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一城的文化,要先從這城中的早點吃起。
90年代初在四九城兒轉了一溜夠之后,不懂的外國人感嘆道:北京人真的很勤勞,每天早晨上班的時候,到處都掛著牌子,讓大家早點、早點…… 。樂了過后,細想從前的老北京城,您早上出門就能看到街頭巷尾的早點鋪子、早點攤。再犯懶,推著小車、挑著餛飩挑兒,賣炸糕、熱切糕,甚至賣粳米粥、油條、燒餅的,走街串巷,到您的院門口吆喝叫賣。
記憶中的“炸布袋”
也叫“炸口袋”,是把一塊油餅大小的面餅投入油鍋、遇熱膨脹鼓起,把油餅取出,在餅的邊緣上拉開一個口,灌入個生雞蛋,再把餅的邊緣捏緊,放回油鍋再炸,炸熟取出。好吃還營養。這倒是有些近似“雞蛋灌餅”,如今成為當下京城早點的火爆品種。但從口感上來說,它可比“炸口袋”差太遠了。這在50年代是常見,許多流動攤位都有經營,到上世紀80年代,西城區大紅羅廠依然有人銷售。但因種種原因,它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想念熱乎乎的粳米粥
每天喝著放在塑料杯里用吸管吸的粥,那叫粥嗎?那叫粥樣粘稠劑。當年的老北京的粳米粥是真正的貨真價實。要用文火熬熟,潔白、軟爛、粘稠,可以放糖或者咸菜絲兒,香噴噴的,分季節也包括紅豆粥、綠豆粥、蕓豆粥、雜豆粥。侯寶林相聲里有段:“粳米粥賤賣倆子兒一碗,煎餅大小你老看看,賤賣三天不為把錢賺,喜歡甜的放放糖,喜歡白的您就就咸菜”生動的描述了那時的情景。
忘不掉的吊爐馬蹄燒餅
燒餅是老北京早點的主食。都是現烙的,一種叫馬蹄燒餅,現在不知還有沒有了,它是半發面的,兩面皆有芝麻,但芝麻不多,內瓤的面也不多,仿佛就是兩層皮。它是用來夾果子的,剛出爐的燒餅,從中剖開,夾上滾燙焦酥的果子(講究些的夾肉),吃在嘴里,香而不膩。馬蹄燒餅的好處在于它正好包住一個果子,不管炸果子有多少油,但燒餅的表面很干爽,吃完之后不油手,餅內沒有多少面,吃完也不掉渣滓。所以它適合趕路的人,買一套燒餅果子,邊走邊吃,吃完了,干干凈凈,胃里飽飽的。
吊爐燒餅現在很少見了,而且還歷史悠久,清代楊米人所著《都門竹枝詞》中有“涼果炸糕既耳多,吊爐燒餅艾窩窩”之句。由于制作費工,逐漸為芝麻醬燒餅所代替。
意猶未盡的老豆腐、豆腐腦
現在的人好多都忘記了,那時豆腐腦分老豆腐(多是漢民經營,豆腐要咕嘟出馬蜂窩來,調料有泡海蜇的醬油、水瀉的芝麻醬、韭菜花、鹵蝦醬、醬豆腐鹵等),豆腐腦(這是回民壟斷的買賣,所以作澆頭的鹵都是牛肉湯做的,其中有口蘑、黃花、木耳、雞蛋、鹿角菜),把干糧泡在老豆腐或豆腐腦里面,吃著特別舒服,特別是在寒涼的冬季。“豆腐腦兒”大街小巷都賣,京城回民最有名的要數前門外門框胡同“豆腐腦白”和鼓樓后的“豆腐腦馬”。
如今依然愛的豆汁膠圈
這兩樣是老輩兒的食客們的最愛,如今也被標榜老北京特色之一。他們大中午來學著品嘗的,是不會知道我們早餐喝豆汁兒必須兩碗起,灰綠色的品相是品質地道的表現,很濃很稠,酸澀濃重的口感直叫“愛的人久久不能忘懷,狠的人久久不愿提起”,還要必須來份焦圈蘸著,吃一口油油脆脆,吸溜一口滑滑稠稠,在嘴里淀粉的甜味可以消減豆汁的酸味,搭配起來真是過癮。
隔幾天不吃就想的面茶
老北京的面茶,現在已經不是可以每天早上都喝到的了,也就只有周末,甚至是要專門去解饞時才能喝到了。永遠不能忘記喝面茶時,他們教我不用勺不用筷,而是要一手拿碗,把嘴巴攏起,貼著碗邊,轉著圈喝。面茶很燙,只能一點點嘗試著吸溜兒。碗里的面茶和麻醬一起流到碗邊再入口中,每一口都是既有麻醬又是面茶,要的就是這種感覺,這種味道。這絕對是門藝術,非老北京人不可了。看來這門吃喝“藝術”,快要絕跡了。
一碗香噴噴的炒肝一定要就著包子
“一碗炒肝,二兩包子”,這興許是老北京人最喜歡的早點,清同治年前門鮮魚胡同“會仙居”發明了“白湯雜碎”的小吃,把豬大腸,豬肝,豬肺等內臟煮成湯,后經改良去掉心肺,勾芡加料,便成了如今的炒肝,有句老俗說:“老北京炒肝,沒心沒肺”。早年賣炒肝的店攤眾多,好這口兒的人很多,現如今,早上也經常能遇到,只是味道總覺得沒有以前的正了。
外酥里嫩“小心燙嘴”的炸糕
孩童記憶中不能忘記的糖油餅
油餅兒在老北京早點中算是最普通的一種了,但這多加了糖的油餅兒,在孩子眼里竟是那么的美味,只要家里大人買了油餅兒回來,都會偷偷張望看看那黃色的油餅上面是不是多了一層深色的“糖面兒”,如果看到了,那興奮的,知道這準是給自己買的!糖油餅兒吃的甜了,再來口豆漿順順,我總覺得比油條配豆漿更好入口。
老舍先生的《正紅旗下》中曾寫到過,他的大姐每天早上起來要為婆婆買燒餅油條作早點:“她睡不踏實,起來的特別早。也沒顧得看三星在哪里,她就上街去給婆婆買油條與燒餅。在那年月,粥鋪是在夜里三點左右就開始炸油條,打燒餅的。”
那時的慢煮快食,到了今天快食快煮。看完這簡單的幾樣老北京早點,想著明早路過那些騎著平板三輪,拉著灶具和各種成品和半成品的早點攤,立馬沒了精氣神兒。這一城的文化啊,我能怎樣好好的留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