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上的定義有些啰嗦,指用清熱藥組成,具有清熱瀉火、涼血解毒、滋陰退熱的作用的方劑。有些地方還需要更準確一些,所以我略微改變一下。凡是用寒涼藥物為主組成,具有清熱瀉火作用,能治療里熱證的方劑統(tǒng)稱清熱劑。涼血也好,解毒也好,都是指血中之熱,指熱積的程度。過去有的叫清熱瀉火劑,所以清熱瀉火就包括了這個作用。溫、熱、火,只是程度的不同而已。本質沒有區(qū)別,都是陽邪,所以我們?nèi)匀唤星鍩釀G鍩釀儆谇宸ǖ姆秶瑢儆诤畡5乔鍩釀┎煌耆砬宸ǎ热纾械睦餆嶙C用寒涼之劑治療并不能起到清熱作用,因為是人體的真陰虧了。“寒之不寒是無水也”。反之。“熱之不熱是無火也”,所以有“壯水之主以制陽光,益火之源以消陰翳”的治法。所以清熱劑不完全代表清法,只是清法的一部分。
理論指導為“熱者寒之”,“溫者清之”,“治熱以寒”。凡是溫熱之邪都用寒涼、清涼之藥為主來治療。清次于寒,溫次于熱。“有余折之”,“火郁發(fā)之”。有余之火、有余之熱,邪熱、實熱可以用苦寒直折的辦法,苦以瀉之,寒以清之。火郁急的時候,可以用苦味和辛味藥“折之”、“發(fā)之”。具體的用法就更復雜一些。清熱劑在臨床上比較常用,越來越受重視。
因為病人對發(fā)熱特別著急,總希望藥下去熱就退了。應該注意清熱僅僅是一個方面,而中醫(yī)治療熱證還有很多其他的方和法,所以不能理解為清熱劑是臨床上主要的退熱方劑。
下面談談清熱劑在臨床上如何用。邪在表就發(fā)汗,陽明里實就瀉下。清熱所治的也是里熱盛,主要的也是邪實,因此也可以說是里熱實證,但習慣上并不這樣講,主要是為了與瀉下劑的里實證相區(qū)別。因為邪不在表,所以不能用解表劑來治療,解表劑必然起到發(fā)汗的作用,本來里熱就傷津耗液,再用發(fā)汗的藥物就更容易傷津液,這樣就會出現(xiàn)變證,甚至發(fā)生虛脫。現(xiàn)在臨床上不是里熱用了解表劑的多,而是表證誤用清熱劑的多。有一個例子,一個小孩,我校一名青年助教的女兒,不足3歲,冬天素來咳嗽痰多,即患有所謂的急性支氣管炎、肺炎,實際上包括在中醫(yī)的感冒和咳喘證中,當時已經(jīng)在小兒科用了西藥發(fā)汗(阿魯片,是阿司匹林和魯米邪的合劑,這種藥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用了,屬鎮(zhèn)靜發(fā)汗藥)。西藥的發(fā)汗與中藥不同,發(fā)汗力量大猛,一發(fā)而過,汗出津傷。還注射青霉素,一日兩次,每次80萬單位。中藥方開的是石膏八錢、黃芩五錢、銀花、連翹、大青葉等,半夜喘得更加厲害,來找我。當時藥房又無人值班,就到學校藥因里摘了鮮荊芥、蘇葉各二錢,煎服后不久即咳出大量粘白痰,喘也平了,汗出熱堪。可見古人“見熱莫清熱”并非一概否定“熱者寒之”,而要辨清熱從何來而后用藥,同時還要根據(jù)熱病的性質和具體部位,以及虛實的程度如何,注意“有者求之,無者求之,盛者責之,虛者責之”,即辨證時既要看到有余、有病的一面,又要看到不足、有病的一面。邪熱在里肯定會傷陰液,動營血,耗陰津,傷元氣,這時要根據(jù)不同程度、不同部位的熱而產(chǎn)生的癥狀,與以前所講的寒下一樣,要保存陰津,可以清氣、涼血、止血;病熱之后,大熱傷氣,又要適當補氣養(yǎng)陰;特別是邪去熱清以后,更要益氣養(yǎng)陰,補血生津,以助康復。
清熱劑主要治療的還是外邪之熱,內(nèi)傷之熱要用補益劑來治療。所以后面附的治療虛熱的方劑也是治療外邪為主,個別方劑如當歸大黃湯是沒法歸入別的類別中了。但治療外邪所致的熱證也不全包括在內(nèi),特別是濕邪不在其中。六淫之邪中只有濕邪是有形的,其他都是無形的,所以濕邪重著難除。但許多東西都是相對的,濕與水相比,濕又是無形的,水是有形的,是微甚、程度的不同。治療濕產(chǎn)生的熱,以祛濕為主,放在祛濕劑中。祛暑劑原來也在清熱劑中,但后來考慮到暑邪有自己的特點,暑是陰邪還是陽邪,在夏天有沒有寒證?為了引起注意就將它們分開了。
如前所說清熱劑主要是清外邪入里,但并不全都如此。譬如左金丸就不是清外邪,是清臟腑之熱。這里所講清里熱,也有淺深之分。如溫病學家葉天士說:“在衛(wèi)汗之可也(衛(wèi)就是表,用解表劑來治療),到氣才可清氣,入營猶可透熱轉氣,入血就恐耗血、動血,直須涼血散血。”溫熱病到了營分與血分的見證轉變很快。相雜而見。另外還有一類就是清熱解毒。此毒就是火熱之毒,火熱盛,蓄積成毒。還有清五臟六腑之熱,另外還有養(yǎng)陰清熱,只是分類的角度不同,主要理解其大概意思就行了。
使用注意:首先要確定是里熱、是真熱,即辨清楚證在里,確實是真熱。第二,防止太過。凡是熱證都應該用寒藥、涼藥來治療,但寒涼太過,可以傷中而成中寒,傷了中焦陽氣就成中寒證了,所以說“始為熱中,繼為寒中”。為什么?就是寒藥太過。再就是苦寒藥太過,因為苦寒的藥是可以化燥的,苦寒藥大多能清熱燥濕,但過量就化燥傷陰助火。這兩個次序要注意一下,首先是寒涼不要太過,以免由于中陽傷而產(chǎn)生寒中。其次就是苦寒使用太過就容易化燥,熱不清反而更甚。在外邪所致的熱中,雖然不多,但一定要注意。至于虛熱就更不是苦寒所能夠治療的。熱病以后一定要注意“食復”。由于吃東西不注意,正如《傷寒論·辨差后勞復食復陰陽易病脈證并治》中所講的一樣,就是因為“脾胃氣尚弱”而吃多了,就食滯發(fā)熱,需重新用消導的辦法治療。飲食中要特別注意肉類,它不是直接引起發(fā)熱,而是往往引起病的復發(fā),所以飲食注意要清談。病后一定要逐漸地增加飲食,要清淡,再有一點,服藥的時候由于邪熱盛而產(chǎn)生嘔吐格拒的情況,可以寒藥熱服,亦可加姜汁服,姜是熱的,而且能夠止嘔,是反佐的辦法。因為邪盛可以拒藥,所以用反佐法。
首先談清氣分熱,氣分究竟指哪些地方?中醫(yī)辨證方法有很多,有六經(jīng)辨證、三焦辨證、衛(wèi)氣營血辨證。應抓住氣分的特點,即六淫之邪沒有進入營分,也沒有在中焦成為熱積,而又不在表,也沒有逆?zhèn)餍陌@里純粹是溫熱之邪或是寒邪入里化熱。陽明氣分之熱,熱是自內(nèi)而出,特點就是發(fā)熱而不惡寒,相反的,熱高了甚至還惡熱、喜歡涼。熱從里出,而表無邪,皮毛是開的,所以熱蒸汗出,有汗也是它的一個特點。由于熱在里,必然消耗津液,所以口渴也是一個特點。津液傷了必然煩。所以氣分熱都有過四個字:熱、汗、渴、煩。但要注意程度的不同,因此用藥的時候就有輕重之分。這是沒有與其他病情相聯(lián)系時的情況。另外還要考慮到氣分與衛(wèi)、表相近,正好利用表無邪、皮毛正常地開合,可以更好地透邪,所以清的同時要兼透。要根據(jù)煩渴的情況來確定清熱藥的用量,以及是否需要加甘寒生津的藥。這些都是清氣分熱時需要注意的情況。
(《傷寒論》)
【組成】石膏一斤,碎(30g)知母六兩(9g) 甘草二兩,炙(3g) 粳米六合(9g)
【用法】上四味,以水一斗,煮米熟湯成,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現(xiàn)代用法:水煎至米熟湯成,去滓溫服)
【功用】清熱生津。
【主治】陽明氣分熱盛。壯熱面赤,煩渴引飲,汗出惡熱,脈洪大有力,或滑數(shù)。
【附方】
(1)白虎加人參湯(《傷寒論》)
即白虎湯加人參三兩(10g)功用:清熱,益氣。生津。主治:白虎湯證。但汗多而脈大少力,具有津氣皆傷之證;以及暑病見有津氣兩傷,證見汗出背微惡寒,身熱而渴等癥。
(2)白虎加桂枝湯(《金匱要略》)
知母六兩(9g) 甘草二兩,炙(3g) 石膏一斤(30g) 粳米二合(6g) 桂枝二兩,去皮(5~9g) 共為粗末,每用五錢,水一盞半,煎至八分,去滓溫服。
汗出愈。功用:清熱,通絡,和營衛(wèi)。主治:溫瘧,其脈如平,身無寒但熱,骨節(jié)疼煩,時嘔;風濕熱痹,證見壯熱,氣粗煩躁,關節(jié)腫痛,口渴苔白,脈弦數(shù)。
(3)白虎加蒼術湯(《類證活人書》)知母六兩(9g) 甘草二兩,炙(3g) 石膏一斤(30g) 蒼術粳米各三兩(各9g)。剉如麻豆大,每服五錢,水一盞半,煎至八九分,去滓,取六分清汁,溫服(現(xiàn)代用法:水煎服。用量按原方比倒酌情增減)。功用:清熱祛濕。主治:濕溫病。身熱胸痞,汗多,舌紅苔白膩等。近來用治風濕熱等病。
【方解】白虎湯有四大證:大熱、大汗出、大渴、脈洪大,但白虎湯不能單純地看這四個特征,還要看舌苔,要看脈是否洪大有力,洪大到什么程度,舌苔的津液傷到什么程度,渴是否是真渴,是否想飲水,能夠飲多少,這些都是衡量熱和津液所傷程度的標志。
這里的用藥是很特殊的,因為白虎湯治療的氣分熱是大熱,因此要用大寒的藥。首先就考慮石膏,而且大量地用,石膏的特點是既大寒清熱。又有辛甘之味,它本身主要入陽明經(jīng),兼入肺經(jīng),可以清而兼透。有些人夸張了石膏的作用,說可以清熱發(fā)汗。其實石膏就是清熱生津藥,本身有一定的生津的作用,除了大寒清熱作用以外,有透表作用,能透邪從表而出,沒有發(fā)汗作用。它不是發(fā)汗藥。是透泄邪熱的藥,在清熱的同時,可以透邪外出。如果沒有汗的熱,如果石膏不配笈汗藥,就不可能發(fā)出汗來。首先用石膏為君藥,清陽明之熱。由熱產(chǎn)生的問題,首先津液傷。無形的是熱在內(nèi)消耗津液,有形的是熱蒸汗出,汗出越多,津液就消耗越多。一個在里自已消耗;一個迫使津液外出而蒸蒸汗出。石膏清熱有余而生津不足,所以配知母。知母是肺、胃、腎經(jīng)的藥,習慣是肺、腎,也入胃經(jīng),性味苦寒,本身滋潤,因此來滋陰生津,而且是肺、腎同時治療。它能清熱滋陰,更好地生津,幫助石膏來治療大熱而津液傷。這里還考慮了胃氣的問題,所以用了甘草和粳米來養(yǎng)胃氣、補胃陰;同時甘草和石膏也能更好地甘寒生津。用粳米是取水谷之精以生胃津、養(yǎng)胃氣,但必須是粳米。秈米就沒用。糯米主要養(yǎng)肺,也不如粳米能夠養(yǎng)胃。如果沒有,可以用生懷山藥代替。
此四藥相合,只要確實是白虎湯證,本來還大熱、還煩呢,服下以后就頓然而解,病人熱退身涼,安然入睡。古人贊它藥效快,有“覆杯而臥”的功效。可能有人對此懷疑,舉一個特殊的例子,一位剛結婚不久的青年入病濕溫,經(jīng)治療服藥以后確實已經(jīng)好了,但因食復、房勞復的問題,大夏天重新出現(xiàn)大熱,就用的是白虎湯,吃了一劑藥以后,放下藥碗就呼呼大睡,一覺睡了36小時。因為前一階段病人有過神昏。家屬不放心、害怕,我說你回去觀察一下,他睡得是不是正常,是不是清醒。聽聽他打呼嚕怎么樣?結果喚醒了他,醒后還挺清楚的,接著又睡,呼吸很均勻,你喊他他能聽到,你掐他也知道,但還是要睡。因為大病,再加上好了以后又反復高熱,高熱以后人整個很疲乏,藥物吃下以后,頓然熱退了,當然就睡覺了。此時要注意關照他,到時你要將他喊醒了給他點米湯喝,然后再睡。
還有一個老大大,五十幾歲。是種菜的菜農(nóng),也是濕溫病,濕比較重,看了以后,用的是辛溫芳香藥來化濕、燥濕。
但體溫始終不退,當時也是多少天不睡了,煩躁、熱、難受。越到晚上越熱,因為是濕溫嘛。等到濕已化,口不粘,舌苔黃,大熱不減,恰逢立秋。就用白虎湯加減,一劑藥下去,睡醒以后非常舒服,熱解神清。只是渾身沒勁。因為大熱以后沒有熱在內(nèi)了,完全是一派虛象,經(jīng)調治三日,即如常人。
臨證運用的問題沒有講。方劑的學習著重要理解立法組方和前人的心得,然后才能變通地用、靈活地用,任何講義不可能全部收載。無法寫得面面俱到,因為臨床變化是寫不完的。而經(jīng)常所能見到的,往往加減到最后都是一回事。所以說要熟讀深思,心有所得,而后舉一反三,才是智者。
白虎湯用了以后最容易傷人的地方,就是知道了四大主癥,忘了其他癥狀。以白虎加人參湯為例,如果不知道加人參,也能用,也可以見效,但見效以后必然產(chǎn)生其他的癥狀,所謂“始為熱中,繼為寒中”。白虎加人參湯的癥狀與白虎湯癥狀都相同,只是脈比較無力,可以見到惡風,或背微惡寒。
要注意,主要是惡風,絕不是全身惡寒,是背部微惡寒。背部實際就是常說的背心,在兩個肩胛骨之間的地方。這個道理與《金匱要略·痰飲》中的“夫心下有留飲。其入背冷如手大”是一個道理。因背為陽之位。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懂得加人參就不行,一看四大癥狀都存在,也熱,汗也不少出,表面看脈也很有力,這種情況就極容易誤治,誤了以后就傷人。
白虎湯的注意事項(實際是白虎加人參湯的注意事項):①此方立夏以后、立秋前乃可服,上了年紀的人亦不可與服之。立秋后不可服,正二三月春寒料峭,氣溫還偏低,也不可以服用,若誤服以后就可見嘔吐、下利、腹痛。②諸亡血虛家亦不可服,“得之則腹痛利者”。亡血虛家不是蓄血證、蓄血證,而是長期的蓄血證、長期氣血虛,不是熱證,而是虛寒。
如果服了就要腹痛下利,“但可溫之當愈”,可以用溫藥來治療。用過了量或者不當用而用了,就會使熱中變?yōu)楹小倪@些話可以知道。石膏與知母相配是大寒的,作為治療陽明經(jīng)熱是很有效的。如果沒有大熱或季節(jié)不符,用了以后極容易傷了脾胃之陽,而產(chǎn)生嘔吐、下利、腹痛等中焦脾胃虛寒證。所以特地引用《傷寒論》的原文,以提醒大家加強對這個方劑的注意。在使用時要注意,白虎湯沒有講吃多少次,是頓服,而白虎加人參湯卻是分三服。我們切不能在臨床上見這個情況就大量地用,現(xiàn)在當然不會用一斤石膏了,也不要按一斤來折算,總之不要墨守成規(guī)用這么大的量。
大青龍湯、越婢湯和麻杏石甘湯等方中都有石膏,但其用量區(qū)別很大,有雞子大、二兩、四兩、半斤乃至白虎湯用一斤。所以學習方劑,不僅要學習配伍意義,還要掌握用量比例關系。習慣常講量變能夠導致質變,但實際應用中常常忽略。
有些方劑一定要遵循用量,一些臨床講義中有些方劑有藥沒有量,要注意方劑中組成各藥間的配伍關系,考慮如何酌定用量。如果方中有用量,也只有知道方劑原來的量,才能解釋原來的意思,否則量一變,配伍意義就變了。從這個意義上講,方劑的分析必須要聯(lián)系到用量,用量一定要盡量講清楚。這些情況臨珠上經(jīng)常碰到,希望引起大家注意。
白虎湯加桂枝。是治療瘧疾的。很少用,因為溫瘧無寒但熱這種情況比較少見。治療風濕熱病也可以用白虎加桂枝湯,見白虎湯證而伴骨節(jié)煩痛,這時才加桂枝,而且桂枝服用的量要注意,用的是散劑,分次服用。白虎加蒼術湯是治療濕溫病而濕不如熱重,也就是濕輕熱重。如果是純粹的厚白膩苔,就要注意是否用知母,因為知母能夠滋陰,滋肺、腎之陰,濕邪粘膩未化而用滋陰,就將濕邪滯留在內(nèi)了。這兩個方劑主要是學習它遣藥組方的配伍方法,而不是簡單的死記。
(《傷寒論》)
【組成】竹葉二把(15g) 石膏一斤(30g) 半夏半升,洗(9g) 麥門冬一升,去心(15g) 人參三兩(5g) 甘草二兩(3g),炙 粳米半升(15g)
【用法】上六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內(nèi)粳米,煮米熟,湯成去米,溫服一升,日三服。
【功用】清熱生津,益氣和胃。
【主治】傷寒、溫熱、暑病之后,余熱未清。氣津兩傷。身熱多汗,心胸煩悶,氣逆欲嘔,口干喜飲,或虛煩不寐,脈虛數(shù),舌紅苔少。
【方解】竹葉石膏湯證的熱是余熱末清,沒有白虎湯證重,但陰傷、氣傷比較重,主要的癥狀除了白虎證,還有氣逆欲嘔。其他的癥狀都比白虎湯證輕了,熱也退一些了,汗也少一些了,但煩渴不減。是津液傷了,所以口渴和心煩更甚了。
煩是因為陰虛津傷。嘔不僅是陰傷,還有氣虛。胃氣虛不得下降而上逆,胃氣以降為順,欲嘔就是胃氣逆。舌質以紅為主,而不講舌苔是什么顏色,只講苔少,這說明胃氣胃陰都傷。所以這個方劑不一定是吃了白虎湯以后余邪來盡,臨床上可以一開始就見到這些癥狀,因為人虛,熱并不甚,但素體虛,特別是夏天,受了暑熱的時候就容易見到這些癥狀。注意。是暑熱而不是暑濕,就可以用白虎加人參湯;如果嘔可以用竹葉石膏湯。這里二者的醫(yī)別,就是白虎湯去掉知母加,人參、麥冬、半夏、竹葉。去了知母用了麥冬,為什么?剛才還講陰傷更甚,可以用滋潤的藥。強調知母的作用,配合石膏,就是從滋陰生津這方面來說的。凡是大熱所傷,氣陰兩傷,胃氣上逆而見嘔,忌苦寒。因為營寒傷胃,所以不用知母而用了麥冬。雖然滋陰相同。清熱力量不大,但麥冬是以甘為主,苦味不大,更直接作用于陽明胃經(jīng),對養(yǎng)胃陰更好。麥冬也是肺、胃、腎經(jīng)藥,知母是肺、腎、胃經(jīng)藥。知母與黃柏配伍救肺、腎之陰,降火滋陰。而麥冬是甘味為主,不僅滋陰,還兼有養(yǎng)胃氣的作用。因為有嘔,要平逆氣就用半夏來降逆和胃止嘔。陰已經(jīng)傷了,氣也虛了,還有熱,特別是有熱陰傷的情況下,因半夏是辛燥之品,所以此時要用它和胃降逆,就特別要用滋陰的藥。所以半夏與麥冬相配,還要注意用量的問題。麥冬從用量來看是半夏的一倍,半升半夏配一升麥冬。如何掌握麥冬與半夏配伍用量。就根據(jù)當時的情況。從這里我們首先可以看出竹葉石膏湯的情況,主要用的是半夏的一倍量,即半夏和麥冬之比是1:2。有嘔,用半夏來止嘔,又因為半夏有燥性,而且由于證本身就是陰虛津傷,所以必須用麥冬,而且用量大。另外用了竹葉清心除煩,來透泄胸中邪熱。
清氣分熱的兩個方劑有輕重之分,但所治證的共同點是氣分大熱,津氣兩傷,所以用白虎或竹葉石膏湯,或白虎加人參湯,介于兩者之間,從白虎到白虎加人參、到竹葉石膏湯是由實到虛,也就是白虎主要是清熱,照顧了生津;白虎加人參湯不僅是加重了生津作用。而且注意到益氣;竹葉石膏湯不僅考慮到津液的問題,還考慮到氣的問題,津氣更傷,里有熱,氣逆欲吐。所以從這三個方劑中,可以學到如何根據(jù)病情的不同程度來組方,而不是學習死方劑。白虎湯加桂枝和加蒼術也可以作為一種加減配伍方法來學習。
“在衛(wèi)汗之可也,到氣才可清氣,入營猶可透熱轉氣”,才不至于邪陷入血。入血就會動血,是邪熱迫血妄行,同時邪熱在血分還合消耗陰血,就要涼血、散血。散血與透熱轉氣意義相博,散血是散血中之熱,用涼血就要考慮防止留瘀,涼而兼散,才能涼血止血而不留瘀。這是從營血治法的特點來談。至于這二者的癥狀,在熱病當中,這兩個證變化最快,主要的是身熱深了一層,里熱甚,但不像白虎湯證的表面大熱、大汗、大渴;熱又深了一層,表面看煩躁還沒有那么厲害,但癥狀已深入血分,涉及到神明,可以見到譫語或斑疹隱隱,但營分證的譫語不甚。時明時昧。有時神志是清楚的,明白的,有時又是昏昧的,不清楚的。到了血分,這兩個癥狀就加重,斑疹也明顯。因為熱迫血妄行,熱在血分蓄積為毒,就出現(xiàn)了斑。到了血分就可以見到吐血、便血、尿血。由于熱已入血分,擾及了心神,此時強調透熱、散血,不使邪熱內(nèi)傳心包,不使邪熱深伏陰分。以后講的青蒿鱉甲湯證,邪熱深伏陰分,就是因治療不當而來。中醫(yī)治療外感病,時刻強調透邪,透邪不一定用解表藥,中醫(yī)治病往往不把它逼死,而是網(wǎng)開一面,不是四面圍死,而是給邪臥出路,這樣有利于祛除病邪,人不受傷。這里面體現(xiàn)的非常突出,如果往里面一陷,就把邪給關到里面了,營分的熱清過了頭,沒地方去,反而進入血分了。進入了血分,如果沒有很好地注意,一是造成瘀血。二是邪伏在里,不容易透出,很難清,出現(xiàn)神昏或者余邡發(fā)熱,反復發(fā)作,這些等談到青蒿鱉甲湯時再講。
(《溫病條辨》)
【組成】
犀角三錢(2g) 生地黃五錢(15g) 元參三錢(9g) 竹葉心一錢(3g) 麥冬二錢(9g)丹參二錢(6g) 黃連一錢五分(5g) 銀花三錢(9g) 連翹二錢,連心用(6g)
【用法】上藥,水八杯,煮取三杯,日三服。
【功用】清營透熱。養(yǎng)陰活血。
【主治】邪熱傳營。身熱夜甚,神煩少寐,時有譫語,目常喜開或喜閉,口渴或不渴,或斑疹隱隱,脈數(shù),舌絳而干。
【方解】清營湯,口渴或不渴,口渴是在前的,營分還是應該渴,但營分的渴不如氣分證特別是白虎湯證的渴嚴重,這是因為熱已經(jīng)深入了一步,既然深入營分就能夠蒸騰營氣,“營氣者,泌其津液,注之于脈,化以為血”,“中焦受氣取汁變化而赤,是為血”,“谷入于胃,以傳與肺,五臟六腑,皆以受氣,其清者為營,濁者為衛(wèi)”。主要是說營氣載著津藏,它不僅僅是血。熱入營分。蒸騰營氣上行口舌,這個營就有津液在內(nèi),這個津液可以使口渴減輕,但這里的減輕并不是好事,而是動用了里面的津液來解除口渴,好比用庫存來填補虧空,所以對人體本身的陰液來說是更有傷耗,其傷人不此白虎證輕,在熱病的診斷中,有些人將這個弄錯了,認為營分證反不渴,這個結論是錯誤的。口渴,但不如白虎湯明顯,白虎溺是大渴引飲。所謂的大渴引飲,就是他拿到水以后必然是大口大口地喝光,越?jīng)鲈酵纯欤荒阍俳o水,他還是要喝光,因為大汗出,消耗津液,需要飲水自救來補償津液大傷。另外要注意舌苔的問題。營分證與血分證都是舌紅,深紅色,舌絳。顏色越深,說明熱越往里深入,舌色就更紅。舌苔是很少的,甚至是沒有苔,舌干。脈數(shù)而有力,這是相比較而言,白虎湯證的脈是大有力,這里是比較有力,所以要用清營湯來治,雖然有些藥現(xiàn)在沒有,但我們還照著原方講清其組亦配伍。
犀角有一個特點,能入血分,清熱解毒。真正的獨角犀的犀角有一種清香的味道,能入血涼血而散血,透熱解毒。葉天士認為透熱轉氣的藥就是犀角、玄參、羚羊角。從這里可以知道,這些藥是特別的清熱解毒藥,這里的毒是火熱之毒。這些藥可貴之處在于還兼有透的作用。這里還是以犀角和黃連作為主藥,黃連入心,心主血脈,二者作為君藥來清營解毒,此時用黃連與犀角相配有護心之用。前面講心下痞時講過黃連,換句話說,在氣分時體用它就與黃連無關;到了營分、血分,黃連就與心有關,清它的熱就可以保護心,使邪不至于入心包,但用量不能大,苦寒太過則傷心氣,所以在這里不能把它當作第一位的藥,而是用犀角,這是因犀角的特點所決定的,而黃連沒有這個特點。它只是苦寒瀉火,而且用量大了就會傷心氣。另外配三個藥作為臣藥,即生地、麥冬、玄參。這三個藥即增液湯。在熱病中,這三個藥作為清熱養(yǎng)陰藥經(jīng)常用到,但要注意用量,增液湯中三個藥的量都很大。此處生地五錢,麥冬、玄參各三錢,這就因為用的目的不同而有差別。在這里體不清熱,單純滋陰沒有用。也就是說,火不去,單純加水是沒有用的,還是要消耗掉。必須在清熱的同時,加用它們來滋陰清熱,幫助君藥更好地除邪熱。恢復因邪熱所傷的陰和津。
這里的佐藥有一些不同的看法。佐藥中,我們認為銀花和蓮翹一方面清營分之熱,另一方面有助于透熱轉氣。我們知道。在銀翹散中就提到這兩個藥是清熱解毒藥,也可以透表,有辛散作用,不僅僅足清營分之熱,而且還可以將營分之熱透出氣分而解。這里有一個藥要先提一下,即玄參。葉天士提到的透熱轉氣就是玄參,玄參有滋陰清熱解毒的作用,但玄參的滋陰究竟起到多大的作用?是本身滋陰呢,還是怎么回事?玄參實際上是啟腎水以上行,還有清熱解毒的作用。所以我們經(jīng)常用它治療陰虛嗓子痛。用桔梗、玄參、麥冬,一方面用麥冬補肺、腎之陰。一方面用玄參引腎陰上行。正因為玄參有上行之用,所以也可以透熱轉氣。但實際用在臨床上時,其透熱轉氣的作用不如銀花、連翹;講義上將銀花、連翹和黃連、竹葉都一塊解釋,說他們清熱解毒以透邪熱,使入營分之邪透出氣分而解,究竟是哪個透的就弄不清楚了。竹葉是清氣分之熱的藥,竹葉石膏湯已談到這個問題了。竹葉能清熱除煩,清氣分之熱,還兼有生津透邪的作用。但作用很弱。竹葉與蘆根比,它的作用大大不如蘆根。蘆根可以清熱生律,解渴除煩,但蘆根不能透,而竹葉有透熱作用,只是這個力量是很弱的。這一點與講義上講的有些不同。主要就是從這點來考慮的,就是透熱轉氣,從氣而出。這樣一方面從里清,一方面往外引,這樣邪就不容易入里,就不容易入血分,邪就不容易入心包。在此還同時用了丹參和竹葉。這二味藥都是用來清心的,以幫助犀角和黃連清心除熱。丹參還能涼血而活血。對丹參也容易造成一個誤解,《婦人大全良方》中講它。一味丹參功同四物,好像丹參就能夠代替四物湯了。丹參是能夠清心,活血涼血有余,但沒有補血作用。四物湯以后還要講,在補血的同時,還有和血的作用。不要誤解丹參的作用,將丹參和四物當成一回事。還有一句話要注意,如果見舌苔白滑的不能用,本證中應該是舌絳而干、少苔,大多是無苔。臨床上應用時,無論舌象怎樣紫絳,見了白滑苔、白膩苔就不能用,那就是有濕邪、痰濁。主要是黃連不能用,生地、玄參、麥冬也不能用。如果用了以后,不就將濕邪膩在里面了嗎?清熱滋陰就正好將濕邪膩住了,所以不能用。這個方劑經(jīng)常與安宮牛黃丸、紫雪丹、至寶丹同用,就是根據(jù)病人竅閉的情況、熱的情況,以及是否動風的情況、二便的情況來加以區(qū)別應用。臨床上到了這樣程度,這個方劑往往是與安宮牛黃丸、紫雪丹、至寶丹并用的,用湯藥送丸藥,
(《溫病條辨》)
【組成】元參心三錢(9g) 蓮子心五分(2g) 竹葉卷心二錢(6g) 連翹心二錢(6g)犀角尖二錢,磨沖(2~5g) 連心麥冬三錢(9g)
【用法】水煎服。
【功用】清心解毒,養(yǎng)陰生津。
【主治】溫病誤汗,液傷邪陷,心包受邪。證見發(fā)熱,神昏譫語等。
【方解】清宮湯特點是吳鞠通先生認為諸心入心。所以清營湯也有竹葉心。清宮湯用蓮子心、麥冬心、玄參心、竹葉卷心、連翹心。玄參心是什么東西?玄參有心嗎?實際上藥用部分是玄參的根。過去有人認為,凡是物的心皆可入心,所謂的清宮實際清的是心包。心為君主之官,心包是心的外圍,宮城也,側重在清心,但這時不單是“清宮”,還要開竅。
這里主要講一講犀角的問題,現(xiàn)在犀角買不到,怎么辦?即使買到也不是獨角犀的角。現(xiàn)在犀牛屬于稀有動物,是受保護的動物。用什么代替呢?一是玳瑁。玳瑁可不是海龜,至寶丹中兩個藥都用了。玳瑁是高背,背甲不是整塊的;海龜?shù)募资钦模M甲也不是整的,可以用大量的玳瑁來代替。不過現(xiàn)在玳瑁也少了。另外就是用水牛角代,水牛角的力量更小了。
難就難在既要用它入血清熱,又要用它清而兼透,往往用一個藥來代替不大滿意。用什么呢,用玳瑁也好,水牛角也好,甚至可以用大青葉少配點升麻,比如用了五錢甚至一兩大青葉,而升麻只是幾分,很少,十分之一,不超過這個量。這種使用的經(jīng)驗,是因以前雖然有犀角。但窮人也用不起,就變通來用。羚羊角過去都是用大量的石決明加鮮石斛來代替。為什么強調是鮮石斛呢,鮮石斛以莖圓而外有鐵色薄皮的為上品,有清熱滋陰之功,還有一種扁的叫金釵石斛,藥效次之。這些是在臨床上摸索出來的用法,供大家參考,并希望有新的更好地來代替這些珍貴的藥材。
(《備急千金要方》)
【組成】犀角一兩(1.5~3g) 生地黃八兩(30g) 芍藥三兩(12g) 牡丹皮二兩(9g)
【用法】上藥四味咀,以水九升,煮取三升,分三服。(現(xiàn)代用法:水煎,犀角磨汁和服)。
【功用】清熱解毒,涼血散瘀。
【主治】①熱傷血絡。吐血,衄血,便血,溲血等。②蓄血留瘀。善忘如狂,漱水不欲咽,胸中煩痛。自覺腹?jié)M,大便色黑易解等。③熱擾心營。昏狂譫語,斑色紫黑,舌絳起刺。
【方解】犀角地黃暢是清熱涼血方,主要治療熱入血分,迫血妄行。因為,熱已經(jīng)深入到血分。血歸心所主,血分有熱,擾亂了神明就神昏譫語,迫血妄行就造成各種出血,包括發(fā)斑。到了這個時候,神昏譫語是很明顯的,斑也很明顯,不像營分證時有譫語,斑疹隱隱。斑疹隱隱是要出還沒有出,這些問題要注意。用速四個藥來治療,主要的作用是涼血清熱、止血防瘀。犀角已經(jīng)講過了,生地也已經(jīng)講清楚了。芍藥一般用的是赤芍,赤芍可以涼血散血。丹皮也是這樣,它瀉血中之伏火,所以入血分瀉火清熱,同時又能散瘀血,丹皮也是一個活血藥。所以既清熱,又涼血,還能活血,就可以熱清、血止而不留瘀,涼血而不留邪。還有一個問題要注意一下,在這里犀角地黃湯有三個主治證,其中第二個主治證是蓄血留瘀,善忘如狂。善忘如狂者,應加大大黃、黃芩的用量。如何治療蓄血證?蓄血證就是瘀血和邪熱停留在下焦。遇到這種情況,我們促使瘀血出來得越快,邪熱就去得越快。而且這個瘀血是無法化開的,已經(jīng)成為敗血了,必須將它行出來。所以這里加大黃、黃芩最好,單純用犀角地黃湯作用不夠。理解了這個問題,將來理解桃核承氣湯就更容易了。蓄血在下焦,這個瘀血非去不可,就像承氣湯治療熱積里實一樣,無形之熱與有形之邪相結成實,只有去其實。無形之熱自然跟著一塊去了。蓄血就是熱與血相結,只有去了瘀血,才能治愈。根據(jù)這個情況,更需要考慮到了神昏時加開竅的藥,出血時加各種引經(jīng)藥。
犀角地黃湯證可以因為是熱病引起。也可以是素來喜歡飲酒的,或者是酒醉而起的,或者大怒而起的也可以用。可以適當?shù)丶育埬懖荨ⅫS芩,心煩可以加黃連、山梔子。其他的止血的藥都可以用,甚至用在急救的時候。這不單是指治療熱在血分,熱迫血妄行,還有如果喝醉了酒,或是大怒引起的吐血不止,急于止血時,除用本方外,還可用多種方法如生地黃搗汁服用,鮮茅根搗汁很好,鮮藕計、童便也很好。上述藥物都可以用鮮藥搗汁服用,鮮的、涼血的藥搗汁都可以用。也可用大量大青葉,少加一點升麻,如果不是溫熱病就可以不加升麻,因為剛才講的給邪以出路是指外邪,自外而入的邪氣還希望自外而出,入營猶可透熱轉氣,入血就只有涼血散血。散血有兩個意思,一個是防瘀,一個是散熱。如果不是外邪就用大青葉或青黛,不需要加升麻。剛才說的代用犀角的藥有玳瑁、水牛角、大青葉加十分之一升麻(不超過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