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06 21:15
藝術家余友涵個展《具象·抽象》于11月10日在香格納畫廊西岸空間開幕,這次擔任策展人的是余友涵的兒子余宇。他花了大量的時間去梳理他父親一生的作品以及相關文獻,對余宇來說,這次策展難點在于,就在去年,余友涵在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已經做了一次大型回顧展。所以這次再做個展,做什么?怎么做?
《具象·抽象》的特點也顯而易見,在龐大的回顧敘事之外,什么是最接近“余友涵”一生的藝術表達?正因為是父子關系,余宇并沒有太多“先入為主”的概念,他充分尊重父親,想做一個過濾掉過多闡釋,而最能接近父親藝術意愿的展覽。
將余友涵的人生和藝術語言凝練地概括下來,就是“具象·抽象”。
不停地轉變,又自然而然地融合交錯,
在余友涵的畫布上,全是豐富的變化。
展覽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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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階段
哪怕想要簡單地去介紹一下余友涵的藝術經歷,篇幅也不會少。
1943年于上海出生的余友涵,從小就喜歡畫畫,至今依舊在畫。
本次展覽就呈現了余友涵這兩年的最新創作,以及部分首次露面的早期作品,線性又是往復結構地去概括他漫長的藝術生涯。
余友涵在童年時期就對繪畫產生了興趣,這一點歸功于他的鄰居范紀曼先生。范先生是地下黨工作人員,也是個畫家,家里有很多印象派的畫冊,那些和文人墨客如此不同的筆觸讓余友涵著了迷。
從解放軍部隊退伍回到上海后,他于1965年考入中央工藝美院。1973年夏,回到上海的余友涵被分配到上海工藝美術學院當老師,教學生基本的美術技能。
可事實上,這時候的余老師也要從自己從“余學生”開始自行學起,他邊學邊教,和學生拼速度。一直到80年代,余友涵拼命學習素描、油畫等基本功,也不斷從梵高、塞尚、莫奈、米羅等西方大師的畫冊中學習不一樣的繪畫表現,很快,他就從單純地模仿,轉向去探索自己的藝術語言。
從1981 年開始,余友涵就開始了他最早的抽象作品創作探索,至1985年“圓”系列的完成,標志著其抽象作品風格的形成。
到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余友涵一批著名的“政治波普”毛主席畫像誕生了。
1990年代后期,余友涵畫了領袖之后,開始畫人民,畫土地,他轉向了以老百姓、兵馬俑和古代的石獅子等為題材的“啊!我們”系列。之后,他也回到過抽象的道路上繼續探索。
2002年余友涵來到沂蒙山重新畫風景畫。而后,隨著年齡增長,又回到抽象。
在具象與抽象的循環往復中,余友涵始終跟隨著自己內心的表達沖動。
藝術家要尋找自己獨特的藝術語言,這種“獨特”,不局限于題材和技巧,甚至,要敢于變化,追求變化。
余友涵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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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象與抽象,社會與審美
展覽所選取的余友涵的早期作品,并不是每個轉折點上最具時間代表性的作品,而是在那個階段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作品。
具象與抽象是藝術的兩種表現手法,也是藝術家對事物理解的方式,而這種理解也映照在余友涵的人生旅程中?!吧鐣院蛯徝佬浴保遣哒谷擞嘤钐氐貫檫@次《具象·抽象》寫的文章。
藝術手法的多重性,
人生體悟的多重性,
共同構成了余友涵畫面的豐富性。
余友涵的“具象”,在基礎練習和情感投射中運用得比較多。
在去年上海龍美術館舉辦的“余友涵1973-1988作品展”中,觀眾們就看到了余友涵最早期的一段風景創作。那時候他還處于“補課”階段,一邊模仿一邊探索;在之后的抽象“圓”系列漸漸成熟后,余友涵又深受改革開放后的社會變化所觸動,畫了一系列具象,包括最負盛名的“波普風毛澤東”,用余友涵自己的話說,那不是波普,那是歷史畫。
可能是四五十年代人身上揮之不去的家國情懷,余友涵做不到“心遠地自偏”。時代與個人的緊密關聯,經歷過解放、文革、新中國等一系列社會變化的他是最有感觸的。他處在變化中,也讓畫布迎接這變化。
余友涵將“抽象”總結為高度概括的能力。萬事萬物,變化復雜,但點線面中總有種內在的和諧,類似于傳統文化中的“道”,也是西方繪畫在平面上的追求。通過形式的組合和結構,來表現形而上,這功力更見人生的整體修為。
余宇在文章中寫道:“當他要強烈表達社會意識的時候,畫面中的具象因素就會增加,抽象元素相應減少。此社會意識表達到一定程度后,又開始回歸繪畫的本體,此時審美意識逐漸占據上風,圖面更多的表現為抽象語言?!?/p>
到了晚年,余友涵的精力更偏向于抽象創作。
而此刻的“抽象”,概括的不僅是個人的審美,還有世間的關照。
抽象 20130528 / Abstract 20130528
布上丙烯 Acrylic on canvas
2013
171x183x6cm
月色 Moonlight
布上丙烯 Acrylic on canvas
2016
138x138cm
后期的作品,越來越不能清晰地去劃分抽象或具象了,取而代之的是余友涵個人強烈的藝術風格。
然而不僅只有“我”的輸出,還有傳統變遷、社會現實、宇宙萬象……等等,這些彼處的牽連被含蓄地轉化在畫布上。抽象和具象,審美性和社會性,是余友涵所追求的“豐富的變化”的構成;而這種“豐富”體現出來,一張畫上,既有“人”,又有“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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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來,一生所愛
余友涵的畫布上,除了具象與抽象,也要東西方藝術語言的交匯。
盡管如此,余宇說,“我父親還是覺得自己是中國人,而不是像現在當代比較普遍的說,我既是中國人,也是世界人”。
余友涵想做的是,用更豐富的語言,更自由的方式去表現中國傳統文化的多面性。文人墨客的書生情懷是一種,民間的各種熱鬧的年畫、剪紙所體現的情趣又何嘗不是。
正是因為這生動,幾千年的傳統文化才有繼續往下走的生命力。
兵馬俑在沂蒙山Terracotta Army on Yimeng Mountain
2017
棉布上丙烯 Acrylic on cotton
206x269cm
藝術帶余友涵向前走了好幾步,但他沒有忘記自己從哪來。
變而不亂,從豐富的變化中提煉出屬于自己的語言,這是一個藝術家一生的道路,需要隨心所欲的自由,也需自明,何物不可失。
余友涵喜歡畫畫,也有老天給的天賦,一生的愛好與事業都圍繞于此。
余宇談到,父親有如此長久的創作生命力可能是因為,他沒有任何包袱。
不為市場,不為當下流行,也從不強迫自己。對于余友涵來說,畫畫如同生命中的分泌物一般,是純粹的精神追求。生活中的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是他作畫的靈感。
他一天畫幾個小時,有時候不畫,做點其他喜歡的事。不存在什么瓶頸,對畫完的不滿意是常態,那就改,一改再改,這次展覽,畫已經掛到墻上去了,他依然想改。
“我父親賣出第一張畫的時候,已經50歲了。”余友涵是靠在學校當老師的收入維生的,對于物質的需求也很低,那個年代的樸素一直延續至今,并沒有隨著時代的速度和成名的光環而膨脹。
什么屬于畫畫,什么屬于市場,對于從無到有的余友涵來說,分得格外清楚。
“一開始他在嘉定那里教書,離市區特別遠,單程就要四個多小時。所以他一周回來一次,其余時間在那邊就是教書、創作,和一群人討論藝術。特別純粹,有點世外桃源的感覺?!?/p>
就是那樣一個起步,奠定了余友涵一生對畫畫的純真。那個年代,中國還沒有藝術市場,所以畫畫的人睜開眼,不是問前路,而是如饑似渴地往回看,往周遭看,看中國的傳統藝術如何沉淀,看西方的現代藝術如何發展。于前者,余友涵看到是“真心”,于后者,看到的是“巧思”。而當下,推動當代藝術發展的是市場。
逝者如斯Reminiscing of the Passing Time
布上丙烯 Acrylic on canvas
1998
143x232cm
展廳里有一張畫,是余友涵拿著以前不用的舊床單畫的。
他覺得床單丟了就浪費了,還是可以拿來當材料。
這時候,它是前衛,還是樸素呢?
面對當下“繪畫已死”的困境,余友涵曾說過,就像人們發明了車,但依然需要走路一樣。走路是基本需要。
表達也是人類的基本需要,其次才是工具的選擇。而在一張平面上能呈現的形式結構的精妙與和諧,是追求不盡的。哪怕西方的現代繪畫已經走了一個多世紀,哪怕那么多流派那么多大家,但一旦在平面上畫下去,畫下去,便會發現永遠還有未到來的“新”。
繪畫在當下的困境其實并不屬于繪畫,而是人在當下的困境——變化夠多了,豐富夠多了,然而自身的感受力和創造力卻日益貧瘠。
豐富的變化,源自內在精神的生長活力。在畫上,在人生中。
感謝策展人余宇接受其然的專訪。
感謝上海香格納畫廊的協助與圖片提供。
展覽:余友涵:具象·抽象
展期:2017年11月10日 - 2018年1月15日
周二-周日11:00-18:00
地址:徐匯區西岸龍騰大道2555號10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