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老師錯怪你了
李永艷
——《漫步心靈》優秀作品選
小編語:
《漫步心靈》繼續與大家分享。
今天發上來的是李永艷老師的《孩子,老師錯怪你了》,這是學生轉化的一個真實故事。文中對小勇(化名)轉化的故事娓娓道來,絲絲相連,環環相扣。自己內心描寫道出了班主任的苦辣酸甜,其實也正是你的感受。一句道歉的話深深打動了表面看似堅強其實內心脆弱的學生,淚水情不自禁滑落面頰。李老師與小勇幾次“交鋒”體現出班主任的技巧和智慧,方法和情懷,也體現出一個班主任老師的愛心、耐心和細心。
“老師錯怪你了”,一句道歉融化了孩子內心的堅冰,正是這一句歉意使學生發生了轉變。生活中當老師俯下身與學生交流時,他能平等對待學生,獲得學生的真情告白;當老師不斷反思自己的教育方法時,他會有新的發現,不斷升華自己的教育智慧;當老師與學生的心相互碰撞時,就會走進學生的內心,贏得學生的真誠愛戴。
孩子,老師誤會你了
李永艷
2016年夏天已經是我來駐馬店市一高工作的第十二個年頭了,卻是我第一次心甘情愿地申請當班主任。不知道是從哪里聽來的一句話“作為一個教師如果這輩子不當班主任你這個教師就白干了”,讓我那顆向來畏懼班主任工作的心開始蠢蠢欲動。向年級領導遞交申請的時候,我是滿懷了忐忑,也滿懷了期待的。甚至在還沒有寫申請的上屆高三時,我就開始購買相關書籍,為未來的班主任工作做準備。然而一旦身在戰場,還是有種慌亂的感覺。
開學伊始,一步步跟著有經驗的戰友們學習,任命了班委成員,制定了一系列班級管理制度,從紀律到衛生到作業,都作了比較具體的規定,責任到人。我自己也是以身作則,幾乎每節課都要到教室去看一看,全身心投入到班級管理工作中。一個多月后,班級情況穩定了,我也暗自竊喜,以為班主任工作不過如此,遠沒有原來想象的那么難。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讓我意識到,班主任工作的困難不僅僅在于制度和經驗,更在于思想態度的轉變。
高一上學期第一次月考的前一天,我發現幾個男生晚上在宿舍通宵打牌,其中既有中招成績不理想、學習態度差的學生,也有學習態度較好、中招成績不錯的學生。這已經是入學一個多月第二次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更何況這次竟然發生在他們入學后的第一次大考前,這讓一向重視學生學習態度的我頓時來了情緒。我把他們叫到辦公室,先是狠狠地訓了一頓,然后讓他們打電話給家長,讓他們自己請家長來學校一趟。其他孩子都乖乖地打了電話,只有小勇木呆呆地站在那兒,拒絕打電話,更沒有一句解釋的話。我的火氣更大了,干脆找出入學時學生自己填寫的家長聯系電話。電話簿上總共兩欄,父親電話和母親電話,我清楚地記得,填寫號碼時小勇告訴我,后一個電話是姐姐的,因為父母都在外打工,寫了也沒用;姐姐就在附近縣城,便于聯系。我知道,農村來的學生中,很多都是留守學生,常年見不到父母,所以也就沒有把小勇的情況放在心上。我很快撥通了他寫在父親一欄的電話,可是結果卻讓我大吃一驚。接電話的人自稱是小勇的大伯,他說孩子的父母都已經去世了,只有一個姐姐,現在廣東打工;他還說,作為伯父自己也要養家糊口,管教子女,贍養老人,對侄子只能盡保證溫飽之力,實在無心力再行管教之責;管教方面的事,得打電話給小勇的姐姐。
掛掉電話,我的心情變得更沉重了,一方面是對小勇的心疼,另一方面則是對他無人管教的擔憂。盡管他的入學成績不好,學習態度也不怎么積極;盡管與他交往的有身份不明、讓人起疑的校外人員。但一個多月的交往,尚未使我覺得他不是個不服管、管不了的孩子,至少生活的不幸沒有讓他沉淪墮落。他應該有著很強的自尊心,不愿意接受別人的同情,不然他不會對我隱瞞自己的家庭情況。同時他也是誠實的,他留在電話簿上的是真實有效的電話。
在與已經來到學校的其他同學的家長做了交流溝通之后,對他,我卻犯了難:跟他談?說輕了怕沒用,說重了又傷他的自尊。怎么辦?思索再三,我決定先打電話給他姐姐,畢竟她是與他相依為命的唯一一個親人、“家長”,也許她的話他能聽。撥通小勇姐姐的電話,我開門見山,把我已經了解到的她的家庭情況和她弟弟玩牌的表現都告訴了她,希望她能代行家長之責。她聽了,似乎情緒很激動,要求我讓她弟弟接電話。我到教室叫來了小勇,沒想到他拒絕接電話,頭也不回地又進了教室。我的腦子嗡了一下,心里很是不安,隱約覺得自己處理壞了事情,可是又茫然不知錯在哪里,又該怎么挽回。
第二天,我的“不安”就被證實了。小勇沒來考試,他是住校生,不來考試又能去哪里?我問他同寢室的孩子,沒有人能說得清。我又慌亂又惱怒,心里一遍遍自責,一遍遍抱怨:昨天我應該跟他好好談談的呀,上天怎么一開始就讓我碰到了這樣敏感倔強的孩子呢!自責也沒有用,抱怨也沒有用,我找人暫時替我監考,自己往寢室跑,在校園里尋找,當看到他背著包從男生廁所出來,我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可是擔心沒有了,火氣卻一下子竄到頭頂,但想到疾言厲色只會加重他的逆反心理,我強忍下自己的火氣,把他叫到辦公室。讓自己平靜了幾分鐘后,我問他為什么不去考試,他卻干脆地回答:“不想考。”我的心又一次下沉,但也因此更加冷靜耐心了。“是不是昨天我給你姐姐打電話傷害到你,讓你難受了?如果是這樣,我向你道歉。昨天我的確做得太草率了,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我的話還沒說完,小勇的眼淚就流下來了:“老師,不怪你……是我自己早就不想上了,來學校報到的時候我就不想來,是我姐逼著我來的。繼續上下去又能怎么樣?我成績那么差。”
萬萬沒有想到,在小勇身上原本看起來那么厚重嚴實的自我保護的盔甲這么輕易就被我幾句自我檢討和道歉的話卸下了,一個純凈的心靈世界就這樣向我敞開來。我被他感動著,也順勢引導他:“其實你沒有你想象的那么討厭上學,不然也許你連中招考試都不會參加;你也沒有你想象的那么不濟事,在你心境那么差的情況下你都能考上咱們一高,已經很棒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學生多少家長想盡辦法都無法進入咱們學校呢!來學校報到,其實并不是姐姐逼著你來的,是你心里有兩個自己在打架,勇敢的那個打敗了怯懦的那個自己而已。”我看到原本低著頭的他慢慢抬起頭來了,他眼里閃爍的光。“今天的事,”我繼續說,“我得謝謝你。”他沒有說話,卻露出驚訝的表情。“為你的懂事和你的善良。很多孩子根本不會顧及到家長老師的感受,只做讓自己心里痛快的事。你不一樣,你根本沒離開校園,你不想讓我和你姐姐為難。”小勇的眼淚再次滑落下來。
考完試,我再次打電話給他姐姐,并為自己之前的態度道歉。之前我的心里只有三種角色存在著,那就是老師、學生和家長,卻忘記自己在這些孩子面前還是個長輩,應該包容他們;自己也還可以和孩子們成為朋友,理解他們。“對你,我之前只把你當成小勇的家長,可是我忘了,你不是家長,你也還是個剛成年的孩子,你本不該承受這么重的負擔。作為成年人,我更不該把自己的情緒垃圾向你傾倒。以后再遇到事情我會和你商量解決……”電話那頭靜了好一會兒,小勇姐姐的聲音才又傳來:“小勇以前并不厭學,初三的時候,我爸爸去世,家里沒人了,我就讓他住托教班,學校規定,外住生要寫外住申請。填寫表格的時候,父母一欄我弟弟不知道該怎么填,他就去問老師,老師頭都沒抬一下,說,就填父母雙亡……從那以后我弟弟就變了個人似的……李老師,我有個請求,我家的事兒,希望您能替我弟弟保密,他太敏感了,我怕他受傷……”
時至今日,班里沒有人知道小勇是孤兒,在同學們面前,我也從未表現出對他的特別關注,但會經常跟他私下聊天,也經常跟他姐姐交流他細微的變化。我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多了,性格也開朗了許多;雖然他的成績沒有特別大的進步,但也再沒有說過退學的話。他的變化讓我第一次深刻感受到班主任工作帶來的心靈滿足,也常常讓我想起俄國教育家烏申斯基的一句話:“如果教育學生期望從一切方面去教育學生,那么就務必首先也從一切方面了解學生。”若不是當初自己肯放下“師道尊嚴”俯下身子,及時反思自己,用心體會小勇的內心所想,并及時道歉,怎可能有當時的轉機與后來的變化?為人師者,一言一行,不可不慎重;為人師者,還要做個合格的心靈偵探,時時探知孩子們所想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