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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這樣看病》(14——5 許叔微)
2008年5月19日,一個名為《古代的醫生》的帖子現身天涯。這個原本“作為中醫院校學生教材”的帖子,竟受到廣大網友的熱捧,其中有中醫愛好者、歷史愛好者、關心健康的人…… 還有一些從不上網的人,也紛紛注冊ID,趕了過來。不到半年的時間,點擊率已突破80萬,直逼百萬大關。
這一作品還在互聯網上廣為轉載,百度貼吧、新浪博客、Tom社區、豆瓣網、民間中醫網……
讓人感動的,不僅僅是精彩的中醫故事,還有神醫們的精誠之心。
讓人敬佩的,不僅僅是神入化的醫術,還有神醫們為鉆研醫術而度過的一個個不眠之夜;讓人欣慰的,不僅僅是人們對中醫的熱忱依舊,更有名醫的方子流傳至今,讓更多的人從中受益。
……
這就是“網友互動版的《古代的醫生》”——《神醫這樣看病(感動百萬人的中醫故事;一讀知中醫,兩讀入醫道,三讀獲健康)》。
從網上看到此文,收藏下來學習。文章有些長,故分十四篇。——江風山月主人
許叔微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去過無錫?
無錫的旅游景點非常的多,在輕拂的春風里,游覽太湖的美景,實在是一件賞心悅目之事。
如果您很偶然來到太湖邊的馬山,很有可能會發現這樣一個幽靜的地方,它叫小墅村,這個地方后面是青山,前面是浩渺的太湖,仿佛是世外桃源一樣。
在這里您會發現幾間瓦房,很古樸,似乎靜靜地矗立在那里很久了。
周圍靜悄悄的,房門上滿是灰塵,顯示世人早已經將這里遺忘了。
這個宅院的大門是青石做的,上面有四個字的匾額,寫著:“梅梁小隱”,輕輕推開塵封已久的大門,再往里面走,我們會看到廳堂上懸掛的匾額“名醫進士”四個字,這四個字,是韓世忠寫的。
韓世忠?是當年在黃天蕩以八千宋軍大破金兀朮十萬人的韓世忠嗎?
回答是:就是這位韓世忠寫的。
那么,這個“名醫進士”又是誰呢?
這位被稱為“名醫進士”的,就是宋朝著名醫家:許叔微。
附近的老百姓會介紹:他們兩個人當年關系好著呢!韓世忠經常乘著船,從水路來,到這里和許叔微喝幾杯,感慨一下人生呢。
是嗎?你也許正在遲疑。
一陣清風吹來,您回過頭,恍惚間會感覺仿佛看到了一個場景:他們兩個人,坐在太湖邊,把酒臨風,須眉皆動,宛若畫中人物。
您再眨眨眼,幻覺消失了,那是近一千年前的場景啊。
于是,您一定好奇,這位許叔微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醫生呢?他都經歷過一些什么樣的事情呢?
好吧,現在,讓我們穿越時空,回到宋朝,來看看這位許叔微到底有著怎樣的一生吧!
公元1091年。
北宋。
真州(現在的江蘇儀征)。
瘟疫大行。
在一個普通的人家里,一個男子正躺在床上,虛弱地喘著氣,床邊坐著的,是他的年僅十一歲的兒子,這個孩子端著湯藥,正等著父親起身喝藥。
這個十一歲的小孩子,就是我們的主人公,少年時的許叔微。
他的父親患了瘟疫,已經很嚴重了,醫生開過了藥,但是病勢卻一天天地加重了起來,已經昏迷了幾次。
小小的許叔微感到了從未有過的一種恐懼。
父親的嗓子已經嘶啞了,口干得直想喝水,在喝了藥以后,卻又昏迷了過去。
許叔微的母親趕快去請醫生,但醫生說現在患者太多,看不過來了,于是母親只能悲憤地空手而歸。
在夜半,父親忽然醒了,此時過度疲乏的母親正在隔壁打盹,只有小叔微趴在父親的床邊,他也一下醒了。
父親好像忽然恢復了健康,臉上帶著輕松的表情,說話的聲音也正常了,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望著小叔微,輕聲地說:“叔微,你以后,長大了,會長成什么樣子呢?”
小叔微看著父親,忽然微笑了起來:“像父親的樣子啊。”
父親輕輕地拍著他的頭,說:“好啊,不過,無論做什么,一定要讀好書啊,讀好書,做好人,就夠了。”
小叔微慢慢地點著頭。
父親:“一定要記住啊,讀好書,做好人。”
然后,父親睜大了眼睛,用慈愛的目光一直望著小叔微的臉龐,仿佛想把兒子的面容刻在心里。
這樣望了許久,然后閉上了眼睛。
凌晨,凄厲的哭聲從許家傳出,許叔微的父親去世了。
許家只剩下小叔微和母親了,兩個人相依為命。母親由于過度勞累,身體也顯得很虛弱,但是為了使小叔微不太過悲傷,母親在小叔微的面前表現得很堅強,似乎自己能夠扛起生活的重擔,但小叔微能夠聽見母親在夜里因為思念父親而痛哭的聲音。
“叔微,媽媽一定能夠帶你好好的過日子的。”這是最近母親常說的話。
但是,有一天,叔微忽然發現母親坐在廚房的地上(忽一日氣厥),牙關緊閉,嘴里有涎液流出(牙噤涎潮),無法說話了,小叔微嚇壞了,趕快跑到附近的醫生那里求救,醫生來了后,看了一下,說:“這是中風啊,需要趕快使用瀉下之法!”于是開了瀉下的大通圓(宋代醫書中的“圓”就是現在的藥丸)三粒,給母親服下。
醫生走后,叔微的母親開始痛瀉,瀉了幾次后(大下數行),感覺人就已經精神渙散了。
小叔微已經傻了,對于一個十一歲的孩子來講,這樣的兇險之事已經超出他的思考范圍了,怎么辦啊?真是束手無策啊!
夜里,小叔微端起給母親熬好的粥,想送到母親的床邊,就在一進屋子的時候,他看到母親的眼睛正望著自己,慢慢地將手伸向自己的方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母親的眼神仿佛在說:對不起啊叔微,娘沒法在陪著你繼續走了。
小叔微立刻哭了,扔掉了碗,伸出手想去夠母親的手,可是自己卻仿佛一點力氣都沒有,母親的手似乎越來越遠,怎么也夠不著啊!
淚水從小叔微的眼睛里噴涌而出,積攢已久的哭聲終于從他的喉嚨發出。
但是憑一個小小的許叔微是解救不了母親的。
當天夜里,小叔微的母親也去世了,距離他父親去世還沒到一百天。
他后來自己說:“百日之間,并失怙恃”。
就這樣,十一歲的許叔微成為了一個孤兒。
在把母親葬在了父親的墳旁以后,許叔微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山坡上。
現在,他是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了,以后的一切都將靠自己了。
從此,他將不再有父母之愛,他將獨自面對生活中的驚濤駭浪。
許叔微,你能承受得了嗎?
許叔微緊緊地閉著嘴唇,望著遠方,一言不發。
沒人知道他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我覺得他用他一生的行動給我們做了回答。
現在的小孩子十一歲的時候還在上小學,基本上不會考慮生活方面的壓力,城市里的孩子還可以撒撒嬌讓家長周末請自己去撮頓麥當勞肯德基什么的,但是在同樣的年齡,十一歲的許叔微要準備自己生活了。
許叔微很快就分析了自己目前的角色,他首先確立了自己的方向,第一是一定要讀書,像父親臨去世時囑咐的那樣,讀好書。
吃飯應該沒有問題,古人多是一個族群一個族群地聚居在一起,這也就是為了在某些特殊情況下可以互相幫助,像許叔微這樣的孤兒,會有族群里的長輩來照顧的,送點米什么的,不至于餓死。
許叔微給自己定下的另外一個目標就是要看醫書,他在自己寫的書《普濟本事方》的序中說道:“及長成人,刻意方書,誓欲以救物為心”,他自己說的是長得稍微大了些才看醫書的,但是從他治病的醫案中標注的時間來看,他三十多歲就已經到處治病,而且手段很高,這說明他應該很早就開始看醫書了。
父母因為疾病而去世到底在許叔微的心里造成了多大的創傷,我們現在沒法兒想像了,但是從他后來所做的事情來看,因為父母的去世,他立下了一個很大的誓言,這個誓言就是,一生免費為老百姓看病!
最后,他實現了自己的這個誓言,從他開始看病到他去世,他始終沒有受過患者的錢!從這種近乎宗教布施式的診療活動中,我們可以看出其人毅力之巨,發心之大。
信念,可以使人做出不可為之事。
好了,許叔微同學開始學習了。
課程當然是大家都要學的科舉了,放在桌子下面偷著看的不是連環畫,而是醫書。
一個孤兒,學習會是一種什么狀態呢?
估計沒有人知道了。
但是我恰巧在他寫的一個醫案里,看到了他描述自己少年時讀書的情景。
事情是這樣的,許叔微在《普濟本事方》中說自己的身體在長大后有個毛病,就是停飲,什么是停飲呢?簡單地說就是水喝了以后感覺總是下不去,總是在胃口里面堵著。許叔微是怎么說自己的這個病的呢?他說他在少年時讀書,夜里面要寫作文(夜坐為文),估計是老師留的作業,他的坐姿不正,總喜歡左面身子趴在桌子上寫(按:估計學習負擔很重),所以他感覺這個飲食在胃里好像都偏向左邊了,到了半夜以后(按:看來學習負擔不是一般的重),覺得自己很疲乏了,這還不能睡,要喝兩杯飲料提提神,結果喝完了再看一會兒書,等到睡覺的時候又是偏向左邊躺著,結果一開始年輕時沒什么,三五年后開始覺得水喝下去以后都是從左邊下去的,胃口也不好了,經常往外嘔酸水,更嚴重的是,每到天熱的時候,他的右半個身子出汗,左半個身子根本就沒有汗,是干燥的,您說這病有多怪。
看來孤兒的日子是難過啊,如果有家長管著,會讓他用這種不正確的姿勢看書嗎?而且還是三五年的時間!可見,有家長管的同學們,雖然他們嘮叨了點兒,但是那也是種幸福啊!實在受不了嘮叨了,就想想許叔微同學吧!
后來怎么著了?后來許叔微找了好多名醫,也翻了好多書,都沒治好,再后來一想干脆,自己創個思路吧,這不是水病嗎?什么能治水呢?脾能治水啊,中醫里面說脾屬土,土克水,所以治療水病補脾土是一個思路,于是我們的許叔微就只用一味中藥,那就是蒼術,這是味補脾利水的藥,他搞了一套很復雜的炮制方法,大概是把蒼術搞成末,然后將大棗肉和一點香油絞成泥(估計這個棗泥的味道夠怪的),再把蒼術末和棗泥做成藥丸,每天吃,結果是這個病就好了,全身也出汗了,胃口也好了,也不吐酸水了,連視力都提高了。
事后,許叔微很有感觸地對大家說,家長管你們是對的啊,看書的姿勢要端正,不能偏向一邊(故知久左不可伏向一邊),需要多起來活動活動(時或運動),再順便做個眼保健操什么的。
看來,許叔微少年時讀書那是下了苦功夫的,開個夜車那是家常便飯,在沒有家長用監視器監督的情況下,全憑自覺,那是很不容易的,要擱我們某些同學,早玩游戲去了。
這個孤苦伶仃的孩子,在空蕩的房子里,獨自一人深夜讀書,這是一幅什么樣的場景呢?
一個孤兒,沒有生活來源,那連吃的都會成問題,就更別說營養了。
這種情況可以參照比許叔微早些年的范仲淹,范仲淹父親去世了,有母親,但母親改嫁了,范仲淹就在一個大廟里自己讀書,也很苦,自己拿點兒米,每天熬一點粥,當粥凝了的時候,把粥劃成四塊,一天四頓飯,就是這四塊粥,哪兒有什么菜啊,有個同學的父親是當官的,一看,天啊?你都吃的這叫什么啊,于是很同情范仲淹,就從家里帶來了好菜,給了范仲淹,心里想,這下你解饞了吧?結果到了第二天,一看,好嘛,這菜一口沒動,都腐壞了,這哥們急了,怎么著?瞧不起我?
范仲淹說:“不是我瞧不起你,而是你要體會我的心情,我也是人啊,也會愛吃好吃的東西啊,我一旦嘗了一口這個好吃的菜,我怕我明天會吃不下去我的粥的。”
“啊?!”同學都暈了。
范仲淹:“我未來的苦日子還很長啊,所以,不要再送我好吃的東西了,我要把苦日子堅持過下去。”
這下我們明白了吧,人家是吃過苦的,所以才發下大愿為老百姓做事,才一輩子行得正,走得遠。
我常常想,在這種營養狀態下,能攝入足夠的蛋白質嗎?難道一個人的學習狀態還能保持最佳嗎?可是你看人家范仲淹、許叔微分明又都學出了那么高的成就,看來,營養并不是一個決定性的因素,一個人心中的信念,才是最關鍵的啊。
就在這種苦讀的日子里,許叔微慢慢地長大了,成為了一個青年人。
但是,我們許叔微同學點兒特背,一步入社會,就碰到了一個亂七八糟的世道。
宋徽宗上臺了,蔡京也當權了。
宋徽宗這個人不用說大家也知道了,是個超級不靠譜的皇帝,畫畫特好,還在宮里當教授教學生畫呢,字也特好,細長的,跟骨頭棒似的,瘦金體。就是皇上當不好,白天上班總想著晚上從地道溜出去找李師師。什么玩石頭、踢足球都是打那會兒炒起來的。
總之當時似乎是全國陪著這位爺一個人玩,大家都忙著發現祥瑞的東西,見天兒的發現哪里又從天上掉下來塊石頭,上面寫著:“宋徽宗真牛”這種字句,而宋徽宗也特相信這是真事兒,還賞呢。
在這種氣氛中,許叔微來到了京城,考進士,據說連考了幾次,都沒考上。
沒考上可是沒考上,他的醫術卻在京城露了一手。
原來是權臣蔡京病了。
也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反正蔡京這病倒是總能使一些醫生成名,另外的一次有病是蔡京患了便秘,有的醫生要用大黃,蔡京死活不同意,覺得太遭罪,這時候有一位叫史載之的醫生(按:歷史確實記載之了),診了脈后,只用了一味藥,那就是紫菀,是入肺經的藥,該藥能夠溫肺化痰,用這個藥給蔡京服用之后,蔡京的便秘就好了,在中醫這叫提壺揭蓋法,意思是說上面的氣一通了,下面也就通了,從此史載之名聲大振,當然,這位也確實是高手,現在還留下了一部他的方書呢,叫《史載之方》,現在書店有賣的。
許叔微這次碰上的不知道是什么病,沒有什么記載,總之是說許叔微開了藥后,一晚上就好了(一夕瘳)。
蔡京大喜,嘿!小兄弟,有兩下啊,怎么樣,以后跟著我混吧(京喜,欲官之)。
許叔微這時候剛剛落榜,心里很不痛快,心想,我通過這種手段得到個一官半職,多不光彩啊,難道我忘記了父親的囑托了嗎?要做個正直的人啊。
這樣想著,就跟蔡京說了:對不住了老大,我還是自己憑本事混吧,再見。
于是,拂衣而去,飄然離京。
此一去,竟然是天地暗換。
當他再來到京城的時候,京城已經是杭州了。
當他真的中進士的時候,也已經是南宋了。
現在估計您的心中一定涌現出了一個謎團:這位許叔微,也沒見他拜哪位高人為師啊?而且也沒看見他是怎么學習的啊,怎么他就成了中醫高手了呢?
難道,這又是一個天才?無師自通的厲害人物?
是啊,以蔡京這樣的地位,估計能看上眼的醫生也不多,在眾多的高手里面,選擇了許叔微來治病,說明當時許叔微已經有一定的影響了。
這就奇怪了,一個鄉野孤兒,一個靠自己天天晚上熬夜讀書的年輕人,怎么能夠就這么莫名其妙地成了一個治病能手呢?莫非他有什么秘笈?
沒錯!您猜對了,許叔微的確是有秘笈的,這個秘笈就是:《傷寒論》。
許叔微生活的世道雖然有些亂,但有一點他非常幸運的是,他趕上了北宋政府刊印《傷寒論》。
宋朝的皇帝們在其它方面我們不敢恭維,但對于醫學的重視,卻實在是令人敬佩的,從宋朝第一個皇上上任的那天開始,他們就不斷地組織人馬,收集和整理各種醫書,然后拿來印刷.
到了宋仁宗的時候,皇上更是命令成立了一個校正醫書局(就在許叔微出生的前三年掛牌開業了),這是個局級單位,上級主管部門是編修院,科員由全國各地選來的精英人才組成,在局長的帶領下,校正并出版了一套又一套的醫學經典,我們現在看到的《素問》、《靈樞》、《傷寒論》、《金匱要略》等一批書籍都是這些高手們給整理,并將版本統一起來并出版的。
這個校正醫書局的同志們效率真是高啊,緊趕慢趕,就在許叔微出生前后(真是老天有眼啊),把《傷寒論》給整理出版了。
要說這個過程還挺傳奇的,您別看《傷寒論》這么經典一巨著,但在宋朝之前基本上已經沒有一個像樣的版本了。
唐朝時的中醫大師孫思邈各位熟悉吧,影響那么大的一專家,在他的早年愣是沒見過《傷寒論》,為什么呢?原來當時擁有此書的這幫醫生們都很自私,表面上都說:張仲景這個小醫生有什么了不起啊?沒什么好學的的!可實際上,一轉身,回家自己晚上偷著看《傷寒論》,學兩手然后牟利,這讓孫思邈感覺很不爽,覺得這幫人太不地道了,他在寫書的時候就寫下了“江南諸師秘仲景要方不傳”的感慨,等到了老年(各位也都知道孫思邈活了一百多歲,這個等候的時間可夠長的了),才看到了一本《傷寒論》,孫思邈看了以后,這份感慨啊,說這本書寫得太好了,原話是:“至于仲景,特有神功”,各位別理解歪了,這“特有神功”的意思不是說張仲景像東方不敗,而是說仲景的方子療效太好了。于是他把部份《傷寒論》內容就記錄到自己寫的《千金方》和《千金翼方》里了。
后來就又是好久沒有見到真正的《傷寒論》了,宋太祖的時候,節度使高繼送給皇上一本《傷寒論》,版本錯誤很多,讓皇上很不滿意,抑郁了很久。
結果是后來一個翰林學士王洙,在翻館藏的那些多少年沒人動的破書的時候,翻著翻著,看到了三本不大起眼的書,差點被蟲子給蛀了,他拿過來,很不在意地拍拍灰塵,被嗆了一鼻子灰,瞇著眼睛看了看書名,然后放下了。突然,他的眼睛瞪大了,嘴也張得能放下個足球,腦子中閃過了無數個霹靂:什么?張仲景寫的《金匱玉函要略方》?
于是趕快回頭,用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來,翻開看,此書分為三卷,上卷論傷寒,中卷論雜病,下卷載方,天啊,這就是傳說中的《傷寒雜病論》啊!(此等幸運事件降臨的幾率比中五百萬彩票要低五百萬倍)
后來,他把這個版本的《傷寒論》給抄了下來,傳播了出去(按:《傷寒雜病論》是合集,后來傷寒部份成為《傷寒論》,雜病部份成為《金匱要略》)。
校正醫書局的同志們就是根據這些版本的書,整理出了一個標準版的《傷寒論》,先是出了套大字的版本,據說特漂亮,但我都是聽說,因為這版早就絕了,現代誰都沒見過,民國期間聽說北平有一個人還有一本,但仔細找去,就在即將謎底揭曉的時候,此人不見了。
總之現在是沒了,我看見過一些老同志,今天還在為當時沒找到耿耿于懷呢。
大字本出版以后,有大臣向皇上打報告,說這大字本浪費紙,還特貴,老百姓買不起啊(跟現在的精裝書似的,老百姓一看價格就暈),請求印點小字本,讓書價降下來,于是皇上由從國庫撥了五千貫錢,用于刻板和紙墨工本,出版了小字本,“廣行印造”,這是給老百姓的,皇上特批:“只收官紙工墨本價”,不許盈利。
看來封建制度里的皇帝也做了些好事啊。
遺憾的是,這小字本現在也沒了(咱們中國人馬大哈是出了名的),但好在明朝的時候有一位叫趙開美的好同志給這個宋版出過一次模仿版,整個跟真的差不多,但您別高興太早了,就連這個趙開美同志的模仿版,現在全世界也就剩下幾本了,這幾本也是破的破,殘的殘,其中最完整的一本,我給大家透露一下秘密,現在就藏在沈陽醫學院的圖書館里,可是非常遺憾,由于該學院是西醫院校,對中醫界人士的熱情不大感冒,所以這個版本還沒有整理面世。
這個學校很有性格,中醫界無論多大的專家去了,基本是一口回絕,不讓看,前些日子有一位著名的日本專家去了,讓看了,回頭這個專家跟我說:“這個版本太好了,是中國的寶貝,可是為什么不出版呢?應該讓全世界根據這個最好的版本研究《傷寒論》!”
他哪兒知道中國還有中西醫不和這一說啊?
看到了吧,一本古書在經歷了硝煙戰火和風霜雨雪之后流傳下來,豈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各位看完了還等什么啊,您怎么說都比孫思邈幸運多了!還不趕快到新華書店去,馬上弄一本在手里?
您要是等沈陽醫學院那一版,不定是下面哪一代的事情了呢?(斗膽悄悄說句不吉利的話,還是在該學院圖書館不失火的前提下。)
讓我們再回到宋朝吧,這個小字本出版的時候是元佑三年,這個時候,小許叔微正是八歲,他的父母還沒有去世,他還正沉浸在父母溫暖的懷抱中呢。
不知經過怎樣的輾轉,有一本《傷寒論》到了許叔微的手中,可以想見,在父母去世以后,在許叔微同學苦讀的日子里,一直是以這本書為益智讀物的。
那個時候可不像現在,解釋《傷寒論》該怎么看的書特別多,隨便到書店里可以找到幾十種以上的。那個時候基本沒有,實際上這種情況基本可以理解,因為寫《傷寒論》該怎么看的參考書的鼻祖就在這里呢,就是我們這位許叔微,還有跟他差不多大的成無己等人,后來這哥幾個長大了,呼嘯成群,笑傲江湖,形成了一個后世的大門派:傷寒派。
這個傷寒派如果要用武林中的標準來衡量,那就相當于武林中的少林派,為正宗里面的正宗流派。
該派尊張仲景為醫中圣人,認為醫家之有仲景,猶如儒家之有孔子;醫書之有《傷寒論》,猶如儒家之有《四書》,其實在宋代以前,張仲景的地位并沒有這么高,剛才我聊過了,好多人都沒見過《傷寒論》這書長什么樣呢,就甭談認識張仲景了。正是從宋朝開始的傷寒學派,發掘出《傷寒論》的巨大價值,把張仲景提升到了醫圣的地位。
后世盡管出現了時方派等流派,但是仔細看看他們的理論內容,也都與《傷寒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我把上面的內容講完了,但估計您的心中還是存在著疑問,是的,甭說您,我的心里都還存在著一個巨大的疑問,那就是:為什么偏偏是這位許叔微就成了傷寒大家了呢?我們承認,《傷寒論》流傳得不容易,可看這本書的人那可多去了,當時和許叔微同時看到的人也很多,現在學中醫的人基本也是手一本了,怎么你我都沒成此類高人呢?
的確是這樣啊,一本書流傳到了許叔微的手中,這并不能成為他發奮鉆研的動力啊!正如《紅樓夢》擺在我們的面前,可也沒見哪幾位立刻動手來批注的啊。
到底是什么讓孤兒許叔微在沒人監督的情況下,拿起文辭深奧的《傷寒論》進行苦讀,最終掌握了其中復雜的診病方法的呢?
現在,為了揭開這個謎團,讓我們來模擬一次許叔微第一看《傷寒論》時的情景,來揣摩一下他的思維軌跡吧,這是偵探在追蹤迷案的時候最常用的一種手法了。
在一個深夜里,許叔微翻開了《傷寒論》,第一頁,映入眼簾的是張仲景寫的序。
讓我們跟隨許叔微一起來閱讀吧,在序言里,張仲景寫了自己家庭的遭遇,他說:“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紀年以來,猶未十稔(稔:年的意思),其死亡者,三分有二,傷寒十居其七。感往昔之淪喪,傷橫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訓,博采眾方”,發奮看了很多的參考書,才寫下了《傷寒論》。
原來張仲景是在這種凄慘的情況下開始攻讀醫學的啊!
許叔微的心被這些字句轟然撼動了。
那些似乎早已經愈合的傷口開始流血。
他抬頭看了看屋子里的四周,空空蕩蕩的,只有自己孤單的坐在屋子中央。
其死亡者,三分有二,是這樣的啊,這里原來是有三個人的,爸爸,媽媽,和自己。
那曾經是多么快樂的日子啊,有笑聲,有溫暖,有陽光。
在打雷的日子里,還有庇護的肩膀和雙手。
可是現在,一切都消失了,要自己給自己熬飯,沒有人跟你商量今天該吃點什么菜了,早晨再也沒有人喊你起床了,發燒時也要自己煮姜湯喝了,孤單的時候,要自己跟自己說話,實在想念爸爸媽媽了,就對著他們的衣服聊一會兒天。
這就是一個孤兒的生活啊。
許叔微的眼淚慢慢地流了下來。
在那天夜里,他完全體會到了張仲景當年是多么的痛苦與悲憤!
他甚至體會到了仲景流進心里的眼淚的苦澀。
和那種刺入骨髓的疼痛。
許叔微,能問你些問題嗎?
可以。
現在有一條道路,擺在你的面前,那是仲景曾經走過的道路。
是的,我已經看到了!
這條道路很艱苦,也很孤獨,你愿意走嗎?
我愿意!因為,我看到了走在前面的,仲景的身影!
你會每天見到患者痛苦的臉。
是的,我知道!
你也許會在救治的時候第一個被傳染上疾病的。
我知道,可是我不再害怕。
可是,你即使學了醫,也再也救不了你的父母了。
是的,但是天下蒼生有億萬個父母!
明白了,我無法再問什么了,許叔微,你出發吧,向著自己心中的信念,出發吧!
蠟燭的光芒慢慢地明亮了起來,因為東方已經破曉了。
燭光和晨光融為一體,照亮了整個屋子。
苦讀了一夜《傷寒論》的許叔微,此時伏在案幾上,輕輕地小憩片刻。
這樣,我們就把整個過程給理順了,這就是許叔微為什么能夠對歷來被稱為“深奧”的《傷寒論》下苦功鉆研的關鍵。
在對《傷寒論》進行了若干年的苦讀后,許叔微終于掌握了《傷寒論》的奧秘,從此,診病的療效大增。
一天,一個叫秋忠臣(這估計是當年最時髦的名字)的鄉親病了,患的是傷寒,大家這個時候都知道許叔微會看病啊,就把許叔微給請來了。
許叔微問了問患者的癥狀,患者告訴說:自己發燒,腦袋痛,心里發煩,口中還渴。
然后許叔微診了患者的脈,脈象是浮數,無力,尺部脈很弱(中醫將脈分成寸、關、尺三部份,尺部對應腎氣),許叔微倒吸了一口氣,說:“這是《傷寒論》中的麻黃湯證啊,按理說應該馬上服用麻黃湯,使邪從汗解。”
大家忙說:“對啊,那您就馬上給開些發汗的藥吧!”
許叔微:“可是,現在不能先行發汗。”
大家:“啊?為什么,還等什么呢?”
許叔微:“他的尺脈遲而且弱,仲景說過,尺脈遲的人,是營氣不足,血氣微少的原因,不可以先發汗,我要先稍微讓他的血氣足一些,這樣才能鼓邪外出啊。”
于是開了建中湯(也是張仲景的方子,可以調中焦脾胃以生氣血),在里面加上了當歸、黃芩兩味藥。
第二天,許叔微來到患者的家里后,患者家屬有點著急了:“你怎么還不給發汗啊,快發吧!”
許叔微診了脈:“還不可以,尺脈仍未起。”
家人:“管什么尺脈不尺脈的啊,你就發汗不就行了?”
許叔微:“像他這種身體,錯誤地發汗會導致病情嚴重的。”
家人:“天啊,還不發汗,你到底懂不懂醫啊?”
患者的二姨:“他大姑,你看到了吧,我說不請這個許叔微吧,你們非要請,這下怎么辦?”
第三天,患者的家屬更急了:“你他媽的到底懂不懂啊,還不發汗,別他娘的不懂裝懂,要是看不了早點告訴我們,告訴你,要是耽誤了我們就去衙門告你去!”(其言至不遜)
各位知道,許叔微一生看病都是不收診費的,你不收人家錢,為人家服務,人家還出口不遜,你會怎么樣對待呢?
要是擱一般人,袖子一甩,老子還不伺候你了呢!
對,就這么做,對于這些愚昧的人,沒有理由一味遷就!
咦?許叔微在做什么啊!他居然仍在認真地為患者診著脈,然后耐心地告訴其家人,大家不要急,尺脈馬上就要起了。
患者的家屬用懷疑兼憤怒的眼神看著許叔微,姑且再相信這個許叔微一回吧。
最后,診脈時,許叔微終于感到患者的尺脈有力了,這是正氣開始充足的表現,于是,開了麻黃湯(麻黃湯,《傷寒論》中的方子,主治太陽病表實證),給患者服下。
患者服用了第二次以后,突然病情發生了變化,只見他開始狂躁不安。
大家嚇壞了,他二姨又說了:“看到了吧,不聽我的,給治壞了,他大姑,趕快去衙門告他吧!”
許叔微:“稍安勿躁,馬上就好了。”
果然,片刻以后,患者安靜了(須臾稍定),然后看到患者的身上開始出汗了(按:剛才的煩躁是邪正相爭呢,此時是正氣已勝,開始驅邪外出了)。
沒幾天,病就好了。
他二姨悻悻地說:“沒想到許先生還有兩下子啊。“
他大姑:“多虧沒聽你的去衙門告人家許先生。”
患者:“許先生,留我們家吃頓飯吧!”
許叔微:“不用客氣,我該走了,再見。”
這下鄉人傳開了,這位許叔微診病很厲害啊,還不收老百姓的錢,可真是個好人啊,于是,來瞧病的人就多了。
有個姓京的老鄉,是賣草繩的,鄉里都管他叫京繩子,那天,天還下著雨,這位京繩子來找許叔微了。
許叔微忙問怎么了,京繩子告訴他,說自己的兒子三十歲,現在突然病了,想請許叔微去給看看,不知道許先生肯不肯。
許叔微聽了,二話不說,戴上草帽,披上蓑衣就隨京繩子出發了。
到了患者家里,許叔微也吃了一驚,只見患者蜷縮在床頭,渾身抖動,直冒虛汗,嘴里還說著胡話。
許叔微忙問京繩子,怎么會病成這樣呢?
京繩子:“唉,一開始沒這么重,只是有點怕風,身上微微愛出汗,請來位醫生,給開了副麻黃湯,結果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許叔微:“都有什么癥狀呢?”
京繩子:“他不停地出汗,身上發燒,總是驚悸不安,說胡話,晚上不睡覺,還有個特殊的地方,就是身上的肉直跳,您說這是怎么回事兒?另外就是渾身抖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許先生,我兒子的病是不是很重了啊?”
許叔微:“不要擔心,讓我來診一下脈吧。”
診脈以后,許叔微嘆了口氣,說:“我明白了,這是誤用麻黃湯發汗的緣故啊。”
京繩子:“許先生,為什么呢?”
許叔微:“您兒子的脈象很弱,像這種氣血很弱的人是不應該驟然服用麻黃湯發汗的,因為患者自己的正氣不足,服用這些藥力強烈的藥會導致身體的紊亂的。”
京繩子急了:“這個王八蛋大夫,我用繩子勒死他。”
許叔微:“不要這么說,這是沒有深入學習《傷寒論》的時候很容易犯的錯誤,可以服用真武湯化解掉它,真武湯的條文就是:‘太陽病發汗,汗出不解,其人仍發熱,心下悸,頭眩,身瞤動,振振欲擗地者,真武湯主之’。
于是,給患者開了真武湯(真武湯,《傷寒論》中的方子,主治脾腎陽虛,水氣內停之證)。
患者只服用了三次,病就基本好了。
患者全家都喜出望外,沒有想到這個方子療效如此迅速。
接著,許叔微又給患者開了清心丸、竹葉湯用來清解余毒,總之患者迅速地康復了。
患者一家人感激得不知說什么好,京繩子拿出些銀子,想給許叔微做為診費:“許先生,我們聽說您不收診費,為我們百姓免費看病,可您自個兒也不能太清苦了,我的這點心意,您就拿回去補補身子吧。”
許叔微推回了京繩子的手:“真的不用了,謝謝你的心意了,我該走了。”
其實,許叔微的生活一定是很清苦的,但是,他想起了那個夜晚,那個在仲景的書前發誓的夜晚,和自己曾經發過的誓言。
他要恪守誓言,一生無悔。
至此,我們已經看到,在仲景博大的慈悲情懷的感召下,此時的許叔微不再是一個令人可憐的孤兒了,他已經成長為一個成熟、穩重、境界高、技術強的醫生了,他從仲景的書中,領悟到了醫道的真諦,從此,一位經方大家開始出現在歷史舞臺上,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那么,許叔微從來不收患者的診費,他又是靠什么來生活的呢?北宋即將滅亡了,南宋即將開始,抗金浪潮風起云涌,在這樣的大時代背景中,許叔微的生活又有了哪些變動呢?我們明天接著聊。
經常有人問我,許叔微他看病不收錢,那他靠什么活著呢?
實際上,許叔微在學習醫學的同時,從來就沒有放棄對舉子業的學習,從他后來曾任徽州、杭州教官的經歷來看,他還是比較擅長教育事業的,在古代,這些讀書人最常用的謀生手段就是去教教課,給鄉里的小孩子們辦個輔導班什么的,總之只要不是戰亂,那么讀書人還不至于餓死的。
另外,古代一個自律的讀書人的生活標準是很低的,有很多人以清修為榮,這些人都粗茶淡飯,覺得還是菜根來得比較香,并沒有像蘇軾那樣經常炮制點兒東坡肉嘗嘗,也沒想娶個歌妓做小妾,所以保持一個低標準的生活狀態并不難(實際上在今天也不難)。
沒有了這些物質上的負擔,他們才可能做到向著心中的目標一直前行,直到達到最高境界。
許叔微從汴梁回到江南后,又治療了大量的患者。
看許叔微診病有種什么樣的感覺呢?那就是痛快,他診病猶如老吏斷獄,那么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癥狀,別人看著還暈著呢,許叔微來了三下五除二,很快就能找到問題的癥結,然后逐一點破:此病在外、在里;屬虛、屬實,在六經之何經,是《傷寒論》中的某某湯證,很迅速地給剖析清楚,然后下藥。
需要介紹一下的是,張仲景的方子(張仲景的方子后世叫“經方”)有個特點,可能搞中醫的人都有過體會,那就是,只要您辨別清楚了這個病是符合仲景哪個方子的湯證,確認無誤,開方下去,三副藥內,一定見效,這叫“經方不過三”,沒有效果,對不起,絕對要換方了,因為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您沒有認對湯證,絕對沒有一吃就是半年的事情。
一般輕些的病三副藥基本就會好了,這就是經方的神奇之處,真正的經方大家,經常會被患者認為是魔術師的,那么奇怪的病,怎么三副藥就好了呢?
因此許叔微在群眾中也積累了非常好的聲望,各地來找的人絡繹不絕。
有個姓郭的大款病了,患的是傷寒,也就是現在說的外感病,身上發燒,腦袋疼,怕見風。
這些癥狀里面,最為要命的是大便不通,這可不是一般的難受,這位郭大款此時是腹脹得要命。
通常這大款和當官的患病是很難處理的,因為他們請來的醫生太多了。
您別以為醫生多是好事,這醫生之間辯論起來且沒完沒了著呢!
郭大款在一旁急的,都快暈了,心想:各位老大,我這難受著呢,你們倒是快點啊!
一位醫生很有把握地捋著山羊胡子,說道:“這分明是大柴胡湯證嘛,應該用大柴胡湯(大柴胡湯,《傷寒論》中的方子,用來治療少陽、陽明合病之證)!”
另一位顯得更有把握:“賢弟所言差矣,愚兄以為這是大承氣湯證,應該用大承氣湯下之(大承氣湯,《傷寒論》中的方子,用來治療腸中燥結的里實熱證)!”
這第三位也不示弱:“我認為應該用蜜導之法(《傷寒論》中的外導通便法)!”
看來各位醫生也都研究過《傷寒論》了,但那可不是看過《傷寒論》就能成為名醫的啊,沒有掌握要點,有時候會總是找不到和疾病對應的湯證。
醫生辯論也就罷了,這親戚朋友還跟著起哄,大家三五一幫,開始了混戰,七大姑八大姨這個時候終于有了用武之地,直搞得一時勢均力敵,難分勝負。
可苦了這位肚子還脹著的郭大款,眼睛都快綠了:各位老大,聽你們誰的啊?!
這個時候,有人想到了許叔微,于是郭大款趕快讓人去把許叔微給請了來。
許叔微一進門,就被這個陣勢給嚇了一跳,好家伙,三位醫生,這么多親戚,熱鬧得很啊。
甭管他們了,趕快診病吧,于是許叔微讓郭大款伸出雙手,診了寸口脈,然后,又診了他腳面的趺陽脈(這是仲景推薦的一種脈法,用以診斷胃氣的盛衰)。
診完后,問患者:“您的小便的情況如何?”
患者回答:“小便頻數。”
明白了,許叔微的心里有數了,抬頭一看,那么多雙眼睛盯著自己呢,大家都想著許叔微支持他們那方呢。
敢情許叔微誰都沒支持,他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這是脾約證啊,應該用仲景的麻子仁丸治療。”
郭大款一聽,哭的心都有了,好嘛,本來是三個觀點,現在又多出來一個,我該聽你們哪位大哥的啊?
許叔微望著大家疑慮的目光,肯定地說:“仲景說過:‘趺陽脈浮而澀,浮則胃氣強,澀則小便數,浮澀相摶,大便則硬,其脾為約,麻子仁丸主之’。用大承氣湯和大柴胡湯恐怕都不合適啊。”
大家聽許叔微說完,沉默了片刻,然后又開始喧嘩了起來,各位親戚朋友為了表示自己對大款的熱情,紛紛陳述自己的意見,認為自己的才是真正的關心。
這就叫:家無主病之人。
什么是主病之人呢?就是一個家庭里有人病了,到底該怎么看病,需要有一個說了算的人,此人要有經驗,在家族里有地位,說話別人服氣,這就是主病之人,否則議論紛紛,永遠沒有個定論的時候。
許叔微一看,這叫一個亂啊,再這么耽誤下去這位郭大款的病可就要重了,于是,向病人家屬發出了最后通牒:“我認為就應該用麻子仁丸,如果你們不相信,那恐怕就會生出其它的變證來,到時候可別來再找我啊,我這就要告辭了。”
這是要給他們點壓力,其實以許叔微的心腸,哪里會不再理睬人家呢。
大家都愣了,目光刷地都集中在了許叔微的身上,不知道怎么辦好。
這時,郭大款的弟弟站了起來,這是個比較有條理的人,他說:“各位,我看大家就別爭了吧,既然有仲景的話在,不按照仲景的話行事,那成何體統(看來仲景的名字宋朝老百姓已經開始熟悉了)!我雖然很愚昧,但是我覺得還是許叔微先生的話在理,你們各位醫生還有什么意見,現在都說出來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想,估計自己讀仲景的書沒有這位許叔微讀得好,就別在這現眼了,于是,集體保持沉默。
好吧,那就按照許叔微的觀點,服用麻子仁丸吧。
于是拿來了麻子仁丸一百來粒,分成三次服下,在一頓飯的功夫就服下去了(食頃間盡)。
當天晚上,這位郭大款終于舒坦了,大便通暢地排下。
然后出了一身的汗,很快外邪就解了。
這個病就這么好了。
郭大款興奮地拿出了大款的氣度,想要重金酬謝許叔微。
許叔微笑了笑:“我只是想濟世活人而已,不用報酬了,以后當鄉民有什么災難的時候,你捐助些就行了。”
“許先生真是好人啊,我記住了,以后需要捐助您說話!”
大家萬分喜悅。
可是許叔微卻高興不起來了。
為什么呢?因為許叔微想到了一個問題,就是為什么那三個醫生會把握不準湯證呢?
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大家只要翻開許叔微的醫案《傷寒九十論》,就會發現這樣的情況比比皆是,許叔微有時幾乎成了救火隊員,到處去糾正前醫的錯誤診斷。
這要擱一般人,別的醫生笨,自己心里高興著呢!好啊,這幫人越笨越好,這樣我的名聲就越來越大,找我的人也就越來越多,我才不管他們怎么提高呢!
可人家許叔微擔心的卻是這些醫生的水平,“能夠治好病的醫生越多越好啊!”——這是達到了這種境界的人的想法。
可是怎么才能把自己的經驗傳授給他們呢?
許叔微想來想去,想到了一個大家打破腦袋都想不出的辦法:編歌謠。
寫到這里,各位一定開始無比好奇了吧,歌謠?難道許叔微解讀《傷寒論》的奧秘居然會用歌謠的方式?玩笑開大了吧!
不是開玩笑,我們的許叔微同志回到家里,展開紙墨,開始像一個幼兒園老師備課一樣,把自己學習《傷寒論》時總結出的辨證方法,用歌謠的形式給寫了出來。
許叔微不愧是高人,寫歌謠都寫出了大名堂,這個歌謠后來出版成為一本書,叫《傷寒百證歌》,成為學習《傷寒論》的一部經典著作(現在書店有賣的)。
各位一定非常急切地想看看這個歌謠到底是什么樣的吧?
好的,讓我們來看看許叔微同志寫的科普讀物吧,我給各位節選幾句,讓大家參觀一下。
在論述如何識別病位在里的“里證歌”中,許叔微告訴大家:“不惡寒兮反惡熱,胃中干燥并潮熱,手心腋下汗常潤,小便如常大便結,腹滿而喘或譫語,脈沉而滑里證決。”當然,后面還有很長的一段,這都是在告訴大家,您不是覺得自己無法識別里證的辨證方法嗎?沒關系,只要您把這個口訣記住,到時候一背,這個口訣就會提醒您,這個患者可能是個里證。
在每段歌謠的旁邊,他還寫下了大量的注釋,來告訴大家具體的理論根據。
寫好以后,許叔微放下筆墨,擼起袖子,走出家門,開始了他的聲勢浩大的推廣歌謠運動。
到底該怎么宣傳呢?當然,許叔微不能站在路邊像派送小廣告似的來搞這個事情,其實最佳的宣傳地點就在診療過程中,在患者的床邊。
比如,有這么一位叫莫子儀的人病了,患得也是傷寒,已經有七八天了,現在他出現的這個癥狀實在是比較可怕——發狂。就是六親不認,不但不認,還狂躁不已,說胡話,摔東西。這下家里可吃不消了,這可不像別的人,患了病了老老實實在床上一躺,慢慢養著,這位是滿地走啊,你不招他他還惹你呢?沒辦法,趕快請醫生吧!
先是請了一位醫生來,這位醫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追著患者跑,冒著挨打的危險才給患者診了脈,脈微而沉,再看這位患者,身上的皮膚微微地有點發黃,于是醫生判斷,這是“熱毒蓄伏心經”啊,應該用鐵粉、牛黃等重鎮清心之品治療。其中的鐵粉在中醫叫做“生鐵落”,是什么呢?就是鐵匠在打鐵的時候濺起的鐵花,落到地上冷卻后形成的鐵粉,《黃帝內經》里認為此物有重鎮心神的作用,對于狂躁有療效,后世也有一些用此物熬水入藥最終取效的醫案記載。
但是顯然這次并沒有效果,患者的狂躁如故。
這下家里面傻了,這怎么辦啊?不能讓他這么下去啊,再這么砸下去家里豈不是要宣布破產了?干脆,在把許叔微先生請來吧,聽說這位不但瞧病不收錢,還醫術高超呢。
于是請了許叔微來。
許叔微到了以后,先是等患者安靜的時候,按了按患者的肚子,他這手一搭到肚子上,心里就明白了,這位肚子的皮膚冰涼,感覺手下硬硬的,肚子是脹滿的,稍一加勁患者就喊疼。
“小便暢快嗎?”許叔微問患者家屬。
“小便很通暢。”家屬回答。
“明白了。”
然后再次診了脈象,仍然是微而沉。
“怎么辦啊,許先生?”患者的父親問,話音未落,一低頭,一個茶壺飛過,碎在對面墻上,然后抬起頭,急切地望著許叔微。
許叔微拉著大家到了另外的屋子,對他們說:“這是一個瘀血證啊,仲景說:‘太陽病,身黃,脈沉結,少腹硬,小便不利,為無血;小便自利,其人如狂者,血證諦也。’就用仲景的抵擋湯。”(抵擋湯,《傷寒論》中用來治療下焦蓄血的方子,其中藥物組成為活血化瘀的水蛭、虻蟲、桃仁,和兼有通下作用的大黃)
于是到藥鋪抓了抵擋湯,給患者服了下去。
當服到第二副藥的時候,患者“下血幾數升”(這是離經之瘀血排出了),然后奇怪的現象出現了,患者開始不狂躁了,安靜了下來,再接著,出了一身的汗。
這個病居然就這么好了。
這是個中醫里面典型的上病下治的醫案,病的表現在上面,心神狂亂,但是問題的癥結在下焦,治療好了下焦,那么上面的病也就好了。
大家都一邊拍手一邊沖患者驚呼:“天啊!太神奇了!你怎么這么快就好了!”
患者好奇地看著大家:“出什么事了?你們怎么都顯得那么狂躁呢?”
雖然大家都很高興,可是先前給患者診病的那個醫生卻很沮喪,自己的醫術怎么不靈呢?為什么自己就辨認不出這是個下焦蓄血證呢?
正在想著,只覺得有人牽自己衣服兩下,一看,原來是許叔微。
“啊?許先生找我何事?”
許叔微:“你先出來,來,我教給你一段歌謠吧!”
醫生:“啊?歌謠?老大,剛才我已經很難堪了,難道,你真的覺得我的智商很低嗎?”
許叔微:“哪里,只是我編的歌謠而已,我讀,你聽聽。”
醫生困惑中:難道這是一種最新出爐的羞辱方法嗎?
許叔微:“蓄血如狂脈沉微,但欲嗽水不咽入,小腹滿硬小便利,不發寒熱大便黑。怎么樣?能記住嗎?”
醫生:“啊?這是什么?”
許叔微:“這是蓄血證的辨證要點啊,你只要背下來了,下次可以有個提醒作用啊。”
醫生恍然大悟:“哎呀許先生,我明白了,您可真是高啊!多謝指點了!”
許叔微:“沒有關系,這個是我抄寫的《傷寒百證歌》,你拿去吧,仔細讀讀,會有收獲的。”
醫生:“許先生真是宅心仁厚啊。”
許叔微誠懇地望著這個醫生,說出了告別的話:“哪里,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做一個好醫生,再見了。”
這個醫生手中捧著《傷寒百證歌》,目送許叔微遠去,心中充滿了溫暖。
他很好奇,在這個充滿了競爭的世界里,能夠如此無私地幫助別人的人,他有著怎樣的一顆心呢?
江南三月,鶯飛草長。
到處都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許叔微一路走去,心境開朗。
贈人玫瑰,手留余香。
此刻,許叔微的心里也非常的愉快。
其實他的心里想得很簡單,他只是希望這個世界上出現千萬個好醫生,去救助更多的患者,如此而已。
那些世人眼中的互相傾軋的事情,在他的心中,連一絲一毫都不曾存在過。
其心胸寬闊如此,又怎么能放不下那么多的學問呢?
世人的心中雜念太多,又如何能夠放得下學問呢?
就在許叔微為患者診病的時候,國家的局勢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北宋政府倒臺了。
倒臺的原因當然我不用說,地球人都知道了,是大金國攻破了汴梁,把北宋皇上的老巢給一窩端了,連徽宗、欽宗帶后宮嬪妃公主全給擄走了,慘烈之極。
這事兒對當時的讀書人影響,不能說是影響,應該說是刺激,簡直太大了,自己的皇上被人家給抓走了,這,這算是什么事兒啊?!這簡直是飽讀孔孟之道的學子們的奇恥大辱。
隨即,南宋政權建立了,舉國上下皆寄希望于新皇帝趙構,盼望早日恢復中原。
這一年,許叔微四十七歲了。
但是,愛國之心是不分年齡的,大家應該記得,陸游臨老了還讓子孫“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呢!
許叔微也不例外,他的心情激憤不已,總覺得該為國家做點兒什么。
老天爺仿佛是覺得這樣還不夠亂,又加上了流寇的騷擾。
侵擾許叔微家鄉的流寇是以一個叫張遇的人為首的隊伍。
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定位這個張遇團伙,宋朝官方記載當然是叫做“賊”,但是隊伍里面顯然有農民起義的色彩,北宋末年的農民起義就是有這樣的特點,那就是成份復雜,潰軍和農民起義者混在一起,張遇這個人本來是河北真定(就是李東垣的家鄉)的一個馬軍,估計屬于軍棍一類的人物,后來看到時局較亂,就趁勢起兵,帶著隊伍一路輾轉,就來到了許叔微的家鄉,他的隊伍號稱有兩萬余人,軍紀很差,攻陷了哪個地方就開始燒殺劫掠,單從這點上來看,我寧愿把他定位成“流寇”。后來這支隊伍在接受招安后,由于繼續搶劫,被韓世忠給收拾了一下,把眾將官殺了幾十人,老實了,從此收編入韓世忠的隊伍。
南宋政權剛建立的時候,張遇還沒被收編呢,還是一個規模很大的流寇,他們從北方一路殺來,直奔許叔微的家鄉真州。
老百姓緊張極了,因為這個時候的宋軍幾乎沒有什么戰斗力了,大家估計,城池是估計守不住的了,但是又能夠往哪里逃呢?你能保證剛逃到那里,賊人就不會馬上攻打那里嗎?
在那些動亂年代,那些梟雄們金戈鐵馬、指揮江山,可實際上最倒霉的是老百姓。
那些梟雄們得到了后世的盲目崇拜,很多人說一看到他們的故事就血脈噴涌、興奮異常,實際上,亂世真的來了,可能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到時候要帶著老婆孩子跑路啊。
許叔微此時在做什么呢?還能做什么?還是給大家看病唄,只不過,這時來看病的人群中多了很多宋軍軍士。
古代醫案中記載治療軍士的并不多見,機會難得,讓我們來欣賞一下,順便也分析一下宋軍的軍力吧。
這個時候亂得很,真是好人心惶惶,每個家里都在打包袱,把值錢的東西收拾起來,準備藏到難以找到的地方。路上官軍的馬隊跑來跑去,這是守備官軍在調動,大家都從門縫里向外張望,想得到點前線的消息,實際上,此時張遇距離這個還有些距離,但是進兵的方向卻是這里。
一天,有人拍打許叔微家的門板,許叔微打開門,看見幾個人抬著一個官兵,忙問是怎么回事?
來人告訴他,這是從前線宣化鎮(這不是河北的宣化,而是真州邊上的一個小鎮)部隊撤下來一個病號,是個軍士,患了傷寒五六天了,宣化鎮上沒有醫生,就跑到真州來找許叔微了。
許叔微請大家進了屋子,隨便問了問前線怎么樣了?張遇打過來了嗎?然后診了脈,脈象洪大而長,再問了問患者的癥狀,是大便多日不通,身上發熱,沒有汗。
許叔微說:“這是個陽明證啊,需要使用瀉下的辦法!”
患者家屬聽了嚇一跳,說:“這位患者都七十多歲了,使用瀉下的方法不合適吧。”
看看吧,連七十多歲的人都當兵去防御敵人了,可見宋軍隊伍的質量不怎么樣。
許叔微說:“恐怕只有這樣的辦法了,現在‘熱邪毒氣并蓄于陽明’,不管多大年齡,不瀉下不行啊。”
患者家屬只好答應了,于是許叔微給開了大承氣湯。
過了半天,患者什么反應沒有(半日,殊未知)。
許叔微這個納悶啊,不對啊,看他這個體質,該瀉下了,怎么還沒反應呢?
于是又診了脈,問了病證,居然病情一點兒也沒改變。
想個片刻,許叔微突然明白了,問患者家屬:“藥都喝了嗎?”
家屬:“報告許先生,我怕他的身體受不了,只給他喝了半副。”
好嘛,許叔微一看果然如我所料啊:“馬上再服一副,這樣吧,這次我親自監督,喝下去為止。”
這回可逃不掉了,在許叔微的眼皮底下,就把這一副藥灌了下去。
沒多久,患者就喊著要去廁所,然后就開始瀉下了。
瀉了以后,全身微微出汗,一摸,溫度已經降下來了,其它痛苦的癥狀也消失了。
第二天的時候,還想跟許叔微要補藥補補呢,許叔微告訴他,這個時候不能補,怕邪熱未清啊,只需要喝些粥調理一下就可以了。
這位七十多歲的軍士好了以后,又回到宣化去守備去了。
第二年,就是公元1128年,戊申年,在正月的時候,張遇的隊伍直奔真州殺來,在城外就和宋軍交戰上了,打得不可開交,一時間城內也亂了,百姓有的幫助宋軍守城,有的運送物資,總之你看街道上都是來回奔跑的人群,和一張張慌亂的臉,往日寧靜的生活狀態被徹底打破。
到許叔微這里來尋求救治的人更多了,很多都是從前線下來的。
這個時候,有一個宋軍軍士被張遇的部隊俘虜了,很倒霉,張遇這幫人安置俘虜的地方很特別,是把俘虜給塞在小船的甲板下面(置于舟艎板下),這絕對不是人呆的地方,估計就是平時打上來魚放魚的地方,這位老兄被塞在這個甲板下面就沒人管了,窩在那里,這份遭罪。
好在這位老兄是個機靈人,后來看到個機會,居然從那里跑了出來,逃回到了真州城內。
自由萬歲!這位老兄終于體會到了自由的快樂,于是開始狂吃——估計已經餓暈了,然后脫下衣服找虱子,估計在甲板底下被這幫寄生蟲給咬慘了。
結果第二天,開始發燒了。
先請了位醫生,這位醫生一分析,餓了幾天,然后狂吃了一頓,甭問啊,這是有食積啊,使用瀉下之法吧,于是開始開了瀉下的方子。
結果瀉是瀉了,病沒好,罪白遭了。
又請了位醫生,一聽說患者曾經脫衣服找虱子,好嘛,這可是正月里啊,甭問啊,這是外感風寒啊,應該發汗。于是就開了發汗的方子。
汗也發了,病還是沒好。可是再經過這兩位醫生的治療后,患者開始感覺精神困頓,而且還開始喘上了,呼吸很費力,可把兩位醫生嚇壞了。
沒辦法,只好請來了許叔微。
許叔微診斷結束,沒說別的,只是背了段《傷寒論》的條文:“太陽病,下之,微喘者,表未解故也,桂枝加厚樸杏子湯主之。”
兩位醫生愣了,心想:什么意思?不說是什么病,口中念念有詞的,這是干什么啊?好像是在背誦《傷寒論》條文呢吧?
一位稍機靈點兒的馬上反應過來了,噢,這是說這個病該用桂枝加厚樸杏子湯呢(桂枝加厚樸杏子湯,《傷寒論》中的方子,用來治療風寒引起的肺氣上逆之證)。
另外一個也反應過來了,可是仍有些疑慮:“這個桂枝我可沒有用過,這味藥是不是太熱啊,能治療喘癥嗎?”
許叔微也不客氣,直說了:“各位來看看仲景方子的療效吧。”
于是抓了藥,熬好給這位老兄喝了,只喝了一副,就不喘了(一投而喘定)。
再喝了第二副以后,患者開始微微地出汗,到了晚上,身上熱就退了,再一診脈,脈象已經平和了。
兩位醫生傻了,張了半天的嘴,最后由衷地感慨到:“不知仲景之法,其神如此!”
許叔微告訴他們:“仲景之法,豈誑惑后世也哉!”
然后勉勵兩位醫生,等戰亂過去了,二位好好研究一下《傷寒論》吧,這里面可以汲取的東西很多呢,如果研究中遇到了問題,還可以看一看這本歌謠集《傷寒百證歌》,來,這本書,送給你們了。
兩位醫生的嘴張得更大了。
從上面的醫案我們也看出些端倪了,那就是宋軍的戰斗力不怎么樣,估計占不了什么優勢。
果然,沒有多久,真州就被攻破了,張遇的軍隊進入了真州,開始了大肆燒殺搶劫。
搶劫的過程我就沒法兒說了,在中國這塊土地上,歷朝歷代下來,中國的老百姓可能已經經歷過以千萬計數的搶劫了,每次這些軍隊打來打去,無非就是為了占有老百姓家里的那點可憐的財產,一旦攻下了一個地方,沒說的,就是撒開人馬,進入各家各戶,值錢的東西拿走,能吃的家畜帶走,年輕的婦女擄走,就是這些事兒。
還是那句話,老百姓總是那個最倒霉的角色。
許叔微呢?可以想見,在這樣的動亂中,許叔微只是一個讀書人,一點回天之力都沒有。
他只是這些遭難的成千上萬的百姓中的一個。
許叔微為此悲憤不已。
劫掠過去了,張遇的搶劫隊伍如同蝗蟲一般,直奔鎮江府而去,他們的下一個搶劫目標是鎮江,在若干天后,他們攻陷了鎮江,又進行了一次規模類似的搶劫。
此時,整個真州如同地獄一般,往日繁華的場面不見了,街上滿目瘡痍,到處可見被燒毀的房屋和無家可歸的百姓。
有的家里糧食被搶走了,全家已經很多天挨餓了;有的家里房子被燒了,一家人在露天的房子里忍受冬天的寒冷。
被殺死的人也很多,每天都可以見到大批的送葬隊伍,有的尸體無人認領,就堆放在露天位置。
以上都是導致瘟疫爆發的致病因素,正所謂:“大災之后必有大疫”。
果然,沒出多久,一場大規模的瘟疫,席卷而來。
許叔微目睹這一切的發生,心急如焚,因為這些致病因素,他一個都清除不了,此時,他突然感到了做為一個老百姓的無奈,你的醫術縱有通天的本事,可是面對那么多的百姓在露天的寒冬里挨凍,你也無能為力。
我們完全可以想見,以許叔微那樣的慈悲心腸,面對如此人間慘劇的時候,他的內心一定在經歷著痛苦的煎熬。
怎么辦?沒有辦法,許叔微痛定思痛,擦干了眼淚,挽起衣袖:做為一個醫生,我能盡力做點兒什么就做點兒什么吧!
他先找到了藥鋪的老板,還好,劫匪并沒有認為中藥值錢,只是搶走了錢,卻留下了藥。
許叔微對老板說:“此時瘟疫大行,老板請施舍些藥來救人吧。”
老板:“許先生您一向免費給百姓診病,我們已經佩服不已了,現在您有這等請求,我們哪里能拒絕呢?”
于是派了店員:“許先生前面給災民診病,你們后面就回店里抓藥送去。”
許叔微在談了幾家藥鋪后,就開始行動了。
他開始挨家挨戶地敲門(估計很多家都沒有門了),對每家的瘟疫患者進行救治,大家一開始比較吃驚,咦?我們家沒有請醫生啊?我們已經沒有錢付藥費了!
可是,當大家看到是許叔微來了的時候,都明白了,而且當聽說草藥也會免費送來的時候,大家都感激得流出了眼淚。
在寒風里,從早晨到夜晚,從白天到黑夜,許叔微一直在忙碌著,身后藥鋪的店員已經輪換過幾批了,可是許叔微卻只有忍受著疲倦,咬牙堅持著。
他在心里告訴自己:再多堅持一會兒吧,沒有時間了,隨時都在有人死去啊,要快啊!一定要快啊!
王先生患瘟疫已經幾天了,家里人雖然憂心如焚,卻無計可施。
這時,許叔微前來詢問了:“你們家里有人患瘟疫嗎?”
大家都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馬上回答:“有啊,在這里躺著呢?”
許叔微:“我來給看看吧。”于是帶著藥鋪店員進了屋子。
患者家屬居然還沒明白過來呢,還呆呆地看著,倒是藥鋪店員給解釋了:“我們許先生免費給大家看病,藥也是免費贈送的!”
一家人這才感激地作揖致謝。
許叔微問了患者的病情,家人敘述,患者是身上發熱,自汗,身體感覺沉重,連翻身都困難,總是昏睡。
許叔微診了脈,然后說:“這時風溫病啊,需要用葳蕤湯合獨活湯來治療,開兩副,明天這個時間我再來復診。”
店員記下,馬上跑去抓藥了。
許叔微告辭,在走出這家的時候,他把眼睛閉上了片刻——他太疲倦了,只能用這種方式休息,然后,努力睜開眼睛,進入下一家。
在進入一個人家的時候,許叔微意外地發現這家已經有個醫生在診病了。
那個醫生見許叔微進來了,馬上上來打招呼。
許叔微愣愣的,一時想不起這個人來。
這個醫生笑著說:“許先生您不記得了?在給鎮東莫子儀治療狂癥的時候,您送給過我一本《傷寒百證歌》啊?”
噢!許叔微這才想了起來:“您這是?”
醫生:“聽說許先生在給瘟疫患者義診,我雖然本事不如您,但也想效仿您為百姓做點兒事。”
許叔微驚喜地發出了高興的贊嘆:“好啊,那就一起來吧。”
他仔細地看看了那位醫生的診病過程,發現他進步很快,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于是告辭:“這里你處理吧,我去下面的人家了,再見。”
醫生抬起頭:“許先生,再見。”
許叔微剛要出門,那個醫生突然叫住了他:“許先生!”
許叔微:“啊?”
醫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我們以后,就是朋友了,是嗎?”
許叔微望著他,用力地點點頭:“是的,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朋友,這兩個字,此刻溫暖著兩位患難中的醫生的心。
朋友,一定會再見面的!
他們互相堅定地對望了一眼。
然后,許叔微轉身走了出去,進入到下面的一戶人家去了。
文獻載:“建炎初,劇賊張遇破真州,已而疫疾大作,知可(許叔微的字)遍歷里門,視病與藥,十活八九”。
他那些治病的記錄,在他寫的醫案類的書《傷寒九十論》中,一一可以看到,各位有興趣者,可以拿來閱讀,此書在中醫醫案類書籍中,地位重要。
慢慢地,瘟疫過去了。
可是,許叔微的心卻沒有平靜,他有的時候走出家門,望著千瘡百孔的街市,心中悲憤不已,他想:國家如此動蕩,造成千萬百姓流離失所,我卻每天只能治療那么幾十個患者,難道我不應該投身到更大的事業當中去嗎?
我們看到了,許叔微是從悲天憫人的角度出發的,想投身到挽救國運的事業當中去,相信這時當時許多讀書人都在想的事情,這跟后來的魯迅棄醫從文有些相似之處。
于是,在經過了好多天的思考后,許叔微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他向家人宣布,他決心重新拿起舉子業,考科舉,進入政府,做一些能夠挽救國家命運的事情。
這個時候,正是南宋大將韓世忠在黃天蕩圍堵金兀朮的十萬大軍,將其一舉擊敗的時刻,此時舉國上下一片振奮之象,許多熱血沸騰之人都在振臂高呼。
然而,實事后來證明,他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估計各位可能擔心,如果許叔微從此不再看病了,那豈不是要失去一個好醫生?
請您放心吧,許叔微是不會停止看病的,相反,他在去趕考的路上,反而治療了很多患者,很慶幸的是,這些醫案都記錄下來了,讓我來給大家展示一二吧。
比如他到了毗陵(現在的常州)去備考,結果學官(估計是教委的官員)中有一個人叫王仲禮的,這位王仲禮的妹妹病了,許叔微一聽,沒什么推托的啊,領導的妹妹病了,我去給瞧瞧吧。
到了王仲禮家一看,他妹妹還病得不輕,患傷寒已經七八天了,現在躺在床上處于半昏迷狀態,喘氣的時候喉嚨中發出痰聲跟拉鋸似的,牙關緊閉,眼睛半閉著,已經不認識人了,看這樣子,很危急了。
許叔微也倒吸了一口涼氣:“怎么病成了這樣啊?”
患者的母親說:“剛開始得病的時候就很怪,白天沒事,可是,一到了晚上……”
許叔微:“到了晚上怎樣?”
患者的母親壓低了聲音:“一到晚上,她就像鬼神附體了一樣,開始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很嚇人啊,許先生,您說,她是不是中了邪了?”
神秘氣氛開始在屋子里蔓延,幾個家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種恐懼的表情,顯然這兩天已經被嚇著了。
患者的母親:“您要是不來,我就準備去把道士請來驅邪了。”
難道,真的是鬼神附體?
許叔微倒是很坦然,問:“剛得病的時候,她的月經是不是正好來了?”
患者的母親:“咦?這么隱秘的事你怎么知道?是來了,可是發燒了兩天就自己回去了。”
許叔微笑道:“哪里有鬼神附體,這叫熱入血室證啊,仲景說過:婦人中風,發熱惡寒,經水適來,晝則明了,暮則譫語,如見鬼狀,發作有時,叫熱入血室。”(熱入血室:指婦女患了外感以后,邪熱進入了肝經血分或者胞宮,通常會引起神智異常)
患者的母親:“噢,原來不是有鬼啊!”
許叔微:“不是有鬼,只不過前面的醫生用錯了藥,導致痰涎上涌,現在我先用一呷散(一呷散,主藥成份為天南星,為化痰之藥)把痰去了,然后再調治。”
于是給患者服用了一呷散,兩個時辰以后,吐出了大量的痰涎,這時呼吸就開始通暢了,人也蘇醒了。
接著,許叔微給她服用了小柴胡加地黃湯,服用了三副以后,患者就好了。
這下,請道士驅邪的錢算是省下了,患者的母親很想把這筆錢轉贈給許叔微。
許叔微笑著回絕了:“我一生都不收患者的錢。”
大家都暈了,天下還有這樣的醫生啊?!
從此,常州的人也知道有這么一位特殊的醫生了。
我這么寫,可能大家會感覺許叔微就像我們現代的雷鋒一樣,走到哪里好事做到哪里,古代文獻里沒有這樣的評價,我是把許叔微的醫案按照年代給排列出來,然后與他的一生經歷一一對照的,對照的結果就是這樣,發現他就是這樣一個純粹的人、一個高尚的人,您還別不服,就他做的這些事情,您還真沒法兒給我找出第二個人來。
比如快要考科舉了,在還有幾天的時候,許叔微聽說另外一個考生病了。
這個考生叫彭子靜,是從建陽來的,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患了傷寒。(同試有建陽彭子靜得疾)
您說這要不要命,等了那么長的時間,又是大老遠的跑來,就是為了這一次考試,結果還沒考呢,自己先躺下了。
這就好比是現在,快要高考了,沒幾天了,結果考生生病住院了,您說這能不急人嗎?
這要擱一般人,早就躲了!為什么?這還用問嗎,這個時候那可真是一刻值千金啊,誰愿意耽誤這個時間來照顧別人啊,自己的前途全在這一搏上呢!而且,要是傳染了自己,那豈不是更虧大發了!
可是人家許叔微連想都沒想,一聽說有人患病了,馬上就跑去救治。
得,這位許叔微估計是腦袋里就一根弦,讓我們上去勸勸他吧!
許先生,站住!你先別沖動,你要想想自己,馬上就要考試了,此時一刻千金啊!
許叔微:你是想讓我,不去管患者,為了自己的前途備考?
不能這么說,可此時人們都會這要做的!
許叔微:那么,我對得起“醫生”這兩個字嗎?
我靠!你這個人……“醫生”這個稱號有這么重要嗎?!現在醫生有收黑錢的,有亂開藥的,有見死不救的,人家都發財了,你這樣像個傻子似的有什么用?!
許叔微站住了,瞪大了眼睛:他們會那樣嗎?
怎么不會?!好多醫生都那樣!
許叔微失望了,沉默片刻,然后重新抬起頭,一個字一個字堅定地說:即使世界上,所有的人都那樣了,我也要自己堅持下去,做一個好醫生!
沒法兒說了,你,你這到底是為了什么?!
許叔微:為了我心中的——醫道!
許叔微到了彭子靜住的客棧,一看,彭子靜真慘,大家都躲了,他一個人蜷縮在床上,近乎絕望了。
看到有人進來,彭子靜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問:“您是哪位啊?”
許叔微:“我是和你一起考試的許叔微,你的癥狀如何?”
彭子靜無力地說:“你還來管我干什么啊,快去備考吧!”
許叔微:“你的癥狀如何?”
彭子靜:“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許叔微:“你的癥狀如何?!”
彭子靜看著這個奇怪的許叔微,沉默片刻,然后慢慢地說了自己的癥狀:他現在發燒,頭痛,嘔吐,最要命的是不斷地出汗,身上像剛洗澡了似的。(自汗如洗)
敘述完了病情,彭子靜絕望地問許叔微:“怎么辦啊,離考試沒有幾天了(去試不數日),現在卻病成了這樣,到底該怎么辦啊(而疾勢如此,為之奈何)?”
許叔微:“不要急,我給你診一下脈吧。”
診完了脈,許叔微告訴彭子靜:“你是前面服錯了藥,發散太過,陽氣也隨著有外泄之機,現在我要給你把汗止住,這樣陽氣不至于外泄,你的身體就會自己恢復的。”
于是開了術附湯,然后自己親自跑到街上,買來了藥。
又在客棧里親自把藥煎了,端到彭子靜的床前。
彭子靜哭了:“叔微,一定耽誤你備考了。”
許叔微:“不要管它,先喝藥吧,病好了我們一起去赴考!”
這個方子,這一天服用了三副,汗終于止住了(三投而汗止)。
第二天,身上的汗就變成了微微的汗,也不發燒了(身涼)。
到了第五天的時候,病徹底好了,。
這個時候,許叔微才拖著疲憊的身子返回了自己的客棧,但是卻沒有時間看書,因為考試開始了。
最后,考試結果出來了,許叔微中了進士。
這一年,他已經五十二歲了。
關于許叔微中進士,我有很多話要說,這主要是關于歷代流傳的有關許叔微的一個神話,從宋朝開始,一直到今天,許叔微最為人所知的不是他的醫道,而是一個不著四六的因果報應的神話傳說,這個神話傳說流傳之廣、影響之惡劣是各位所無法想像的,首先,在宋朝的許多筆記中都有這樣的記載,比如方勺寫的《泊宅編》,然后,最為可恨的是,這個不靠譜的神話居然被明朝的兩個老兄編進一本叫做《龍文鞭影》的兒童發蒙讀物,這下造成的影響就更加惡劣了,很多小孩子從小就從一個不大高尚的角度來看許叔微了。
那么,這個神話傳說是什么樣的呢?到底這個它對許叔微造成了那些惡劣的影響呢?
這個神話是這樣的(想起來就氣,也不知道是哪位編的謠言):說許叔微年輕的時候,考科舉沒有中,就很發愁,于是就向神禱告,禱告完了以后,晚上睡覺就做夢了,夢見一個天神對他說:“你之所以沒有高中,那是因為你的陰德不夠,你如果能夠從現在開始積攢陰德,以后會考中的。”(不知道天神那天晚上是否對每個考生都這么說)
這許叔微醒了以后就想,到底要怎么積攢陰德呢?對了,給人看病吧,還不收錢,這樣不就有陰德了嗎?
從此許叔微就一生看病都不收錢了(謠言的制造者把免費看病這個事情想容易了),最后,又夢到天神了,天神說:“玉皇大帝知道你的善舉了,認為你的陰德已經夠了,現在可以中進士了。”(說明玉皇大帝一直在給許叔微計算著呢)
于是,就傳授給了許叔微一句話,這話是這樣的:“藥有陰助,陳樓間處,堂上呼盧,喝六作五”(各個版本記載的神仙說的話稍有不同,大概如此)。最后中了進士,發現真是唱了第六名,最后進到第五名,名次還是真在姓陳的和姓樓的同學之間,果然是施藥獲得了陰德啊,等等。
這句神仙講的話很出名,在歷代文獻中多有記載,看來中國人喜歡胡謅的性格一直沒改。
顯然,這是一個典型的以低俗之心度君子的例子,他們無法理解許叔微高尚的情操,估計也琢磨了,但沒琢磨明白,于是就用這種因果報應的方式來做解釋,結果是把許叔微盡一生之力去普濟眾生的大醫精神給降低到為了中一個進士而義診這樣一個低層次上。
但是,他們難道就沒有看到許叔微對待功名的態度嗎?許叔微在看到朝中奸佞當道無法施展抱負的時候,立刻就辭職歸鄉,顯然人家是為了報國而去的,如果是為了功名,那么他盡可以去討好秦檜了。
而且,許叔微在中了進士歸鄉后,一直義診到死,得到功名的愿望達到了,還做這個干什么?
難道他們就不翻翻許叔微寫的書嗎?許叔微在自己的書里寫得多清楚啊:“予年十一,連遭家禍,父以時疫,母以氣中,百日之間,并失怙恃,痛念里無良醫,束手待盡,及長成人,刻意方書,誓欲以救物為心!”、“予既以救物為心,予而不求其報……”這些都是發自肺腑的話語,再看看許叔微的書中對待金錢的態度(我們后面會聊到),怎么能給這樣一位大醫編造出如此不靠譜的謠言呢?
這則看似勸善,實則低劣的謠言,把許叔微的一世英名給徹底掩蓋了近千年(因為一般老百姓不看醫書,只看通俗讀物),今天我把這個謎團給大家揭開,希望后世不要辱沒了許叔微先生普濟眾生的至高境界、大醫精神。
在接下來的若干年里,許叔微進入了政府部門,先后做了徽州、杭州教官,最后做了翰林院學士,這就是為什么歷代都管許叔微叫“許學士”的原因。
注意,這里的學士可不是現在我們讀了本科就給的一個學位,而是一個類似官職的稱呼,宋朝的學士分為好多種,比較復雜,這里就不多談了,估計許叔微當時做的應該是給皇帝撰寫文稿等事務,有的文獻記載許叔微官至集賢院學士,我感覺這有些不可能,因為這個職位太高了,而且從元豐五年開始,就廢置集賢院了,所以許叔微不可能去任職,此處存疑。
總之,許叔微在中央政府里干了若干年,這些年,正好是南宋抗金運動蓬勃發展,然后被秦檜之流給鎮壓下去的歲月。
在這些年里,南宋政府曾經組織了數次北伐,岳飛、韓世忠等將領曾經大破金軍,尤其是岳飛,帶領岳家軍一路勢如破竹,血戰金軍,最后已經攻下了開封的朱仙鎮,完顏宗弼已逃出開封撒丫子開始跑路了,岳飛卻在一天之內接連收到十二道金牌,宋高宗和秦檜命令岳家軍必須班師回鄂州,岳飛本人則去臨安府朝見皇帝。
當時,岳飛收到如此荒唐的命令,悲憤泣下,仰天長嘆:“十年之功,廢于一旦。”
百姓聽說以后,都攔在岳飛的馬前,不讓岳家軍走,岳飛無奈,含淚取詔書出示眾人,說:“吾不得擅留。”于是一時間哭聲震野。
回朝后,岳飛父子被秦檜以謀反罪名予以逮捕審訊,雖然找不到證據而無審訊結果,趙、秦最終決定殺害岳飛父子和張憲,韓世忠義憤不已,當面質問秦檜岳飛有何罪名?秦檜支吾其詞“其事體莫須有。”
紹興十一年農歷十二月廿九(1142年1月27日)除夕之夜,一代名將岳飛及其兒子岳云、部將張憲在杭州大理寺風波亭內被殺害。岳飛被害前,在風波亭中寫下八個絕筆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這一切,身處朝廷之中的許叔微看得一清二楚,他的那顆報國之心,在經歷了熱血沸騰、澎湃激蕩之后,被昏君和奸臣的卑鄙徹底地擊碎了。
有秦檜這種天字號的大奸臣當道,有宋高宗這種自毀長城的昏君在位,豈有忠臣報國之日?!
在看清了這些人的面目以后,許叔微憤然離職,掛冠而去,從此,仍然回到了民間為老百姓看病去了。
從哪里來,那就回到哪里去吧。
一個讀書人,在這種昏暗得不見天日的時代里,能做得就只有這些了:為百姓盡自己的一點力量,無愧于心而已。
我想,許叔微一定是含著眼淚離開臨安的,他乘舟遠去的時候,最后回首望了一眼這個仍沉浸在歌舞升平中的都市,仰天長嘆,一腔報國血,化做百丈冰。
然后,小舟在暮色中慢慢地遠去了。
從此,許叔微隱居在無錫太湖邊的馬跡山,蓋了幾間房子,命名為“梅梁小隱”,繼續為百姓看病。
這個時候,有個人也同時掛冠而去了,他就是許叔微的朋友,為南宋王朝沖鋒陷陣,立下汗馬功勞的韓世忠,他隱居于蘇州。
在“梅梁小隱”里面給老百姓診病的同時,許叔微此時開始整理自己的著作了,在《傷寒論》的研究方面,他寫了《傷寒百證歌》、《傷寒發微論》、《傷寒九十論》三本書,其中《傷寒百證歌》我們都了解了,是本以歌謠的形式論述傷寒病的診斷治療方法的,《傷寒發微論》是他的一個論文集,里面提出了很多他自己學習《傷寒論》時的一些思考,而《傷寒九十論》就是他把自己看病的醫案整理了九十個,在每個醫案后加上了自己的評價和體會,成為了一個醫案集,這是中醫歷史上較早的完整的醫案集,而且全部是關于《傷寒論》的,所以價值較高,學中醫的同學絕對有拿來一讀的必要。在《傷寒九十論》里,我們可以看到許叔微診病的方式;可以看出他對經方應用的熟悉;甚至可以看出他嚴謹卻又瀟灑的性格。
在看《傷寒九十論》的時候(或者是看我前面講述的許叔微診病的時候),估計大家會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么許叔微每診一病,都要說“這是《傷寒論》某某湯證”呢?
原來,《傷寒論》這本書有一個很特別的體系,它把人體從外到里分成了六個部份,稱為六經,它們分別是:太陽、陽明、少陽、太陰、少陰、厥陰,這六經就是人體從外到里的六個功能體系,《傷寒論》一書的實質,就是用寒邪來做為假想敵,來探討人體的這六個功能體系在遇到外邪的時候的反應,這六經與經絡的六經和臟腑的六經是有著對應的關系的,同時,這六經與中醫的陰陽、寒熱、表里、虛實八綱辨證體系也是對應的,對于這點,許叔微提出的表里、虛實辨證早就對此進行了說明。
在治療方面,張仲景把藥方分列到六經中,同時把每個方子的適應證寫成了“湯證”,這個“湯證”張仲景寫得那是言簡意賅,估計這是長期經驗積累的結果,簡直沒法兒在怎么修改了,所以后世的人在學習《傷寒論》時,就發現了一個捷徑,那就是把《傷寒論》的這些湯證給背下來,而實際上,每個“湯證”就代表著一個類型的病證,如果您用語言來描述這個病證可能要半天,比如“瘀血與邪熱相結于下焦的蓄血證”,實際上內行的人只要說一個湯證就可以了:“桃核承氣湯證”,這就連疾病的癥狀表現到該用什么藥就都已經帶出來了。
這是一種提綱挈領的表述方式,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認真地研究一下,日本人把這個學去以后,看到非常好用,甚至產生了“廢醫存藥”的想法,就是把中醫理論都不要了,只要有這些湯證就可以了。(當然了,這是一股錯誤思潮,現在日本人也知道了)
但是這卻說明了湯證理論在臨床中有多么的實用。
在臨床中,許叔微對經方是靈活運用的,后世有人稱贊他是真正的掌握了經方的靈魂的人,比如清朝飽讀醫書并自己編著了一本醫案集《古今醫案按》的俞震說:“自晉迄今,善用其書(指《傷寒論》)者,惟許學士叔微一人而已”。
這種評價夠高了。
您該問了,難道許叔微一生只使用《傷寒論》中的經方來治病嗎?這樣是否太局限了?
其實,許叔微除了使用經方之外,還廣泛地使用自己創的方子,還有別的醫生創的方子,只要是對治病有好處的,他都要學習。
比如許叔微的表兄患了一種病,叫“頭風”,患了二十來年了,這是一種頭痛病,三國時候的曹操那么大一個英雄,也被這種病折磨得要死,最后甚至因此把華佗給殺了,可見這病能把人折騰成什么樣,甭說那會兒,就是現在它也是醫學界的一個難題,還解決得不是很好。
許叔微的表兄這頭風發作起來什么樣呢?那是“頭痛如破,數日不食”,看來的確是夠痛苦的了。
顯然這個病許叔微也沒有辦法,嘗試了好多方子都無效(百方不能療),誰都不是神仙,都有學不到的地方,不過就這么看著患者受罪,許叔微的心里那可真叫一個不好受。
就在這個時候,來了另外一個醫生,叫田滋,這位醫生來了一看,說:“我母親以前就患過這個病,后來得到一種藥,服用后就好了。”
嘿!有這等事?大家都興奮了起來,于是許叔微就說了:“那您就賣給我們一些這個藥吧。”
這位田滋醫生就賣給了他們十丸藥,可沒告訴許叔微這個藥的方子,也就是說,這是個秘方,然后告訴許叔微的表兄,每天服用一丸,連吃十天。
十天以后,田滋醫生又來了,就問這位表兄:“最近犯病沒有啊?”
表兄撓撓頭,咦?還真沒犯!
田滋醫生又問了:“你以前都是吃什么東西犯病啊?”(頭痛平日食何物即發)
表兄回答:“只要一喝酒,一吃魚,準犯!”
于是田滋醫生告訴這位表兄:“來現在多買些酒和魚,今天就隨便吃,敞開了吃,我在這里觀察一下。“
這位表兄嚇得差點跌倒,臉都白了,這不是讓我送命嗎?還敞開了吃,我只要吃一點都會犯的!
結果大家都說,那就試試吧,看看這個藥的效果如何啊。(反正不是自己疼)
最后,這位表兄二十年來第一次過了嘴癮,吃了一天的魚,喝了一天的酒。
大家都傻了,瞪著眼看著這位,等著他頭痛。
結果人家還真就沒有犯病,而且,從此這個病就好了(竟不發,自此遂瘥)。
各位來猜一下此時許叔微的心情吧,應該能夠想像得到,他是無比的好奇啊——這是一個醫生的本能,到底這個方子是什么成份呢?為什么如此有效呢?我要是能夠學來該多好啊!(不光是許叔微,估計地球人都這么想)
可是,這是人家田滋醫生的秘方,人家還靠這個賺錢生活呢,當然不會輕易告訴你的。
要說這秘方那可是不得了啊,這幾乎成了中醫的特色了,扁鵲的師父長桑君在傳授給扁鵲學問的時候就說過:“ 現在我已經老了,但我掌握著許多十分有效的治病秘方驗方,我想把它傳授給你,使之流傳下去。你愿意嗎?”。可見其源遠流長,在歷朝歷代,都會出現一些人,他們醫術不是很高,有的幾乎什么都不懂,可是就是有個秘方,不知打哪兒來的,有的是祖上傳下來的,有的估計是路上撿的,有的是死囚在即將被砍頭的一刻突然良心發現貢獻的,總之這個秘方必定出處神秘,但是治療某種疾病效果就是好,結果人家就賣這個秘方,就發了財了。所以自古就有“單方一味,氣死名醫”的說法。
但是秘方顯然也存在著問題,雖然療效好,但是流傳不廣,因為一般都只是傳給自己的后代,因此看病的范圍一般不超過方圓五十里,全國的人民是沒法兒享受到的,更甭提全世界了,而且,如果這家的香火不旺,子嗣斷了,又比如該人后代的興趣在娛樂圈,搞文藝當演員去了,這個秘方就算倒霉,最終的命運可能是成為了壓箱底的廢紙,直到腐爛。
您一定很著急,天啊,這便如何是好?
我也不知道,沒辦法,我們把這個重大課題擱許叔微頭上吧,讓他去好好思考!
這位田滋醫生后來和許叔微成為好朋友,兩人相處了若干年,田滋醫生在日常生活中,看到許叔微真是一個好醫生啊,如此境界之人,實在是平生未見。
后來,田滋要到其它地方去了,一天,他把許叔微請來告別。
那是個夏天的午后,陽光很足,浩渺的太湖水反射著層層光影,湖邊柳樹的枝條拂過水面。
許叔微有些傷感,因為朋友的遠去,自己的年齡大了,不知道何日再能相見。
在即將登舟的時候,田滋突然站住,大家都停下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見他很鄭重地把一個信封交給了許叔微。
許叔微很奇怪:“田兄,這是什么?”
田滋望著許叔微,誠懇地說:“叔微,很抱歉,一直沒有把治療頭風的方子告訴你,快要離別了,恐怕以后再也不會有機會了,這是方子,以此做為紀念吧!”
許叔微突然感到心中一震,此方價值千金啊!
將自己珍藏多年的秘方交給自己,說明在田滋的心中,許叔微是個真正的朋友了。
但是,許叔微的心,又豈是在只考慮自己呢?
他突然問了一個令在場的人都不知所措的問題:“田兄,這是你的秘方,現在交給我了,以我們兩個人之力,能夠使天下幾個人受益?相信不會有幾個,我想日后將此方公布給天下人,你,不會恨我吧?”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沒人想到許叔微會有如此一問。
田滋望著許叔微,慢慢地說:“叔微,方子交給了你,就是你的了,任君如何處置,我豈能有異議?!”
然后,登舟遠去。
許叔微感激地望著朋友的孤帆遠去,心中暖暖的,因為他知道,在自己的感染下,田滋的心,也已經到達了更高的境界。
后來,許叔微把這個方子寫進了自己的《普濟本事方》的頭痛頭暈方中,公諸天下后世,這個方子叫“硫黃圓”,希望研究的朋友可以自己去看。
從這以后,許叔微開始著意思考這個秘方的問題。
其實擁有秘方,將配方保密不告訴別人,這種行為也無可厚非,因為大家都要生活,靠這個秘方,自己擁有這個知識產權,賺自己的錢,養家糊口也不算過份(現在的世界各大藥廠也都在靠這種知識產權生存)。
可是,如果這個方子真的很有效果,那么只讓方圓幾十里的人受益就太可惜了。
(順便說一句,實際上,藥物批號制度是一個可以讓患者和知識產權人都受益的方式。在現在,可能搞一個成藥沒有個七八百萬是批下不來的,所以很多秘方還都沉睡著呢。)
許叔微當然也沒法兒思考出藥物審批制度,他所能做的,就是用誠心來感化這些秘方的擁有者,直到他們的境界提高了,將秘方交給許叔微,然后許叔微再公布給天下人。
要感化一個人是不容易的,有時哪怕是自己的親人,有時可能要用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但是,只要你心中的信念在,最終,你一定會以一顆無私之心,感化對方的。
比如,徽州有個醫生叫張橫,他以前曾經在推勘院工作,和這位張橫一起天天值班的有個醫生姓王,兩個人在一起工作,時間長了,就非常的熟悉,成了好朋友,于是這位王醫生就告訴張橫了,說我有一個秘方,叫通經圓,治療婦女月經不通,腹痛,腹中結塊效果非常好,最后,就把這個方子口授給了張橫(口傳此方)。
后來張橫在臨床中使用這個方子,效果果然非凡,于是這個張橫就把它做為秘方使用,至于配方,誰都不告訴(甚秘之)。
后來許叔微在徽州工作的時候,就和這位張橫醫生交朋友,逐漸感化他(我分析,像許叔微這樣的人想感化誰都會成功的,因為這位境界太高了,他做的那些無私的事情擱誰都會心軟的),最后,張橫老弟終于受不了,就把這個方子交給了許叔微。
許叔微拿來方子后,一看方子組方還很合理,又在臨床中使用了一下,效果非常好(以治婦人疾不可勝數),于是就秉持一顆為天下人的心,把這個方子給公布了,記載在他寫的《普濟本事方》的婦人諸疾中,現在大家可以在該書中看到這個方子。
在《普濟本事方》這本書中,許叔微整理了自己一生中療效比較好的三百七十多個方子,其中有許多便是這種得自別人傳授的秘方,其中故事,我就不一一列舉了。
其實天下的所謂秘方,不過是一些獨特的治療思路,和一些獨特的藥物組合罷了,有好多秘方,一經點破,大家就會恍然大悟,可是在守方人的保護下,這種獨特的治療思路可能卻一直被隱瞞下去,無法成為拯救世人的利器。
如果不去刻意搜尋,那么這些方子最后很可能只是服務方圓幾十里,或者被失傳(中國這樣的事情很多),但是,如果你懷著一顆濟世活人的心,你就會覺得這些方子是值得挖掘的,因為有那么多的患者還在病痛中,許叔微正是有這種普救世人的境界,所以才去刻意尋找,然后用自己的誠意去感化對方,最后使這個方子被公布給世人。
我想,一定曾經有人這樣勸過許叔微:這些秘方得之不易,留給自己該多好啊,為什么要公布呢?
其實,我們只要看看許叔微一生所做過的事情,就不會有這樣的疑問,但是,許叔微在《普濟本事方》的序中還是給予了回答,他說:“予既以救物為心,予而不求其報,則是方也,烏得不與眾共之?”
一代大醫風范,躍然紙上。
慢慢的,許叔微步入了老年,那么,他在生命中最后的歲月里,他都做了些什么呢?
兩件事:寫書,看病。
他把自己一生的經驗加以總結,寫下了著作若干,除了我們前面提到的四部書,還有《仲景三十六脈法》、《治法八十一篇》、《翼傷寒論》、《辨類》等書,遺憾的是,這些書已經被我們后人全部給遺失了,再也看不到了,名醫一世心血,化為烏有。
除了寫書,他還在堅持為百姓免費看病,文獻記載他,只要有人來通知他有患者,無論這個人是有錢的還是沒錢的,無論是當官的還是百姓,無論是深夜還是刮風下雨,他都立刻披上衣服、戴上草帽,立刻前去救治(無問貴富賤貧,雖曛夜風雨,有以疾告,輒束缊笠屐往)。
在最后的日子里,他仍然在奮筆疾書,想記錄下自己對《傷寒論》的更多心得。
但是,精力明顯的開始衰竭了。
嚴冬來了,太湖的邊上,也落下了一層薄薄的雪。
路上的行人已經非常少了,大家都躲進了溫暖的屋子。
那天,許叔微正在窗前伏案寫字,忽然覺得頭暈了一下,然后,眼睛開始花了。
他慢慢地抬起頭。
朦朧中,仿佛看到眼前出現了一條道路。
在道路的遠方,有一個人,在孤獨地前行著,手里提著出診用的燈籠。
許叔微突然流出了眼淚,他用嘶啞的聲音向遠方的身影喊到:“仲景先師,等等我!”
然后,將手向前筆直地伸去。
許叔微,卒于南宋紹興二十四年,公元1154年。
許叔微,字知可。他出生在一個國破家亡的環境里,少年時期就失去父母,成為孤兒,但是,他把這種悲痛化為了拯救眾生的志愿,他以一己之力,向命運展開了殊死的搏斗,在貧困的環境中努力研究醫學,最終成為推廣《傷寒論》的一代大師,他一生以救人為愿,不收老百姓任何費用,此種愿力,古今少見!
我總覺得,許叔微在用他的一生來給我們上課,一堂關于醫道的課,一堂關于做人的課,他并沒有使用太多的語言,只是用自己一生的行為,來給我們演示著,用每一個醫案、用每一個方藥、用每一處心得體會,來給我們演示著。
只是不知道,后人是否聽見、看見?
將近一千年過去了,太湖的水還在生生不息地拍打著岸邊,屋子后面的馬山依舊是青蔥翠綠。
門楣上的匾額還靜靜地掛在那里。
這幾間瓦房,很古樸,似乎靜靜地矗立在那里很久了。
周圍靜悄悄的,房門上滿是灰塵,顯示世人早已經將這里遺忘了。
讓我們退出院落,慢慢地把大門關上吧。
一切都是那么的寧靜,是的,許叔微早已不在了。
但是,他的醫道卻留了下來。
希望各位把它放到心里。
珍藏起來。
永遠不要遺失了。
健康小貼士:關于寒邪對女性健康的威脅
這個話題本來是想放在一代名醫傅青主那里的,現在既然有網友提問,就先拿出來討論吧。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我在讀博士的時候,曾經給北京同仁醫院等幾家醫院的體檢科設計中醫體檢的模式,正好有些朋友是一些公司的經理,就對我說,正好,你自己先實踐一下吧,你來我們公司,先給我們公司的員工來個中醫體檢唄?
于是我就去了這些公司給他們的員工一個一個地診脈,望聞問切等。一上午檢十幾個人,還沒耽誤人家上班,因為中醫很簡單,就是醫生去就可以了,不用大家耽誤功夫去醫院排隊。
這些體檢的結果是普濟了中醫知識,他們中大多數人都沒看過中醫,這次對中醫有了一定的認識,感到中醫十分切實可用。
這些體檢在另外一個方面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那就是女同志的身體普遍存在問題。
這個比例之大超出我的想像,以前自己真的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如此嚴重。
為什么呢?為什么現代的女性會出現這么多的問題呢?
原因很多,我只談一個寒邪的問題吧。
其實婦科疾病一直都是中醫里面大家都感覺棘手的問題,古人就有“寧治十男子,不治一婦人”的話,在古代,婦科比較難治的地方是婦女有很多話不愿意向男醫生講,而大長今那樣的醫生又實在少,所以醫生手中掌握的材料少,自然治療起來也就困難得多。
在現代社會,雖然婦女有些問題可以向醫生講了,而且女醫生也很多了,但是影響女性健康的事情卻遠比古代多了起來。
首先是寒邪多了。
古代的寒邪多是在自然的情況下產生的,比如天氣突然暴冷,大家沒有來得及多穿衣服等。
在出現人類的漫長的時間里,情況基本都是這樣的,也就是說,人類的身體基本上進化到了適應自然界的四季變化的程度,夏天熱,冬天冷,人類的身體基本上是有適應能力的。
但是現代社會,也就是最近的幾十年卻徹底地改變了這種情況,首先是空調的出現,創造出了過去的幾十萬年里面都沒有出現過的小氣候格局,什么樣的格局呢?就是前三十分鐘在室外還是烈日炎炎呢,后三十分鐘進入了辦公室,就是冷得發抖的空調環境了。然后再出去出汗,再回來發抖。
人類進化了幾萬年、幾十萬年的身體(我們從猿人開始算吧),最近幾十年突然遇到了新的情況,挑戰夠大的。
到了夏天,您觀察一下就可以發現,各個商場里面,公共汽車里面,地鐵里面,辦公室里面,空調都開得很足,每年夏天華東地區的電力都會緊張。
人們的身體就在這一冷一熱的交替中來回地經受著考驗。
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沒有,現在皮膚病的患者特別的多,我是深有感觸,似乎就是最近這些年,皮膚病的患者在成倍地增長。這一方面和食物的污染有關,另一方面我認為和空調有關。
比如您正在室外汗流浹背呢,一進辦公室,立刻就是冰凍如冬,結果您那些正在要排出的汗都怎么辦了呢?都郁結在皮膚里了,中醫說這叫內熱外寒,營衛不和,在一般情況下還真難以形成這樣的疾病的狀態,可是這個空調每天就為我們制造了這個模型,當然,這個模型是拿您做的。在科研術語里這叫做“造模”,一般是在小白鼠的身上造模,然后試驗我們藥物的療效。
這種情況時間長了,就會形成各種皮膚病,比如各種皮炎、蕁麻疹等。
這種非正常的冷還會引起消化系統的問題,中醫說是脾胃出了問題,因為四肢受冷,很快就會把這個冷傳到內臟,人身體內的血液流動速度是很快的,有許多人在夏天,吃什么東西不對就鬧肚子,雖然有的是食物污染了,但很多不是,有的人吃了就沒問題,可這位就肚子痛,鬧肚子,這就是脾胃受寒了。
在東南亞行過醫的大夫都說,非常奇怪,在那邊大夏天的有許多我們冬天才有的病,需要用麻黃湯和附子理中丸的時候非常多,仔細一考察,原來那邊夏天的空調開得非常足。
可最容易受到影響的就是女同志了,因為女同志在夏天穿得都比較少,有的人還把腰都露在外面,這樣,寒氣最容易傷害到她們的身體。
中醫認為,婦女的身體最怕氣血凝滯,因為婦女的胞宮等生理系統,都要依賴血液的溫養,一旦遇到寒邪襲來,正氣不足的人氣血就會凝滯,這樣對婦女來講就會產生威脅,尤其是在生理期的時候,氣血凝滯以后,淤積就會難以排出,這樣會產生不良的后果。這就是為什么中醫里面婦科的方子很多都是使用干姜、艾葉等溫熱的藥的緣故。
我在剛剛接觸婦科的時候就很奇怪,這怎么和平時開藥的方法不一樣啊,這個患者沒有什么寒的表象啊,為什么還要在方子里加上點兒溫熱的藥呢?而且加上以后效果就好了,不加就不靈呢?最后總結出來了,原來婦女的胞宮是要溫養的,即使有了邪熱,也要在清熱的同時注意保護不要涼著了,您拿張仲景《金匱要略》里面的那些婦科的方子一看就明白了,人家仲景同志開方子早就兩邊都照顧到了。
順便批評一下,現在很多女孩子追隨韓流,大冷的天就穿絲襪,穿個靴子,我看到很多韓國女孩子的確也是這樣,但是她們吃多少辣的東西您知道嗎?她們吃的每碗大米飯一定要涂滿了辣椒醬才吃,然后還喝姜湯,像我們的口香糖的那種小袋,里面是姜粉提取的速溶粉末,泡在水里喝,甜甜的,有些辣,我覺得我們國家應該也推廣。
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冷飲,現在這種溫度的冷飲在古代也是不可想象的,很不能帶著冰塊的,咕咚一下喝到肚子里去,身上還出著汗呢,一團冷氣直接進入脾胃了,我不說您都懂了,這樣造出來的模型叫做“內寒外熱”。
打個通俗的比方,這就好比是您把寒邪直接越過身體表面的防線,給空投到身體的內部去了。
這對婦女的身體影響也比較大,因為這會直接導致溫養胞宮之氣血受到損害,這種損害一天天積累起來,就會形成各種病證,冷、痛、凝、聚,不一而足。
所以,女同志在生活中一定要注意這些人工的寒邪的侵襲,在空調特別冷的時候,要提醒同事把溫度調到正常一點,同時自己多披上一件衣服,買點姜片糖,泡在開水里喝。
盡量不要喝冷飲,常溫的就可以了,當然,能夠喝到溫水更好,這樣可以保證寒邪不會從這個渠道直接傷害到身體。
如果已經出現了病證,可以到中醫院找個有經驗的中醫,開個小方子稍微調理一下就可以了,這不是什么嚴重的問題,一般的中醫師都會調理得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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