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留言:
林雷先生:您好!
我在網上看見您寫的文章,寫得太好了,回想起在新疆小時候的甜蜜生活,感到太親切了。2009年35團79屆高中畢業同學聚會,您幫了很多忙,我多次到鄭州,都是您熱情款待我們,太謝謝您了!您有時間的話一定到山東濟寧曲阜來玩哦。我一定熱情款待你們。祝您生意興隆,全家幸福! 王亞玲
抹 不 去 的 記 憶(四)
作 者:林 雷
我們回到營地,這時已是下午7點多了,太陽已經開始落山。我進到我們的地窯子里,頂棚已經搭好,地窯子里空空的,沒有人。旁邊地窯子的同學說都出去打野麻去了,說拿野麻墊好以后好鋪床。還說我們的地窯子發現了蝎子窩,好在發現及時,都被打死了,現在沒有了,但要小心點。
等到8點左右他們都回來了,背了不少野麻,我們一起把野麻打折,攤在地下鋪開,打了一個通鋪的樣式,可惜行李沒有到,我的小大衣就顯得格外重要了。這時大家都盼望拖拉機到來,但一點消息也沒有,這時肚子開始“咕咕”叫了,我才想起來出事后,中午飯也給耽誤了,大家看見太陽徹底落山了,天黑下來了。
不久,天上滿是繁星,月亮是那樣的皎潔,空氣也變得清涼透徹,身上漸漸感覺到冷了,老師安慰大家,鼓勵大家要堅持,不要怕困難,要在這時候鍛煉自己.這時有人開始打手電筒,大家看到了亮光,感覺到光明和希望。
在期盼中我們時不時聽見拖拉機的聲音,但又消失了,難道是幻覺嗎?幾次這樣,大家徹底失望了。夜深了,天變得寒氣逼人,野外的溫度比連隊要低不少,我們凍得就跺腳,真是又凍又餓。
這時就看見不遠處有火光,有人在燒荒,烤火御寒。此時,我也開始上牙打下牙了,渾身凍得發抖,我們跑過去,也加入到燒荒的人群中。
一窩鈴鐺刺點著了,火勢漸漸大起來,就聽見“噼里啪啦”的爆鳴聲,把我們照的通紅,臉很燙,眼也睜不開,但是屁股依然凍得不行,趕緊轉過身,不一會屁股很燙,臉卻凍得不行,就這樣來回變換,象烙煎餅似的。
不知是誰出了一個主意,說把鈴鐺刺砍了圍個圈,點燃后人站中間就好了,這樣前后都可以烤著,我們說干就干,把鐺刺砍了,圍個大圈,點著了。
我們七、八個人都聚在中間,你別說剛開始還真有效,全身都能照顧到,但火大了以后,就有燃燒的火枝條飄起來,不時落入我們的領脖里,燙的我們“哇哇”叫。
火再大了,身體被考的要爆開一樣,我們從火勢薄弱的地方竄出來,不然要被烤成“馕坑肉”的,大家都說這個主意是個餿主意,差點出意外,還是“烙煎餅”好啊,他安全呀!我們就這樣又烙了幾個小時。
在外瘋跑瘋癲,身上居然冒汗了,終于筋疲力盡了,我們就回到營地的地窯子里了。這時就見別的地窯子里有人睡了,是太瞌睡了,我也想蓋上小大衣瞇盹一會。
這時發現李龍強裹著我的小大衣開睡了,我拽了幾下小大衣,他絲毫不醒不松,這個家伙,太可惡了,我也只好縮成一團,和他們擠在一起,互相取暖。
時間不久,老師就按個地窯子叫,不讓睡覺,怕凍壞了,怕感冒了,就把大家叫起來,大家好困啊!嘴里答著“我們醒著的”,轉頭又睡了。
我們就這樣熬著,又冷又餓,又不敢睡死了,怕老師一會又要來檢查,車是來不了了,我是對車不抱希望了,真是餓呀。忽然,我想起我的半截拇指大的紅薯,立刻從褲兜里掏出,用手檫了一下,就塞到嘴里啃開了,雖然有些磣牙,沒幾下就全下肚了,那個好吃呀!現在想想都感謝它。
正在回味紅薯時,就聽見一個驚喜的聲音劃破了營地寂靜的夜空,“拖拉機來了!拖拉機來了!快起來拿行李去呀!”這時約有凌晨4點了, 頓時營地沸騰了。
男男女女都出了地窩子,只見遠處兩束燈光照射,聽見遠處拖拉機“突突”的聲音,大家都往那里跑去,沒用5分鐘就到了拖拉機跟前,原來這家伙陷在土里了。
由于是晚上,黑燈瞎火的不好處理,大家先搬自己的行李,其他的白天再說,大家扛著行李回到地窯子里,急切地打開行李鋪好床,天冷我沒敢脫衣服,就鉆到被窩里了,大家真是太困了,不一會,地窯子里就傳出打鼾的聲音。
不知睡到了啥時,我從迷迷糊糊中醒來,我把頭從被窩里探了出來,天已大亮,那個凍啊!哈出來的都是白氣,棉被上仿佛一層薄的白霜,被窩里暖暖的,好幸福呀!
好想永遠呆在這被窩里,回想這一路的經歷,有點想爸媽和弟弟妹妹了,出門真是難呀!還是家里好。正在思念中,隔壁地窯子傳來了李松柏高亢的喊叫歌聲:“大寨的小伙子腰桿子硬,嗨!腰桿子硬呀!大寨的姑娘……歌聲打破了營地的寂靜。
接著就有其他地窯子的男同學跟著唱起來,歌聲嘹亮,此起彼伏,女同學地窯子里也加入了,歌聲一掃我們心頭的陰霾,又激起了我們出遠門的興奮。
這時就有老師喊道:“抓緊起床,準備吃飯了,起來了。”要吃早飯了,太好了!就是這“吃飯了”,就讓我嘴里充滿了口水。大家不用多催,迅速起床。
太餓了!顧不上洗漱,拿上碗筷就直奔食堂了。就見食堂處已經排起了長隊,隊伍前面一口大鍋,熱騰騰的冒著白煙,大個子老師李淑萍在用鍋勺給大家舀飯。
一會兒就輪到我了她給我舀了滿滿的一大碗,是稠的稀飯,里面好像有紅薯。顧不了那么多,狼吞虎咽的吃起來了,大家互不理睬,只管吃飯,沒有說話的,沒有交流的;這是我吃的最專注的一頓飯。
只聽得“呼啦、呼啦”的,有節奏吸食稠稀飯的聲音。人餓了,餓到一定的時候,就自私了,誰都不顧了,不大一會就吃飽了,好香啊,好像肚子有感覺了。
我又去加了小半碗,這才看清,稀飯里不是紅薯塊,是白菜的葉子,好像飯有點夾生,就這樣依然好吃啊!吃完了,大家洗碗也沒有水,就用干凈的沙子擦碗,你別說還挺干凈的,很好的一招啊。
吃過飯,好像都過了11點了,就見有些同學和老師去挖甘草了。我感覺頭有點昏沉沉的,可能還沒有緩過勁,但我還是去了。這第一天下來,我看到關為民和他弟弟挖了不少,我挖的比他們少得多,也就不到25公斤,倒是感覺挺累的,看來挖甘草挺不容易的。
第二天我好象緩過勁了,吃了早飯就和同學們一起出發了,而且跑的挺遠,哪里的甘草挺大挺多的,有好多蘿卜頭甘草。我越挖越來勁,中午回去吃飯前,就背了一大捆回去,一過磅20多公斤。下午接著挖,又挖了近20多公斤,這樣下來一天就將近40公斤了,比第一天進步很多了,但是手上也打了很多水泡。
第三天一早吃飯,我們發現比我們高一屆的,我們12連李貴珍在食堂干活,聽同學說老師叫她幫廚,而且還發錢呢,每天也不少,我們真是羨慕、嫉妒。
這好事咋就輪到她了呢?有些同學就發牢騷,說她們家和溫老師是廣東老鄉,就照顧她。有些男同學還去問,老師就說她病了,不相信,還要問是啥病,結果叫老師給一頓狠批,真是傻小子不懂事,啥都想知道,有些事是你該知道的嗎?多年以后都覺得好笑。小孩就是小孩,不光長的小,心更小。
甘草挖得多和少,這都不重要了,有心野的孩子倒樂此不疲,大傍晚就去下夾子,大清早天不亮就去收獲,那被夾住的兔子“吱、吱”地叫個不停,樂的他們見人就炫耀。
真是一片樂土,但我倒開始想家,尤其想爸爸、媽媽,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就嫌時間過的太慢。由于干體力活,飯量特別大,吃的很多,但還覺得不飽,主要是缺油水,不頂餓。
這樣的盼望,隨著甘草堆成小山也就結束了,到了星期六就該回去了。星期五下午,拖拉機來了,我們真是歸心似箭。第二天回去的路上,我們很激動,為我們的戰果,為我們的經歷,也為我們馬上就要到家了。
大家分享著喜悅,感嘆著收獲,在夸獎、羨慕有些同學,一天能挖150多公斤。11連的同學卻說,要是林公華他爸爸不受傷,誰也比不過他,他一天能挖300多公斤。他們這一說,我倒掛念起林公華他爸了,不知住院情況如何了?
臨近傍晚,我功臣般的回到了家,全家人都很高興。我匯報了一路的情況,并且告訴他們可以掙十五、六塊錢,爸媽特別高興,覺得我長大了。接著我就嚷嚷著餓,抱怨肚子老不飽。
到吃飯的時候,家里做面條,給我盛滿一小鋁盆,里面還有一個荷包蛋,這是特殊待遇。我是真能吃,一盆下肚居然沒有感覺,好像給我一個天也能吃掉。
我問還有沒有,爸媽都說沒有了,我就有情緒了,不高興,委屈的哭了,嘴里嘟囔著:“在外吃不飽,在家也不讓吃飽,咋不多做點。”怪了!不管我咋抱怨,爸媽都不理我。
事情過去三十多年以后,我的母親都去世十多年了。有一天我和父親又聊到了這件事,父親回憶說:當年一看我那個吃樣,都嚇壞了。母親把父親叫到一邊告訴他,不讓雷子再吃了,不然會撐死的。
1960年,在她山東老家農村里,有好些人餓過了頭,餓死的不少。但來了點糧食,吃的猛,沒感覺,結果好些又給撐死了。
我終于明白了,我現在也是做父母的,是的!父母對兒女的愛是無法形容的!
轉 自《納勝河兩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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