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與左宗棠淵源很深,他們也是湖南老鄉,年齡只差一歲。左宗棠自幼聰明,才華出眾,可惜中舉之后三次會試都不能中進士,因此無法以正常方式進入仕途。咸豐二年(1852)底,曾國藩墨绖出山到長沙辦團練之時,左宗棠正給當時的湖南巡撫張亮基當幕友。左宗棠以師爺身份,給曾國藩幫了很多忙。
咸豐九年(1859),左宗棠因為在巡撫幕府中盛氣凌人,凌辱朝廷命官樊燮,朝廷發下諭旨,命人逮捕左氏,“果有不法情事,可即就地正法”。曾國藩聞訊“焦灼極切”,全力以赴,托關系走后門,幫左氏解脫。在眾人的幫助下,左宗棠最終化解了此難。
咸豐十一年(1861),朝廷命曾國藩督辦江蘇、安徽、江西、浙江四省軍事后,曾國藩決定將浙江軍務全盤交給左宗棠,讓他從此獨當一面。不久清政府在曾國藩的建議下任命左宗棠為浙江巡撫,從此,舉人出身的左宗棠正式步入大員系列。同治二年(1863)三月,清廷更超擢他為閩浙總督。
應該說,左宗棠的一生事業,受曾國藩之提攜甚力。然而在攻下南京之后,兩個人的關系卻迅速惡化。
天京陷落,曾國藩兄弟封侯。然而,就在封侯的喧鬧喜慶過去不久,曾國藩又一次陷入了苦惱之中。
原來,曾國荃午夜送來的那張捷報存在一個致命的問題。南京城破前,洪秀全已經去世,他的兒子、十六歲的洪天貴福登基,被稱為“幼天王”。曾國荃在湘軍攻破外城后即回營大睡,未進行嚴密布置,吉字營上上下下忙著搶劫各王府里的金銀財寶,為此而放松了防守,讓李秀成等人護送著幼天王沖出城墻。曾國荃沒有掌握這個情況,他的判斷是天王府火勢猛烈,幼天王等應該已經死于火中。因此他第一時間貿然向曾國藩匯報說,幼天王“積薪宮殿,舉火自焚”,曾國藩相信了弟弟,向朝廷匯報說:
據城內各賊供稱,首逆洪秀全實系本年五月間官軍猛攻時服毒而死,瘞于偽宮院內,立幼主洪福瑱重襲偽號。城破后,偽幼主積薪宮殿,舉火自焚等語。應俟偽宮火熄,挖出洪秀全逆尸,查明自焚確據,續行具奏。
這樣來說,南京城內十萬太平軍皆被消滅。南京一役,圓滿成功。
讓他想不到的是,幼天王居然一路逃過湘軍在南京城外的層層布防,千里奔逃到湖州,投奔了當時太平軍余部中的堵王黃文金部。更讓他想不到的是,居然有湘軍將領不先稟告他,直接將此消息報告了朝廷。
此人就是左宗棠。
左宗棠通過線人,得知了幼天王的蹤跡。按常理,他應該及時把這個消息告訴曾國藩,讓曾國藩決定如何處置整個事情。再退一步,即使是由他來向朝廷匯報,他無論如何也應該先向曾氏兄弟通報一下情況。這樣于國家無損,而于私誼有益。事實上,在以前的軍務大端上,左宗棠一直是這么做的,只有這次,在涉及曾氏兄弟根本利益的大事上,左宗棠沒有這樣做。在獲得了幼天王的下落后,他立刻于七月初六日夸大幼天王的影響力直接奏報朝廷。
左宗棠的意圖十分明顯,那就是要貶損曾氏兄弟的戰功。他告訴朝廷,幼天王遠比南京城更重要。幼天王逃出,并且受到十萬殘部的熱烈歡迎,那么太平天國各地殘部聯合起來,重新復興,并非沒有可能。看來鎮壓太平天國大業,只是完成了一半。而曾氏兄弟就是憑著這一半成功,騙得了封侯之賞。
左宗棠的目的果然達到了,朝廷勃然大怒。慈禧太后萬萬沒想到素稱老實厚道的曾國藩居然敢如此欺君罔上,于是降下嚴旨,切責曾國藩:
據曾國藩奏洪福瑱積薪自焚,茫無實據,似已逃出偽宮。李秀成供曾經挾之出城,后始分散。其為逃出,已無疑義。湖熟防軍所報斬殺凈盡之說,全不可靠。著曾國藩查明。此外究有逸出若干?并將防范不力之員弁,從重參辦。
這道諭旨語氣空前嚴厲,不僅指責曾國藩以前的奏折“茫無實據”“全不可靠”,而且要嚴懲曾國藩的部下,“將防范不力之員弁從重參辦”。不要說慈禧主政以來,對曾國藩一直是客客氣氣,就是對曾國藩不太感冒的咸豐皇帝,也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重話。曾國藩的自尊心受到了空前打擊,聲譽也大大跌落。
推動左宗棠做出這個舉動的,是糾纏了他一生的“科舉情結”和“瑜亮情結”。
雖然一生多次得到曾國藩的幫助,但是左宗棠對曾國藩的評價卻一直不高。當初曾國藩以二品大員身份到長沙“幫辦團練”,左宗棠以一介小小的師爺身份與他初次接談,就得出了曾氏才略平平的結論。左宗棠在給朋友的信中談說:
曾滌生侍郎來此幫辦團防。其人正派而肯任事,但才具稍欠開展。
后來雖然曾國藩創建湘軍,在兩湖接連取勝,左宗棠仍然看不起曾國藩。他在與胡林翼等朋友通信中提到曾國藩時經常說,“滌公方略本不甚長”,“鄉曲氣太重”,“才亦太缺”,“于兵事終鮮悟處”。
左宗棠看不起曾國藩,有一個重要的心理上的原因。左宗棠自幼就自命不凡,認為自己是天縱之才,以為自己肯定能早早科名發達,不料連年落第,因此對于那些高中科甲之人,下意識中一直有一股莫名的敵意。在他后來的家書中,經常能看到他對科名中人的譏評之語,比如:“人生精力有限,盡用之科名之學,到一旦大事當前,心神耗盡,膽氣薄弱……八股愈做得入格,人才愈見庸下?!睋Q句話說,在他看來,科舉越成功的人,能力往往就越差。
曾國藩中進士,點翰林,很快做到侍郎。左宗棠才華橫溢,卻進身無門,只好充當幕僚。所以左宗棠看待曾國藩,下意識地一直戴著有色眼鏡,千方百計放大曾國藩身上的缺點和毛病,來驗證自己的“上天不公論”和“科舉無用論”,為自己尋找一個心理平衡。
除了“科舉情結”外,左宗棠內心還深藏著“瑜亮情結”。左宗棠平生以諸葛自命。“每與友人書,自署‘老亮’,以漢武侯自比。繼又言:‘今亮或勝于古亮?!泵刻崞鹪?,他心中總會涌起一股難言的怨氣。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曾國藩在舞臺當中占據了本來應該屬于他的“主角”位置。曾國藩正是直接阻礙他成為“今亮”的罪魁禍首。以主帥身份平定了太平天國,這就是曾國藩對不起他左宗棠之處。
如謂不信,請看這樣一個故事。左宗棠晚年,曾經為一幅叫《銅官感舊圖》的畫作序。銅官就是曾國藩靖港之敗后自投湘江之處,《銅官感舊圖》畫的就是曾國藩當年自殺之事。左宗棠的序中有這樣一句:“公(曾國藩)不死于銅官,幸也。即死于銅官,而謂蕩平東南,誅巢馘讓,遂無望于繼起者乎?殆不然矣?!?/span>
這句話揭開了左宗棠心底的秘密。翻譯成白話,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曾國藩那次投水沒死,當然是天下之幸。但是如果說他死了,天下就沒救了,也不是那么回事兒。
從這句話不難看出,左宗棠真恨不得曾氏死于當時,那么,“蕩平東南,誅巢馘讓”的應該就是他了。他相信,如果這出大戲由他來導演,一定會比曾國藩導得精彩許多。所以在平定太平天國的戰爭中,他多次在與朋友的通信中認為曾氏用兵呆滯,“非辦賊之人”,以為曾氏之才不足以平定太平天國,要拯救大清王朝,還需要別人出手。
曾國藩是寬厚之人,左宗棠的惡評當然或多或少會傳入曾國藩的耳朵,曾國藩卻沒有過任何反駁或者辯白,對左宗棠仍然一如既往地推重。
左宗棠在曾國藩的推薦下擔任巡撫,已經屬于破格超升。而僅僅一年時間,并無特殊建樹,朝廷又擢升他為閩浙總督,居然與曾國藩平起平坐。
這個決定的背后隱藏著清廷極為深刻的用心。他們怕曾國藩尾大不掉,使左氏與曾分庭抗禮,就是為了分裂湘軍,牽制“兵權過重”的曾國藩,達到分湘系集團而治之的目的。
這一策略很快奏效。南京城破,曾國藩獲得封侯首功,只有左宗棠心里非常不平衡。在平定太平天國之后,當時之人品評天下人物,每以曾、左、李為序,大家認為這是左宗棠的榮耀,左宗棠對此卻相當不以為然。后來,他曾這樣對郭嵩燾說:“閣下……生平惟知曾侯、李伯及胡文忠而已,以阿好之故,并欲儕我于曾、李之列。于不佞生平志行,若無所窺,而但以強目之,何其不達之甚也。”也就是說,你一直只推崇曾國藩、李鴻章和胡林翼。為了討好我,說我可以和曾、李并列。其實你這樣做,是不了解我。言下之意是,我比他們高得太多了。
所以,獲知幼天王的下落后,他想也沒想,憑著條件反射式的本能反應,第一時間做出這個舉動。
如果僅關乎個人名譽,曾國藩可能會坦承自己調查不周,引咎自責。但事情涉及他的部下,特別是兄弟曾國荃,他無法讓步。特別是左宗棠奏折中的蓄意誣陷,更讓他氣憤難平。他固然知道左宗棠臉酸心硬,但想不到他忘恩負義、恩將仇報到如此地步。
曾國藩輕易不會攻擊別人,但一旦出手,那鋒芒也是常人難敵。他在回奏中這樣向左宗棠發起了攻擊:
至防范不力之員弁,是夕賊從缺口沖出,我軍巷戰終日,并未派有專員防守缺口,無可指之汛地,礙難查參。且杭州省城克復時,偽康王汪海洋,偽聽王陳炳文兩股十萬之眾,全數逸出,尚未糾參。此次逸出數百人,亦應暫緩參辦。
諭旨威脅要將“防范不力之員弁從重參辦”。曾國藩卻說,當時全軍都忙于戰斗,“并未派有專員防守缺口,無可指之汛地”,由此推卸了部下的責任。接下來,他反戈一擊,揭出左宗棠當年的一樁老底:原來,同治三年(1864),左宗棠攻陷杭州后,曾有數萬太平軍逃出,左宗棠卻匯報成只有數千人。這事曾國藩早就心知肚明,卻一直為左宗棠保密。直到今天,才不得不作為撒手锏拋了出來。
左宗棠沒想到曾國藩會來這一手。事情鬧到這一步,左宗棠已經騎虎難下,況且他本是好辯之人,怎能偃旗息鼓?馬上再次上奏,絞盡腦汁進行反駁。雙方你來我往,攻防都很精彩。讓他們互揭老底,自相殘殺,本來就符合朝廷分而治之之計,中樞看到這些奏折,心中暗喜。但是現在畢竟敵人沒有徹底被“剿”滅,還不到烹走狗之時,所以不得不和一下稀泥:
朝廷于有功諸臣,不欲苛求細故。該督(謂左宗棠)于洪幼逆之入浙則據實入告,于其出境則派兵跟追,均屬正辦。所稱此后公事仍與曾國藩和衷商辦,不敢稍存意見,尤得大臣之體,深堪嘉尚。朝廷所望于該督者至大且遠,該督其益加勉勵,為一代名臣,以副厚望。
雖沒有過多地指責曾國藩,卻大大地表揚了左宗棠的公忠正大,稱左宗棠“為一代名臣”,其貶低曾國藩抬高左宗棠之意顯然。
這年九月,清軍終于在江西擒獲幼天王,從事實上證明了左勝曾敗,曾國藩更陷于難言的尷尬。雙方徹底失和,自此而始。直到曾國藩去世,兩人之間再沒任何私下交往。正如薛福成云:“左文襄公自同治甲子與曾文正公絕交以后,彼此不通書問?!?/span>
左宗棠如此對待曾國藩,可謂恩將仇報,實出乎常情常理之外。其實左宗棠一生于朋友之道不屑于用心講求,先后絕交的朋友不止曾國藩一人。他和郭燾嵩、李鴻章、沈葆楨也無不鬧翻。
失和之后,曾國藩從來沒有公開說過左氏一句壞話,私下里也不怎么對人談論他與左氏的是非短長,真的做到了“相忘于江湖”。
然而,左宗棠停止不了對曾國藩的評論。許多筆記資料都記載,曾左失和之后,左宗棠每見一人,都要談他與曾國藩關系的來龍去脈。每談此事,則必“大罵”曾國藩。
曾國藩的部下薛福成就這樣記載說:左宗棠每次接見部下時,有一個保留節目,就是罵曾國藩。然而,他的部下,以前大部分都是曾國藩的部下,因此聽了都很不高興,出來后都說,你和曾公的恩怨是你們的私事,老跟我們說個什么勁兒呢?何況聽來聽去,你也沒什么理,聽得我們耳朵都長了繭了。
同治五年(1866),郭嵩燾寫給曾國藩的一封信也驗證了薛福成的這一說法。
郭嵩燾對曾國藩匯報說:“退庵言在營日兩食,與左君同席,未嘗一飯忘公,動至狂詬?!本褪钦f,吳士邁(號退庵)在左宗棠營中吃了兩頓飯,都和左宗棠一桌。左宗棠沒有一頓飯不提你的,動不動就破口大罵。
面對左宗棠的不斷攻擊,曾國藩采取了如下對策:
一是要求自己的親朋好友及家人不要回擊左宗棠,避免火上澆油,反而鼓勵他們盡量與左宗棠搞好關系。他一再贊揚李鴻章:“閣下不與左帥爭意氣,遠近欽企?!辈⒄f這是李進德甚猛的表現。他還囑咐自己的兒子,不要因此與左宗棠、沈葆楨等人交惡:“余于左、沈二公之以怨報德,此中誠不能無芥蒂,然老年篤畏天命,力求克去褊心忮心。爾輩少年,尤不宜妄生意氣,于二公但不通聞問而已,此外著不得絲毫意見。切記切記?!?/span>
二是對左宗棠的攻擊不聞不問,不予回答。
曾國藩收到郭嵩燾的信后,并不生氣,蓋這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在復郭氏信中委婉地說:我早就聽說左公早晚不停地罵我。然而如果讓我也這樣罵他,我口笨心拙,肯定罵不過他。不如以一不罵二不聽三不管的辦法處理,結果也一樣是“不勝”,但省心省力。老來精力日頹,正事還忙不過來,聽那些頌揚我的話還聽不過來。所以有告訴我別人罵我的事,我只聽個大概,不讓他們說完。
曾國藩的回信不溫不火,你可以說他達觀,可以說他淡然,也可以說他幽默。他相信自己的拙誠終能白于天下,不必浪費精力與左宗棠爭無謂之口舌。
同治五年(1866),左宗棠出任陜甘總督,受命鎮壓西捻軍。后又因為西北地區回教起義導致局勢動蕩不安,左宗棠繼續西征。曾左二人因此也有了平生最后一次交集。
左宗棠十分看重這次出兵,平定太平天國,他只是曾國藩的配角,這次西征他卻成了主角。雖然頭發已白,他卻豪情萬丈,決心傾情出演。
然而這次出征面臨著一個最大的難題,那就是籌餉。因為西北乃天下貧瘠之區,餉源不能指望當地,勢必要“用東南之財賦,贍西北之甲兵”。西征之初,他就對朝廷聲明,這次戰爭“籌餉”重于指揮戰斗。他在信中甚至這樣說:“仰給各省協款,如嬰孩性命寄于乳媼,乳之則生,斷哺則絕也?!毖稣谈魇√峁┑能婐A,如同嬰兒仰仗乳汁一樣,一旦停了,命就沒了。
這樣,曾國藩與左宗棠不可避免地又要打起交道。因為同治九年(1870),曾國藩回任兩江總督,其轄下的江蘇乃西征軍重要的餉源地。
晚清督、撫之間的個人關系,對政治運作影響極為重大。事實上,雖然朝廷規定各省要按份額及時供給西征軍軍費,但只有少數與左宗棠個人關系好的省份盡力供應,而那些與左宗棠個人關系一般的省份都沒能做到如數按期。
所以,當左宗棠聽說曾國藩回任兩江后,第一反應是擔心曾國藩不實心實意支持他,破壞他成就大功:“我既與曾公不協,今彼總督兩江,恐其隱扼我餉源,敗我功也?!?/span>
然而不久他就發現自己判斷錯了。其后,曾國藩分內的那份軍餉就源源不斷,穩定而可靠地輸送而來,不但足額而且及時。這讓左宗棠大為意外?!拔恼秊槲髡骰I的餉,始終不遺余力,士馬實賴以飽騰?!?/span>
除此之外,在左宗棠“剿”捻及西征中,曾國藩又將最得意的部下劉松山交給左宗棠使用。劉松山屢立巨功,對左宗棠幫助極大。
曾左晚年這最后一次交集,確實頭一次感動了左宗棠。左宗棠第一次對曾國藩產生了發自內心的敬重和欽佩。這是曾左關系上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因此曾國藩去世后,身在西北前線的左宗棠派人千里迢迢送來一副誰也沒有料到的挽聯,其文曰:
謀國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輔。
同心若金,攻錯若石,相期無負平生。
終于承認自己不如曾國藩。
對曾左一生的恩恩怨怨,人們評價議論得很多。其中老朋友郭嵩燾的評價值得一讀。
對于一生至交曾國藩,郭嵩燾由親近而敬佩,最后甚至達到崇拜的地步。有一次,郭嵩燾在曾氏大營中待了幾天,在日記中記下他人如何評曾:
相國好諛而不廢逆耳之言,好霸氣而一準諸情理之正,是從豪杰入者。其于用人處事,大含元氣,細入無間,外面似疏而思慮卻極縝密,說話似廣大不落邊際而處事卻極精細,可為苦心孤詣。嘗言李申甫能知我深處,不能知我淺處。又嘗言古人辦事不可及處,只是運用得極輕,庖丁解牛,匠石運斤成風,有此手段,所謂不動聲色措天下于太山之安者,輕而已矣。
也就是說,曾國藩喜歡聽好話,也能聽壞話。做事能決斷有霸氣,但都是憑情理。用人處事,從大的格局到小的細節,都值得學習。表面上看很疏朗大氣,其實思維極縝密。說話表面上聽起來不著邊際,實際上辦事極精細。他曾經說,李榕只了解我的深處,不了解我的淺處。又說,古人辦事,之所以不可及,只是能夠舉重若輕。為什么能夠不動聲色就改變天下大勢呢?舉重若輕而已。
這哪是寫曾國藩,簡直就是在描寫活圣人。在另一處日記中,他這樣評價曾左二人的不同:
左帥以盛氣行事而不求其安,以立功名有余,以語圣賢之道,殆未也。
左宗棠做事,憑的是一股氣,但不管這個事千萬年后能否經得住評價。王船山說,圣賢一定是豪杰,而豪杰不一定是圣賢。在郭嵩燾看來,曾國藩是圣賢,而左宗棠僅止于豪杰,這就是二人的根本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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