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自平王以降,就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在西周,天子作為“天下共主”,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威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說的就是西周最鼎盛時期的情形。但俱往矣,這些都已成了明日黃花。東周王朝發號施令沒人聽了,逢年過節也沒人來朝拜了。這如何不讓剛剛接班的周桓王愁腸百結呢?
周桓王叫姬林,是周平王的孫子。公元前720年,周平王死了,在鄭國當人質的太子姬狐在奔喪途中因悲傷過度而死去,大兒子姬林就撿了一個漏子,提前做了天子。周桓王當時還很年輕,20幾歲,正是“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年齡,很想有所作為。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周桓王第一把火就燒著了鄭莊公的胡子。
其實,周桓王拿鄭莊公開刀也不是無緣無故的。因為他帶頭不去朝拜天子。東周初期,鄭國在諸侯國中勢力最大,他不去,別的諸侯國也跟樣學樣。我們知道,鄭莊公在東周朝廷里還有一份卿士的職位,于是乎周桓王就借口鄭莊公無故不上班,撤去了他的職位。其實這一份卿士的職位對于鄭莊公來說,完全是聾子的耳朵,可有可無,但這無端被人炒了魷魚,臉上也甚是無光。
鄭莊公回到鄭國,把這事兒講給大家聽了。大夫高渠彌當即就火了,要帶兵殺到東周朝廷,“奶奶滴熊,欺負您不就等于欺負我們嗎?”
潁考叔卻不同意。臣子攻打天子,于情于理都說不通。
這時大夫祭足出了一個主意。攻打天子肯定不行,但就這樣啞巴吃黃連,也有損鄭國形象。他建議派兵到東周溫城,向他們借糧食。他們不借,那就不夠意思;如果答應借,這邊就獅子大開口,讓他們借不了兜著走。當然,這一借就是趙小借燈臺,一借永不還,總之,目的就是不讓周桓王過舒心日子。
鄭莊公采納了祭足的建議。祭足就親自帶兵去操作這事兒。到了溫城,開口向溫城守將借糧。
可溫城守將不但沒有答應他們的要求,甚至連城門都不打開。
祭足也料到了這一著棋。當時正是夏天,麥子剛好成熟,他就給每一個士兵發一把鐮刀,自個兒到麥地里收割。溫城守將在城墻上看得分明,卻又無可奈何。為什么?打不過人家唄。
到了秋天,祭足又依葫蘆畫瓢,幫周國收割了一批稻谷;只是跟前次一樣,收割的糧食進了自己家的倉庫。
周桓王收到消息后勃然大怒,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他當即就要發兵攻打鄭莊公。可周公黑肩站出來問了他一個問題:“大王,我們的軍力能夠打得過鄭軍嗎?”
周桓王老老實實地說:“打不過。”
黑肩說:“這就對了,我們是軍隊常年不打仗,根本就不是鄭軍的對手,現在跟他們打仗無異于以卵擊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我們的軍隊強大起來之后,再算總賬不是更好?”
周桓王想了一下,聽從了黑肩的話。此事就告一段落。
過了幾年,鄭莊公不知道哪根筋想通了,居然屁顛顛地跑到朝廷來朝拜周桓王。他跟大夫祭足一起,帶來大批的禮物。這在周桓王看來,幾乎算是太陽從西邊爬起來了,心里很是納悶,不過還是親切地會見了鄭莊公一行。
這一天陽光燦爛,賓主雙方在友好和諧的氣氛中展開會談。
周桓王說,歡迎鄭莊公訪問首都。鄭莊公說,非常高興再次見到周天子,并有機會聽聽周天子對世界局勢的看法。鄭莊公說,他對第一次訪問首都的情景記憶猶新。他表示,非常高興看到周天子身體健康。
開場白之后,賓主雙方就氣候問題進行了深入地討論。周桓王說,今年風調雨順,氣候一片大好。鄭莊公說,確實是50年一遇的好年頭。周桓王說,貴國糧食收成怎么樣?鄭莊公說,托周天子的福,糧食大豐收了。
鄭莊公點點頭,說:“那好吧,溫城的糧食就可以留著咱自己吃了。”
一聽此言,鄭莊公與隨行的祭足只能尷尬地笑笑。
周桓王又說:“這樣吧,你們來一趟首都也不容易,待會兒裝10車小麥回去,以后再遇上災年,也不必跑那么遠去收割小麥。”
這番話更是雷得鄭莊公二人外焦內嫩。你可以想象那幅場景:倆西裝革履的貴族,趕著10車小麥,風塵仆仆地走在大路上……這事兒肯定得上第二天各大報紙的娛樂版頭條。
鄭莊公跟祭足一回到賓館,就開始罵娘了。原來,他倆這次來首都,其實是另有目的的。不久前,宋國攻占了鄭國小城長葛,想要捉拿在那兒避難的宋國公子馮。公子馮大難不死,逃了出來。鄭莊公對此事恨得牙癢癢,但他深知宋國勢力雄厚,不是衛國這樣的小國可以相比。這時祭足給他想了一主意,讓他到首都去修好與周桓王的關系,然后鄭國就可以借天子的名義,號令諸侯國家組成聯軍去攻打宋國。但現在看來,修好關系的美好愿望完全落空了,自己還遭受了一場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