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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玉皎 劉修志:云南蒙古族歷史上的族際通婚探究
摘要:云南興蒙鄉(xiāng)蒙古族是一個獨特的民族共同體,但學界對其族際通婚的研究較少。從歷史文獻、人口發(fā)展、碑刻墓志、宗祠家譜、口述記憶等方面可以探尋興蒙鄉(xiāng)蒙古族族際通婚的歷史軌跡:族際通婚始于元朝蒙古軍戶落籍云南之時;在生產方式轉變、與當?shù)孛褡咫s居交往的過程中,興蒙鄉(xiāng)蒙古族以族際通婚為主、族內通婚為輔;明朝時期,興蒙鄉(xiāng)蒙古族開始了苦難的生存,逐漸以族內通婚為主、族際通婚為輔;直到20世紀70年代逐漸擴大了通婚范圍,但時至今日其族際通婚仍不普遍。興蒙鄉(xiāng)蒙古族族際通婚的歷史演變過程,反映了云南蒙古族文化認同的變遷。
關鍵詞:云南蒙古族;興蒙鄉(xiāng);族際通婚
作者簡介:張玉皎(1988-),女(蒙古族),內蒙古通遼市人,編輯,社會學博士后在站人員,主要從事民族社會學、民族宗教學研究;劉修志(1985-),男,山東煙臺人,講師,主要從事思想政治教育和民族宗教政策研究。
在云南這個中國民族種類最多的省份里,有一個少數(shù)民族抑或被稱為“孤島共同體”[1],在數(shù)百年間頑強傳承著自己獨特的民族文化。700多年前的元代,隨軍而來的蒙古族官兵在云南紅土高原落地生根,經(jīng)歷了政權更迭、戰(zhàn)爭禍亂,為數(shù)不多的蒙古族散居融入其他民族繁衍生息,而鎮(zhèn)守通海曲陀關的蒙古族軍戶后裔堅守著蒙古族的民族身份,定居在鳳山腳下、杞麓湖畔,形成了云南境內唯一的蒙古族聚居鄉(xiāng)——興蒙鄉(xiāng)。興蒙鄉(xiāng)蒙古族從北方草原遷至西南高原,改游牧為漁獵、農耕,其生活方式、飲食習慣、語言服飾、歌舞節(jié)慶及宗教祭祀等都與北方蒙古族相比均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兼具彝族、白族、漢族、哈尼族等民族特點。盡管如此,他們仍然堅守民族身份和文化認同,維護和傳承民族文化,積極與北方蒙古族同胞聯(lián)絡溝通,是云南多民族社會中的一個獨特的民族共同體。正因如此,興蒙鄉(xiāng)蒙古族對民族認同的維系及其民族意識重新建構的過程引起學界的廣泛關注,成為研究的熱點,但是從族際通婚角度進行的研究比較少見。族際通婚是與族群關系、文化認同密切相關的重要因素,尤其在民族社會學的理論研究中,族際通婚是衡量一個社會中人們之間的社會距離、群體間接觸的性質、群體認同的強度、族群相對規(guī)模、人口的異質性以及社會整合過程等的一個敏感的指標[2]。因此,族際通婚是研究興蒙鄉(xiāng)蒙古族的文化認同及云南少數(shù)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視角。
研究興蒙鄉(xiāng)蒙古族的族際通婚,不可不知其歷史演變過程。然而,關于興蒙鄉(xiāng)蒙古族的族際通婚的歷史,沒有直接的文獻記載。有些資料在敘述興蒙鄉(xiāng)蒙古族的歷史時,提到興蒙鄉(xiāng)蒙古族“與其他民族大量通婚”[3]40,但是在介紹興蒙鄉(xiāng)蒙古族的婚姻習俗時又聲稱其“盛行族內婚”“蒙女不外嫁”[3]69等,出現(xiàn)一些表述不清、相互矛盾的現(xiàn)象。值得注意的是,在研究云南蒙古族的語言“喀卓語”(亦稱“卡卓語”)時,有關語言學者認為喀卓語的一些基本詞匯大多與彝語同源,語法結構與彝語接近。但是,在語音上又與白族語言較接近。因此,歷史上的云南蒙古族曾與彝族、白族通婚[4]45。那么,這些論斷是否可以從其他資料中得到佐證?興蒙鄉(xiāng)蒙古族歷史上的族際通婚具有怎樣的發(fā)展演變軌跡?本文將結合歷史文獻資料和實地調研資料作進一步的探究。
一、歷史資料里的族際通婚
自明代以后,關于興蒙鄉(xiāng)蒙古族的歷史缺少文字記載,很多資料已被損毀。在現(xiàn)存的歷史文獻中對于興蒙鄉(xiāng)蒙古族的族際通婚沒有直接提及,因此,試通過其他史料間接考察其族際通婚的歷史狀況。
(一)云南蒙古族的發(fā)展演變及其族際通婚興蒙鄉(xiāng)蒙古族的族際通婚,最早可追溯至元朝。元憲宗二年(1252),忽必烈領兵征大理,當年12月即攻下大理城,開始了元朝在云南的統(tǒng)治。南宋寶祐二年1254),忽必烈班師返回六盤山,云南之地由兀良合臺繼續(xù)征伐未附之部。南宋寶祐四年(1256),蒙古軍揮師阿僰國(今通海、石屏、建水等地),攻下之時,即蒙古族到達今興蒙鄉(xiāng)地之日。
元朝時期,云南上至行省、下至各縣,皆駐有蒙古軍戶,立屯田、資軍餉。為了進一步的統(tǒng)治管理,元朝在曲陀關設置了宣慰司都元帥府。元至正二十年(1360),阿喇帖木耳奉命調往云南任“宣慰司總管”,后因臨安路各族“叛服不常”,便被特授為元帥府都元帥,“領山東、江、冀、晉、關、陜番漢軍一十五冀,鎮(zhèn)曲陀關”[參見《敕授宣慰司總管始祖公諱阿喇帖木耳蒙古右旃墓志》,現(xiàn)存于興蒙鄉(xiāng)文化展館。]。帥府所轄之地,久治而長安。興蒙鄉(xiāng)蒙古族便是當時曲陀關都元帥府分配到杞麓山(今鳳凰山)駐守,并為元軍牧馬、放羊的后衛(wèi)(后勤)軍戶的后裔。這支后勤隊伍共有300名蒙古軍,由領將完顏卜花、完者卜花率領。今在興蒙鄉(xiāng)各村寺廟、墳地皆立有石碑記載。
關于蒙古軍與當?shù)孛褡宓耐ɑ榍闆r,在遺跡、碑刻中并未直接記載。大多學者認為在入滇蒙古軍中,只有貴族和官吏等有身份和地位之人才有資格攜帶家眷,多數(shù)士兵是不能帶家眷的,因此落籍云南的下級官兵只能與當?shù)氐钠渌褡逋ɑ?/span>[5]。對于此類問題,在論及莊蹻王滇的歷史時,方國瑜先生曾說:“……其所以變服、從其俗,是由于人口多寡的比例,不得不如此。莊蹻率眾有多少人?不見記錄,但為用兵而來,想來都是男子,不會有眷屬跟隨而來。他們既然回不去,要在滇池住定下來,就得與當?shù)赝寥私Y婚。”[6]早在秦漢時期,通海(含河西)地區(qū)就是白族先民的活動區(qū)域之一;在蒙古族入滇之前,通海地區(qū)的民族多為彝族、白族和哈尼族。由此可知,元朝以軍事行動來到通海地區(qū)的蒙古下級官兵,確與當?shù)仄渌褡逯g進行聯(lián)姻,這也是興蒙鄉(xiāng)蒙古族族際通婚的源頭。
阿喇帖木耳帶來的蒙古軍后勤部隊安置在杞麓山,平常抽出部分男丁放牧軍馬、牛羊,習武練功,多數(shù)人員則利用依山傍水的地理環(huán)境下湖捕魚維持生計。到了元至正元年(1341),駐守杞麓山的元軍后勤軍戶,逐步解甲歸農,一面捕魚撈蝦,一面在杞麓湖沼澤灘上圍湖種稻,同當?shù)馗髯迦嗣窆餐_發(fā)杞麓湖[7]40。元朝后期,蒙古軍營中的官兵逐漸遷到河西城等地居住,有的下級軍官和士兵也遷居杞麓山腳下。這一時期都元帥府屬地“無侵叛之患,無擾攘之聲”,人民安居樂業(yè),應是蒙古族與當?shù)孛褡逋ɑ榈闹饕獣r期。
元朝在全國范圍內覆滅后,其統(tǒng)治卻在云南延續(xù)了十余年。明洪武十四年(1831),明軍攻入通海地區(qū),對蒙古族進行驅趕屠殺,極少數(shù)的蒙古族幸存者從此開始了苦難的生活。由于是外來民族,人口稀少,當?shù)氐拿晒抛蹇坎遏~為生,屢屢遭到歧視和壓迫,逐漸只在本民族內部通婚。盡管明朝以法律的形式規(guī)定蒙古族必須與其他民族通婚,“洪武五年令:蒙古、色目人民,既居中國,許與中國人家結婚姻,不許與本類自相嫁娶,違者男女兩家抄沒入官為奴婢”[《明會典》卷二十《戶口·婚姻》]。但是通海地區(qū)的蒙古族仍大多實行族內通婚。
明、清時期至民國時期,興蒙鄉(xiāng)蒙古族都恪守族內婚傳統(tǒng),所謂“好女不外嫁,好花不出園”“好男不外娶”,女子拒不外嫁,有個別男子因外出謀生而娶他族女子的情況,但數(shù)量不多。直到1949年,興蒙鄉(xiāng)蒙古族還秉承著“半封閉”的族內婚傳統(tǒng)。20世紀70年代以后,隨著黨和國家對優(yōu)生優(yōu)育的大力宣傳和倡導,興蒙鄉(xiāng)的通婚習俗逐漸開放,族際通婚逐漸增多。
(二)上層官員的族際通婚
旃檀家族。興蒙鄉(xiāng)蒙古族的歷史發(fā)端于元朝設立在曲陀關的臨安廣西元江等處宣慰司都元帥府,元朝的蒙古都元帥阿喇帖木耳曾駐治此地。關于曲陀關都元帥府的事跡不僅有傳說、遺跡,而且在明朝以后的云南志書中也有記載。在云南蒙古族祖祖輩輩的口耳相傳中,都自認阿喇帖木耳為他們的祖先,對其事跡也十分熟知。《河西縣志》略述了阿喇帖木耳及其子旃檀的事跡,而立在曲陀關的《都元帥府建文廟碑記》碑文,則明確證明了有關阿喇帖木耳的傳說及方志墓志記述的可靠性[4]22-23。關于阿喇帖木耳之子旃檀,據(jù)阿喇帖木耳的墓志記載其“緣大明肇興,元祚以終,公盡節(jié),謚忠勇”“悅吾二世祖志節(jié),舉入忠孝祠第一,春秋祀典”[參見《敕授宣慰司總管始祖公諱阿喇帖木耳蒙古右旃墓志》,現(xiàn)存于興蒙鄉(xiāng)文化展館。]。這與臨安、河西志書的記載基本相同,可知旃檀元帥在明軍壓境時,曾進行頑強抵抗,并在戰(zhàn)爭中寡不敵眾,戰(zhàn)死或自殺而并未投降,因此得以進“忠孝祠”。這樣一位忠勇元帥,其直系后代以元代名宦的后代和漢族官僚的兩重身份出現(xiàn)[4]22-30。
在旃氏墓地(今通海河西鎮(zhèn)白龍寺山腳)中發(fā)現(xiàn),旃檀的四個兒子都不姓旃,有兩位是蒙古名為史喇卜花和哈喇卜花,另有兩位是漢名為官福和官忠。以嫡系自命的兩支各自分別建了一個墓,都認為是旃檀的嫡系后代。旃檀家族受漢族文化影響至深,旃檀本人嗜好文學,會用漢文作詩詞。旃檀及其后代與漢族雜居,后來逐漸變?yōu)闈h族,只有留在興蒙鄉(xiāng)的旃姓保留著蒙古族身份。以這樣的史實推斷,旃檀家族與漢族的關系甚密,那么與漢族通婚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今存于旃氏墓地的旃檀先妣李儒人的墓碑,從李姓可判斷其非蒙古族,應是漢族。由此可知,早在元朝時期,旃氏家族作為蒙古族的上層官員已與其他民族通婚。
戴原璽家族。明洪武十四年(1381),明朝率軍攻打臨安路,鎮(zhèn)守臨安路門戶曲陀關的旃檀元帥與明軍激戰(zhàn),元軍大敗,駐守各地的蒙古軍及家眷到處逃亡,云南境內的蒙古族多數(shù)遇難,生存艱難,駐守杞麓山的蒙古軍后勤部隊被視為當?shù)厝硕颐庥陔y。在這段戰(zhàn)火紛飛的歷史中,有一位漢族縣官名為戴原璽,他本是南京應天府軍師,于明洪武十三年(1380)以征滇占籍佐官(相當于今巡視官)入云南河西縣下漁村定居。戴原璽對當?shù)氐拿晒抛宥嗉颖Wo,以杞麓湖畔的百姓均為勤勞之人、不要殺害他們?yōu)橛蓜裎棵鬈姡瑢νê5貐^(qū)的蒙古族得以幸存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據(jù)興蒙鄉(xiāng)蒙古族楊姓老人提供資料,2019年5月。]
戴原璽對蒙古族給予保護和幫助,并世代定居在云南,至今仍有其后人生活在通海。從戴氏家譜上看,十五世祖戴興宗,其先妣為期氏;十九世祖戴永初,其先妣為楊氏;二十世祖戴路存,其先妣為華氏[據(jù)興蒙鄉(xiāng)蒙古族楊姓老人提供資料,2019年5月。]。期、楊、華姓為通海地區(qū)典型的蒙古族姓氏,可以推斷戴氏家族作為漢族的上層官員曾與當?shù)氐拿晒抛逋ɑ椤?/span>
(三)人口發(fā)展與族際通婚
據(jù)口碑資料,南宋寶祐四年(1256),鎮(zhèn)守杞麓山的元軍約有300余人。至元二十年1283),阿喇帖木耳帶來的蒙古軍后勤部隊安置在杞麓山后,增加到1500余人。元朝后期,蒙古軍營中的官兵逐漸遷到河西城等地居住,有的下級軍官和士兵遷居鳳山腳下。明初,居住在其他地方的蒙古族逐漸向杞麓山腳下移居。到明洪武十二年1379),通過近百年的發(fā)展,人口增加到3000余人。可以得知,除去官兵遷入興蒙鄉(xiāng)的人數(shù),在此期間增加的蒙古族人口大多來自于族際通婚。
明洪武十四年(1381),因戰(zhàn)亂,興蒙鄉(xiāng)蒙古族人口下降到2400人左右。后來,駐守在曲陀關附近的上六營、下四營、木城山、琉璃山、韃靼營等地的部分蒙古族幸存者遷入,至明永樂年間1403—1424年),興蒙鄉(xiāng)人口增加到近3000人左右。明中期以后,因貧病交加,人口基本沒有增加,后至清代的人口數(shù)量無記載。直到1943年,據(jù)民國《河西縣志》載“三漁村蒙古族(今興蒙鄉(xiāng))333戶,3034人。”[9]是說,500多年的時間僅增加了幾十人。與前述史實相符,這個時期因興蒙鄉(xiāng)蒙古族恪守族內通婚,導致人口增長緩慢,甚至有時出現(xiàn)負增長。
1949年后,因國家鼓勵優(yōu)生優(yōu)育,政府部門倡導各族通婚,并以政策形式鼓勵族際通婚,如蒙古族男子娶外族妻子,可以劃撥一定的土地予其耕種。在這段時期,人口曾大幅度增長,總人口從3091人1949年)增至3366人1956年)。但“三年自然災害”1958—1961年)期間,出現(xiàn)了非正常死亡的人,全鄉(xiāng)人口呈負增長。1962年以后,恢復了正常的生產、生活秩序,人口逐年增加。1972年以后,實行計劃生育,使人口與經(jīng)濟、生態(tài)資源得到協(xié)調發(fā)展[8]53-55。關于興蒙鄉(xiāng)人口發(fā)展情況見表1①。

①數(shù)據(jù)來源于筆者2018年12月的調查數(shù)據(jù),并參考蒙古族鄉(xiāng)志編纂組:《興蒙蒙古族鄉(xiāng)志(內部資料)》,2004年,第55頁;馬京:《位育之道:云南興蒙蒙古族婚姻家庭的變遷》,云南民族出版社,2012年版,第99頁的相關數(shù)據(jù)。

據(jù)學者調查研究,1990年興蒙鄉(xiāng)蒙古族的族內通婚與族外通婚的比例為31:4,到2003年此比例為29:7[3]70-71。1990年,興蒙鄉(xiāng)族際通婚家庭戶數(shù)為4戶,到2003年族際通婚家庭戶數(shù)也僅為7戶[9]43。筆者在2018年12月去興蒙鄉(xiāng)進行的短期調查時,整理了近年相關人口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見表2)。據(jù)興蒙鄉(xiāng)的政府工作人員講述,除了政府、學校的漢族干部和教師外,其他民族都是通過通婚嫁到或入贅上門來到興蒙鄉(xiāng)定居的,表2中記錄的某一民族人口增加的原因就是族際通婚(不包括因婚姻外遷的蒙古族)。可以看到,興蒙鄉(xiāng)因族際通婚而增加的民族人口是非常少的,近4年僅有1名傣族、2名哈尼族、1名彝族因通婚來到興蒙鄉(xiāng)。盡管近年來政府部門一再鼓勵族際通婚,但是興蒙鄉(xiāng)蒙古族的由族際通婚而遷入的其他民族人口較少。

二、墓志和家譜里的族際通婚
墓碑、家譜是今人了解民族歷史和族系演變的見證,通過墓志和家譜可以進一步探究興蒙鄉(xiāng)蒙古族族際通婚的歷史。杜玉亭先生在20世紀60、70年代到云南調查蒙古族時,注意到一些墓志反映出清代蒙古族通婚范圍較廣,如董氏、羅氏、劉氏、矣氏、招氏、祿氏等姓氏,說明這是蒙古族與附近彝族和漢族婦女通婚的標志[4]45,但是現(xiàn)今這些墓志的所在地已難以辨別,只能通過其他墓志及碑刻、家譜記載輔以佐證。
(一)現(xiàn)存墓志記載的族際通婚
坐落于今通海河西鎮(zhèn)白龍寺山腳的旃氏墓地,存有旃檀先妣李儒人之墓,其“旃公檀李儒人墓志銘”記載:“始祖檀公以都元帥于至正二年命征盤羅,有功留鎮(zhèn)滇,四子籍西宗世家焉……良配李儒人,貞順靜婉,棣母儀,昧旦雞鳴,正內正外……孺人生己酉年,迄癸亥,偕老足羨,云愛志也。”[8]20-21從李姓可知其非蒙古族,應為漢族。
旃檀先妣李氏為漢族,可從另一碑刻記載中得到證實。現(xiàn)存于興蒙鄉(xiāng)中村觀音寺進大門左側的嘉慶年間碑刻《河西縣正堂曉喻中漁村后山管理事項碑記》記載:“照得中漁村后有名山一嶺,原系中漁村靠山,與李莊并無干涉,只緣李家莊李周二姓在中漁村置有地土,因與中漁村人爭占石山,互控到縣,經(jīng)本縣堂訊……所爭山地,永遠作為公山,毋許再行爭占滋訟……特示(嘉慶十六年十月二十九日示)。”[8]32-34據(jù)此碑記載,因中漁村和李家莊的村民爭占山地而控訴到縣官處,由縣官裁定所爭山地作為公山,雙方按照契約各自經(jīng)營用地,不得再起爭訟。中漁村旁的李家莊應為漢族村莊,兩村臨近,李氏與中村等蒙古族通婚具有現(xiàn)實條件。
在興蒙鄉(xiāng)主要姓氏的墓志中,普姓墓志《普氏始祖歷代考妣宗親譜序墓》記載:“二世祖:七七、妣王氏……到七世祖:楊存,妣陳氏(咸豐元年1851年十一月初四日立石)。”[8]74-75據(jù)此記載,普氏第七代先祖先妣為陳氏,而陳姓應為漢族。
筆者于興蒙鄉(xiāng)下村面山半山腰墓群的實地考察獲知,有一些蒙古族家庭的后人與其他民族通婚,如出于20世紀20年代的奎姓老人孫女婿蔣氏、30年代的期姓老人女婿張氏、華公孫媳馬氏、王氏老人的孫媳劉氏、王氏老人的孫女婿李氏、王氏老人的孫媳李氏等,從蔣、張、馬、劉、李等姓氏可知其非蒙古族,應多為漢族。
(二)趙氏家譜記載的族際通婚
不同時期進入云南的蒙古族,其姓氏與故鄉(xiāng)有著密不可分的淵源關系,同時受到其他民族的影響。明清至民國時期,云南蒙古族也建有宗祠、家廟,開展宗族活動,各姓氏也有修撰家譜的傳統(tǒng)[9]113。由于族際通婚而形成的特殊姓氏,如期、普、招等姓氏,就與周圍縣內的彝族姓氏類似,應為歷史上族際通婚的結果。據(jù)當?shù)厝私榻B,興蒙鄉(xiāng)現(xiàn)存的蒙古族姓氏十余個,主要有旃、趙、期、王、祿、奎、普、楊、招姓等,除此之外的姓氏均為其他民族。興蒙鄉(xiāng)現(xiàn)存的部分蒙古族姓氏與其他地區(qū)的漢族姓氏相同,但是因何原因演變過來,因年代久遠、家譜失散,很多歷史遺跡和重要資料被損毀,已無從考證。目前興蒙鄉(xiāng)現(xiàn)存的姓氏宗祠有趙家祠堂、普家祠堂等,但是除趙氏家族外,其他姓氏已無家譜遺存,僅以老一輩的記憶所提供的信息及知情者所提供的資料為參考。
據(jù)《趙氏家譜》記載:“其始祖原籍蒙古,1284年趙氏蒙古族定居下村,1654年左右,趙氏合族在白閣村蓋了趙氏宗祠,每年春秋祭祀祖先。元明兩朝期間,由于朝代更迭等歷史原因,趙氏先祖資料甚少。清初至今,盡管多種原因導致歷史資料的延續(xù)發(fā)生斷裂,但畢竟有了較為完整的家譜記載和祭祀,故繁衍至今,有跡可循的自元迄今僅二十余世世孫。”[節(jié)錄于趙應明撰《趙氏家譜序》,現(xiàn)存于興蒙鄉(xiāng)趙家祠堂]筆者在興蒙鄉(xiāng)趙家祠堂中的趙氏家譜中考察發(fā)現(xiàn),趙氏一世祖至三世祖有名可查,四世孫至九世孫未有資料查明,從有較為詳細記載的十世孫開始,就已經(jīng)與外族通婚,但是數(shù)量很少。如十世孫大支趙基之先妣李氏、十二世孫大支趙高富之先妣葛氏、十二世孫二支趙克禮之先妣張氏、十二世孫三支趙以富之先妣白氏、十三世孫大支趙有祥之先妣許氏、十三世孫大支趙樹能之先妣羅氏、十三世孫二支趙富昌之先妣黃氏、趙平昌之先妣丁氏、趙金玉之先妣龍氏、三支趙洲和之先妣沐氏、趙增運之先妣徐氏等80余人,皆為族際通婚的家庭。以年代大致推斷,趙氏蒙古族與外族通婚的最早記錄見于清朝時期,但是族際通婚的數(shù)量非常少,比例不到四十分之一。
三、語言學研究中的族際通婚
興蒙鄉(xiāng)蒙古族所持的民族語言被稱為“喀卓語”,屬于漢藏語系藏緬語族彝語支,其中既有蒙古語的遺存,也有彝、白、漢族語言的影響。相關語言學者研究表明,喀卓語在聲母方面的特點與大理白族方言在聲母方面的特點完全相同,韻母、聲調等特點也與白語和彝語十分類似。而在語法方面,喀卓語的基本語序與彝語的語序一致。在分析喀卓語的詞匯時發(fā)現(xiàn)有些詞是從大理、楚雄、昆明到通海一帶的彝語里吸收來的[10]。
在南詔、大理國時期,通海、河西地區(qū)已成為白族和彝族的勢力范圍。蒙古軍進駐曲陀關時,可能先與當?shù)匕鬃鍕D女通婚,后來,通海的白族在明朝后逐漸漢化,蒙古族又與彝族通婚[10]。之后,歷史上又出現(xiàn)了彝族與蒙古族分離,彝族向外遷移,蒙古族的語言又在一定程度上離開了彝語語音系統(tǒng),逐漸增多了不同于彝語的特點,并大量借用漢語詞匯。如今,興蒙鄉(xiāng)蒙古族與彝族已相互不能通話,人們難以憑直覺認識它們的淵源關系[11]。在這種特殊的歷史條件下,形成了一種獨立的云南蒙古族語言。由于女性在使用民族語言與傳承民族語言中發(fā)揮著極大的作用,在混合民族家庭里,子女使用的語言一般跟隨母親,那么當白、彝女子與蒙古族男子結合后,必然會促使蒙古族男子及其子女使用白語和彝語。不必經(jīng)過多長時間(也許只需要幾代),留在云南的蒙古人就完全轉用了彝語[11]。同時,在民族雜居的過程中,人口較少的民族轉用人口較多民族的語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在白族、彝族人口占多數(shù)的語言環(huán)境中生活,家庭內外的社會活動則較多地使用白語和彝語[12][10]。因此,蒙古官兵學會當?shù)卣Z言,逐漸棄用蒙古語。明朝初期派大量漢族到河西屯田,居住在河西地區(qū)的蒙古族受到漢族的影響,所持有的語言又發(fā)生了變化。隨著社會歷史的發(fā)展,民族語言也會發(fā)生改變。語言的存在價值在于使用,如果一種語言失去了使用它的社會基礎和客觀環(huán)境,它就沒有繼續(xù)存在下去的必要條件。因此,興蒙鄉(xiāng)蒙古族的喀卓語,是外來的蒙古族為了適應云南當?shù)厣畹男枰a生的,結合喀卓語的歷史來源和相關史實,能夠進一步證實興蒙鄉(xiāng)蒙古族歷史上的族際通婚。
四、結語
綜上所述,興蒙鄉(xiāng)蒙古族族際通婚的源頭是在元朝蒙古軍戶落籍云南之時。在蒙古族由游牧轉變?yōu)闈O獵、農耕生產方式的過程中,他們與當?shù)氐钠渌褡咫s居生活、交往學習、進而與之通婚,他們的姓氏與彝族、漢族姓氏相互結合,并使用特殊的“喀卓語”進行交流,他們以蒙古族小群體聚居在杞麓湖畔繁衍生息。隨著朝代更迭、戰(zhàn)爭禍亂,在元朝覆滅、明朝統(tǒng)治的時期,興蒙鄉(xiāng)的蒙古族開始了苦難的生存,戰(zhàn)爭壓迫下四處逃亡、隱姓埋名,由于人口越來越少,興蒙鄉(xiāng)蒙古族逐漸以族內通婚為主、族際通婚為輔。在這一歷史過程中,雖然并不是絕對禁止與外族通婚,但是蒙古族的族際通婚數(shù)量非常少。興蒙鄉(xiāng)蒙古族實行族內通婚的原因,一方面是作為外來民族,因戰(zhàn)爭損失了大部分人口,導致人口較少,與當?shù)仄渌褡逑啾龋晒抛逶谏a資源的占有、社會地位等方面都處于劣勢,其他民族不愿與蒙古族通婚;另一方面是蒙古族自身為了獲得了經(jīng)濟、文化等方面的發(fā)展,在無法返回北方草原故土、面對陌生環(huán)境的情況下,蒙古族以同族成員團結在一起的互相幫助、互相保護來謀求民族發(fā)展。在歷史因素和自身因素的共同作用下,興蒙鄉(xiāng)蒙古族的族內通婚傳統(tǒng)一直持續(xù)到20世紀70年代,因國家倡導優(yōu)生優(yōu)育以及多年來通婚范圍較小而導致對下一代的身高等的不利影響,興蒙鄉(xiāng)政府以優(yōu)惠政策鼓勵蒙古族進行族際通婚。盡管如此,興蒙鄉(xiāng)蒙古族的族際通婚仍然較少。
2019年9月27日, 在全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上的重要講話指出,各民族在文化上要相互尊重、相互欣賞,相互學習、相互借鑒,構筑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園,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文化是一個民族的魂魄,文化認同是民族團結的根脈,而各個民族在相互交往的過程中,尤其是在族際通婚這種親密交往過程中所產生的文化認同問題尤為突出。族際通婚對蒙古族在云南繁衍生息和民族發(fā)展起到了重要作用,有利于民族交融、社會結構和人口素質的發(fā)展,這就賦予了云南蒙古族族際通婚的演變具有從傳統(tǒng)化向現(xiàn)代化轉向的意涵,如何使兩種文化進行充分的整合,是引導云南蒙古族社會文化變遷的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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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于《黑龍江民族叢刊》202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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