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夷族北上的足跡
尋著鳥圖騰和玉為標志的東夷文化傳播的軌跡,可以清晰看出,東夷文化的傳播,在長江下游分成兩個分枝:一條是溯長江沿岸西進,抵達江漢平原,經過數千年不斷遷徙到達成都平原;另一條沿海岸線北上突進,一直與海岱地區保持著和密切聯系,進而影響著遼河流域,對江淮地區形成包抄之勢,在江淮地區逐步北上。
安徽境內,從南到北,是一條東夷文化逐漸北移的軌跡。不僅前文提到凌家灘文化具有“前期是陶文化,后期為玉文化”的特點,位于巢湖以西的潛山縣薛家崗文化,也是兩個不同文化的疊壓,即:早期具有黃河下游文化特點,從第三期后(絕對年代在公元前3100年)出現精美的琮、璜、管、鉞等玉器,代表了鮮明東夷族宗教禮器文化特色。這一結論已經成為考古和史學界的共識。恰如百度百科所述:薛家崗文化“前期受黃河下游諸多文化影響,晚期又綜合了長江下游地區文化因素”。
尉遲寺遺址,位于安徽省亳州市蒙城縣,地處皖北淮河流域。該文化遺存,距今4500年至5000年,主要為大汶口文化和龍山文化兩個時期的文化堆積。雖然少有玉器出土,但是一件被譽為“鳥形神器”(如下圖)的陶器倍受睹目。這件通高59.5厘米、中部直徑22厘米、底徑14厘米器物,作為東夷族崇拜的圖騰,再次牽曳起尉遲寺與東夷文明的文化淵源。
蘇北地區,是東夷文化沿海突進北上的主要通道,東夷文化特色更加鮮明。2012年2月16日,中國徐州網《新沂花廳遺址:見證了5000年前的民族融合》為題,刊登了1952年以來,對徐州市馬陵山西麓花廳遺址的考古成果。共出土陶器1058件,玉器1091件。尤其從花廳遺址中晚期出的大量玉器,如:玉琮、玉璧、玉鉞、玉璜等,同樣是良渚文化重要禮器。與此同時,良渚文化中獨特的“人殉”現象,在花廳遺址中再次被發現。良渚文化中重要禮器和“人殉”的出現,充分表明,良渚文化中的鳥圖騰和太陽神崇拜宗教思想及其社會制度,已經處于主導和統治地位。
花廳遺址,經過近40年的考古發掘和研究論證,考古和學術辦也得出了相似的結論:花廳遺址是“同時存在南北兩種文化類型的遺址”,并把它稱之為“文化兩合現象”,即:花廳遺址早期,屬大汶口文化;花廳遺址中后期屬于大汶口與良渚文化疊加文化。
中原腹地。在地處三門峽陜州老城南關附近廟底溝,發現一處新石器文化遺址,廟底溝文化遺址。令人驚疑的是,在廟底溝文化二期(公元前2900年至公元前2800年),出現了典型的東夷文化。這一文化現象,廣泛分部在河南省豫西地區、鄭洛地區,晉南和陜西關中也有發現,一直被學界歸類為中原龍山文化。
東夷族代表性玉器,琮、璧、鉞和璇璣等,出現在一直被陶文化主導的中原腹地,不僅突兀,更是令人費解。不僅如此,在這一時期,出土的大量彩陶器物上,繪有東夷族文化圖騰鳥形圖案,這些鳥圖形,形態簡約優美,纖細修長,靈巧生動,有的圖案是飛鳥背負太陽,有的圖案是飛鳥口銜鳥卵。前者蘊含了東夷族《金烏負日》神話故事的主題,后者則與先秦典籍《商頌.玄鳥》中“天命玄鳥,降而生商”的說法相合。這些典故,無一不飽含著典型的東夷族文化元素。
以下為部分陶片圖案及陶鴞鼎實物圖片:
金烏負日(上圖左) 玄鳥銜卵(上圖中)陶鴞鼎(上圖右)
陶鴞鼎(上圖右),是廟底溝文化又一重大發現。 該鼎出土于陜西省華縣太平莊,高36厘米,長38.4厘米,寬 30厘米。鸮作蹲踞狀,體態豐盈,憨態儼然,鸮喙鉤起,堅實有力,雙目夸張突起,頗具河姆渡鳥圖騰風范。后足雖然雕成尾翼造形,依然是典型的東夷族“三足鳥”的形象,被史學界一致視為獨一無二的國寶重器。
廟底溝二期墓葬形制,也同樣具有東夷文化特征。幾處墓穴內,死者尸身仰臥,右手握璧,左手執鉞,胸前置玉刀,將生前象征權力與地位的禮器帶入了地下墓穴內,突顯出與良渚文化密不可分的聯系。
在多年的研究中,不少學者認識到了廟底溝文化與荊楚地區的屈家嶺、石家河文化相互影響,但基本共識是受大汶口文化影響明顯,因此將廟底溝文化二期定性為龍山文化,這種結論很值得商榷。這是因為:其一,廟底溝文化二期,處于公元前2900至公元前2800年之間,而龍崗文化時間跨度則在公元前2500年——2000年之間,廟底溝文化二期早于龍山文化出現,顯然不可稱之為龍山文化;其二,這一時期,尚處于良渚古國鼎盛時期,恰逢東夷文化(良渚文化)大舉北上與西進階段,因此這一文化現象的出現,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東夷文化突進中原地區的結果。東夷勢力與中原炎黃勢力沖突中,這股東夷力量,就像一把尖刀插入了炎黃二帝的勢力范圍,對中原地區造成了嚴重威脅。在炎黃部落奮起反擊中,位于中原地區的東夷勢力,必然成為首先需要拔除對象。清剿中原,應當拉開了炎黃二帝反擊蚩尤的序幕,這大概就是廟底溝二期文化遺存只有短短百年的原因。
海岱地區。大汶口文化是黃淮河文化與東夷文化長期交流與融合的獨特文化。大汶口文化,因地處山東省泰安市大汶口而得名,距今約6500——4500年,屬海岱地區文化一個階段。海岱地區與東夷文化聯系由來已久,關于這方面的研究有大量的著述。其中,《海岱地區考古研究》一書,第134——155頁,《大汶口文化與崧澤良渚文化的關系》(作者山東大學欒豐實),張文先生的《大汶口文化陶尊符號試解》都進行了比較詳盡的論述,石傳榮的《從凌家灘玉器外來文化因素看淮夷文明的形成》也有涉及,在此不作贅述。
前文所述,大汶口文化尉遲寺遺址出土的“鳥形神器”,與良渚文化中玉器上所雕刻的鳥紋符號,都反映出了以鳥為圖騰的良渚人,通過祭臺與天界太陽神溝通的宗教信仰。同時,也使黃河流域的大汶口文化與錢塘江流域的良渚文化聯系了起來。如下圖所示:
尉遲寺遺址“鳥形神器”(左) 良渚文化玉器雕刻符號(右)
綜上所述,自公元前4000年至公元前2600年,是東夷族北上與西進時期。公元前3000年開始,良渚文明進入古國時代鼎盛期,沿長江中下游大舉北上,先是侵占江淮、黃淮地區,進而又將縱深突進至中原腹地和關中地區,出現了古籍中所記載的炎帝“居地盡失”,求助黃帝的局面。這同時也危及到了黃帝部落的生存空間。歷史進入了炎黃二帝與蚩尤“三祖爭霸”時代。以黃帝得勝,擒殺蚩尤為標志,中華民族歷史上第一次出現大融合、大一統局面。
以蚩尤為首的東夷人,退居到了以山東為中心,西至河南東部,南到江蘇北部,北至遼東半島的廣大地區,創造了燦爛的龍山文化。隨著蚩尤的潰敗,散居各地的東夷人,將蚩尤的故事傳播到了全國各地。東夷族強大的文化根基,造就了東夷族的強大生命力,此后數千年間,東夷族與華夏族的文化沖突,始終扮演著中華民族歷史進程的主角,東夷與華夏,就像歷史前進的兩個車輪,使中華民族生生不息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