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在審理民間借貸案件中，常遇到原告一方以銀行電匯憑證、轉帳支票為唯一的起訴證據。舉一案例：原告劉某以被告黃某收到其5萬元的銀行電匯憑證為據，訴請被告黃某歸還借款本金5萬元及其利息。被告黃某認可收到原告劉某的匯款，但主張劉某將該款匯入其個人的銀行帳戶，是瑞豐公司以其個人名義開設并供公司使用的卡折合一賬戶，5萬元系劉某投入瑞豐公司的投資款，并非其個人向劉某所借款項，并提供相應的證據佐證其主張。能否直接采信原告劉某舉出的銀行電匯憑證，認定其借款給被告黃某5萬元的事實，答案是不一定。
依照《合同法》第二百一十條“自然人之間的借款合同，自貸款人提供借款時生效。”的規定，民間借貸合同具有實踐性的法律特征，即自出借人提供借款時生效，或者說只有出借人交付了錢款后借款合同才生效。詳言之，民間借貸合同的生效，不僅要有交付錢款的事實，而且要有雙方當事人達成借款合意的事實，可以分解為兩個步驟，即雙方當事人簽訂借款合同，以表明雙方當事人達成借款的合意；出借人將錢款交付給借款人，借款人出具收款憑證。據此法理，只有具備民間借貸合同和收款憑證這兩個要素，才能充分證明借款的合意和實際提供了借款兩個事實。
據上，依照《證據規定》第五條第一、二款的規定，在合同糾紛案件中，主張合同關系成立并生效的一方當事人對合同訂立和生效的事實承擔舉證責任；對合同是否履行發生爭議的，由負有履行義務的當事人承擔舉證責任。原告劉某不僅要提供銀行電匯憑證予以證明其已實際將錢款支付給黃某的事實，而且要提供借款合同以證明雙方當事人達成了借款合意的事實。否則僅提供銀行電匯憑證，法官則根據被告黃某的質證意見，來決定銀行電匯憑證的證據效力。
一、被告黃某承認收到銀行電匯憑證所匯的5萬元，同時也認可系借款性質，則直接采信該銀行電匯憑證作為認定借款事實的依據。理由有二：第一、原告劉某對借款的合意雖只有主張，未提供借款合同佐證，但得到被告黃某的承認，依照《證據規定》第八條第一款“訴訟過程中，一方當事人對另一方當事人陳述的案件事實明確表示承認的，另一方當事人無需舉證。但涉及身分關系的案件除外。”的規定，劉某無需舉證，法官即可認定雙方當事人達成了借款合意的事實。第二、正因為民間借貸合同具有實踐性的法律特征，現實生活中，當事人之間的借款往往以口頭方式達成，出借人將款項支付給借款人后，簡化為由借款人出具收條、借條、欠條等借據，或出借人保留轉帳支票、匯款憑證等借款憑證。因此如果對民間借貸活動中常出現的收條、借條、欠條、轉帳支票、匯款憑證之類債權憑證完全予以否定，有違社會交易習慣和民間借貸的誠信基石。為了進一步查明借款事實真相，需要法官合理運用證據規則中的經驗法則、邏輯推理及高度蓋然性證明標準，必要時依職權調查取證。
二、被告黃某對其收到劉某銀行電匯憑證所匯的5萬元否認屬借款性質，而主張其他法律性質如投資款性質，則應對其抗辯主張提供反駁證據，法官再據情決定是否將銀行電匯憑證作為認定借款事實成立的依據。第一、如果被告黃某提供的反證足以推翻原告劉某的借款性質主張的，法官不應當采納劉某舉出的銀行電匯憑證，判決駁回原告劉某的訴請。第二、被告黃某提供的反證雖然不足以推翻原告劉某的借款性質主張，但可以動搖法官采信原告劉某借款性質主張的。依照《證據規定》第七十三條關于高度蓋然性的證明標準，即“雙方當事人對同一事實分別舉出相反的證據，但都沒有足夠的依據否定對方證據的，人民法院應當結合案件情況，判斷一方提供證據的證明力是否明顯大于另一方提供證據的證明力，并對證明力較大的證據予以確認。因證據的證明力無法判斷導致爭議事實難以認定的，人民法院應當依據舉證責任分配的規則作出裁判。”的規定，法官應綜合分析雙方當事人提供的證據和訴辯主張后，作出有利于借款人被告黃某的理解，認定劉某出示的銀行電匯憑證所載明的5萬元不屬借款性質，進而駁回原告劉某的起訴。第三、如果被告黃某對其抗辯主張不能提供任何反證，法官就應采信原告劉某提供的銀行電匯憑證所載明的其支付給黃某的5萬元系借款性質，進而作出不利于被告黃某的判決。
（作者單位：南寧市中級人民法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