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目錄:
《內經》文本
己、針經——黃帝的絕學
述者芃瀾
一、九針之學
1、層累標本——《九針論》
2、九針體系
小針之要,易陳而難入
九針之名,各不同形
九針之玄,要在終始
凡刺之要,官針最妙
凡刺有九,以應九變
凡刺有十二節,以應十二經
凡刺有五,以應五臟
凡刺之法,必先本于神
凡刺之道,畢于終始。
出自《終始第九 法野》。按照順序,這是“九針體系”的最后一篇,問題是單獨以《終始》為名這篇文章中,究竟有多少內容仍是原“九針體系”?
出于《根結第五 法音》的口訣為:
“奇邪離經,不可勝數,不知根結,五臟六腑,折關敗樞,開闔而走,陰陽大失,不可復取。九針之玄,要在終始,故能知終始,一言而畢,不知終始,針道咸絕。”
只有一部分屬于根結,而后一部分則主要是指《終始》。能知終始,是為針道的玄機(也就是針刺的原理部分)。
《終始》的第一段歌訣正是對這一意思的繼續升華。但知道九針的改編歷史,我們也必須小心謹慎的處理每一個內容。
“凡刺之道,畢于《終始》。明知終始,五臟為紀,陰陽定矣。陰者主臟,陽者主腑,陽受氣于四末,陰受氣于五臟。故瀉著迎之,補者隨之。知迎知隨,氣可令和。和氣之方,必通陰陽。五臟為陰,六腑為陽。傳之后世,以血為盟。敬之者昌,慢之者亡。無道行私,必得夭殃。”
畢這個字很有意思,本義是田獵用的網。刺法的所有奧秘全部都收在終始這個網中,用畢來形容再恰當不過了。但由此我們也幾乎可以肯定的說,之后無論針道如何發展,在闡述其理論時,都不得不借助《終始》來加以說明。
第一段文字是用來說明刺法中的迎隨補瀉法的。也就是所謂“和氣之方”。迎隨的關鍵在于知道人體內“氣”的走向,于是才能行補瀉,也就是逆著氣的走向就是瀉法,而順著氣的走向則是補法。而氣的走向是以五臟體系為核心的,從五臟出發的氣為陰氣,走向四末,而六腑的氣則是陽氣,是從四末走向頭部的。這個走向就是終始。這個終始就是臟腑陰陽。
知迎知隨,氣令可和。——瀉者迎之,補者隨之。——陽受氣于四末,陰受氣于五臟。(也就是說,陽氣是從四末走向身體或頭,而陰氣則是從五臟走向四末)因此,知道氣的走向,是知道如何迎隨的關鍵。——這也就是“和氣之方,必通陰陽。五臟為陰,六腑為陽。”——因為,“陰者主臟,陽者主腑”——明知終始,五臟為紀,陰陽定矣。
第二段,一開始就似乎是重新闡發《終始》。
“謹奉天道,請言終始!終始者,經脈為紀。持其脈口、人迎,以知陰陽,有余不足,平與不平,天道畢矣。”
這段一直到下一段尾“關格者,與之短期。”以及再下一段尾“如此者,因而灸之,則變易而為他病也。”都是屬于所謂人迎寸口脈法的《終始》。人迎寸口脈法指導下的針法是與九針體系不同的另一個針刺體系,這種脈法還指導灸療的應用。
第三段“凡刺之道,氣調而止,補陰瀉陽,音氣益彰,耳目聰明。反此者,血氣不行。”當為九針遺文。
借用“音氣,耳目”判斷“血氣”改變情況,正是九針體系借助的一門技術。出自《九針十二原》“睹其色,察其目,知其散復;一其形,聽其動靜,知其邪正;右主推之,左持而御之,氣至而去之。”正可以和本段經文互參。這一段內容,其實應該是本神的內容。講述的是醫者如何通過觀察患者血脈以及目色、聲音判斷血氣運行情況的。
第四段“所謂氣至而有效者,瀉則益虛。虛者,脈大如其故而不堅也。堅如其故者,適雖言快,病未去也。補則益實,實者,脈大如其故而益堅也。夫如其故而不堅者,適雖言快,病未去也。故補則實,瀉則虛。痛雖不隨針,病必衰去。必先通十二經脈之所生病,而后可得傳于《終始》矣。故陰陽不相移,取之其經。”
本段又分成兩截:第一截是解釋“氣至而有效”的。“氣至而有效”是“九針體系”提出的一個很重要的觀念。見于《九針十二原》,“刺之而氣不至,無問其數,刺之而氣至,乃去之,勿復針。”“刺之要,氣至而有效,效之信,若風之吹云,明乎若見蒼天。”
而對于什么是效,則需要借助具體的技術加以解決。前段提及“凡刺之道,氣調而止。”是通過守神的技術來完成的。而在前文分析“守神”的時候,出自《九針十二原》“神在秋毫,屬意病者,審視血脈,刺之無殆。”而“血脈者,在腧橫居,視之獨澄,切之獨堅。”這是另一門“守神”技術,即通過觀察在腧橫居的血脈加以完成的,具體方法有兩個,一是視,澄,根據錢超塵先生考證,應該是“滿”字[1]。這樣就能夠理解上段經文中的“脈大如故”了。二是切。切究竟怎么操作?本段經文就是具體操作。簡單來說,原理是瀉則益虛,——經過瀉以后,脈大如故,但是不如之前堅。這就是瀉法顯效了。補則益實,——經過補以后,脈大如故,但是比之前堅,這就是補法的效果了。所以補則實,瀉則虛。
另一截是有關《終始》的。“必先通《十二經脈之所生病》,而后可得傳于《終始》矣。”這是說《十二經脈所生病》,是《終始》的基礎篇。
《十二經脈所生病》在哪里呢?在《經脈第十》。這是一篇名義上已經完全屬于“黃帝學派”的內容了。發生在雷公向黃帝詢問學習“九針”內容后不明白其真實含義,而得到黃帝歃血而盟之后的傳授。事跡見于《禁服》,那段伴隨著授書同時傳授的歌訣全文為:
“凡刺之理,經脈為始。營其所行,知其度量。內刺五臟,外刺六府。審察衛氣,為百病母。調其虛實,虛實乃止。瀉其血絡,血盡不殆矣。”
這段歌訣在雷公再次向黃帝詢問的時候,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調整,就是《經脈》篇的由來。
雷公問于黃帝曰:《禁服》之言,“凡刺之理,經脈為始。營其所行,知其度量。內次五臟,外別六府。愿盡聞其道。”
“內刺五臟,外刺六府”有著鮮明“九針特征”的觀點,即所謂“刺臟輸”和“刺府輸”的針法。而到了《經脈》針法已經消失了,取代的是“內次五臟,外別六腑”,這樣看上去,歌訣就更接近于陳述經脈本身,而去掉了“九針體系”的色彩。“必先通《十二經脈之所生病》”一句在《經脈》篇中有再次的陳述,“經脈者,所以能決死生,處百病,調虛實,不可不通。”這就表明,上面所引這句經文,就是指本篇而說的。[2]
“故陰陽不相移,取之其經”。是指《經脈》篇中所說的:“為此諸病,盛則瀉之,虛則補之,熱則疾之,寒則留之,陷下則灸之,不盛不虛,以經取之。”所以,后半截所談及的內容,歸入九針體系,是存在問題的。或是“黃帝學派”的《終始》內容。
[1]《《靈樞經》的依韻校勘》許振國(北京中醫藥大學2001級博士生 北京100029)指導:錢超塵(北京中醫藥大學 北京100029)“血脈者,在腧橫居,視之獨澄,切之獨堅。(《靈樞·九針十二原》)按,《太素》仁和寺影印本卷二十一《九針要道》、《甲乙經》卷五第四此句作“血所在輸,橫居,視之獨滿,切之獨堅”,“血所在輸,橫居,”當有闋文。合《太素》、《靈樞》觀之,當作“血脈之所,在腧橫居”,則“所”與“居”皆在古韻魚韻。上下皆為四字句,且皆有韻,故此“橫居”二字,實可疑也。“澄”字亦誤,當作“滿”,與“堅”押韻。楊上善注:“血脈絡脈者,有脈橫居腧穴之中,視之滿實,切之獨堅者,是橫居終脈也。”《素問·刺腰痛篇》“刺直陽之脈上三痏,在蹻上郄下五寸橫居,視其盛者出血”。王冰注:“今云刺者,謂刺其血絡之盛滿者也。”故知作“滿”為是。“滿”在古韻元部,“堅”在古韻真部,真、元合韻,漢韻也。”
[2]《經脈》所列十二經脈所生病,有四部分內容組成,一是,經脈的循行;二是,是動所生病;三是,是主所生病;四是,該經人迎寸口脈盛虛脈象。可以說《經脈》本身就是一個相關內容的合輯,因此不能就此把全部內容列入九針體系。
附:
凡刺之道,畢于終始,明知終始,五臟為紀,陰陽定矣。陰者主臟,陽者主腑,陽受氣于四末,陰受氣于五臟,故瀉者迎之,補者隨之,知迎知隨,氣可令和,和氣之方,必通陰陽。五臟為陰,六腑為陽,傳之后世,以血為盟。敬之者昌,慢之者亡。無道行私,必得夭殃。
謹奉天道,請言終始。終始者,經脈為紀。持其脈口人迎,以知陰陽有余不足,平與不平,天道畢矣。所謂平人者不病,不病者,脈口人迎應四時也,上下相應而俱往來也,六經之脈不結動也,本末之寒溫之相守司也。形肉血氣必相稱也,是謂平人。少氣者,脈口人迎俱少,而不稱尺寸也。如是者,則陰陽俱不足,補陽則陰竭,瀉陰則陽脫。如是者,可將以甘藥,不可飲以至劑,如此者弗灸。不巳者因而瀉之,則五臟氣壞矣。
人迎一盛,病在足少陽,一盛而躁,病在手少陽。人迎二盛,病在足太陽,二盛而躁,病在手太陽,人迎三盛,病在足陽明,三盛而躁,病在手陽明。人迎四盛,且大且數,名曰溢陽,溢陽為外格。
脈口一盛,病在足厥陰;厥陰一盛而躁,在手心主。脈口二盛,病在足少陰;二盛而躁,在手少陰。脈口三盛,病在足太陰;三盛而躁,在手太陰。脈口四盛,且大且數者,名曰溢陰。溢陰為內關,內關不通,死不治。人迎與太陰脈口俱盛四倍以上,名曰關格。關格者,與之短期。
人迎一盛,瀉足少陽而補足厥陰,二瀉一補,日一取之,必切而驗之,疏取之,上氣和乃止。人迎二盛,瀉足太陽補足少陰,二瀉一補,二日一取之,必切而驗之,疏取之,上氣和乃止。人迎三盛,瀉足陽明而補足太陰,二瀉一補,日二取之,必切而驗之,疏取之,上氣和乃止。
脈口一盛,瀉足厥陰而補足少陽,二補一瀉,日一取之,必切而驗之,疏而取,上氣和乃止。脈口二盛,瀉足少陰而補足太陽,二補一瀉,二日一取之,必切而驗之,疏取之,上氣和乃止。脈口三盛,瀉足太陰而補足陽明,二補一瀉,日二取之,必切而驗之,疏而取之,上氣和乃止。所以日二取之者,太、陽主胃,大富于谷氣,故可日二取之也。
人迎與脈口俱盛三倍以上,命曰陰陽俱溢,如是者不開,則血脈閉塞,氣無所行,流淫于中,五臟內傷。如此者,因而灸之,則變易而為他病矣。
凡刺之道,氣調而止,補陰瀉陽,音氣益彰,耳目聰明。反此者,血氣不行。
所謂氣至而有效者,瀉則益虛,虛者,脈大如其故而不堅也;堅如其故者,適雖言故,病未去也。補則益實,實者,脈大如其故而益堅也;夫如其故而不堅者,適雖言快,病未去也。故補則實、瀉則虛,痛雖不隨針,病必衰去。必先通十二經脈之所生病,而后可得傳于終始矣。故陰陽不相移,虛實不相傾,取之其經。
凡刺之屬,三刺至谷氣,邪僻妄合,陰陽易居,逆順相反,沉浮異處,四時不得,稽留淫泆須針而去。故一刺則陽邪出,再刺則陰邪出,三刺則谷氣至,谷氣至而止。所謂谷氣至者,已補而實,已瀉而虛,故以知谷氣至也。邪氣獨去者,陰與陽未能調而病知愈也。故曰:補則實,瀉則虛,痛雖不隨針,病必衰去矣。
陰盛而陽虛,先補其陽,后瀉其陰而和之。陰虛而陽盛,先補其陰,后瀉其陽而和之。
三脈動于足大趾之間,必審其實虛,虛而瀉之,是謂重虛。重虛病益甚。凡刺此者,以指按之,脈動而實且疾者疾瀉之,虛而徐者則補之。反此者,病益甚。其動也,陽明在上,厥陰在中,少陰在下。
膺俞中膺,背俞中背,肩膊虛者,取之上。
重舌,刺舌柱以鈹針也。
手屈而不伸者,其病在筋,伸而不屈者,其病在骨,在骨守骨,在筋守筋。
補須一方實,深取之,稀按其痏,以極出其邪氣。一方虛,淺刺之,以養其脈,疾按其痏,無使邪氣得入。邪氣來也緊而疾,谷氣來也徐而和。脈實者深刺之,以泄其氣;脈虛者,淺刺之,使精氣無瀉出,以養其脈,獨出其邪氣。
刺諸痛者,其脈皆實。
故曰:從腰以上者,手太陰陽明皆主之;從腰以下者,足太陰陽明皆主之。
病在上者下取之;病在下者高取之;病在頭者取之足;病在腰者取之腘。
病生于頭者,頭重;生于手者,臂重;生于足者,足重。治病者,先刺其病所從生者也。
春氣在毛,夏氣在皮膚,秋氣在分肉,冬氣在筋骨。刺此病者,各以其時為齊。故刺肥人者,以秋冬之齊,刺瘦人者,以春夏之齊。
病痛者,陰也,痛而以手按之不得者,陰也,深刺之。病在上者,陽也。病在下者,陰也。癢者,陽也,淺刺之。
病先起陰者,先治其陰,而后治其陽;病先起陽者,先治其陽,而后治其陰。
刺熱厥者,留針反為寒;刺寒厥者,留針反為熱。刺熱厥者,二陰一陽;刺寒厥者,二陽一陰。所謂二陰者,二刺陰也;一陽者,一刺陽也。
久病者,邪氣入深。刺此病者,深內而久留之,間日而復刺之,必先調其左右,去其血脈,刺道畢矣。
凡刺之法,必察其形氣。形肉未脫,少氣而脈又躁,躁厥者,必為繆刺之,散氣可收,聚氣可布。
深居靜處,占神往來,閉戶塞牖,魂魄不散,專意一神,精氣之分,毋聞人聲,以收其精,必一其神,令志在針。
淺而留之,微而浮之,以移其神,氣至乃休。
男內女外,堅拒勿出,謹守勿內,是謂得氣。
凡刺之禁:新內勿刺,新刺勿內;已醉勿刺,已刺勿醉;新怒勿刺,已刺勿怒;新勞勿刺,已刺勿勞;已飽勿刺,已刺勿飽;已饑勿刺,已刺勿饑;已渴勿刺,已刺勿渴;大驚大恐,必定其氣乃刺之。乘車來者,臥而休之,如食頃乃刺之。出行來者,坐而休之,如行千里頃乃刺之。凡此十二禁者,其脈亂氣散,逆其營衛,經氣不次,因而刺之,則陽病入于陰,陰病出為陽,則邪氣復生。粗工勿察,是謂伐身,形體淫亂,乃消腦髓,津液不化,脫其五味,是謂失氣也。
太陽之脈,其終也。戴眼,反折,瘈瘲,其色白,絕皮乃絕汗,絕汗則終矣。
少陽終者,耳聾,百節盡縱,目系絕,目系絕,一日半則死矣。其死也,色青白,乃死。
陽明終者,口目動作,喜驚、妄言、色黃;其上下之經盛而不行,則終矣。
少陰終者,面黑,齒長而垢,腹脹閉塞,上下不通而終矣。
厥陰終者,中熱溢干,喜溺,心煩,甚則舌卷,卵上縮而終矣。
太陰終者,腹脹閉,不得息,氣噫,善嘔,嘔則逆,逆則面赤,不逆則上下不通,上下不通則面黑,皮毛憔而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