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是慶賀人生命的開端,喪禮則是紀念人生命的停止、祭禮是期望人生命的永存。都是對于生命的儀式。“喪禮,哀戚之之至也。節哀,順變也,君子念始之者也。”(《禮記·檀弓下》)喪禮,其主要是意義是生者思念紀念給與自己生命的死者。儒家親死三日而斂的禮儀出于對生者哀痛之心的考慮,更有對死者生命的謹慎。“或問曰:'死后三日后斂者,何也?’曰:'孝子親死,悲痛志懣,故爬行而哭之,若將回生然,安可奪而斂之也,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已不生矣,孝子之心,亦益衰矣。家室之計,衣服之具,亦可以成矣。親戚之遠者,亦可甚至矣。是故圣人為之斷決以三日,為之禮制也。”(《禮記·問喪》)“這點與以色列人很類似,以色列人普通在親人死后四日下斂,也是處于同樣的斟酌。
儒家對祭禮的重視首先也是對生命的崇拜。“郊之祭也,大報本反始也。”(《禮記郊·特牲》)“君子反古復始,不忘其所生也。是以至其敬,發其情,極力從事,以報其親,不敢弗盡也。”(《禮記·祭義》)這些話語都闡明,祭禮是對于給與自己生命者的一種留念懷念和回報。祭祀的倫理意義都是后起的,是推上演來的。“夫祭之為物大矣!……是故君子之教也,必由其本,順之至也,祭其是與!故曰:祭者,教之本也已。”(《禮記·祭統》)“曾子曰: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論語·學而》)周予同先生說:“儒家與墨家不同,不信鬼神,但留神祭祀的典禮與宗廟的軌制,仿佛自圓其說;其實不然。因為儒家所崇拜的,假設我們更深刻點說,并不是祖先已死的本身,而在祖先的生殖之功;也可以說,而在紀念祖先所給我們的生命。并且為其崇敬人類的生殖,所以儒家推許婚制,主意敬妻,反對無后;在思維上都與崇拜祖先制度有一貫的關聯。”[22]
在儒家對禮節的重視中,我們能夠看到儒家強烈的身體化偏向,即把不逝世之欲望、長生之愿望重要寄托在子孫的連續、血脈的長存上。實在,無論在對禮的言說之中,仍是在之外,我們在先秦儒家的諸多論孝的輿論中,都可以看到對身體的重視,并將之作為孝的一個主要內容。“夫子曰:'天之所生,地之所養,人為大矣。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堪稱孝矣;不虧其體,可謂全矣。”(《大戴禮記·曾子大孝》)“昔三代明王之政,必敬其妻子也有道,電解反應器。妻也者,親之主也,敢不敬與?子也者,親之后也,敢不敬與?正人無不敬也,敬身為大。身也者,親之枝也,敢不敬與?不能敬其身,是傷其親;傷其親,是傷其本;傷其本,枝從而亡。三者,庶民之象也。身以及身,子以及子,妃以及妃,君行此三者,則愾乎天下矣!大王之道也。”(《禮記·哀公問》)“孔子蹴然辟席而對曰:仁人不外乎物,逆子不過乎物。是故仁人之事親也如事天,事天如事親。是故孝子成身。”(《禮記·哀公問》)“曾子曰:'身也者,父母之遺體也。行父母之遺體,敢不敬乎?”(《禮記·祭義》)“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孝經·開門見山章》)從全身到敬身到成身,從敬妻到敬身到敬子,都可以看到儒家對身體的器重。身材不只是被看為個人自己的,而是被當作父母之遺體,也就是一代代祖先血脈的存留,而后輩的子孫又經過這個身體而一代代地延續下去。由先人及本身至子孫,這是一個綿延不斷的生命之鏈。所以,這個身體存在了神圣性,應該十分謹嚴地保全與看待。我們看到,曾子畢生中,都是以小心翼翼、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立場來對待自己的身體,恐怕稍一不慎,有所傷害,直到辭世的那一刻,這顆懸著的心才放下來,所以,他要自己的弟子近前來“啟予足,啟予手!”,就是要讓弟子們看到本人的身體是完全的,可以無愧于父母的賜賚了。咱們還看到,早期儒家講孝,不僅是單向的善事父母,而是雙向的,上達祖先,下及子孫。也只有從這個角度去懂得,“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孟子·離婁上》)的意義才干夠真正彰顯出來。繁殖昆裔,就是使這一血脈持續下去。一個要是人不子嗣,就會使這個連綿一直的性命鏈條斷裂,所以是最大的不孝。儒家對身體顧全的看重進而擴展到動物草木,由于儒家以為所有的生命都來自天地,來自天然。“夫子曰:'伐一木,殺一獸,不以其時,非孝也。”(《大戴禮記·曾子大孝》)對孝的宗教意思跟宗教功效,嚴復在百年前就有非常深入的意識:“名為教者,必有事天事神及所有生前死后幽杳難知之事,非如其轉義所謂,文行忠信授受傳習。故中國儒術,其不得與道、釋、回、景并稱為教甚明。然則中國固無教乎?曰:有。孝,則中國真教也。百行皆原于此。遠之事君則為忠,邇之事長則為悌。充類至義,至于享帝配天;原始要終,至于沒寧存順。蓋讀《西銘》一篇,而知中國真教,舍孝之一言,固無所屬矣。”[23]這些話可謂撥云見日、一語中的。
然而,應當指出,儒家并沒有真正解決個體生命永生的問題,也就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宗教。生命個體是身體與靈魂的同一體,身體之一局部天然可以通過子孫而延續存留,但靈魂是沒法存留到子孫身上的,子孫的生命是獨破的,他是絕對于自己父輩和祖先的另一個靈魂與身體的統一體、另一個完整新的生命。血脈的長存也允許能保證族類生命的延續,但不能保障個體生命之永生。譚嗣同早在百年前就切中時弊地指出:“至于父子之名,則真以為天之所合,卷舌而不敢議。不知天合者,泥于體格之言也,不見靈魂者也。子為天之子,父亦為天之子,父非人所得而剿襲也,”(《仁學》)因而,對于實際上有意識有靈魂的生命個體來說,寄托于血脈的長存,只是一種無可奈何抉擇,一種沒有愿望的盼望。這并不能真正知足他們對永生之盼望。儒家對此解決計劃自身沒有足夠的信念,沒有踏實感。孔子說:“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論語·八佾》)子思說:“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中庸·齊家》揚雄說:“人心其神矣乎?操則存,舍則亡。”(《揚子發言·問神》)從這些話語中,我們可以看到,儒家對于鬼神的存在、生命之永恒,切實不太認真,但又勉力認為。大儒尚且如斯,那么一般中國人,在面對個體生命之終結時,更是會表示出不由自主的哀傷和發自心底的失望。所以,在儒家典禮為主體的葬禮上,須要雜合佛道的內容來超度死者的靈魂和安慰生人的哀傷。在中國人的葬禮上,經常體現出三教合一的特點。梁家麟先生說:“領有相稱水平宗教功能的儒教,因為在教義上缺乏堅固的超做作因素,也無法在禮儀上確立貫通神圣與世俗二界的手腕,故始終未曾成為真正的宗教,亦未能滿意人們所有的宗教渴求。譬如對喪葬的處置,儒家無疑對兇事的每個環節(從哭祭、入殮、下葬始終到移魂入家廟祭奠)都有必定的控制,但人子對親人的哀思,尤其對死者去處的懸念,卻無奈藉儒家實踐而得安置;故佛道的天堂與地獄之說、民間的風水經讖等風俗,仍普遍地傳播,即身為儒者亦難免得俗。”[24]筆者在南方一城市作考察時也證明了這一點:普通鄉民家里若有白叟故去,往往都要找風水先生來擇定下葬日,時間視死者的春秋、位置、名譽而定,個別年紀越長、地位越高、聲望越顯者,其遺體停放的時光越長。墳地則往往都是在活著時早就選好了的。此外,還要請和尚來念經,請羽士來做道場,當然,還免不了請梨園子和樂隊唱戲唱曲。老人自己對子女在自己日后的喪事上是否會這樣做也無比重視,將之視為生命的最后一個愿望,子女也認為這無論如何是他們應該做到的。沒有這些死者就難以瞑目,生者也會畢生不安,鄰里也會感到大逆不道或不堪設想。
[1] 如湯恩佳在其《湯恩佳尊孔之旅環球演講集》(第一卷)前言中就說:“對于外教的在華的敏捷發展,必需進步自己本土的儒教的競爭力,能力構成中華民族自己的信奉系統,以防止本土宗教失去主導地位,進而影響國情國體。”[湯恩佳:《湯恩佳尊孔之旅環球報告集》(第一卷)(香港:香港孔教養院,2004),第3頁。]在湯恩佳的一些現場演講中,對基督教的排擠情感和態度更加顯明,言辭也更加劇烈,筆者曾經親臨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