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是繼唐之后的一個社會相對穩定和文化比較發達的歷史時期。唐韓愈、柳宗元以來的古文運動,一直延續至宋。在歐陽修、范仲淹、王安石、蘇軾、梅堯臣等人的推動下,宋代詩文革新運動得到了很大的發展。一般皆認為,宋的一大杰出文學成就是對詞的發展貢獻良多。唐詩、宋詞在中國古典文學史上堪稱是珠聯璧合、熠熠生輝。而在宋詞的發展歷程中,柳永和蘇軾實在是兩個重要人物。柳永和蘇軾,在創作風格、藝術情趣、人生理想方面可謂是:性相近,習相遠。
柳永的詞,公認是“淺斟低吟”之作,所謂“少女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此種婉約風格師承晚唐五代詞的傳統。但將柳詞與晚唐五代的“花間詞派”相比較,不同之處顯而易見。晚唐五代多是才子佳人、士大夫階層的戀情與艷情之作。而柳永的詞作更突出了江湖兒女的情仇愛恨和離情別緒。更重要的是柳詞雖保持著婉約風格,但柳永在詞的形式和內容上都有所革新,有所突破。
內容變。柳永長時間生活在市民中間,對市民生活十分熟悉,寫來也自是得心應手。因之,柳詞多寫市井生活,多寫市民階層的生活感受。
形式變。自唐代敦煌曲子詞始,慢調詞已有發展。精通音律的柳永,革新詞調,多用慢調,對慢詞的進一步發展有很大影響。
語言變。晚唐五代詞人,多喜歡在詞作中賣弄文采,以顯示其用詞之不凡,才華之顯赫。柳永改變了這種用詞極盡雕琢的習氣,大量吸收口語入詞和市井俚語入詞。
作為北宋第一個專力寫詞的作家,柳永能對詞這種新的藝術形式作出如此之多的改造與創新實屬難得。
同樣對詞有大貢獻、大成就的蘇軾,則從一開始就與柳郎的風格迥異。蘇軾擺脫婉約風格的束縛,自立門戶,別開豪放一宗。從此,宋詞不僅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更有“大江東去”的滔天氣勢。蘇軾手里的如椽大筆造就宋詞的豪放風格,也進一步擴大了詞的題材,提高了詞的意境。同時,蘇軾積極主張“以文為詩”,從而將詩文革新運動的影響擴大到詞的創作領域。因此,可以說,宋詞擺脫單純的詞曲歌唱形式,成為一種獨立發展的新詩體,奠定了詞在中國文學史上應有的地位,實在是得益于蘇軾這個大文豪很多。
柳永和蘇軾,二人家庭背景、生活環境、性格志趣等皆有許多不同之處。但他們兩人在追求政治理想方面,卻有著相似的坎坷經歷,有著相似的悲劇結局。
柳永在年輕時,一度追求一種浪子作風。曾有人在宋仁宗面前保舉柳永入朝為官,仁宗卻漫不經心地批示:且去填詞。柳永方才知道,自己在帝王眼中不過是個只能填詞作曲,吟風弄月的小人物,上不了天子的朝堂,柳永的仕途理想破滅了。于是,他的生活變得更加放浪形骸,玩世不恭起來,到處流浪,經常是“不知今宵,酒醒何處”,終日在歌妓叢中廝混,填詞作曲。從今天的眼光看,柳永的形象更接近一位浪跡民間的藝術家,民間的生活畫面非常開闊,使得柳永的創作達到了相當的影響力,即“凡有井水飲處,皆歌柳詞”。然而,可惜的是柳永在仕途理想破滅之后,個人的思想也陷入了頹唐委靡之中,致使他的創作縱有廣泛的生活閱歷和多樣的生活感受,其詞作終究還是缺乏一種思想深度和精神高度。這也是柳永不可能成為蘇軾這樣的文壇領袖人物的原因之一。
蘇軾身受書香世家的影響,年輕時就已經多才多藝,頗有文名。而且他胸懷大志向,有一定的政治抱負。雖然,蘇軾曾是天子朝堂上的貴客,但是他自身的性格與家學背景都使得他在朝廷黨爭中難以生存,終究成為上層政治斗爭的犧牲品,一生仕途也是難以如意。這個志向遠大,才華出眾的文人只能是在宦海沉浮中落得個多遭貶謫,流落四方的命運結局。雖然,壯志難酬,人生多艱,但是,在蘇軾身上還是既集中體現了儒家積極入世的精神,也體現了超然物外,與世無爭的佛道思想。因此,蘇軾身處政治旋渦之中,而又能超然于政治之外;雖屢受打擊迫害,卻依然能夠保持積極樂觀的人生態度;雖有時也會流露出“人生如夢”的消極感嘆,但更多的依然是“老夫聊發少年狂”的英氣不減當年。最難能可貴的是,蘇軾雖然飽經了政治上的風刀霜劍,但是所有的一切苦難都并沒有使他的文學事業消沉下去,他的詞依然在抒發著自己的政治抱負和追求建功立業的崇高志向。這正是蘇軾的魅力所在。千百年來,蘇軾的文采風流,大氣磅礴令后人不斷投來崇敬的目光。
柳永是不可替代的柳永,蘇軾是不可替代的蘇軾。俱往矣,燦爛的中國文學史就是由無數個柳永和蘇軾組成的,誰說中國的文學里缺乏人性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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