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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轉向與20世紀西方文學理論的變遷︱汪正龍

摘要:分析哲學、現象學-存在主義-解釋學和以索緒爾為代表的語言學共同推動了20世紀人文社會科學的語言轉向,影響了20世紀文學理論的思維方式,推動文學理論研究關注語言的建構潛能和文本的陳述形式,催生了不少新的文學理論命題,豐富了對文學的理解和解釋。語言轉向是在20世紀哲學反形而上學思潮、反本質主義這個大的文化背景下發生的,哲學更多地關注人生、藝術,語言成為哲學反思形而上學,進而反思哲學自身、思考生命意義的一個通道,這一點也在文學理論中打下了深深的印記。

關鍵詞:語言轉向;分析哲學;現象學;存在主義;形式主義

作者簡介:汪正龍,男,南京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

基金項目: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項目“語言轉向視野下的文學理論問題重估研究”(項目號:11BZW002)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語言轉向”是由美國哲學家理查德·羅蒂1967年在其所編的《語言轉向——哲學方法論文集》(The Lingustic Turn:Essays in Philosophical Method, 1967)一書中提出而為人們所廣泛接受和認同的。“這里所謂的‘語言的轉向’,是指西方哲學從其傳統的古代本體論和近代認識論研究轉向現代以語言問題為中心的語言哲學研究。”此處所說的“語言哲學研究”主要指的是分析哲學,代表人物為羅素、維特根斯坦等人。語言轉向不僅對20世紀西方哲學影響甚巨,對20世紀西方文學理論與美學也產生了重大影響。分析哲學集中關注語言,突顯語言對思想的優先性,突顯語言分析的作用,啟發了分析美學以及西方文學理論對意義、指稱、虛構、可能世界、語言游戲等的討論。除了分析哲學外,現象學-存在主義-解釋學的語言觀和以索緒爾為代表的結構語言學對20世紀思想史包括文論史也影響很大,它們和分析哲學共同推動了語言轉向。我們這里所探討的就是廣義上的語言轉向。現象學-存在主義-解釋學是20世紀另一哲學主流。現象學的創始人胡塞爾關注語言含義的意識構成,其后繼者英加登把它推衍至文論與美學中,形成現象學美學;另一個后繼者海德格爾則把語言與人的生存聯系起來,中經伽達默爾、利科等人影響到后來的美學解釋學和接受美學,涉及藝術與物性、藝術與解釋、藝術與游戲等問題的討論。以瑞士語言學家索緒爾為代表的結構語言學區分能指與所指、語言與言語以及語言的共時性與歷時性,主張能指與所指之間的關系的任意性,凸顯了語言以特有的方式劃分概念與范疇的潛能,表明了語言的純關系性、形式性。這是對文學理論影響最大、最直接的語言學轉向,啟發和推動了俄國形式主義、布拉格學派、新批評、結構主義敘事學,以及懷特的歷史詩學等。20世紀60年代之后,社會因素被引入語言討論中,形成了話語分析和文本理論,上述三股語言轉向逐漸合流。下面我們準備對此做一簡要分析。

一、分析與語用

  哲學研究走向語言分析是20世紀影響最為深遠的轉折。語言不再是傳統哲學討論中涉及的一個工具性的問題,而是成為哲學反思自身傳統的一個起點和基礎。前期分析哲學如羅素、維特根斯坦的邏輯經驗主義把哲學的任務歸結為對語言進行邏輯分析,凸顯語言與實在的同構關系,對分析美學以及可能世界和文學虛構理論研究影響頗大。例如,羅素把文學作品歸入“幻象”,認為“幻象自身恰如通常的感覺材料一樣是這個世界中的一部分,但是幻象缺少通常的相互關系,因此引出錯誤的結論,并且變成欺騙性的東西。”這個說法推動了D.劉易斯的可能世界實在論和可能世界語義學。后期語言哲學如維特根斯坦的語言游戲理論,反對私人語言,提出的“意義即用法”把意義引向行為和語用,對奧斯汀、塞爾等人的言語行為理論的研究,進而對普拉特等人的文學言語行為理論研究有重要影響。維特根斯坦倡導以理解為交往規則包含了對語言共同體的追求,對話語理論和交往語用學也有啟迪價值。

    20世紀50年代,英國語言學家奧斯汀提出言語行為理論(speech act theory)。他把語言分為施行話語(performative utterance,又譯述行話語)和記述話語(constative utterance)。記述話語是陳述事實或描述事態的話語,如“貓在草席上”“他在跑”等;而大量存在著的如宣布、疑問、祈求、禮貌用語、感嘆用語等屬于施行話語。施行話語不僅要描述一個動作,而且還要執行這個動作,如一個男子在婚禮中對他準備迎娶的新娘說“我愿意”,一個人在踩到另一個人的腳時說“我道歉”,一個人給另一個人承諾說“我會準時到達”等等。奧斯汀用真假與否和適當與否作為衡量記述話語和施行話語的標準。當然,奧斯汀也意識到,純粹的施行話語與記述話語是不存在的,其實記述話語也應當包括在施行話語之中。但是奧斯汀在把他的言語行為理論推及到文學語言時卻發生了一個困難,那就是虛構話語的表意、施行與效果不同于日常語言,“如果一個施為話語是由一個演員在舞臺上說出的,或者是被插在一首詩中,或者僅僅是自言自語,那么它就會以一種奇特的方式成為空洞的或無效的。”當奧斯汀把文學語言視為寄生的、空洞的語言時,他其實是在用經驗主義的可證實性為標準來衡量文學語言,文學語言因其虛構性而被認為不可證實。然而,奧斯汀對文學語言的排斥仍然給文學批評提供了一個啟示,“一方面按照奧斯汀的意見,文學語言被排除在言語行為之外,文學語言不具有施為性功能,言語行為理論用在文學上是有沖突的;另一方面由于言語行為理論關注語境、慣例、語言與社會互動等問題,為許多不能在形式和結構以及語義學框架下解釋的文學現象提供了新的闡釋思路”。

  奧斯汀的學生塞爾拓展了言語行為理論,表達了“這樣一種其本質可以用一句很簡短的話來表示的發現:我們借助于語言表達可以完成各種各樣的行為”。塞爾并把它應用到文學中。塞爾雖然也認為虛構話語是不嚴肅或不認真的話語,但認為虛構話語也是一種特殊的言語行為,文學話語活動作為一種言語行為不是所說語句直接意指某種對象的直接言語行為,而是間接言語行為的一種。在間接言語行為,如暗示、暗諷、反語和隱喻中,“說話者的表述意義與語句意義是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分離著的……說話者說出一個語句,意謂他所說出的東西,但同時還意謂更多的東西”。塞爾認為文學虛構是一種偽裝的以言行事行為的言語行為,而一個文本是否是虛構作品則由作者的以言行事的意圖來決定。

  塞爾進而區分了在日常語言與世界聯系起來的“縱向規約”(vertical rules)和將話語從世界中移開的“橫向規約”(horizontal conventions)。橫向規約打破了語詞與世界的對應關系,建立了作者與讀者之間的契約關系。虛構話語作為公共想象物有了存在的空間,通過隱喻、暗示能夠表達超出文本的多種信息。由于塞爾將虛構話語視為日常話語的補充甚至對立面,虛構話語所遵循的橫向規約仍然寄生在縱向規約之上,虛構之物仍然是實在世界的延伸,文學話語還是被擺在日常經驗與日常話語衍生物的地位。

  而其后的普拉特正是抓住形式主義文論和分析哲學所制造的日常語言與文學語言的對立加以抨擊,把文學言語行為理論引向交往與語用層面。普拉特不贊成形式主義對詩的語言和日常語言的區分,認為被歸為文學語言特征的韻律、隱喻等手法也可以在日常語言中見得到,虛構話語與非虛構話語并不存在明顯的界限。文學從創作到閱讀,都遵循著一定的文化慣例和規則,文學話語同樣具有交流特性。普拉特探討了文學語境的規則,由于讀者對作品抱有閱讀期待,他對作品進行預先準備和預先選擇,使作者與讀者通過文學閱讀形成一種特殊的契約關系,因此文學話語便具有日常話語的施行特征。

  后來,美國女性主義批評家朱迪絲·巴特勒綜合借鑒奧斯汀、拉康、德里達的理論,提出性別不是先天的,而是彌散的、變換的,是依據社會規范反復書寫和操演的結果。“性別不應該被解釋為一種穩定的身份,或是產生各種行動的一個能動的場域;相反地,性別是在時間的過程中建立的一種脆弱的身份,通過風格∕程式化的重復行動在一個表面的空間里建制。”這標志著言語行為理論與女性主義、解構主義的合流。

  正如卡勒所說,“述行語把曾經微不足道的一種語言用途——語言活躍的、可以創造世界的用途,這一點與文學語言非常相似——引上了中心舞臺。述行語還幫助我們把文學想象為行為或事件。把文學作為述行語的看法為文學提供了一種辯護:文學不是輕浮、虛假的描述,而是在語言改變世界,及使其列舉的事物得以存在的活動中占據自己的一席之地”。文學言語行為理論試圖把文學引入社會實踐領域,凸顯了文學的交往性,是對形式主義文論的一個突破。

  哈貝馬斯承認維特根斯坦和奧斯汀發現了語言所具有的集行為與命題于一身的雙重結構,使語言學轉向由語義學邁向了語用學,而“語用學轉向為走出結構主義抽象開辟了道路”。而從語用學的角度看,文學文本中所出現的有效性要求僅僅適用于文本中的人物形象,而不針對作者與讀者。在這個意義上,文學言語行為不具有以言表意的力量。但是,文學文本可能在與日常實踐的臨界點上對讀者(接受者)的角色提出要求,因為一些文學文本本身向讀者的有效性提出了要求。文學言語行為因而成為人類交往活動的一種形式。這樣,文學言語行為理論便與話語分析關聯了起來。

二、存在與解釋

  現象學-存在主義-解釋學把語言和人的生存關聯起來,代表了語言轉向的另外一個方面。如同解釋學家伽達默爾所說:“語言不是供我們使用的一種工具、一種作為手段的裝置,而是我們賴以生存的要素。”

  以胡塞爾為發端的現象學哲學對語言表達、意義和意向性的討論, 促進了海德格爾、伽達默爾、英伽登、杜夫海納、保羅·利科、赫施等人與文學理論及美學有關的研究。胡塞爾既看重意義的觀念性,又顧及意義生成的主觀條件。對胡塞爾來說,意向性總是對某一客體的指向,也就是客體的被意識到,意義作為意識的本質是一種事先被給予的理想對象,“意指的本質并不在于那賦予意義的體驗,而在于這種體驗的‘內容’,相對于說者和思者的現實體驗和可能體驗的散亂雜多性而言,這個體驗內容是一種同一的、意向的統一”。但是意向性體驗作為對質料、質性的直觀,使我們獲得觀念意指著的含義,并同時在意向行為中構造著對象的觀念相關項。含義又是在直觀行為中被構成。它既是客觀的,有通過它的聲音而顯現的相對確定的內涵,也是主觀的和機遇的,“根據機遇、根據說者和他的境況來決定它的各個現時含義。只有在觀看到實際的陳述狀況時,在諸多互屬的含義中才能有一個確定的含義形成給聽者”。胡塞爾認為美學客體作為意向對象具有自己的特殊性。胡塞爾的學生英伽登在此基礎上區分了兩類意向性客體,一類是包括實在對象和觀念性對象的認知行為的意向性對象,具有獨立自足性,另一類是純意向性對象如藝術品,沒有自足性,需要通過讀者的想象來補充其未充分顯現的屬性,“純意向性的客體……例如一個語詞或者一個語句的意義——它們是由想象的行動所創造的”。他并把文學作品劃分為較為確定的語音層、意義單位層、被表現的客體層與很大程度上要靠讀者來完成的圖式化方面層和形而上學層等意義層次。英伽登的理論對杜夫海納的現象學美學及新批評(如韋勒克)、接受美學(如伊瑟爾)等關于文學意義層次的研究有很大啟發。而胡塞爾的理論又直接導致了赫施對文學涵義和意味的區分。胡塞爾晚年關于生活世界的思考涉及個人的生活經驗,與存在主義和解釋學相關聯。當然,胡塞爾的現象學最后奠基的設想包含了對絕對知識的要求,與解釋學把被解釋項放在事物中間而不是開端或結尾的做法是對立的。

  海德格爾進一步把語言與人的生存關聯起來。他說,“語言這一現象在此在的展開狀態這一生存論建構中有其根源”。話語因為會聽就同領會、理解聯系在一起,包含生存論的可能性,是此在的現身方式之一。海德格爾主張:“使話語這種現象從原則上具有某種生存論環節的源始性和廣度,那么我們就必須把語言科學移植到存在論上更源始的基礎之上。”那么可以認為文學是利用語言進行籌劃的一種方式。海德格爾還把語言的存在與時間關聯起來,“只有從話語的時間性出發,亦即從一般此在的時間性出發,才能澄清‘含義’的‘發生’,才能從存在論上使形成概念的可能性得以理解”。在《關于人道主義的書信》中他還說:“語言是存在之家。人居住在語言的寓所中。思想者和作詩者乃是這個寓所的看護者。”“語言既是存在之家又是人之本質的寓所。”

  具體到文學及文學與語言的關系,海德格爾認為詩是一種純粹的被言說。他說:“語言是:語言。語言說話。”言說即表現,“在純粹所說中,所說之話獨有的說話之完成是一種開端性的完成。純粹所說乃是詩歌”。是語言在說人,而不是人在說語言。“表達不僅僅意味著發出的語音和印好的文字符號。表達同時即表現。”即表達與生命體驗有關。“思與詩的對話旨在把語言的本質召喚出來,以便終有一死的人能重新學會在語言中棲居。”“作詩意謂:跟隨著道說,也即跟隨著道說那孤寂之精神向詩人說出的悅耳之聲。在成為表達(Aussprechen)意義上的道說之前,在極漫長的時間內,作詩只不過是一種傾聽。孤寂首先把這種傾聽者收集到它的悅耳之聲中,借此,這悅耳之聲便響徹了它在其中獲得回響的那種道說。精靈之夜的神圣藍光的月亮一般的清冷在一切觀看和道說中作響并閃光。觀看和道說之語言就成了跟隨著道說的語言,即成了詩作(Dichtung)。詩作之所說庇護著本質上未曾說出的那首獨一之詩。”

  海德格爾在時間視域中理解存在,對伽達默爾的解釋學影響很大。語言、歷史和理解都是在一定歷史中發生和進行的,“把某某東西作為某某東西加以解釋,這在本質上是通過先行具有、先行視見與先行掌握來起作用的。解釋從來不是對先行給定的東西所作的無前提的把握”。海德格爾雖然把人的存在分為依據于成為記憶的在世史、一個當下的存在和一個將來的在世能在,他看重的其實是作為此在展開狀態的領會。伽達默爾進一步把理解本體論化:創立了哲學解釋學,并把“歷史性”作為理解的本體論條件,我們是在現在生活的基礎上來認識過去,包括前理解、前觀點在內的先入之見是理解得以進行的條件。伽達默爾認為:“誰想理解某個本文,誰總是在完成一種籌劃。一當某個最初的意義在本文中出現了,那么解釋者就為整個本文籌劃了某種意義。一種這樣的最初意義之所以又出現,只是因為我們帶著對某種特殊意義的期待去讀本文。”對文學文本的理解和解釋也是如此,“所謂文學其實都與一切時代有一種特有的同時性。所謂理解文學首先不是指推知過去的生活,而是指當代對所講述的內容的參與”。

  保羅·利科進而認為,詩歌語言把世界當成我們生活于其中的世界來談論,能以不同的方式構造出我們的生活態度,“被詩歌話語帶入語言的東西就是前客觀的世界,我們生來就是置身于這個世界并在這個世界中構想著最本己的可能性。因此,我們必須動搖對象的支配地位,以便使我們對世界的原始歸屬關系存在下去并把這種歸屬關系表達出來,而這個世界是我們居住的世界,也就是說是始終先于我們而存在并且打上了我們勞動印記的世界”。而當語言成為敘事,在利科那里便具有了人類學的意味,成為人們理解他人、自身并采取行動的中介。“語言的傳遞或游戲屬于敘述的秩序,從一開始就具有社會的和公眾的本質:當這種語言傳授還沒有被提升到文學敘述或者歷史敘述的地位時,敘述首先出現在相互交往的日常談話中;此外,這種敘述所使用的語言自始就是大家所通用的語言。最后,我們與敘述的關系首先是一種傾聽的關系:別人給我們講述故事之后,我們才能夠獲得講述的能力,更不要說講述自己的能力。這種語言及敘述的傳授要求對個體記憶占優先地位的論點做出重要修正。”利科的語言和敘事研究對于敘事學由結構語言學所主宰的經典敘事學邁向跨文化、跨學科的后經典敘事學——人文社會科學如歷史學、人類學、法學、政治學等致力于敘事研究的敘事轉向起到了促進作用。

三、結構與形式

  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提出的能指與所指、語言與言語以及語言的共時性與歷時性的區分為現代語言學奠定了基礎,提醒人們注意文學語言的建構潛能,推動了形式主義文論的產生與發展。索緒爾認為語言學應該研究語言的存在狀態,這就是共時語言學。共時與歷時的區分是索緒爾建立新語言學的初衷,也是他的方法論基礎。語言被視為各個組成要素及這些組成要素之間的關系。他將語言活動分為社會共同體所使用的語言和為個人所使用的言語兩個部分。語言的社會性、言語的個人性的認定,確立了看待語言現象的邏輯坐標和語境坐標。索緒爾把概念與音響形象的結合叫作符號,把概念叫“所指”(signified),把音響形象叫“能指”(signifier),在一個語言符號系統中能指和所指之間的聯系是任意的。在這個過程中,事物或所指物本身被忽視了。所指不是物,而只是一種概念,在其相應的能指被說出來之后,這種概念就進入說話者或聽眾的思維之中。由于能指和所指關系的任意性,就必須預設一個剝離了全部內容的、由其各個要素組成的差異性的共時性的關系系統,這些要素也是通過與相關要素的差別來構成的,它們需要在與之相應的其他語言要素里獲得自身的同一性。共時性把語言視為符號之間的關系系統,與歷時性相比更能代表語言的本質。能指與所指之間的關系的任意性,凸顯了語言以特有的方式劃分概念與范疇的潛能,表明了語言的純關系性、形式性。其后,丹麥的葉爾姆斯列夫、法國的本維尼斯特等人繼續關注語言的形式性。上述思想奠定了形式主義文論的思想基礎與方法論基礎。形式主義文論由此出發,關注文學語言系統中各個要素之間的相互關系,而不是文學與社會或文學各個獨立本質之間的關系。俄國形式主義者維諾庫爾(G.Vinokur)認為,索緒爾對語言與言語的區分,為俄國形式主義對偏離一般語言規范的文學語言的研究奠定了基礎。布拉格學派的穆卡洛夫斯基也說:“索緒爾對語言符號內部基礎的發現,區分了音響‘形象’(例如自然音響)與精神過程。這不僅為語言學,也為文學理論未來的發展開辟了新的道路。”新批評的代表人物之一韋勒克說:“索緒爾和布拉格語言學派的語言學家們對語言與言語做了細致的區別,也就是對語言系統與個人說話的行為作了區別;這種區別正相當于詩本身與對詩的單獨體驗的區別。語言的系統是一系列慣例與標準的集合體……一件文學作品與一個語言系統是完全相同的。”譯文略有改動。20世紀60年代興起的法國結構主義敘事學研究,也遵循索緒爾對“語言”和“言語”的區分,把具體的故事看作由某種共同符號系統支持的具體故事信息。由于索緒爾認為“語言”高于“言語”,關注語言符號系統的結構元素和組合原則,因而“敘事學家們同樣也將一般敘事置于具體敘事之上,主要關注點是基本結構單位(人物、狀態、事件,等等)在組合、排列、轉換成具體敘事文本時所依照的跨文本符號系統原則”。

  以索緒爾為代表的語言學把語言視為一個先驗的和靜止的結構,一個與外部世界并列的符號系統,激發了俄國形式主義、布拉格學派、新批評、結構主義等形式主義文論關注文學文本的陳述形式和語言的創造性力量。當然,20世紀語言學流派眾多,被歸入形式主義的各個文論派別接受索緒爾語言學影響的程度各有不同,有的同時還受到其他語言學思想的影響。相對來說,俄國形式主義受其影響較深,它的“主要論題,是有關作為自主符號的藝術的論題。符號在詩歌中的獨立性及其獨立于所指對象的可能性問題,在最初成為形式論學者的主要關注點”。“在文藝學史上詩語與整個詩作的意義方面首次如此清晰、持久地被理解為符號成分,而非所指現實的成分。”對俄國形式主義來說,形式是把文學語言與日常語言區別開來的特殊技巧,“形式主義者對形式技巧的側重導致他們把文學看作對語言的特別應用……將文學與‘實際’語言區分開來的是文學本身建構的性質”。其中最重要的表現無疑是俄國形式主義把文學的存在方式以及文學研究的對象界定為文學性(literariness)。文學性凸顯了文學與非文學、文學語言與其他語言形態的區分性特征,所以伊格爾頓指出:“對于形式主義者來說,‘文學性’(literariness)是由一種話語與另一種話語之間的區別性關系(differential relations)所產生的一種功能。”布拉格學派在受到索緒爾影響的同時又受到符號學影響。穆卡洛夫斯基所標舉的“審美功能”說暗示了文學系統與其他社會文化系統的關系。新批評還受到美國描寫語言學的代表人物布龍菲爾德對語言表達的情境的重視的一些影響,對文學語言的表達過程以及語詞之間的相互關系給與了極大的關注,如意象、隱喻、含混、反諷、張力等。結構主義對索緒爾的語言學是既有吸收,也有改造的。從宏觀的方面說,它對共時性的語言結構的研究來自于索緒爾,但從中間層面到微觀層面說,它重視的是文學語言的陳述(法語enoncé,英文enonciation)問題,這方面的思想來源相對復雜。索緒爾原始概念中的語言(langue)的結構是靜態的,不能解釋復雜的語言動態活動特別是文學語言的生產過程。法國語言學家本維尼斯特力求把結構分析推進到基本的語言結構單位的思想,以及美國語言學家喬姆斯基關于把語言結構視為產生理解無限話語性向的“潛能”(competence)概念,促使結構主義超越索緒爾的靜態結構觀,關注索緒爾重視不夠的處于言語和語言之間的中間層次即陳述層次,即內在的語言潛能向外在的話語轉換的方式,如文學書寫中的言語現象。

  必須指出的是,索緒爾的語言學也深刻地影響了解構主義。德里達的解構理論正是從索緒爾的差異性思想出發,但他又指出在索緒爾那里仍然所指決定能指,能指依附所指,因而是不徹底的,他主張能指和所指的非同一性和意義的延異,“延異……是通過遲緩、代理、暫緩、退回、迂回、推遲、保留來實現的”。這就把語言的自足性推向了極端。

四、話語與解構

20世紀下半葉以來,語言分析與社會理論有結合的趨勢,即傾向于把語言使用當做社會實踐的一種形式,并且與后結構主義及解構批評相結合,從語言分析走向話語分析,從作品走向文本,從結構走向解構,從純文學觀走向大文學觀。懷特的歷史詩學、巴特勒的性別述行理論等等可以視為代表。

  形式主義文論的作品中心主義和純文學觀念受到沖擊,作品的封閉性走向文本的開放性,再走向大文本。1962年,艾柯提出了“開放的作品”觀念,把讀者引入文學閱讀和意義生成過程之中,認為作者向欣賞者提供的是有待完成的作品,“一種形式可以按照很多不同的方式來看待和理解時,它在美學上才是有價值的”。其后,巴爾特發表了著名的《從作品到文本》,認為作品具有封閉性,文本是一個網狀的彌散空間;“文本是多元的……每個文本都處于互文狀態”。到了80年代,英國社會學家喬納森·波特認為,語言具有建構和創造社會互動的功能,故而提出“社會文本”(social texts)概念以涵蓋小說、肥皂劇、日常對話、新聞故事等,“社會文本不僅僅反映預先存在于社會世界和自然世界中的物體、事件和范疇,而且,它們積極地建構這些事物的面貌。它們不僅僅是描述事情,它們還做事情。由于它們是積極的,因而它們寓有社會和政治意涵”。顯然,“社會文本”的說法有言語行為理論的影子。

  在這個過程中,福柯的話語理論和德里達的解構批評成為主要的理論資源。德里達擴大了文學的邊界,把文學看作一種講述機制,“文學是一種允許人們以任何方式講述任何事情的建制。文學的空間不僅是一種建制的虛構,而且也是一種虛構的建制,它原則上允許人們講述一切”。因而形式主義的純文學觀念被擴展成一種與書寫及民主聯系在一起的大文學觀念。至于福柯,有人評論說,“在諸如話語與權力的關系、社會主體和知識的話語建構、話語在社會變化中的功能等領域,福柯的工作對某種社會話語理論做出了重要的貢獻”。福柯視話語為連結日常文化與科學知識的中間區域,具體說來,就是文化史或思想史的領域。他認為文化史是不連續的、斷裂的,是由話語事件來描述的。在福柯看來,對象、陳述、概念、主題的形成都是話語關系總體的結果,而不是理性主體的作用。話語體現了社會文化作用于其成員思維、行動和組織的規范,比如關于文學的話語便是特定知識構型與制度建制的產物,“文學是通過選擇、神圣化和制度的合法化的交互作用來發揮功能的,大學在此過程中既是操作者,又是接受者”。在福柯那里,歷史也是一種話語,文獻不再是了無生氣的材料,“歷史試圖通過它重建前人的所作所言,重建過去所發生而如今僅留下印跡的事情;歷史力圖在文獻自身的構成中確定某些單位、某些整體、某些體系和某些關聯”。這些說法啟迪了海登·懷特關于“作為文學制品的歷史文本”的構想。“通過成功地把純粹的編年史編造成故事,歷史才獲得了部分的解釋效果;而故事又是通過在其他地方被我稱為‘情節編織’的運作過程而從編年史中編造出來的。”因而歷史被視為一種語言模型,“歷史敘事不僅是有關歷史事件和進程的模型,而且也是一些隱喻陳述,因而暗示了歷史事件和進程與故事類型之間的相似關系,我們習慣上就是用這些故事類型來賦予我們的生活事件以文化意義的”。隨著格爾茲的“深描”說、努斯鮑姆“詩性正義”等的出爐,一種突破了形式主義純文學觀念的界限,既質疑現代以來以真理、客觀性自居的學科觀念,又包含了想象、同情等人文主義元素的“大文學”觀念開始在歷史學、人類學、政治學、法學等各門人文社會科學中流行開來。

  我們需要從多方面審視語言在20世紀文學理論革新過程中的作用。文學是語言的藝術,與語言天然具有親和性,哲學界、語言學界關于語言的討論為文學理論研究提供了契機和動力,也體現了文學理論與語言學、哲學及社會文化思潮的深刻互動。語言轉向是在20世紀哲學反形而上學思潮、反本質主義這個大的文化背景下發生的,哲學更多地關注人生、藝術,語言成為哲學反思形而上學,進而反思哲學自身、思考生命意義的一個通道。約翰·塞爾說:“當我們體驗世界時,我們是通過語言的范疇來體驗世界的,而語言又幫助我們形成了經驗本身。”因此語言轉向對文學理論的影響主要表現在思維方式方面,即對先前工具論語言觀的反叛和對語言建構功能的重視,其次是催生了不少新的文學理論命題,豐富了對文學的理解和解釋。

  另一方面,語言轉向對20世紀文學理論的影響又是復雜的,多重的。首先,20世紀幾個主要的哲學流派包括其語言觀念互有交叉,因而文學理論探討所接受到的影響可能是多流派的,不是單一的。比如分析哲學和現象學都把弗雷格視為先驅,達米特甚至認為,“分析哲學的根源……與現象學學派的根源是相通的”。胡塞爾的現象學主張對呈現物的無條件的開放,與形式主義精神比較契合。表現在文學理論上,形式主義、結構主義除了受到索緒爾語言學的影響,還有現象學的作用;其次,20世紀幾個主要哲學派別以及語言學是變化發展的,語言轉向本身及其對文學理論的滲透是一個緩慢發生、內涵豐富、逐漸變化的過程。例如,現象學-存在主義-解釋學經歷了從對真確知識的追求到探討存在意義問題以及自我與他者的關系問題。胡塞爾晚年就已經認識到,主體性有一種唯我論的傾向和理智上的自我封閉,所以他致力于認知的客觀性和一種普遍共享的實在性概念的可能性,提出了交互主體性學說。在海德格爾那里,藝術是人或此在對存在意義的理解和領會。伽達默爾也說,“由于一切解釋都具有語言性,因此在一切解釋中顯然包括同他者的可能關系。如果在說話中不同時包括說話者和聽說話的人,這就不可能有任何說話”。而分析哲學原本具有明顯的經驗主義取向,試圖通過語言分析清除形而上學,其對可證實性的追求使得它與文學相關的論述常常與文學真實的存在樣態有一定的距離,需要加以變通或改造才能適用于文學。但是分析哲學到后期在一定程度上也重新關注形而上學問題,分析美學后來也關注作品的價值問題。因而語言轉向對文學理論所發生的影響也是一個不斷變化的過程。可以說,從語言到話語,從純文學觀到大文學觀,有一定的必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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