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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來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拉開南面那扇有著許多小方格的推拉門,那是一扇通往陽臺的門。絲絲微涼清新的氣息,迎面柔柔拂來。我一邊貪婪地吮吸著,一邊向窗外放眼望去——哦,外面的世界,真的如我昨夜心中祈盼的那樣,銀妝素裹,“梨花”盛開。
這是一方我曾經(jīng)在童話與古詩中,在幻念和睡夢里棲身的世界,這是一方純凈和諧的世界。
不遠處那座小樓起伏的屋頂,多么像一個個依依相連的小山丘。樓前那幾棵參差不齊的古槐,多情地伸展著粗細不一的手臂,輕輕地,但更是穩(wěn)穩(wěn)地,托舉著一朵朵潔白的雪花。他們大約和我一樣,愛極了白雪,不然,怎會有這般的小心翼翼,又怎能保持如此的安靜?他們生怕自己不留意間的一顰一笑,驚跑了落在手臂上的雪花。
樓下鮮有行人涉足的地方,是一片平整的潔白,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小時候讀到的文字:白雪就像一床厚厚的棉被,溫暖地覆蓋著田野上一棵棵細細的麥苗……。如果學(xué)校大操場的地面上,沒有鋪上一塊塊以假亂真的人工“草坪”,那昔日里的小小草兒,也一定正在這床絨絨的雪被之下,暖暖地樂和著。
我的目光雖然不能望見北極,但我卻分明看見:冰川世界中的驕傲王子,正和他的妹妹在冰上追逐嬉戲。忽然,他們靜了下來,原來,是妹妹專心致志地在聽哥哥說著什么。凜冽的寒風,就像一塊巨大的隔音壁,讓我無法聽清楚哥哥的聲音,他是在用愛斯基摩人制作雙刃刀大冰棍,誘騙北極熊的故事,告誡妹妹遇事不能個性當前,為一時的快樂斷送生命;還是在描述自己心中深藏的“建筑夢”——要讓一棟“前無古人”的高樓,在北極冰川拔地而起?
收回遠眺的目光,我看見古城南面那座聞名于世的終南山,已是“終南陰嶺秀,積雪浮云端。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我還看見一條筆直的道路,靜靜地躺在厚厚的積雪下面。在這條通向交大校園的道路上,一個18歲的女孩子,正騎著一輛來自前蘇聯(lián)的“古董”自行車,匆匆趕往學(xué)堂。今天回家來的時候,她還會像上次那樣,“哧溜”一下,連車帶人滑倒在那個有哨兵站崗的大院門口么?
想到這兒,自然就想起那位哨兵,那是一個和女孩兒年齡相仿的臉蛋凍得紅紅的小戰(zhàn)士,就是這個穿著軍裝的男孩子,強忍著笑走上前來,幫女孩子扶起自行車,又目送著她消失在茫茫的風雪中。那個可愛的士兵,此時會在哪兒,他的天空上,可也會有紛飛的雪花?
那位冒著風雪登臨華山寫生的國畫系的班長,現(xiàn)在又在哪里呢?他可還記得,自己曾一次次捧起積雪,為一個雙晴噙著淚水的女生,搓擦著凍傷的雙手?他可還能在偶爾的閃念中想起那唯一的一次散步,雪中的散步,想起自己聽到那個女生說“一鍋一碗一世界”時的會心微笑么?
倏的,我突發(fā)奇想:倘若有來生,我真的可以做那只單純漂亮的“北極公主”,天天伴隨在自己敬慕的哥哥身旁嗎?倘若,我的生活可以從雪中滑倒的那天,或者從雪中寫生的那天重新開始,我將會進行怎樣的求索呢?
也許,我會登臨任意一座高山,用青春激情之筆,勾勒一幅 “才見嶺頭云似蓋,已驚巖下雪如塵”的畫卷;也許,我會獨守孤燈,潛心讀書,精心習(xí)文,用溫婉浪漫之筆,揮就一首“天人寧許巧,剪水作花飛”的詩篇;再也許,我會著上粉紅色的雪袍,牽著一只溫暖的手,在風花雪月之中,漫無目的地悠悠踱步。末了,我會在白色的山墻前,擺上兩把藤椅,沏上一壺清茶,目送夕陽漸漸歸隱,像率性的詩人那樣,憶一些有趣的事,念一些難忘的人,消度充實安逸的暮年。
這當然算不得什么偉大的抱負,但如若可以這樣,愛著生活,愛著他人,同時,也贏得他們的愛,也當知足了。
思絮,和著清寒的風,在冬日的天空,化作一只只飛舞的雪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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