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能夠證明妻子是自己的,孩子是親生的,就已經很幸福了。”
說出這句話的人,叫鄧亞軍,她是一位親子鑒定師,在鄧亞軍的職業生涯中,經她手的親子鑒定不計其數。在一次又一次地鑒定中,鄧亞軍看盡了人間百態,目睹了無數的荒唐事。
“男性在親子鑒定方面是弱勢。”在談話中,鄧亞軍說道。因為這些男人不能確定孩子是不是他們的,所以在鑒定中,男性往往比較恐慌。
鄧亞軍說:“就連雙胞胎都有可能不是同一位父親的,所以我不相信愛情,更相信欲望。”
鄧亞軍出生在1972年,她是西安交通大學法醫系博士,在大學畢業以后,她先是做了六年的法醫。
法醫的工作十分辛苦,要面對的是各種各樣的尸體,鄧亞軍在大學時,班里一共有四名學法醫的學生,她和其他兩位女生住在一起。
某一天,在得知學校運來一具尸體之后,鄧亞軍和舍友相約,一起來到了解剖室,趴在窗臺上,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了尸體。
那天中午,鄧亞軍和舍友全都沒有吃下飯,她們滿腦子都是尸體的樣子,胃里不斷地翻涌,仿佛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吐出來。
再后來,當鄧亞軍真正步入法醫這個行業,才知道法醫的艱辛,法醫的工作就是和尸體打交道。而尸體在時間長了以后就會發出尸臭,有的還會因為氣候和環境問題腐爛。
在解剖尸體時,她不僅要忍受刺鼻的臭味,還要在夏天穿長衣長褲,時刻防止蛆蟲爬到她的皮膚上。在工作中,鄧亞軍很認真細心,她可以憑借犯罪現場的鞋印找到對應的鞋子。
鄧亞軍有個習慣,在買鞋子的時候喜歡先看鞋底再看鞋面,這樣在無形中她就把鞋底的花紋記住了。
在兇案現場的時候,有工作人員詢問她能否通過現場的鞋印找到對應的鞋子時,鄧亞軍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她跑遍了市場,最終找到了鞋子。通過她找的鞋子,警方很快鎖定了犯罪嫌疑人。
法醫工作做了六年,身邊的很多人都在勸她轉行,鄧亞軍猶豫了很久,畢竟女性在法醫這個職業上的確稍顯弱勢。
尸體躺在解剖臺上時,法醫經常需要將尸體挪動,但是因為尸體已經沒有了任何反應,所以鄧亞軍在挪動尸體時就會吃力很多。
另外,像鋸顱骨這樣的工作,是十分耗費力氣的,對于男生來說可能二十分鐘就能解決的事情,女性就得花費一個小時才能完成。
鄧亞軍
一旦女性年齡大了,力氣越來越小,法醫這項工作就很難再勝任了。于是,在2002年,鄧亞軍轉行,成為了一名DNA鑒定師。
2003年,正遇上非典,鄧亞軍冒著被感染的危險前去感染區采樣,后來又和隊友進行實驗,成功分離出了SARS病毒。
2004年的年末,印度洋發生地震海嘯,很多人在這場災難中喪生,鄧亞軍參加了救援隊,承擔了遇難者的DNA鑒定工作。
從2002年到2012年,近十年間鄧亞軍為數萬人進行鑒定,從這些鑒定中,鄧亞軍看遍了人生百態。
在DNA鑒定所,每年都會有一個親子鑒定高峰期,那就是大年初七那幾天。大年初七,一個中年男人抱著兒子,拉著妻子走進了鑒定所,坐在辦公室里,對鄧亞軍講起了他的故事。
本來,過年都是讓人欣喜的事情,大家歡聚一堂,吃吃喝喝玩玩,喝醉了,就會說一些貼心的話,當然,也會說一些無心之言。
在過年時,男人和朋友在家里組了個飯局,一群男人邊喝酒邊聊天好不熱鬧。
正喝得開心時,男人的一個朋友笑嘻嘻地指著男人的兒子說道:“你仔細看看,你兒子不是你親生的吧,他不像你,倒是有點像我。”
這件事可不能隨便開玩笑,男人聽了,酒意上頭,勃然大怒,站起來直接把朋友揍了一頓。揍完便趁著酒意呼呼睡去,卻沒發現朋友已經走了,走之前沒有留下只字片語。
醒來之后,男人想起朋友的不告而別,越來越覺得蹊蹺,他越想越不對勁,看兒子的眼神也越來越不對勁。
他覺得不管怎么看,兒子都長得不像他自己,而是像朋友,否則,如果不是心虛的話,朋友何至于不打個招呼就走了呢?
這個懷疑成了梗在男人喉嚨的一根刺,他不停追問妻子是否有出軌行為,妻子不停地否認,二人慢慢吵了起來,于是在大年初七,就來到鑒定所進行了親子鑒定。
結果讓男人大松了一口氣,兒子是他親生的,也有明明是親生的孩子,卻來證明不是親生的人。
一天,一個五十多歲的中老年人帶著他的孫子、妻子、兒媳、兒子來到鑒定所。
他說,因為他的兒子、媳婦、兒媳腦子都有點毛病,但是他和孫子智力都正常,所以村子里都在說閑話,誹謗孫子是他和兒媳所生的孩子。
老人說,他們一家從早上出發,走了很遠才來到這里,就是想通過鑒定,給自己一個清白。
這正義凜然的樣子,讓鑒定所的員工都為之動容,然而經過DNA鑒定,結果卻是孩子確確實實是這位老人和兒媳的孩子。
回過頭再去看,老人的話有幾分真,有幾分假都是無法判定的。
從外表看,這個老人不算年老,是個比較禮貌和儒雅的人,沒想到卻和兒媳發生了關系,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在一個天朗氣清的早晨,一個身材姣好舉止優雅的三十多歲的女性走進了鑒定所。
她帶著兒子還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女子敲開了鄧亞軍辦公室的門,走上來就向鄧亞軍博士鞠躬道歉。
正在鄧亞軍還疑惑著這個女子有做什么對不起她的事時,女子開口解釋了:“真對不起,上次我拿來一根頭發做親子鑒定,結果是沒有親子關系,頭發我是拿錯了,現在我把孩子帶過來,您能不能現場再幫我做一次親子鑒定啊。”
說完,便將孩子和老人帶到鄧亞軍的面前。鑒定結束以后,需要一段時間等待結果,女子便和家人先回家了。
沒過多久,鄧亞軍收到了一封信,內容格式是出乎意料地規范,鄧亞軍順著“鄧博士,展信佳”往下念,信中寫的算是女子和老人相識的過程。
原來女子是老人的學生,兩個人在上學時期便相戀,二人在一起相互依偎,度過了一段很漫長的艱苦日子,每天生活節衣縮食,蝸居在小小的三居室,她不圖男人的錢,只憑借愛意才走到現在。
她堅信孩子就是老人的,如果鑒定結果出來,顯示的是非親生,那么她一定會去外國再找一家機構證明是親生的,希望鄧亞軍博士能給她一個滿意的結果。
剛開始鄧亞軍還在感嘆女子和老人之間的感情深切刻骨,令人感動,接著她就從窗口看到了那個老人開著一輛寶馬。
后來,鄧亞萍還了解到女子的孩子正在學習冰球這項需要花很多錢才能學會的運動,于是她把信拿出來,重新又讀了一遍,才發現女子的這封信實質上就是一個明晃晃的威脅。
其中暗含的意思就是,鄧亞軍最好給她一個是親子關系的結果,否則她就會到國外證明,然后回來舉報鄧亞軍所在的鑒定所的鑒定結果不準。
然而女子的威脅是沒有用的,鑒定結果證明老人和孩子沒有親子關系,鄧亞軍沒有隱瞞,直接將結果給了他們。
后來,鄧亞軍在刷微信朋友圈的時候又看到了那名女子,她將她的美照發在朋友圈,還聲稱要去國外,必須要找到一個“真正良心”的DNA鑒定機構。
不過,后來鄧亞軍才知道,原來老人和女子根本就沒有結婚,所以在將來女子想要孩子的撫養費,老人完全可以拒絕,對于女子,老人也可以完全不負責。
人性就是這樣,有時候很難看清楚一個人是什么樣的,是美是丑是真是善都不能簡單地進行評價,親子鑒定讓很多人看透了婚姻,從某種程度上增加了離婚率。
但是鄧亞萍卻不喜歡網友給她起的“婚姻粉碎機”的稱號,她認為有些人進行親子鑒定往往只是想要一個結果,盡管結果常常不盡人意。
在鄧亞軍的印象里,最震碎三觀的一次經歷,是一個女人,生下孩子就跑了。
后來丈夫因為車禍去世,孩子的爺爺奶奶撫養孩子,后來經過鑒定才發現,孩子竟然是女子和她親生父親的親生小孩。
還有一次,一個大伯帶著他弟弟的孩子來到鑒定所進行鑒定,兩個人穿得破破爛爛,小孩流著鼻涕,因為沒吃午飯,大伯給他買了一袋玉米做的膨化食品。
大伯說,當年,孩子的母親生下孩子就跑了,鄰居有很多人就說孩子不是他弟弟親生的,他弟弟一怒之下,出手將對方打成重傷了。
因為這件事,弟弟進入了監獄,身為大伯的他就替弟弟養育孩子。他到鑒定所,就是想看看弟弟和這個孩子是不是親生父子,好讓身在監獄的弟弟心安。
當鄧亞軍來到監獄,和大伯的弟弟說這件事的時候,弟弟聽到要和孩子做親子鑒定,迷茫無神的眼睛終于掀起了一場波瀾。
拿到DNA之后,鄧亞軍回去就將孩子和他父親的DNA進行比對,然而,她卻懵了,結果是沒有親子關系,生活是永遠痛苦嗎?還是只有小時候這樣?
當然,DNA信息檢測也給很多人帶來了好處,曾經有個小女孩,從小就有人說她不是她父親的親女兒,眾人的指責,父親的懷疑,讓她的母親在抑郁癥中死去。
長大以后,父親也并不承認她這個女兒,直到她三十多歲時,得知鄧亞軍她們舉辦了一個電視節目叫《尋親記》,女人很快報了名。
在鄧亞軍的幫助下,終于證明了她和她父親的親子關系。事后,女子熱淚盈眶,她哭著對鄧亞軍表示感謝,她說:“歷經了三十多年,她終于還了她母親一個清白。”
在采訪中,鄧亞軍曾說,DNA鑒定,實際上就是把很多的現存問題給揭露了出來。
將很多矛盾從幕后拉到了臺前,她所要做的就是揭露事實的真相,不斷地保持一顆好奇心,將工作進行下去。
對于壓力,鄧亞軍有她自己的想法,在很多親子鑒定中,大約百分之二十被證明不是親生父子,親子鑒定給他們帶來了各種各樣的情感沖擊。
有時候,鄧亞軍會不由自主地考慮當事者的想法,當她與鑒定者共情時,壓力便來到了她這里。然而她是一個科學工作者,她所能做的就是遵循事實的真相。
作為第一代DNA鑒定師,鄧亞軍做好了她所能做的一切。
從業二十年,她對于感情已經有了絕對的理性,當被問到男女關系時,鄧亞軍稱:“相比于感情,我更相信欲望。”
2013年,鄧亞軍成立了北京中正DNA司法鑒定所,為了堅持不偏不倚、沒有私心、一心為民的科學理念,鄧亞軍將鑒定所的名字命名為“中正”二字。
直至目前,鄧亞軍仍然堅守在DNA鑒定這個崗位上,在這么多年的工作中,她越來越能夠體會到傳承的意義。
她認為,生活可能有很多的陰暗面,日子可能是不如意的,有的人可能是邪惡的,但也有人是善良的。
日子有低谷就有高坡,生活也不總是陰暗的,將孩子生下來,讓他傳承我們身上的某些東西,經歷世間的好與壞,生命才算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