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應該知道,中醫學是注重辨證與辨病結合的,張仲景的醫著即可 證明。有人認為《傷寒論》是辨證論治之書,《金匱要略》為專病專方之書, 其實這種看法亦不全面。《傷寒論》的六經辨證人所熟知,但書以“傷寒”冠名, “傷寒”即是病名,豈能說其不辨病,而且其中尚有傷寒、中風、溫病之分, 更見其辨病之細。《金匱要略》論雜病,病種繁多,但分病論述時何嘗無辨證 之法,如痙病有剛、柔之分,歷節有寒、熱之別。《傷寒論》論外感循六經辨 治,《金匱要略》論雜病遵臟腑辨證,為后世病證結合樹立了楷模。如后來發 74 展的衛氣營血、三焦、八綱等辨證體系,無不是在病的基礎上的辨證,亦即 無不是病證結合的。
既然病證結合自古以來并無異議,為何現在仍提出此問題?反思之,問 題出在對疾病認識的方法上。認識疾病必須要找出病因,古代醫家限于歷史 條件,對病因的認識不可能借用現代儀器設備,而往往需要“審證求因”,換 言之,即從辨證中尋找病因。當然現在已認識到,這不一定是真正的病因, 而是病原侵入人體后,正氣起而相爭的應激反應的綜合表現。所以有人稱辨 證診治為辨機診治。
由于以上原因,辨證論治學說得到極大的發展,并建立了完整的理法方 藥體系,故而在病因(病原)不一定明確的情況下,仍能有效地應用于臨床。既然證是邪正相爭所表現的綜合狀態,則不同的病可以出現相同的證,即可 以異病同治;而相同的病也可能有不同的證,亦能同病異治。既有規律可循, 又是因機而治。所以,辨證論治在中醫學占有重要的地位,也是其獨特的優 勢所在,因為西醫學在病因不明時往往難于治療。
但也由于上述原因,有人認為中醫善于辨證,而西醫則長于辨病。現在 提出所謂的病證結合,并非中醫不辨病,而是應取西醫之所長而補不足,其 實質是提倡中西結合的問題。余認為,中西醫學相互學習,取長補短,他山 之石既可攻玉,而他人之錯,亦可以改正或棄之不用,這是理所當然的。西 方醫學也是自近代以來,借助現代的科學技術取得了迅速發展。中醫學從來 不是一個封閉的體系,歷來就是充分吸收和運用我國科學技術的成果而發展 起來的。現在所說學習西醫,無疑說是與西醫一樣,學習和運用現代科學技 術來發展自己,海納百川,才能成其大焉。
當然,學習西醫,絕非棄己所長,仿效他人,亦決不能迷失自己。辨證論治既是我之所長,則不管中醫學如何發展,辨證論治的精神必須堅持。因 為我們所堅持的不僅是中醫的特色,更是其優勢,應當揚其所長,繼續發揚 光大。堅持古為今用、西為中用,就不會異化,不會迷失,而將中醫學推向 一個嶄新的發展階段。
現在所提倡的病證結合,其實就是在辨證論治的基礎上,尋找治病的有 效藥物。于此,前人亦并非不重視。其實前人的專方、主藥,均為專病、專 癥的有效方藥,如止痛、止血、止咳等,無不皆然,即如現在急性熱病用清 熱解毒藥,截斷阻止其傳變,亦應屬此類。只是在科學技術高度發展的今天, 有更好的條件在新的起點上去尋找特效藥物,如青蒿素治瘧疾、砒霜治白血 病等。此外,抗癌藥物亦有不少是從中藥研究中得來,且不一定是專用化學 提純的方法,如用雷公藤、青風藤治類風濕性關節炎,五味子、垂盆草降轉 氨酶,茵陳、 梔子退黃,雄黃治帶狀皰疹,三仙丹治梅毒等。可見,為治病 尋找新的特效藥物,是“治病救人”的重要手段。但是還需要強調的是,對 中醫藥的研究不能拋棄辨證論治的指導原則,否則,就會走上廢醫存藥的老 路,這是決不可取的。只有在辨證論治的基礎上去尋找有效新藥,并將其加 入辨證處方中,才能突出中醫的特色,堅持中醫的優勢。如此,才能算是遵 循中醫自身發展的規律,既有繼承,又有所創新,從而推動中醫學的不斷 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