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這年八月十五后我在姑姑家感冒了，伴隨著發燒全身無力，扁桃體發炎是我一旦感冒就會發燒的源頭，這可嚇壞了姑姑姑父，他們急忙找來住在同一個大院的一位中醫醫生，醫生看看我的舌苔，又號了脈，他那了幾根銀針給我在幾個穴位上扎了幾針，又用大號三角銀針給我指尖放了一些血，我昏沉沉的睡著了……然而第二天我就好多了，嗓子雖然有些疼但不發燒，精神狀態很好，我在此之前從來沒有看過中醫，可這次我信服中醫治療的效果（過去扁桃體發炎一次起碼要燒幾天）。在太原姑姑家住了一段時間，這時已經上秋，天氣逐漸涼了下來，奶奶因孩子們都要去托兒所也回到了太原，我多次詢問奶奶是否愿意跟我一起去東北，奶奶開始還有些不愿意，后來經姑父姑姑的勸導她終于吐口了（其實這之前我也勸過姥姥姥爺，只因姥姥姥爺家事繁多直接就拒絕了），奶奶一個人，無牽無掛的，姑姑家的孩子們都上托兒所了，自然要方便許多，我寫信告訴父母，他們來信告訴我很開心，并囑托我要是返回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畢竟奶奶已經七十多歲的老人了。這年12月初，我結束了在山西游蕩了半年時光回鐵嶺，出發前我姥爺姥姥多次告別（沒有想到的是，這次離別就是永遠，一轉身姥爺和姥姥就離開了我，為此我在心里愧疚了很長時間，愧疚的是我應該再回一次太原，起碼在他們離世時送一送他們，在我的心里沒有人能取代他們的位置，我愛他們）……離開太原前我是從武家寨出發的，二叔安排我和奶奶坐上去晉源亂石灘拉石頭的馬車，送我們去亂石灘的市郊公交車站，奶奶要去東北大兒子家去了，村子里一大早就有來送奶奶的，奶奶是第一次出遠門（也是第一次坐火車），左領右舍和本家親戚都來送行，一時間校園里熱鬧起來，也有不少送一些路上吃的給奶奶，很多人我不認識，奶奶逐一向大家介紹我這個王家的長房長孫，大家寒寒暄夸獎著我，我有些不自然起來，也有些人問長問短，好不耐煩。馬車是大隊的，趕車老板一大早就在門口叫上了，山西的氣候過了中秋已經漸涼，這已經不是12月初了，地里冬麥已經結霜，我和奶奶坐在大車上，車把式在前一遍吆喝著牲口，這是一架三套車，駕轅的是一匹黑馬，拉車的是兩頭騾子，騾子很高，也很彪悍，車把式舍不得用鞭子，只是吆喝著他的牲口，他一邊趕車一遍和奶奶聊著村里的事情，河西與河東的口音還是有一些差別的（武家寨在汾河西，三賢村在河東，都屬于南郊區的兩個公社），我沒有插嘴也插不上嘴，細細品味著這濃郁的家鄉“風味”。太陽出來了，金色的陽光灑落在這廣闊的平原上，太原周邊是一個狹長的平原，尤其是汾河兩岸可以說是山西的最富有的地方，天氣雖然很涼，但在陽光的撫慰之下，大地籠罩上了一層薄薄的晨霧，薄霧貼著大地半透明的仿佛籠罩了一層絹紗。當我們接近晉源城時，遠遠的看到了破舊殘缺的城墻，一大片葦子已經干枯，微風拂過發出沙沙的聲音，葦子里不時傳來野雞的叫聲，好一片田園風光。從亂石灘上公交一路到達大南門，大鐵匠巷就在太原的迎澤大街和解放路的交叉口不遠處，這里很方便遠行歸來時交通便利是我們最多的落腳點。姑姑和奶奶約會在過春節的時候來接奶奶，我和奶奶就這樣登上了去北京的列車，姑父托關系賣了臥鋪票，去鐵嶺必須要路徑北京，經過一晚上的旅程，我們到達了北京車站，下車后，我先安頓奶奶在候車室坐下來，我去排隊簽去鐵嶺的火車，簽票處擠滿了旅途的人群，7、8個窗口都擠滿了人，我也毫不客氣擠了進去，由于我沒有攜帶任何行李，人又矮小，不一會兒就被后面的人擠到窗口，好不容易簽好了票，我卻被擠得出不來了，不大一會兒，車站的維護秩序的人來了，我這才“被解救出來”。我和奶奶吃了一些隨身攜帶的零食，列車是黃昏時的，我們還要等10個小時左右，這時候奶奶想起了一件事兒，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小紙片，交給我說你虎東大哥在北京當兵，你去找找他，就說我在北京。虎東大哥是四叔的大兒子（四叔和父親是堂兄弟，他的大兒子虎東和金會大哥差不多大），我一看紙條上寫著北京東十四街XX信箱，我想有地址就肯定能找到，所以我安頓好奶奶就去找奶奶，我先問了一下北京地鐵的警察，他告訴我，去西直門下車，于是我上了地鐵直奔西直門，當我從地鐵站走出來時，我找不到東南西北了，于是我又問了一個人，他給我指了一下方向，我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直走，走了一會兒，感覺還是不對，我看見一個老人迎面走來，于是我再次詢問這個大爺，大爺看了一眼我遞給他的紙條，又看了看我說小伙子，你這個地址寫的不全啊北京有東四街，也有十四胡同，就是沒有十四街，而且你這說信箱，說明這個地址可能是軍管單位，那是不讓訪親會友的，去了也沒用找不到人白忙活。我望著遠走的大爺茫然了，不知所措。太陽已經接近中午了，我惦記著在車站的奶奶于是就做回頭車返回北京站，當火車到達前門車站時，我突然想到應該給家里買一些吃的，畢竟還有弟弟妹妹們，我就在前門車站下了地鐵，我在前門大街轉了轉在副食店里買了一些北京特產正準備回車站時，路徑前門新華書店看到不少人在排隊，我上前一問，原來排隊的人是在買新版《紅樓夢》，這本書耀南家里有，我曾經像他借過，遭到他父母親的強烈反對未果，我很好奇這不書的內容，于是也派在后面，排隊的秩序很好，半個小時就買到了，記得是不到五塊錢，我如獲至寶的返回到了車站，在我把書往旅行包里裝的時候，有一位女士看到了她問我在哪里買的，我告訴她是前門新華書店，她聽到后立馬起身……在北京車站等車的時候曾經遇到過這樣的事，有一個年齡有些大一些（看外貌和父親的年齡差不多）的男人和一位年輕人帶了兩個手提包沒有排隊就插進了正在排隊的隊伍中，這對男人身穿沒有領章帽徽的軍裝，他們的行為被正在巡查的軍警發現人，軍警就過去拉他們倆出列，問他們是干什么的為什么不遵守秩序，年齡大一些的沒有理這兩個軍警，年輕一些的就小聲在軍警耳朵邊上說了幾句，軍警不但不理會，反而大聲訓斥年齡大一些的男人，那個人根本不理睬，于是軍警就要帶走他們，年齡大一些的人看了看軍警對年輕人說跟他們走。我不明白為什么這位年齡大一些的人不向軍警解釋，也不明白哪位年輕人為什么跟軍警小聲耳語后也不做聲，當我們進了車站后火車將要發車的時候，一輛小車把這兩人送上了站臺，有幾位軍人很尊敬的向他們敬軍禮……我想這兩位一定是重要人物。又是經過了一夜多我們到達了鐵嶺，這時候的東北已經是冰天雪地，當火車經過山海關時車廂內的溫度就開始急劇下降，我勸奶奶換上厚一些的冬裝，伴隨著列車一直往東北方向行駛，窗外的大地上已經開始看到還沒有融化的積雪，奶奶說看到這么多的雪是不是就是東北了吧……過了元旦，我們迎來了1975年，年初伊始，我又一次迎來了人生旅途的選擇，不知道父親以什么方式聯系到了在成都軍區任職的張叔叔，父親可能把我們幾個子女的情況給他講了，他果斷的讓我去成都當兵，并讓父親放心，到成都一切他來安排，父親把這些告訴了家里，母親沒有發表意見（因為她把我帶出冷湖已經出現了就業難的問題，她說她不管只要我愿意怎么都行），然而這才遭到了奶奶的強烈反對，她說我兒子已經給國家當兵了十幾年了，已經當夠了，不能再讓我孫子去當兵……不管父親如何開導她，她堅持不讓我走，并說要帶我回太原，讓在太原工作的父親的戰友們想辦法解決我就業的事兒，要不就回武家寨。回太原是不可能，上山下鄉是國之大政，太原不可能列外，去成都奶奶又極力的反對（其實也是很猶豫，如果執意要去也行也能成行）。最后，還是父親決定放棄去成都，繼續回學校讀書，等待機會（因為這時從外地調入的職工子女基本都以返校）于是，我在三中放假前回到了學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