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屋
(云溪居士)
依稀曲徑向天涯,滿目滄桑未見家。
惟有殘垣斜照里,秋風閑抹兩三花。
評:韻美意揚,味純調遠,可堪上乘。“惟有殘垣斜照里,秋風閑抹兩三花”神理之至。古人謂力不竭,意不盡,詞宏象闊者是。“向天涯”空泛不穩,意境不諧。改作:
“依稀曲徑幾聲鴉,滿目滄桑未見家。惟有殘垣斜照里,秋風閑抹兩三花”(化幽怨為悠揚)。
迎春花步韻
(胡笳)
陋室素馨擎嫩黃,新苞絡繹吐芬芳。
夏初猶醉添花錦,歲杪已舒帶翠緗。
欲贈詩歌才拙劣,試調丹墨色尋常。
詩仙妙筆如相借,何吝佳肴酒萬觴。
評:用情用意,情真意切。謙遜有加,風規不失。今人講詩,大抵三通:語通,氣通,意通;情愈深而味愈濃;言愈近而意愈遠,如此便稱圓熟蘊藉。步韻之法,求通求變,先通后變。通者,達其意,順其氣,平近而親切;變者采其菁華,吐其塊壘,明朗而舒遠(超出一格)。 “欲贈”、“試調”兩句轉出,宕開一筆,側面描寫,為迎春花染色增輝。“陋室”,空添一筆(既無呼應,又妨礙主題:題在春花,何關陋室);“陋室素馨擎嫩黃”累贅堆砌,不如“昨夜東風添嫩黃”簡單明了;“夏初猶醉添花錦,歲杪已舒帶翠緗”缺少意蘊情調,不如“幾回沉醉看花錦,半壁朱紅染繡緗”有韻味;“何吝佳肴酒萬觴”離題嫌遠,不如“共與春枝酒一觴”緊扣主題。改成:
“昨夜東風添嫩黃,新苞吐后又芬芳。幾回沉醉看花錦,半壁朱紅染繡緗。我欲吟詩才粗淺,人能調墨色尋常。詩仙有句如相借,共與春枝酒一觴”。
酒
(玲瓏)
舉世杏花香,登樓水一方。
旌旗何爛漫,煙雨自悠揚。
人逐劉伶醉,心隨太白狂。
慕名皆是客,休說有炎涼。
評:通篇圓熟,信手拈來,如在眼前。“杏花”撐題,全篇圍繞,一字不曾丟得。“水一方”借題發揮,貼近而悠遠,“水”字意蘊深藏:一者山水,眼前所見;二者水土鄉土,心中所想;三者酒水,題上所有。“旌旗”、“煙雨”不期而至,物境、情境和諧統一;語意順暢,詩意明曉,不見累贅。切磋處,尾句收裹,眼界有限,應更高一籌。改成:
“舉世杏花香,登樓水一方。旌旗何爛漫,煙雨自悠揚。人逐劉伶醉,心隨太白狂。三杯皆是客,千里共炎涼”。
西江月·霧霾
(錦兒)
塞北不逢征雁,江南何處飛鷗。秋光暗淡掩新愁,山色空濛依舊。 憧憬天高云淡,更思月朗星稠。夢回又伴鳥鳴啾,滿眼山青水秀。
評:眼前所見,心中所想,一經引發,不可收拾。眼前所見:如雁如鷗,暗淡空濛;心中所想:天高云淡,山清水秀。兩片之間,不曾過渡,陡然而出,戛然而止,行來無際,落地有聲。“秋光”貼合“征雁”,“征雁”呼應“塞北”;“山色”回應“飛鷗”,“飛鷗”緊逼“江南”,盤根錯節,膠著之法。稍有磋商:“空濛”雖可釋迷茫,卻有“空蒙”之嫌,空蒙多用褒義(“山色空蒙雨亦奇”),今前有“暗淡”,后以“空濛”應之,不如“迷茫”近身貼出為妥。“憧憬”,概念語,不夠自然;“夢回又伴”不夠簡潔。既然放開,就要任性施為,盡其所有。改成:
“塞北不逢征雁,江南何處飛鷗。秋光暗淡掩新愁,山色迷茫依舊。 何日天高云淡,無邊月朗星稠。聽他一片鳥鳴啾,還我山青水秀”。
詠梅
(林間清風)
由來何懼凜風霜,紅粉嬌顏暗吐香。
不與百花爭嫵媚,獨然寒日傲群芳。
評:同題詠物詩應以翻新為妙。梅花好詠,難得獨開生面,不入窠臼。此《詠梅》雖未翻新,卻也得梅之面目精神,抓住要點,一逞筆端。“凜風霜”、“傲群芳”,梅之體態已備。古人云,“作詩必此詩,定知非詩人”,總要不拘于形,跳出一步為要,袁簡齋“妙處總在旁見側出,吸取題神”所言即是。“紅粉嬌顏”入套已深;“百花嫵媚”入俗已過,唯俗字套字要不得。
改成:
“由來風骨笑風霜,墻角崖頭好吐香。不與春光爭嫵媚,獨于寒日傲群芳”(“風骨”梅之面貌精神;“墻角”用林逋“墻角數枝梅”,以應“香”;“百花”與“群芳”趨復,以“春光”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