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多久,一天小寧突然打電話來說想和我聊聊。在電話里小寧告訴我,她先生要去深圳出差。聽她的語氣有些不安,我就說出差不是很正常嗎?她說那是對方單位邀請他們去的,有許多人去,可是他先生和另外一個人卻提前一個星期去了。我說那有什么,只是去打打前站罷了。她說那邊都有人接待的,他倆這是自己提出要先去的。然后小寧又說那個城市的開放是早就有名的,我知道她在暗示些什么。我讓小寧別胡思亂想,就算有什么,那也很正常,現在都什么年代了,男人在外面有點什么也屬于正常。說這話我是故意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的,小寧說是啊是啊,你們這些男人總是饞嘴想偷吃。我說要不咱倆好?那樣你就心理平衡了。小寧在電話那頭哈哈大笑。
接下去怎么樣就不知道了,這件事后來小寧再沒提,我也沒再問過她。本來嘛,這樣的事查無實據,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兩口子日子還得過。可是真的會過去嗎?我覺得有一些疙疙瘩瘩的東西在他們兩者心里至少有一方已經存在了。
我女朋友在照例聽完我表過忠心后以一種洞察萬物的語氣對我說,其實我本質上也是個花心的男人,和別的男人沒有多大的區別。我連忙山呼冤枉,我知道在這種問題上是絲毫遲疑不得的。我笑著說就算我有那個心我也沒那個機會不是?我女朋友用手指在我腦門上戳了一下說,你敢!我順勢作出一副誠惶誠恐,俯首貼耳的樣子,可是在心里我暗自想,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個機會,真的面對另外一個沒有太大惡感的女子,我會拒絕嗎?肯定不會,我自己都不相信能有那樣的控制力,可以面對那樣的機會而不動心。
我女朋友還說過,男人會只因為性而跟人發生關系,而女人通常只有在把感情交給對方之后才會把身體也交給對方。我一直在努力地想要求證這句話的真實性,但憑感覺,我知道這種說法八成是有道理的?,F在我女朋友因為某些原因成了我的前女朋友,就多了這么一個字,從感情到身體,就完全隔絕了。
我前女朋友是個聰明智慧的女子,在我們還好的時候,有一次她問我假如以后分手了我會用怎樣的詞來描述她,沒想到當時怎么也無法找到的詞現在脫口就在了。聰明的女人往往喜歡把問題看得透徹,至少她們自認為透徹。所以當她把我看透徹后就和我分手了,并且就此隔絕。一刀兩斷,我深深地體會到了那一刀下去時那種金屬的涼意。有許多事是無法解釋的,也是無法辯駁的,越辯駁越糟糕。你心里想的是你每天那么忙,陪她逛街的時候還要那么小心翼翼,不能流露出一點不耐煩;而她想的是她把心都給了你,卻沒有得到應有的時時刻刻的回應。再聰明的女人啊,在感情上也會苛求,也會吝嗇。不過話說回來,也許正是她們的那種聰明智慧,讓她們具備了更多的敏銳的觸覺。
兩根交叉糾纏在一起的線突然就平行起來了,并且再沒相交的機會。我在我前女友那里見過一些奇形怪狀的照片,那是被剪刀剪后留下產物。這些被保存下來的殘缺的照片有的少了一只胳膊,有的卻多出來一只手。從照片上我前女友或坐或站的姿勢,多少可以推測出原本應該在她身邊的另一個人的姿勢。那是我的前任,哈哈。當時我看到這些照片的時候我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我意識到將來的某一天我的命運或許也是這般。不管是不是迷信,把一個人的照片剪了一般情況下那是忌諱的事情,但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一切卻是顯得如此順理成章,幾乎成為一種定式。
女人和一段感情告別后可以把過去的一切都拋得干干凈凈,大多的女人對過去那段情感不再留戀。她們從一開始就認定自己是被傷害者,而傷口是需要愈合的,疤痕是需要消去的,否則有礙觀瞻。當然,這種情形一般需要一個前提,那就是女性一方感覺自己是被傷害者。我一個朋友的女朋友從遙遠的國外打電話來哭訴了一番后就此消失,她用那種決絕的方式表達了她的情感。
室友小馬要結婚搬走了,整理東西的時候他翻出許多女生寫給他的情書和照片。那些情書和照片應該說是被他“保存”著的,但是拿出來一看,灰塵蛛絲,也不知道這家伙是塞在哪個角落里保存的。就要走了,有許多的東西要告別,那些青春往事,那些逝去歲月,那些塵封的如今又蟑螂一樣突然竄出來的愛情,這一切一切都讓人感嘆不已。感嘆著的小馬一邊感嘆著,一邊把那些信和照片往火盆里扔。小馬說這些都是罪證啊,都是隱患啊,要不他真舍不得一把火燒掉。小馬一邊就著那些燃燒的信和照片烤著火,一邊跟我說著他的那些釀了許久卻沒結果的愛情故事。我知道,就在著光影幢幢里小馬與他的那些愛情一起,脫離了低級別的物質形態,升華為結晶,那種結晶光潤如佛骨舍利,在以后的歲月里可以不斷地拿出來揣摩,而又沒有被發現的危險。
在我還不算很大的時候,我曾對著一幫比我大許多的人談起過感情。我說感情就象是一個玻璃杯,打碎了,即便再拼湊在一起,那上面的裂痕也永遠存在了。這是個拙劣的比喻,聯想到那個時候我完全沒有任何兩性之間感情方面的糾葛,就可以看出我說這話的時候是多么輕飄飄,多么形而上。但是它讓我認清了當時自己旁觀者的位置,而后我親身經歷過這些,我才知道要真的讓情感的杯子永遠不會被打碎,那會有多難,即便是永久地在真空的狀態下懸置,你又能相信那是絕對安全的?
現在我常跟人說,這世界上的人除了男人就是女人,在這世上的許許多多的城市,許許多多的地方,每天夜一深,在一扇窗口后,在一盞燈火下,便會有一段有關感情的故事在發生。天黑了,他們磁石一樣依照某種軌跡倆倆吸引到一起,白天,他們又各自散開,在人群里交錯,消失。有那么多對的伴侶一起走到了生命的終點,有那么多段情感歷經風風雨雨但依然保存了下來。我對那些平實生活著的人的情感世界感到由衷的好奇,但是我不知道如何能真正走進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