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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缺了宋詞，對文人而言，便會乏味不少吧。讀詞時，我常常這么想。
“世人言詞，必稱北宋”北宋統一后，文人漸漸接受源自市井的一種“娛樂方式”，并將其“雅化”。雅，是宋詞的一大重要特征，宋朝的瓷器大都清清淡淡，講究意境深遠，不似唐朝華麗，雖然背后有著歷史等多重因素影響，可我卻覺得這與宋詞的清雅反而相得益彰，更是展現了宋人的美學吧。
詞與詩一樣，是文人獨處時的有感而發，雅士相聚時的激情創作，是失意人的歸宿，是深閨婦人的傾訴。詞不是脫離人而存在的，恰恰相反，它與人與人生是密不可分的，正如我們今天會寫小感，會記日記一樣，它是一種人生境況的寫照，三百多首宋詞可能會產生幾百種不同的人生境遇。在閱讀宋詞時，可能會因為讀到一種與自己相似的境遇而熱淚盈眶。重游故地的喟嘆、與親友別離的悲傷，這些人生瑣事宋人不僅寫出來了，還寫得極雅，寫得值得一閱。若說與今人日記的區別，大概皆在于音韻，在于是否雅，是否能夠讓別人有所觸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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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宋詞，常常感覺詞句含蓄，回味無窮。儒雅溫婉、余味回甘，是中國文人自古以來所崇尚的素養。在文人看來，直來直往并不文雅，而含蓄地表達自己的建議或者是表達感情是一種涵養，前者可以給對方留足面子，而后者則可以引起共鳴，這是非常了不得的。
張先的《千秋歲》一詞中，“惜春”即是惜人，“殘紅折”即是比喻愛情受到了無情的摧殘阻撓，如此含蓄，卻不拘泥于字面意思，反而意蘊深刻。彭元遜《疏影·尋梅不見》一詞中，將“梅”比作遲暮美人，寫自己訪梅不見的失落惆悵，實則表達飄零流離的身世。晏殊所做的《清平樂》一詞中，一句“綠波依舊東流”看似寫流水悠悠，實則暗喻離別相思愁緒悠悠啊。同樣晏殊在《踏莎行》一詞中，日暮西斜、江波無垠的尋常景象，他卻說成“斜陽只送平波遠”委婉的表達了相思愁情。晏幾道的《木蘭花》一詞中，“紫騮認得舊游蹤。”一句中沒有一個字提及思念佳人，卻以紫騮馬認得當年我們一起游玩的道路，感人地表達了對佳人的深深懷念和濃情厚意。《阮郎歸》是晏幾道重陽登高攬景時抒懷之作，“殷勤理舊狂”“沉醉換悲涼”寫詞人強作歡顏度重陽，實則表達自己不愿趨炎附勢，因此飽嘗人世炎涼心酸的失意慨嘆，能把失意抱怨寫得如此跌宕有致，內涵深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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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宋詞，常常感覺讀的是景也是情。古人認為人和自然在本質上是相通的，人與自然應該達到一種和諧的狀態，因此儒家提出了“天人合一”的觀點，而詞人更是巧妙利用，在創作中寓情于景，相互襯托。
范仲淹所做《蘇幕遮》前半段以絢麗多彩的筆墨描繪水天相接的遼闊蒼茫的景色，以此反襯作者夜不能寐的愁苦之情。清代彭孫遹盛贊此詞“麗語襯柔情，遂成絕唱”。而范仲淹的另一首詞《御街行》同樣以景語起，描寫“紛紛墜葉飄香砌”的秋夜寂寥，渲染出蕭瑟寂寞的氛圍，將讀者引入同樣的環境后，詞人才抒發感情，如此作詞，怎能不引起共鳴呢。蔣捷《女冠子·元夕》一詞中，追懷過去元宵繁華盛況，寫今日元宵的冷寂落寞，極力渲染，然后抒寫興亡盛衰之慨，情韻兼勝?！读蟆罨ā分?，彭元遜描寫楊花“有情不收，江山身是寄?！?/strong>當我們暗自喟嘆楊花飄飛流落于山間田野無人問津時，難道不曾憐惜詞人漂泊無依的命運嗎。《金明池》是僧揮“閨怨傷春”之佳作，詞人并沒有在詞作開頭盡寫女子哀傷癡情之態，而是巧妙地描繪了閨中人獨守“閑階靜，楊花漸少”的生活，試問看著如此清冷寂寞的生活，怎會感覺不到怨懟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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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宋詞，常常感覺詞人“據事以類義，援古以證今”。常常讀到生澀處，一查果真是化用他人詞句或是用了典故，于是就覺得古人很了不起，通讀歷史、研究歷史還不夠，還要化用在詞中，并且要求甚高，要求不突兀，師其意且故中求新，渾然天成，須知水中著鹽，飲水乃知鹽味方為佳作。
晏幾道所做的《留春令》，“樓下分流水聲中，有當日、憑高淚”則是化用了馮延巳的詞句“流水，流水，中有傷心雙淚”，雖然是借用，卻更委婉含蓄、凄美感人，讓人飲水知味。《齊天樂·蟬》是王沂孫之佳作，上片用“齊妃化蟬”的典故比擬南宋后妃，象征南宋江山社稷的滅亡。同時下片用“金銅仙人”的典故表明江山易主的殘酷現實。政治歷來是敏感的話題，詞人卻借用典故巧妙地將故國哀思的悲恨轉移到詠物感懷之上，同時又能言簡意賅、點到為止卻余味回甘。張先所做的《醉垂鞭》一詞中，結尾處“來時衣上云”一句，暗用李白《清平調》中的“云想衣裳花想容”，卻絕不是照搬照抄，而是翻新出彩，形象生動的同時，又能讓人覺出其來源出處，為之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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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太知道在生命的哪一個時候，因為一種什么樣的特殊體驗，你的情感會擴大?！?/strong>但是我覺得，讀宋詞時，置身于幾百種不同的人生境遇時，你的內心將不會平靜，你的情感不會匱乏。當你讀到蘇東坡的詞，感受“萬物皆備于我”的慷慨豪邁時，你的內心將會從未有過的激動；當你讀到“奉旨填詞”的柳三變的詞時，感受到的纏綿悱惻、迷蒙凄楚，是否令你“氣加婉矣”呢。當你不斷揣摩詞人在一首詞中所花費的“小心思”，你會被他或她的作品所折服。
讀詞，讀的是景，也是情，更是人生。
作者：藝術與紡織服裝工程學院 視覺傳達設計系17級2班楊小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