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世界并不太平。雖說和平與發展是主流，但小如家庭，大至整個國際社會，各種矛盾引發的沖奪依然不可避免。國家之間、地區之間可能還會發生局部性的戰爭，從而給世界帶來動蕩和災難。特別是有些列強憑仗船堅炮利，到處惹是生非，一會兒制裁這一國，一會兒又打擊那一國，從羞答答滲透、顛覆，發動“顏色革命”，到悍然出兵動武，粗暴干涉別國內政，無所不用其極；所到之處，又是政局動蕩，經濟崩潰，民不聊生，國將不國。都說如今是“地球村”時代，“人類共同體”的時代，然而如此狼煙四起，人民撕裂，離開“大同世界”的影子似乎還遠著呢！
這個時候，人們就會祈盼一類人。他們宅心仁厚，胸懷大愛，善于和平斡旋，調停爭端，消弭沖突，化干戈為玉帛，他們有一個高貴的名字——和平使者。比如中國古代的墨子，他是有史以來最早的和平領袖，他的學說就是“兼愛”、非戰、“和為貴”，這早已成為公認的人類最寶貴的文化遺產。筆者年輕時候熟知的薩馬蘭奇，長期擔任國際奧委會主席，一生奔走，殫精竭慮，以體育奧運精神推動人類和平事業，把和平的旗幟插遍五洲四海。——他是20世紀最著名的和平人士。那么，新時代的和平使者，你又在哪里？倒是《西游記》里有著一個這樣的和平使者：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原指金星，即啟明星，也稱長庚星，清晨出現在東方稱“啟明”，黃昏出現在西方稱“長庚”。因為金星是太陽系九大行星之一，是離地球最近的一顆行星（一說最近為火星），其天文地理特征與地球最為相似，在地球上觀察星球它的光亮最強，故稱“太白”。傳說李白其母因夢見太白金星而受孕，因此取其名曰李白，字太白，這詩仙的傳說又倒過來強化了“太白金星”這個稱謂。《西游記》里就有“太白李金星”的說法，金星從此姓李。總之，人們對金星的了解是最多的，也最感親切溫馨，常常把它與光明、幸福等情感聯系起來，賦予它豐富的“比德”蘊涵，它是一顆象征幸運、和祥、長壽的“吉星”。這樣，金星在中國文化長河中漸漸被人格化了。《西游記》對金星的“人格化”又有了新的內容：太白金星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慈祥的長者“和事佬”形象，用高雅的話說即是“和平使者”。太白金星的主要事跡集中在《西游記》前七回孫悟空大鬧三界的傳記里，他曾兩度作為玉皇大帝的使者，去花果山招安孫悟空，在其余章節則有零星的表演。
話說玉皇大帝接連收到東海龍王和地藏王菩薩的狀紙，控告對象同為花果山“天生圣人”——美猴王孫悟空。龍王稱孫悟空搗亂龍宮，“欺虐小龍，強坐水宅”；地藏王菩薩控孫悟空“逞惡行兇，不服拘喚”，“打絕九幽鬼使，驚傷十代慈王”，兩者共同的控告訴求是：“乞調神兵，收降妖孽”，以保“海岳清寧”和“永安地府”。“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清平世界，怎容“妖猴”肆虐。玉皇大帝聞奏勃然大怒，立時差遣天兵神將“下界收服”。只不過，玉皇話音甫已，仙班中已閃出太白金星，俯伏啟奏道：上圣三界中，凡有九竅者，皆可修仙。奈此猴乃天地育成之體，日月孕就之身，他也頂天履地，服露餐霞；今既修成仙道，有降龍伏虎之能，與人何異哉？臣啟陛下，可念生化之慈恩，降一道招安圣旨，把他宣來上界，授他一個大小官職，與他籍名在箓，拘束此間；若受天命，后再升賞；若違天命，就此擒拿。一則不動眾勞師，二則收仙有道也。 這一段奏章充分顯出了太白金星慈祥長者、和平使者的本色。首先，他宅心仁厚，胸懷廣大，認為眾生平等，人人“皆可修仙”，孫悟空是受“天真地秀、日精月華”孕育的神猴，為什么要以“妖猴”視之，將其打入另類呢？其次，他是和平主義者，一貫非戰、反戰，以制止、消弭戰爭為己任，所以他認為如以武力征剿孫悟空，不僅師出無名，而且必定“動眾勞師”，兩敗俱傷。再次，招安懷柔從根本上有利于天庭統治者，凸顯玉帝開明：領導有方，“收仙有道”。因為金星所論有理有節，玉皇大帝深以為然，立馬收回成命，一場一觸即發的天際大廝殺得以暫時平息。
只可惜，玉帝昏庸輕賢，孫悟空已修真了道，有上天入地、翻江倒海的本領，卻叫他充任“未入流”官職弼馬溫，發配在御馬監養馬，致使孫悟空憤然反出天宮。繼鬧龍宮、地獄之后，一場更大規模的鬧天宮戰爭（合稱“鬧三界”）正式爆發。結果孫悟空大顯神威，連敗李天王、哪吒等各路神將，甚至打傷了“天才少年”哪吒的臂膊，致使不可一世的三太子負痛倒戈而逃，威風掃地。孫悟空樹起“齊天大圣”的旗號，公然叫囂“皇帝輪流做，明日到我家”，與玉皇大帝分庭抗禮。玉帝見眾將連戰失利，驚慌失措，一籌莫展。此時，又是太白金星挺身而出，“受任于敗軍之際，奉命于危難之間”，代表玉帝出使花果山，與孫悟空和平談判。太白金星這次擬定的媾和策略是：傳達天庭開恩，降旨招安，封孫悟空為“齊天大圣”；其實不過只是“加個空銜，有官無祿”，目的皆在“收其邪心，不生狂妄”，達到“乾坤安靖，海宇清寧”。應該說，太白金星完全站在天庭一邊，對孫悟空并不公平，其既定策略也并非完全光明正大，有“套路”陰招在里面，但是即便如此，其“和平使者”的身份并未改變，他所作的和平斡旋的努力依然應該得到肯定，——懷柔安撫總比殘暴、血腥的鎮壓文明一些。再者，金星是天庭的重要成員，在《西游記》道教神譜中地位僅處玉皇（王母）、老君之下，站在統治集團的立場，為玉帝爭取“利益最大化”，這是自然而然、情理之中的事。而且，太白金星這次出使媾和，事實上比上一次更加困難，甚至帶有一種有去無回的危險，因為孫悟空已經上過他一次當了。“一之為甚，其可再乎”？桀驁不馴的孫悟空翻臉怒斬來使的可能性是大概率存在的。所以，“明知不可為而強為之”，金星這種為了和平而不畏犧牲的精神尤其難能可貴。果然，這次花果山上“威風凜凜，殺氣森森”，孫悟空以下眾將“一個個執劍拈槍，拿刀弄杖”，彌漫著可怕的敵對氣氛。幸好太白金星態度誠懇，一副和顏悅色的厚道相，加上他高超的談判藝術，最終說服孫悟空盡釋前嫌，答應與天庭媾和。當然，孫悟空終于三鬧天宮，走上了徹底反抗的道路，太白金星的和平努力付諸東流。這是天庭的制度出現了問題。玉皇大帝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不容許孫悟空這樣的異類來沖擊既有的秩序，所以決不愿給予孫悟空應有的尊重和待遇，而且必欲除之而后快。繼玉帝第一次“輕賢”糊弄，第二次以“齊天大圣”虛名搪塞、搞明升實降的陰謀伎倆之后，天庭的“第一夫人”王母娘娘又在邀請蟠桃勝會出席者時公然蔑視孫悟空，剝奪了他參加勝會的權利，這一回悟空真的成了“空氣”，惹得大圣忍無可忍，于是大鬧蟠桃會，打出南天門，與天庭徹底決裂。這不是孫悟空的問題，也不是太白金星的責任。玉帝顢頇昏庸，一錯再次，丑態百出，實在是咎由自取；天庭腐朽，落花流水，遭此劫難完全是理所當然。應該說，太白金星成為“和平使者”不是偶然的。他慈眉善目，秉性寬厚，凡事總是往好處想，往好處使勁。當年蟠桃會上，天蓬元帥戒酒調戲嫦娥，玉帝暴怒，從重從速判處極刑，正是他出手施救，保下了一條“豬命”，后來的豬八戒時時嘮叨著金星的恩情：“多虧太白李金星，出班俯囟親言說。改刑重責而千錘，肉綻皮開骨將折。放生遭貶出天關，福陵山下圖家業。我因有罪錯投胎，俗名喚作豬剛鬣。”再后來，唐僧率眾西行取經，太白金星也時常化身白頭老翁，不辭辛勞前來通風報信，叮囑唐僧一行小心謹慎，提防前方妖魔的侵害。所以，他還是取經團隊堅強的后盾——“后援團”。凡此種種，太白金星這個“和平使者”，不僅合適，而且做得勤勉、稱職，孫悟空、豬八戒和唐僧都多得其恩惠。假設天庭設有和平獎，又或者假設太白金星轉世為人，該年度的諾貝爾和平獎是非他莫屬了。有偉人曾賦詩曰：“安得倚天抽寶劍，把如裁為三截？一截遺歐，一截贈美，一截還東國。太平世界，環球同此涼熱。”真想建議，把《西游記》推薦給當今的列強政要，讓他們看看我們可愛的太白金星——其實也是我們中國人民——的和平善意。
編輯整理 | 西游記學刊
文章來源 | 中國西游記文化研究會學術研究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