下，也存在著不少待解的難題。這些難題與我國長期以來由計劃經濟所造成的產業分割、城鄉發展的二元體制、條塊分割的農業管理體制等體制機制因素不無關系，因此，“破題”尤需創新與魄力。
土地流轉效率待提升
進入2016年，土地流轉概念股漲幅始終居前，這與農村三產融合所釋放的需求信號緊密相關。但記者了解到，土地流轉率較低、流轉方式單一卻是各地在融合實踐中面臨的最為棘手的問題。
以山東為例，2014年，山東全省土地流轉面積1471.91萬畝，僅占耕地面積的12.9%，參與土地流轉的農戶355.26萬戶，僅占鄉村戶數的16.2%。同時，以轉包和出租形式流轉的土地占總流轉面積的83.3%，能讓農戶享受到土地流轉紅利且參與農村三次產業融合的土地入股流轉方式僅占4.1%。
長期關注農業發展的山東省統計局副巡視員周尊考對記者表示，作為最重要的農業生產資料，土地如果不能集約配置，農村三產融合就會止步不前，“土地流轉效率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農村三產融合的發展速度”。
土地流轉效率為什么低？業界的一個普遍共識是，農村土地經營管理制度不完善，限制了經營主體追求長期發展的目標。一方面，承包有效期迫近導致土地流轉有效時期縮短，經營主體出于對土地政策的不確定性以及條文的制約，無法長期轉入土地。另一方面，土地流轉市場價格形成機制復雜，缺乏制度性約束，導致土地租金持續快速上升。
“我們做過調研，在國家不斷加大農業優惠和扶持政策力度的背景下，廣東地區近一半的農戶都有流轉意愿，主要是考慮到農業收益比以往高，希望通過轉入農地擴大農地經營的生產規模。”華南農業大學資源環境學院副教授鐘曉蘭告訴《中國科學報》記者，但在實際流轉過程中，由于農業生產缺乏較好的政策引導和暢通的農業信息渠道，使有規模經營意愿的農戶普遍覺得沒有好的農業生產項目，同時由于人均耕地面積少、流轉信息缺乏，轉出農地的市場供給有限，轉入價格高，最終導致許多農戶的轉入意愿不能實現。
此前有媒體報道稱，土地流轉未來三年在全國有望全面開花，預計2017年底土地流轉試點工作結束，后續將在全國范圍內推廣。周尊考提醒道，農村集體土地經營權有序流轉必須在“尊重農民意愿，保護農民利益”的前提下進行，保障農戶承包土地的合法權益，不能因為創新而使農民喪失其土地承包經營權，否則農村三次產業融合的實踐有可能與土地改革的初衷背道而馳。
金融支持應“精準”
“農業貸款平均利率10%，貸款周期只有一年，刨了審批時間，實際也就10個月。一個生產周期是多久？這咋貸？”山東省淄博市淄川區寨里鎮一位村民向記者訴說了自己的煩惱。
事實上，我國農業農村發展領域整體處于金融抑制狀態，信貸難已成為制約農村三產融合的一大瓶頸。
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產業經濟與技術經濟研究所研究員姜長云以湖北省宜昌市為例向《中國科學報》記者介紹，雖然當地政府通過組織銀企融資對接會、開展土地經營權抵押貸款、開展農民合作社內部信用合作等多種方式為龍頭企業、農民合作社以及小微經營主體提供融資渠道，但融資額度遠遠不夠，無法從根本上緩解經營主體的資金難題。
此外，由于融資渠道較為單一，導致龍頭企業、農民合作社等的資金來源多以銀行貸款為主，這讓資金難題轉化為貸款難、費用高。“比如有龍頭企業反映，銀行一律取消固定資產貸款，全部實行短期流動資金貸款，企業被迫頻繁借貸、短債長用。在資金緊張的情況下，如果不能及時獲得資金補充，就只能錯失發展良機。”姜長云說。
中國金融四十人論壇曾組織課題組對金融支持農村三產融合發展作專題研究。“審批貸款時可以考慮增加對是否屬于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的評判，這一認定可以通過金融機構、政府部門、中介結構、社會組織單獨或聯合進行，構筑準確認定、精確支持的渠道。”該課題組建議。此外，還應因地制宜探索運用產業鏈金融、內部信用合作、政銀保多位一體、政策性發展基金、互聯網金融等多種模式。
一個好消息是，在本月初國家發展改革委舉行的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政策解讀會上，國家發改委秘書長李樸民明確表示，將研究設立專門的農村產業融合發展投資基金，引導社會資本投向農村產業融合發展領域。
利益聯結要創新
在當前農村三產融合過程中，面對資金、技術、生產、營銷等實力雄厚的企業，分散的小農戶往往處于弱勢地位。尤其是如果產業鏈以訂單農業發端，大市場往往通過企業與個體農戶對接，在這種情況下，單一農戶經常扮演價格的接受者，地位明顯不對等，既得利益最容易受損。
“現在部分企業制定收購價時簽訂霸王條款，只在農產品價格下跌時壓低價格，保證企業的利益，而在價格高企時依舊按照協議價收購。這些情況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農民參與訂單農業、流轉土地的積極性，抑制了農村的三產融合發展。”周尊考說。
“推進農村產業融合發展的核心，是完善產業鏈與農民利益聯結機制。”國家發展改革委如是解讀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政策。國家發展改革委主任徐紹史認為，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涉及產業鏈上的不同環節、不同主體，能否形成合理的利益聯結機制，這是與過去發展鄉鎮企業的最大區別。要通過組織模式、經營方式和產權關系創新，讓農民真正分享產業鏈延伸和功能拓展的好處。
有專家表示，完善利益聯結機制應將龍頭企業與農民的利益聯結作為重點。
“目前常見的是合同聯結型，龍頭企業與農戶之間或龍頭企業與各類服務組織之間，通過簽訂農產品產銷合同的形式實行聯結，合同規定交售農產品的品種、質量、時間、收購價格等等，實現利益分享。”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教授周其仁向《中國科學報》記者表示，這種方式從表面上看具有廣泛的適應性，農戶經營的不確定性因素相對減少，但在實踐中，隨意性和非規范性特點非常突出，容易出現雙方的違約行為，造成企業與農戶的糾紛。
徐紹史認為，產業鏈與農戶利益聯結模式有很多創新思路，應鼓勵龍頭企業建立與農戶風險共擔的利益共同體，引導龍頭企業創辦或入股合作組織，支持農民合作社入股或興辦龍頭企業。“以土地、林地為基礎的合作，凡是享受財政投入或政策支持的承包經營者均應成為股東方，并采取‘保底收益＋按股分紅’等形式，讓農戶分享加工、銷售環節收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