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紅樓夢》的朋友們都知道,寶玉的大丫鬟花襲人不太喜歡林黛玉。這些從襲人日常的話語中,可以看出來。
襲人不喜歡黛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許在賈母等人眼里,失去了父母的林黛玉,早就無家可歸了,賈家算是林妹妹的家了。
即便如此,在花襲人眼里,她是賈家的奴才,但黛玉卻不是賈家的人。這從第六十二回里大家論起各自生日可見一斑。
探春說二月里沒人過生日,襲人馬上說:“二月十二是林姑娘,就只不是咱家的人。”至于襲人能記得黛玉的生日,倒并不是說她真的有多么關心黛玉,只是因為她和黛玉是同一天生日,所以記得而已。
不僅如此,在史湘云和寶玉面前,背著林黛玉,襲人這么個實誠厚道、省事省心的人,提起黛玉來,似乎也有微詞:
“林姑娘才不做針線呢!就是這樣,老太太還怕她累著了。大夫又說得靜靜地養著才好,誰還讓她做?去年一年的時間,才做了一個香袋,今年半年,還沒拿針線呢。”
“這幸好是寶姑娘,要是林姑娘,不知道又要鬧到怎么樣哭得怎么樣呢……寶姑娘真叫人敬重,有涵養,心地寬大。那林姑娘見你不理他,你得賠多少不是呢。”
襲人與別的丫頭都不同,她從來沒在誰面前背后說過誰的半句不好,可是這次當著湘云和寶玉,她說起林妹妹來,可真的是非常不客氣了。
襲人為什么對黛玉如此不滿呢?僅僅是因為黛玉個性小心眼愛哭愛鬧嗎,或是因為黛玉不做針線的原因嗎?當然未必。有觀點認為,襲人不喜歡黛玉,是因為她安著做寶玉姨娘的心,肯定希望釵黛之間,寶釵勝出,這樣將來也會有她的一席立足之地。
襲人不喜歡林黛玉,其實有三方面的原因。
在賈母等人眼里,襲人是個悶葫蘆。用鳳姐的話說,襲人是個省事的。因此,一般而言,襲人是個只知道做事的踏實人。
黛玉的個性,其實是個愛說愛笑的機靈女孩,這點,黛玉和鳳姐是非常相似的。只不過,她常年有心事堆在心頭,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她的這種個性被她身處的環境和自身的心境所掩蓋了。
寶玉、黛玉二人在襲人眼里,肯定是寶玉更為重要一些。用原文的話說,襲人服侍誰,心里眼里就只有這個人。
寶黛二人好幾次吵架,發生齟齬,襲人都在場。那么,這個時候,襲人看到了黛玉的小性兒、愛計較、愛生氣的各種表現,又看到了她侍候的寶玉時不時地給黛玉賠不是、賠小心,襲人本來也對寶玉有情有意,她心里眼里,自然會對寶玉多幾分同情和心疼了。
像襲人這樣的女孩,如果談起戀愛來,也是會一味付出的那種,不特別會嫉妒,也不怎么小心眼,也不特別愛吃醋。這樣的襲人,和戀愛中的黛玉,正好相反。
綜合分析了襲人和黛玉各自的性情、兩人在戀愛中的表現或可能的表現,再結合寶黛戀愛中黛玉的表現以及襲人對寶玉的牽掛和心疼,襲人每每看到黛玉和寶玉吵架,心里對黛玉的不滿,就會更增加幾分了。
正如襲人所說:“那林姑娘見你不理他,你得賠多少不是呢。”這就是襲人對黛玉不滿的原因之一。
在第二十九回里,寶玉、黛玉二人吵架,襲人和紫鵑在一旁勸和。襲人也是煞費苦心,想要勸動寶玉:
“你不看別的,你就看那玉上穿的穗子,這還是林妹妹給你穿的呢,你也不該同林姑娘拌嘴。”
襲人這話本來也沒有說錯,按理說是兩邊都沒有得罪的。誰知黛玉一聽此話,因為正在生氣中,所以就抓起一把剪刀要剪穗子。襲人只好接了玉,說:
“這又是做什么,這又是我多嘴不對了。”
襲人本來只顧著勸兩人,偏偏沒想到還勸出了黛玉的氣,要剪穗子。心里自然是尷尬難受的。這是襲人對黛玉不滿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性質就嚴重多了。
晴雯和襲人吵架,晴雯嘴巴厲害,襲人不太會吵架。晴雯話里話外,似乎有要抖落出知道襲人和寶玉云雨之事的意思,并暗暗諷刺,還嘲笑襲人有想當二奶的意思。
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黛玉在這個時候進來了。
不知黛玉是否聽到了屋里吵架的話,但是黛玉一進來,就管襲人叫“嫂子”,還拍著襲人的肩膀,態度就比較曖昧了。
黛玉說:“好嫂子,你告訴我,肯定是你們兩個拌嘴了。告訴妹妹,替你們勸和勸和。”
林黛玉喜歡取笑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但是她管襲人叫“嫂子”,這就真的很讓襲人難堪了。這玩笑開得有點大啊!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誰都知道這句“嫂子”意味著什么,似乎就是公開了襲人是寶玉將來的姨娘似的。要知道,能當寶玉的姨娘,這可是怡紅院里許多丫頭們求之不得的。就連寶玉都說:“你干嘛替她招罵名,還沒怎么著,已經有人說閑話了,哪還擱得住你來說她。”
除去以上兩個方面的原因,襲人一直是想要規勸寶玉讀書的,這在第十九回里,襲人非常正式地跟寶玉提到這個問題。與此相反的是,黛玉對此無可無不可。她和寶釵、湘云、襲人不同,她從未規勸寶玉讀書。
這點,讓襲人和黛玉沒法站在“統一戰線”上,也難以讓襲人為黛玉而說話,二人三觀不同,再加之其他因素,所以襲人對黛玉的不滿才會與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