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2月5日, 中國藝術發生了一件重大事件, 在中國美術館舉辦了 “中國現代藝術展”, 共有186名當時前衛的藝術家, 展出了293件。在中國美術館一樓右邊展廳, 展出的是觀念和裝置藝術。其實這個展覽許多展出的作品遠遠超出了策展人的想法, 原本被限制的行為藝術、觀念藝術作品被大量展出, 給人們留下了遠比傳統繪畫和雕塑作品更深刻的歷史記憶。
比如吳山專的 “賣蝦” , 張念的“孵蛋”, 張培力的 “30cm*30cm”, 宋海東的“地球儀”, 黃永砯 “用洗衣機攪拌中外藝術史”, 唐宋和肖魯的 “槍斃作品”, 這次的展覽也因為這次的槍擊事件戛然而止。有太多令人難以忘記的作品, 并且這些作品對中國藝術有著重大的意義, 1989年的中國現代藝術展的確是 “85新潮” 以來的一個轉折點。
這次展覽有好的一面, 也有不好的一面, 今天主要介紹它消極的部分。
如今, 回顧這次展覽, 可以說是20世紀中國最重要的展覽之一, 作品形式放到現在也是前衛的,令人意外的是那個時代的中國既然出現了行為藝術等激進的作品, 而我們現在更加前衛開放的社會, 卻在正規的展覽中無法看到類似的作品。(我只能呵呵了, 我想你們知道為什么)
89現代藝術展, 雖然有許多值得贊揚的地方, 不過也有許多藝術批評家提出了非常犀利的和冷靜的批判, 他們認為, 展覽有某種積極的社會意義, 但是從藝術自身的角度來看,其價值是令人質疑的。為什么呢? 因為這次展覽除了極少數作品具有中國藝術品格和藝術家的創造性外, 大多數作品是對西方各種現代主義流派的照搬照套。有些明智的批評家認為: 中國根本就沒有現代藝術。首先, 這個展覽的名字 “中國現代藝術展” 就令人質疑。我們先來簡要認識一下, 其實中國新潮美術的出現是直接受到西方現代藝術的影響, 本土藝術被外來藝術完全代替, 這是一種不正常的文化現象。89現代藝術展的作品包括了從表現主義、達達主義、超現實主義、抽象藝術到波普藝術等等幾乎所有西方現代藝術史上出現的藝術流派, 幾乎所有作品的風格都能在西方現代藝術史中找到源頭。可以說89現代藝術展, 其實是把西方藝術史經歷了上百年的藝術形式, 重新在中國展示了一遍。可以看出當時的中國藝術界是多么的迷茫, 但是他們卻沒有更多的選擇, 因為此次展覽的成功舉辦都算是一個奇跡了, 這樣一個在當時算是先鋒的藝術展是中國藝術界著名的批評家們經過好幾年的努力才促成的, 其中這些批評家有被稱為 “中國藝術教父”栗憲庭, 以及高名潞、費大為、候瀚如等一批優秀的批評家聯合策劃舉辦的展覽, 這個展覽也是80年代唯一的一個由批評家策劃和主持的大展。再回到剛才所提到的: 89現代藝術展是西方藝術史的重新演示, 作為一種意識形態,任何藝術都是對特定社會存在的反映, 比如一戰前夕歐洲社會受工業化的影響, 意大利產生了未來主義崇拜技術的發展, 以及德國人民對現代社會的焦慮和挫敗的心情所產生了表現主義, 在經歷過一戰后, 這個表現形式更加明顯。西方每一個藝術流派的出現都和社會現象有著不可分的聯系。再比如六七十年代的”波普藝術”, 它是歐美高度商品化社會背景下的產物, 波普藝術利用復制、大眾化的形式將商品作為藝術, 是對當時商業文明的反映。因此, 西方所出現的任何藝術形式都是時代的藝術。再來看看當時的中國, 其實在近一百多年的歷史里, 中國的社會發展和西方是不同步的, 當西方大部分國家已經進入到了現代工業社會, 而中國仍處于農業文明階段, 根本沒有類似西方所出現的種種藝術流派的土壤。中國所模仿西方現代的藝術其實是一種無根的花朵, 小時候, 我爺爺奶奶經常嘲笑我和我哥 “屎蒼蠅, 金燦燦”, 意思是看上去光鮮亮麗, 實質是沒有什么內涵的。在80、90年代的中國, 哪怕是現在的2020年了, 我可以說現在許多中國高校美院的藝術生, 甚至自稱自己是藝術家的人, 連藝術史常識的都不懂, 畫了幾年、十幾年的畫, 自娛自樂, 自我感覺良好, 卻不知道自己所畫的東西以及觀念在過去100年前早就有人提出了, 還以為稍微在公眾號里或者書上看了點西方美術史的書籍(有些人甚至連藝術史都不看), 蒙頭畫畫, 只為體現自己的“高超繪畫技能”, 簡直就是無知。而且有個事實是, 現在網絡上推送的許多藝術知識, 那些推送信息的人自身都對藝術沒有研究, 他們只是運營者, 他們有各種手段獵取到普通人覺得很高大尚的內容, 然后大眾如獲珍寶, 回到家跟朋友和家人夸夸其談, 假裝自己懂藝術。話說回來, 其實我也在做公眾號, 我自己也不是很了解藝術, 但是, 我還是有自信去批判許多網上推送的藝術內容都是垃圾, 連基本常識都談不上。算了, 不能批評太多, 因為我自身也不是很懂藝術, 不要到時候啪啪打自己的臉。現在許多美院所傳授的西方藝術知識都不是很全面, 只會教人好好畫畫, 只會教19世紀以前的藝術觀念, 而20世紀的藝術知識連老師都不是很了解, 或者是他們根本就不愿了解。首先, 要通讀藝術史, 了解過去發生了什么藝術, 才能創造新的藝術, 藝術不是比你畫更像更好, 我們要清楚自身表達的東西能不能和社會接軌, 藝術不是只表達藝術家的內在情感和夢境, 這個觀念在100年前早就有了。藝術的發展是改變, 改變, 改變,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不然搞幾十年的藝術, 后來發現自己的東西早有人發明了, 而且人家做得還比你好。在回到正題, 89中國現代藝術展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各種西方藝術流派, 比如表現主義和波普藝術兩者相距了半個世紀左右, 而這些西方種種過去已經發生并且不是同一時空的藝術形式, 既然同時出現在了89中國現代藝術展上, 這種現象是荒唐的。況且這些藝術流派在當時的中國社會根本沒有相應的土壤。縱觀西方現代藝術的基本精神就是 “反對模仿”, 而中國的新潮美術恰恰與現代主義的精神背道而馳。中國傳統藝術有很多弊端, 比如因循守舊, 模仿前人, 過去中國藝術界特別講究一位藝術學生出自名師, 因為這代表這位學生一定也繼承了名師的高超技藝, 這好比一件劣質產品冠上認證商標, 沒什么軟用。有沒發現這里有一個致命地方, 這是為什么中國很難出大師的原因, 因為它本質是對前人的模仿, 頂多比前人積累的技法上嫻熟一點, 其實并沒有做到我上面所說的: 藝術的發展是改變, 它需要與社會的發展相適應的, 甚至是超前的。而新潮美術所高喊的突破傳統藝術拒絕模仿, 實際上仍沒有走出模仿的道路, 這是當時中國藝術界為何如此迷茫的原因。它實質只是換了一個模仿對象, 就是拜西方現代藝術為師而已, 這樣所產生的藝術作品, 必然是不可能受到國際認可的, 也不能會有出路, 而且人家西方并不認你這個徒弟, 根本看不上中國的現代藝術。而只有把注意力放在社會現象和時代特征所能產生什么樣的藝術, 這才是每個地域、每個時代和每個國家不同的地方, 才有可能產生具有獨特價值的藝術。所以89中國現代藝術展, 它不僅僅是一個展覽, 它反映的是當時中國藝術界普遍的現象, 這個展覽的名字更像是<西方有了, 中國也要有>, 需要知道一點, 藝術跟科技不同, 科技可以按部就班的學習和引進先進技術, 而藝術貴在創造, 是改變, 是個性, 是可以體現每個時代每個地方發生過的一切。如果只是單純的模仿西方, 用拿來主義的思想, 在西方各種現代藝術之前加上 “中國” 二字是毫無意義的,(如中國達達主義、中國表現主義......), 只是自欺欺人罷了。最后, 談一點, 藝術并不是不可以相互學習, 相互學習是很正常的, 19世紀末的西方印象派其實就受到日本浮世繪的影響, 其實就是歐洲藝術學習日本藝術的一個過程, 但是他們并不是全盤照搬, 而是部分吸收日本繪畫的裝飾性元素, 當我們去看梵高、馬奈、莫奈、高更的畫作, 我們并不會覺得他們的畫是日本畫, 他們有其獨特性的價值。所以, 我們回顧80、90年代中國新潮美術家的各種努力, 各種高呼反傳統藝術、拒絕模仿傳統藝術, 其實是不理性的反抗, 沒有反抗到重點, 在反抗的過程中既然鉆進了粗暴的模仿西方現代藝術, 他們更像是情緒上的反抗, 有點類似小孩子在爸媽面前哭鬧,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鬧, 反正就是想鬧, 鬧了可能有糖吃, 實際上呢, 得到的是爸媽一頓打, 然后哭著說: “媽媽, 我要吃烤山藥” 不對, 重來 “媽媽, 我要關注公眾號, 需藝工作室, 了解藝術”。哦, 還是不對, 怎么進廣告了, 再重來 “媽媽, 我錯了”。也許, 正是意識到了簡單粗暴的模仿西方現代藝術的道路是愚蠢的, 不過當時的 “中國現代藝術展” 展覽期間, 也有些藝術家是先明的, 藝術家肖魯在中國美術館里, 拿著一把手槍在展廳里面對著自己的一件裝置作品<對話>開了一槍, 槍斃了自己的作品, 可能不過癮, 旁邊的唐宋叫道: “再來一槍”。就這樣, 伴隨著槍聲, 槍斃了這個 “現代藝術展”, 也打醒了整個中國藝術界。這就是為什么說89中國現代藝術展是中國藝術的一個分水嶺, 因為, 自此之后, 中國藝術開始慢慢走向了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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