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朵自由行走的花,騎在紙背上,將萬水千山行遍。撒哈拉沙漠上她倔強地綻放,波西米亞是她靈魂的原鄉。
她這一生,不慕世間風物情長,不爭凡塵冷暖朝夕,不懼人生悲喜消磨。只為了,心靈可以自由放飛。哪怕和至愛的人,迷散在陌生的風雨里;哪怕從此天各一方,決然相忘。她依然選擇遠方,選擇流浪。她,就是三毛。
她是一個人流浪,一個人天涯。
“不要問我從哪里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么流浪,流浪遠方,流浪……”這首《橄欖樹》,曾經成為一個時代無可替代的經典,被齊豫清澈明亮的歌聲,帶至每一個自由遼闊的地方。
而我們都知道,寫這首歌的女子,叫三毛。她這一生,不慕世間風物情長,不爭凡塵冷暖朝夕,不懼人生悲喜消磨。只為了,心靈可以自由放飛。哪怕和至愛的人,迷散在陌生的風雨里;哪怕從此天各一方,決然相忘。她依然選擇遠方,選擇流浪。
有人說,她是一粒飄忽的塵沙,散落在那個叫撒哈拉的沙漠,無影無蹤。也有人說,她是歲月的拾荒者,走過萬水千山,看盡塵世濤浪,滄涼滿目。還有人說,她是一個謎,關于她的前因后世,她的尋常春秋,旁人都無從知曉。
這一切,皆因為,她走得太急。沒有給任何人交代,不曾留下一句遺言,也來不及和年光相約白頭,就那么,那么匆匆離去。所以她的人生,才會如此深沉莫測,耐人尋味。
滾滾紅塵,有人修生,有人修死。只是多少人活得心安理得,又死得無有牽掛。關于三毛的死,至今仍是個謎,有人質問過,有人追尋過,卻始終不得答案。因為沒有誰知道,究竟有什么理由讓正值盛年的三毛甘愿赴死。
那一年,因了三毛的死,寂寞多時的文壇,轉瞬云飛濤走,滄浪迭起。從此,三毛這個名字,觸目驚心,擲地有聲。如果你也曾聽說她的名字、她的故事,必然會為她的死,悲傷,淚垂。
我總以為,像三毛這樣一個灑脫、隨性的女子,應該活得清醒而通透。她之所以,把珍貴的生命,和一切深情,交還給歲月,并非是向命運低頭,亦不是她懦弱膽怯,更不是想換取一世的清白,而是未來那段時光水域,她不想再去涉足。世上風景都看遍,人間五味皆嘗盡,愛恨情怨已了斷,又還有什么值得遺憾,不能割舍的?
三毛突如其來的自殺,令萬千讀者平靜的心湖,波濤洶涌。每一朵浪花,都在詢問,她為什么這么決絕,這么心狠,這么不留余地。多希望是一場誤會,待詮釋清楚,生命還可以重來。可滄海之上,永遠也釣不回逝水的昨天。
這世上,最知心的,唯有自己。三毛之死,給世人,留下一個無法破解的謎。也給至親之人,留下一道永難愈合的傷口。其實,她走得很安靜,很理所當然。是我們心底,認為花好月圓是幸福,生離死別是至苦。豈不知,她愿做那縷不問世事的風,來來去去,不驚動一草一木,一沙一石。
三毛曾經說過:“人的生命不在于長短,在于是否痛快活過。”三毛的一生,與尋常女子相比,自是離奇驚世許多。一直以來,她都忽視生命的長短,在意靈魂的重量。她不甘愿做一個平凡的女人,守著一座長滿青苔的院落,相夫教子。她渴望自由,愿自己若沙礫一般,可以飄飛到每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
“我是一個像空氣一樣自由的人,妨礙我心靈自由的時候,絕不妥協?!边@就是三毛,一個率性而堅定的女子,她活得真實又生動,孤獨又飽滿。她把自己交付給遠方,給沙漠,因為她相信,那里有別樣的風景將之等待。
幸運的是,曾有人攜手,陪她走過風塵飛揚的沙漠。在那片荒涼的土地上,他們經受風霜,嘗歷苦楚,也種植生命。正是因了那幾年的沙漠之旅,讓三毛的人生,三毛的故事,更加神秘莫測,撲朔迷離。
一去經年,盡管許多人,與三毛,曾并肩行走在這塵世。如今我們亦無處將她尋找,她屬于沙漠,屬于漂泊。喜愛三毛的人很多,向往自由的人亦很多,但真正又有多少人,愿意穿越那片茫茫沙漠,與她相逢?
紙上相逢。是的,不過是紙上相逢罷了。三毛的文集,至今仍被千萬讀者深情熱捧。無論是《撒哈拉的故事》,還是《萬水千山走遍》,又或是《夢里花落知多少》,都真實地記載了她走過的路程。一字一情深,一句一生涯。
每個來到紅塵的人,都有一個相守的知己,守候三毛的,則是一個異國男子,他叫荷西。何其有幸,在她行走天涯之時,是這個男子,真心相伴,風雨同行。又何其不幸,待她過盡萬水千山之后,亦是這個男子,離她遠去,陰陽兩隔。
他們曾用六年的時間錯過,又用七年的時間相愛相倚,再用一生的時間別離。在認識荷西之前,三毛背著行囊獨自流浪,淡看離合,不語悲歡。在認識荷西之后,她毅然闖入撒哈拉,視沙漠為她的城池,不懼浮沉,不言滄桑。
這期間,盡管三毛也曾邂逅許多沒來由的緣分,甚至有觸手可及的幸福,有兩情相悅的機緣,但終不被時間成全,與之擦肩。都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荷西,就是滄海里的一瓢凈水,是巖石里的一株青草,千帆里的一葉蘭舟。讓她相信,人生該有一場徹底的真愛,才不枉白來。
但愛情終究不是三毛的歸宿,她一生最執著,最尊貴的一件事,則是流浪。所以,當三毛遭遇命運殘酷的洗劫,失去荷西的時候,她依舊背負著盛世的孤單,繼續行走。她相信,世事總會有了斷,無論圓滿或缺憾,都要且行且珍惜。
來者自來,去者自去。三毛與荷西被迫永決,荷西的死,太過倉促,三毛來不及躲閃,就被利劍傷到無以復加。那一段時期,三毛每日每夜,做著一個不肯消停的夢,就是與荷西死別。無數次,她從夢里哭醒,痛入肺腑,不敢呼吸。
她假裝忘記,故作堅強。破碎的三毛,以一種殘缺的美,獨自行走。無論你是否聽過她的故事,知曉她的遭遇,只要打她身邊經過,一定可以看到她臉上的滄桑,心底的傷痕。這個叫三毛的女子,她就這樣帶著傷感的粗糲,帶著遺世的孤獨,一個人徒步,一個人流浪,一個人天涯。
只是,她被時間削減了許多,許多。這個原本就不驚艷的女子,經歷了生死離別,疾病纏身,以及神情錯亂之后,已是秋水蒼顏。可她不在乎,她的使命是流浪,是放逐。哪怕沒有喧嘩的掌聲,沒有贊賞的目光,她仍然堅韌而灑脫。
三毛并非是從江南雨巷走來的女子,她不需要柔軟,不需要矜持,亦不需要諾言。她曾經說過:“踮起腳尖,我們就能離幸福更近一點嗎?”不,當然不是,幸福是一縷縹緲的風,是一團迷離的霧,你靠得越近,就離得越遠。幸福,只給予那些隨遇而安,飲食煙火的人。三毛這一生,都在做夢,都在風沙中行走,邂逅種種離奇的故事。那些平凡簡單的幸福,又如何能夠與她不期而遇?
昨天滄海,已是今日桑田。當她結束了放逐,回到臺北,三毛這個名字,不再沉寂。她把多年來的心路歷程,寫成文字,換來許多敬仰的眼神,溫暖的感動。平靜下來,她的內心更加清醒,正是因為清醒,三毛才會將紅塵看破,視繁華為落寞。
直到后來,三毛再次經歷了一段驚世駭俗的相遇。她愛上比她年長幾十歲的民歌大師王洛賓,也許是王洛賓散發出的藝術魅力將其感染和吸引,總之三毛就是愛了,愛了這個已是黃昏的老者。有人說,三毛是想用一段特別的愛戀,來暫時忘記她與荷西執手相看的昨天。也有人說,三毛就是三毛,她的人生,注定了驚心動魄,不同凡響。
我不以為然。在愛情面前,所有的猜想,所有的預測,都不足以為信。愛情不需要緣由,亦無需給任何人交代,我們可以不去祝福,但一定要懂得尊重。三毛毫不隱瞞自己的情感,她說王洛賓是她生活的拐杖,她需要拄著這根拐杖,走過未來的獨木小橋。只是三毛沒能如愿以償,王洛賓終究還是讓她失去了這根拐杖。
不是所有的船只,都會有停留的渡口,又或者有,還要在預定的時間,相約的地點。此時的三毛,已是一葉倦舟,漂泊到無人收留的地步。也正是因為這段無果的愛,讓她再次清醒地明白,有些愛,可以深沉,卻不能擁有。有些人,可以代替,卻不能忘記。
她的世界,已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我以為,飄零半世,看慣聚散的三毛,會選擇平淡安穩地活著。我錯了。她從來就不能接受尋常而薄弱的光陰,不能安于淡泊的現狀。她懂得寬恕別人,卻不能寬恕自己。我以為,她可以憑借過往的風塵歲月,銘心刻骨的愛情,驕傲孤獨地活著。她沒有。
三毛死了,死于自殺。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內的事。這樣的女子,誰也無法刻意給她一個完美的結果,又或者說,誰也不能替她做任何的安排。她的死,其實不是一個謎,是我們的不舍,牽絆了她太多。
掩上人生這部冷暖長卷,不訴離殤。唯有死,才可以安枕修行,與歲月同眠。不然,將來千山暮雪,萬里征程,讓她如何還能獨自走下去。不然,讓她如何忘記自己,在別人的戲里,重新演繹開始和結局。
河山冷,歲月靜。無論你是否留戀,是否惋惜,她已經一去不回。這個女子,于塵世,也只是一個哀傷寂寞的過客。她以高挑的身材,披散的長發,粗糲的個性,行走在荒涼的沙漠。
她是一個人流浪,一個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