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禮制的作用
【原文】有子與子游立，見孺子慕者。有子謂子游曰：“予一不知夫喪之踴1也，予2欲去之久矣。情在于斯，其是也夫！”子游曰：“禮有微情者，有以故興物者。有直情而徑行者，戎狄之道也。禮道則不然。人喜則斯陶3，陶斯詠，詠斯猶，猶斯舞；舞斯慍，慢斯戚，戚斯嘆，嘆斯辟，辟斯踴矣！品節斯，斯之謂禮。人死，斯惡之矣；無能也，斯倍4之矣。是故制絞衾5，設蔞6翣7，為使人勿惡也。始死，脯醢8之奠。將行，遣而行之，既葬而食之，未有見其饗之者也。自上世以來，未之有舍也，為使人勿倍也。故子之所刺9于禮者，亦非禮之訾10也。”
【譯文】有子和子游在一塊兒站著，看見一個小孩子在哭哭啼啼地尋找父母。有子對子游說：“我一向不知道為什么喪禮中有頓足的規定，我早就想廢除這條規定。現在看來，孝子抒發悲哀思慕的感情應該就和這孩子一樣，只要是發自內心，可以想怎么哭就怎么哭，還要什么規定呢！”子游說：“禮的種種規定，有的是用來約束感情的，有的是借外在的事物以引發人們內在的感情的。如果沒有統一的規定，誰想怎么著就怎么著，那是野蠻民族的作法。如果依照禮的道路而行則不然。人們遇到可喜之事就感到開心，感到開心就想唱歌。唱歌還不盡興，就晃動身體。晃動身體還不過癮，就跳舞。瘋狂地舞過之后又產生懾怒之心，有了懾怒之心就會感到悲戚，悲戚則導致感嘆。光感嘆還覺得發泄得不夠，于是就捶胸。捶胸還不夠味，那就要頓足了。將這種種感情和行動加以區別和節制，這就叫做禮。人一死，就要被人厭惡；而且死人沒有任何行為能力，人們就要背棄他。所以，制作被子以掩蓋尸體，設置蒿草以為棺飾，就是為了使人不感到厭惡。人剛死的時候，用肉脯肉醬來祭奠他；將要出葬，又設送行的遣奠；下葬以后，還有一系列饋食之祭。雖然從來沒有看見鬼神來享用祭品，但是也并不因此而放棄祭祀，目的就在于不使人們背棄死者。所以，您剛才對禮提出的批評，實在也算不上是禮的毛病。”
【說明】本節描述的是禮制的作用，我們現代人一看見“禮”字，就要批評“萬惡的禮教”，“殺人的禮教”。禮，在其自然形成的過程中，緩慢地變成種種社會行為規范，其中又有一些人為了統治階級的利益，故意拔高復雜化，將其變成為固定的儀式。因此，后代的人們厭惡繁瑣而復雜的儀式，將其稱之為萬惡的禮教，吃人的禮教。但是，不論是禮教、禮制，不論是社會行為規范，在歷史的發展進程中，對人民都是有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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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1.踴：(yǒng泳)往上跳。《左傳·僖公二十八年》：“曲踴三百。”《左傳·哀公八年》：“三踴于幕庭。”《禮記·喪服四制》：“跛者不踴。”《說文》：“踴，跳也。”《廣雅》：“踴，上也。”
2.予：(yú于)假借為“余”。《書·大禹謨》：“降水儆予，成允成功。”《詩·魏風·陟岵》：“予子行役，夙夜無已。”《詩·小雅·四月》：“先祖匪人，胡寧忍予。”《詩·大雅·大明》：“矢于牧野，維予侯興。”《爾雅·釋詁下》：“予，我也。”《論語·衛靈公》：“子曰：‘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禮記·中庸》：“人皆曰予知，驅而納諸罟攫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這里用為“我”之意。
3.陶：(táo逃)《書·五子之歌》：“郁陶乎予心，顏厚有忸怩。”《詩·王風·君子陽陽》：“君子陶陶。”《詩·大雅·緜》：“陶復陶穴，未有家室。”《管子·地數》：“吾欲陶天下而以為一家，為之有道乎？”《荀子·強國》：“陶誕比周以爭與。”《禮記·檀弓下》：“人喜則斯陶，陶斯詠。”鄭玄注：“陶，郁陶也。”《文選·謝靈運〈酬從弟惠連〉》：“儻若果歸言，共陶暮春時。”《廣雅·釋言》：“陶，憂也。”這里用為盡情快樂之意。
4.倍：(bèi背)古通“背”。《管子·五輔》：“長幼無等則倍，貧富無度則失。”《禮記·大學》：“而民不倍。”《禮記·中庸》：是故居上不驕，為下不倍。”《孟子·滕文公上》：“子之兄弟，事之數十年；師死，而遂倍之。”《荀子·仲尼》：“主疏遠之，則全一而不倍。”《韓非子·和氏》：“人主非能倍大臣之議，越民萌之誹。”《史記·項羽本紀》：“愿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德也。”這里用為背棄，背叛之意。
5.衾：(qīn親)《詩·召南·小星》：“抱衾與椆。”《荀子·禮論》：“衣衾多少厚薄多少之數。”《儀禮·士喪禮》：“緇衾赬里，無紞。”《說文》：“衾，大被。”這里用為被子之意。
6.蔞：(lóu婁)蔞蒿，又稱“白蒿”。多年生草本植物，多生水濱，高四五尺。《詩·召南·漢廣》：“言刈其蔞。”《說文》：“蔞，蔞草也。”
7.翣：(sha煞)古代棺飾。垂于棺的兩旁。《周禮·女御》：“后之喪持翣。”《周禮·御仆》：“大喪持翣。”《周禮·縫人》：“衣翣柳之材。”《莊子·德充符》：“戰而死者，其人之葬也不以翣資。”《荀子·禮論》：“無帾絲歶縷翣，其貌以象菲、帷、幬、尉也。”《禮記·檀弓上》：“飾棺墻，置翣。”《說文》：“翣，棺羽飾也。天子八，諸侯六，大夫四，士二。下花。從羽，妾聲。”這里用為棺材裝飾物之意。
8.醢：(hai海)《詩·大雅·行葦》：“醓醢以薦，或燔或炙。”《周禮·天官·醢人》：“朝事之豆，其實韭菹醓醢。”《晏子春秋卷二·內篇諫下第二》：“醯醢腐不勝沽也；酒醴酸不勝飲也。”《楚辭·九章·涉江》：“伍子逢殃兮，比干菹醢。”《韓非子·難言》：“梅伯醢；夷吾束縛；而曹羈奔陳。”《呂氏春秋·本味》：“和之美者，鱣鮪之醢。”《廣雅·釋器》：“醢，醬也。”這里用為肉醬之意。
9.刺：(cì次)《詩·大雅·瞻卬》：“天何以刺？何神不富？”《管子·白心》：“愕愕者不以天下為憂，剌剌者不以萬物為筴。”《荀子·堯問》：“行全刺之，諸侯大傾。”《戰國策·齊策》：“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過者，受上賞。”這里用為指責之意。
10.訾：(zǐ資)《詩·小雅·小旻》：“潝潝訿訿，亦孔之哀。”《詩·大雅·召旻》：“皋皋訿訿，曾不知其玷。”《左傳·昭公二十一年》：“不訾小忿。”《管子·形勢解》：“毀訾賢者之謂訾，推譽不肖之謂讆。”《韓非子·顯學》：“子產開畝樹桑，鄭人謗訾。”《呂氏春秋·審應》：“公子沓訾之。”《戰國策·魏策》：“詆訾今古。”《說文》：“訾，訾訾不思稱意也。從言，此聲。這里用為詆毀、指責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