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淺兔耳
屈原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位偉大的詩人。
司馬遷《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對屈原的人品有著極高的評價:其文約,其辭微,其志潔,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其志潔,故其稱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蟬蛻于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后世文人對屈原也是推崇備至,李白詩云“屈平辭賦懸日月,楚王臺榭空山丘”;杜甫詩云“竊攀屈宋宜方駕,恐與齊梁作后塵”表達了對屈原的敬仰精神;司馬遷以“立德、立功、立言”自勵,“一心營職,以求親媚主上”卻慘遭宮刑,司馬遷從“屈原放逐,著《離騷》”的事跡中汲取巨大的精神力量,完成了《史記》的撰述;陸游報國無門,身老家中,感慨嘆曰:“《離騷》未盡靈均恨,志士千秋淚滿裳”....
屈原卓越的個性精神和深廣的愛國情懷,鼓舞感召著后世無盡的仁人志士,而由于其憂憤深廣的愛國情懷,為了理想不妥協,不隨波逐流、頑強不屈地對現實進行批判的精神,早已突破了儒家明哲保身、溫柔敦厚的處事原則,他深沉剛烈的性格培養了中國士人主動承擔歷史責任的勇氣。
《楚辭·漁夫》中描述了屈原被放逐,在沅江上與一個漁夫的對話,漁夫問他“你不是三閭大夫嗎,怎么落得這般田地”,屈原曰:“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漁夫就勸他說:“圣人不會死板的應對事物,會隨著世道變通處事,世人都骯臟,為什么不隨波逐流保全自己,為什么一定要自命清高讓自己落得個被放逐的下場”,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寧赴湘流,葬于江魚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我聽說:剛洗過頭一定要彈彈帽子,剛洗過澡一定要抖抖衣服。怎能讓清白的身體去接觸世俗塵埃的污染呢?我寧愿跳到湘江里,葬身在江魚腹中。怎么能讓晶瑩剔透的純潔,蒙上世俗的塵埃呢?)...文中漁夫口中的勸誡正是儒家的明哲保身的思想,而屈原堅決的表明自己潔身自好,不同流合污的高尚人格。
《楚辭·離騷》中“亦余心之所向兮,雖九死其尤未悔”表達了屈原為追求家國富強,堅持高潔的品質,不怕千難萬阻,就算死也無悔的忠貞情懷。
屈原,名平,出身楚國貴族家庭,生于楚威王元年,自幼勤奮好學,才情卓越,胸懷大志。
戰國時期,楚國是當時領土最大的國家,諸侯國之間兼并激烈,有人認為“橫則秦帝,縱則楚王”。屈原早年深受楚懷王信任,據《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屈原承認楚懷王左徒(左徒之職僅次于楚最高行政長官令尹),屈原“博聞強志,明于治亂,嫻于辭令”,“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遇賓客,應對諸侯”,對內主張舉賢任能,對外主張聯齊抗秦,提倡“美政”,同時主持外交事務,在屈原的努力下,楚國的國力有所增強,這一時期深得楚懷王的信任。
由于屈原性格耿直,改革內政損害了貴族的利益,秦派張儀賄賂媚秦派上官大夫靳尚、令尹子蘭和懷王寵妃鄭袖,趁屈原為楚懷王擬定憲令之時,在楚王面前讒言誣陷屈原,楚王于是“怒而疏屈平”。楚國由盛而衰,內政治越來越黑暗,貴族之間互相傾軋,奸佞專權,外見欺于秦國,一再喪師割地,連楚懷王本身也被秦劫留而死。屈原正是在這種艱難的政治環境中顯示了自己的崇高品質,創造了名垂千古的文學巨制。
在此,楚國一再見欺于秦國,屈原曾諫請楚懷王殺張儀,又勸楚懷王不要往秦國和勤王相會,都沒有被采納。楚懷王死于秦后,頃襄王即位,令尹子蘭和上官大夫繼續讒害,屈原被頃襄王放逐,終投汨羅而死。
在屈原對自己的理想和行為充滿了信心和希望時,但卻遭到讒佞小人和昏君的陷害,屈原充滿了憤怨,在長期的流放生活中,屈原積聚了深厚的悲痛和思念之情,都借以詩歌傾泄。
《楚辭》是楚國地方特色的樂調、語言、名物而創作的詩賦。是和《詩經》共同構成中國詩歌史的源頭,西漢末年,劉向輯錄屈原、宋玉等人的作品編成《楚辭》,其中屈原的作品共有23篇。
《離騷》是屈原的代表作,是帶有自傳性質的一首長篇抒情詩。全詩共三百七十多句,近兩千五百字。《離騷》的主旨是愛國和忠君,反映了屈原對楚國黑暗腐朽政治的憤慨,也抒發了自己不得志和遭到不公平待遇的哀怨。
《離騷》先自敘家室生平,“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覽揆余于初度兮,肇錫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認為自己出身高貴,又出生在美好的日子,因此具有“內美”。他勤奮好學,不懈的追求堅持自我修養,希望能夠引導君王,興盛楚國,實現“美政”理想。
《離騷》多用香草和裝飾,隱喻自己奮發自勵、蘇世獨立的人格。“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汩余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兩類意向:美人、香草。
用美人象征著圣君, 如“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或者象征著賢臣,如“忽反顧以流涕兮,哀高丘之無女”;或自喻,如“眾女嫉余之蛾眉兮,謠諑謂余以善淫。”在西周春秋時代的陰陽五行觀念里,就把君和夫,臣和婦放在同樣的位置,夫婦倫理象征著政治關系,從美女的形象,有時表達了君臣和諧的理想,有時又表達了不遇明君的悲傷,夫婦的比喻生動形象,使全詩情感哀婉纏綿、如泣如訴、十分感人。
香草作為裝飾,豐富美化了美女形象。象征著高潔的品德和人格,在與惡草相對時,也象征著政治斗爭中正義的乙方。如“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表達了自己表里如一的高潔品質,“蘭芷變而不芳兮,荃蕙化而為茅。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為此蕭艾也?”借用香草的變質、惡草表達世道的衰敗。
在《離騷》的后半部分描寫了“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歷程,“何所獨無芳草兮,爾何懷乎故宇”,認為屈原曾試圖想離開楚國另尋可以實現自己理想之處,卻由于對宗國的留戀而放棄,在“楚才晉用”的時代,屈原有足夠的理由選擇離開,周游列國,尋找明君,實現自己的政治和道德主張,但屈原從未選擇離開楚國。
“吾令鳳鳥飛騰兮,繼之以日夜。飄風屯其相離兮,帥云霓而來御。紛總總其離合兮,斑陸離其上下。吾令帝閽開關兮,倚閶闔而望予。時曖曖其將罷兮,結幽蘭而延佇。世溷濁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上下求索”的歷程,一次次“求女”不遂,是屈原現實遭遇的投影,象征著對明君賢臣的向往,也表現了在絕望中仍不放棄對政治理想的追求。
司馬遷《史記·屈原賈生列傳》云:“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辭而以賦見稱;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終莫敢直諫(但他們都效法屈原辭令委婉含蓄的一面,始終不敢直言進諫)。”
或許屈原能夠圓滑處世,也許會在楚國的政壇上游刃有余,大展身手,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然而屈原就是歷史的屈原,幾千年來,他就這樣永遠的活在百姓的心間,活在后世愛國之士的敬仰推崇之中。
屈原,是一個極端的理想主義者,生不逢時,遇上了兩代昏君,他心系國家的存亡、百姓的安危,既無法忍受當政者的昏庸,也絕不為渾濁的世道做任何的妥協,他既不愿去他國另求出路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又不想退而求其次的歸隱,雖上下而求索,終不知所往,汨羅江成為了他唯一的歸宿,以死明志的悲壯之舉,他成為中國歷史上最早的悲劇英雄,這又何嘗不是千百年來“君子斗不過小人”的悲劇呢?就像孟子提倡“仁”政,卻沒有君王愿意采納,最終虎狼之國“秦”卻統一六國。
許多人認為屈原性格過于正直,孤傲清高,侍寵驕狂,不會迎奉權貴,不會結交同僚,不懂得經營人際關系,不會茍且偷生,不會靈活變通的處世,撞了南墻也不回頭,將自己至于備受排擠孤立一人的絕望狀態,最后報國無門,抱石投汨羅而死,是一種現在人看起來很傻的行為,然而正是因為屈原“有所為有所不為”固執堅守內心的人格魅力,才使他在歷史長河里熠熠生輝,成為最璀璨的一顆星,使千千萬萬個華夏子孫敬之,愛之,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