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勇于創造的勞動者
文\南方在野
人類因創造而獲得尊嚴,世界因勞動者而美麗。
勞動創造了人本身,創造了社會。無論是直立行走、手腳的形成、語言的產生、人腦的形成,還是工具的制造,都是長期勞動的結果。對人自身與客觀世界存在的現實問題進行批判性思考與實踐,成就了人勞動的創造性,不斷塑造著人本身的進步,成為人類物質資料、精神財富、政治文明不絕之源泉。
創造性,即人在勞動過程中所體現的人對自身與客觀世界現實問題進行批判性思考與實踐的特性,為人之本質屬性。人的這一本質性規定乃人之天賦,是在自然狀態下即得以展現的人之本性。故創造性,也就是人性。
然而,人常被戴上枷鎖,人性常被異化,人們對現實問題的批判性思考與實踐的能力常被磨滅。公民物質勞動過程被磨滅對現實批判性思考與實踐的能力,自強求富遭到限制,社會物質經濟就將日益貧困;公民精神勞動過程被磨滅對現實的批判性思考與實踐的能力,獨立思維與言論遭到阻礙,思想就將萎縮、文藝就將凋零;公民政治勞動過程被磨滅對現實的批判性思考與實踐的能力,民主參與政治遭到禁止,社會政治就將日益腐朽,政治文明就將走向墮落。
為了實現對大眾的奴役,專|制|集|權習慣于否定人的主體性尊嚴,否定個體權利,否定公民對現實問題批判性思考與實踐之創造的價值。濫用刑罰,將個體的生存尊嚴貶為一種生理性存在,結果人人自危,生理性恐懼的陰云禁錮了人性的光輝;強調片面發展經濟的“太平盛世”,將個體的發展尊嚴降低為一種單純物化的存在,結果嚴重挫傷公民的政治參與熱情,體制改革落后于世界平均水平;“皮毛之論”,將知識分子個體存在的尊嚴人為降低,結果打壓了知識分子的積極性,造成文化沙漠;“統一思想”、言論監禁,將人的個性化思考尊嚴畫地為牢,結果萬馬齊喑……。實為近代中國思想萎縮、文藝凋零、政治腐敗、物質貧困、國運衰微的根本原因。
出于自身既得利益的考量,專|制|主|義者往往將近代中華一切的失敗歸結于槍炮不如人、物質經濟的落后,于是做“洋務運動”的實驗,結果甲午中日戰爭再一次慘敗。經歷維新改良、共和革命的挫折,強力政權又一次以虛偽無|產|階|級|專|政的面孔借尸還魂;悲劇并未結束,今天的庸俗唯物主義者,依然繼續著以穩腚壓倒一切、以經濟訴求磨滅民主憲政的老路,歷史再一次墮入輪回。馬教獨尊之下,庸俗唯物主義、單極集體主義、宗教禁欲主義、壟斷主義、專|政|主|義肆虐中華大地。
庸俗唯物主義將人的主體性存在物化,以“工具決定論”忽略對人的關懷,人成為物質的奴隸,積極主動的人的勞動創造被異化成動物式被動環境適應;單極集體主義將人的具體存在抽象化,以類性抹殺個性的價值,以“集體”忽略對個體的關照,具體的人成為抽象概念的“人”的奴隸,生動活潑的人的勞動創造被異化成螻蟻式統一服從;宗教禁欲主義將人的有血有肉存在冷血化,以枷鎖束縛人性,破壞人的情感與需要,人成為神的奴隸,充滿情趣的人的勞動創造被異化成無望的苦役;壟斷主義將人的“同業競爭”式共和存在暴力獨|裁|化,用兇殘暴虐打破同業競爭這一游戲規則,維護專權獨食,社會成為血腥江湖、動物王國,人成為“江湖”動物,“同業”之間相互激勵的人的勞動創造異化成“同室操戈”的血腥屠戮;專|政|主|義非但將社會的全面發展片面化,也將人的全面發展片面化。一方面,以政治上的壟斷造成政治文明發展的遲滯,成為物質資料、精神財富創造的瓶頸,社會呈片面化發展缺陷,持續發展受到阻礙。另一方,社會的片面性異化造成人的片面性異化,專|政|主|義以名目張膽的等級分野,破壞各階層群體對社會資源與能量的全面共享,切斷社會資源與能量(物質資料、精神財富、政治文明)在社會綜合體系中的循環流動,制造物質勞動者階層、知識分子階層、執政者階層之間的敵視狀態,大多數個體的勞動創造被異化為強制性片面存在。
而問題解決的正途在于:呼喚人性回歸,突破內心的藩籬與強權的奴役,將人本身從異化的存在中解救。
破解征對于人的枷鎖與異化,就必須重新將人視之為人,回復人的自然本真狀態,重拾人對自身與客觀世界現實問題進行批判性思考與實踐的本性。
中國原生態哲學思想,重視人的價值與尊嚴,充滿著人文關懷。早在春秋戰國,中華三圣老子、墨子、孔子,清楚地看到當時不正常社會體制對于人性的異化,提出對人性問題的基本認識,致力于將人的尊嚴從異化之中解救出來,發起了中國歷史上最早的一次思想解放的啟蒙運動,
在人性這一基本問題上,中華三圣有著驚人的相似。老子在《老子》第二十五章指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已非常清楚地提出了人性“自然”的主張。孔子的“性相近也,習相遠也。”(《論語·陽貨》)。無疑是對老子人性觀的傳承。墨子一書開篇《所染》,以染絲為喻,“非獨染絲然也,國也有染。”“非獨國有染也,士也有染。”一語道破人性的自然狀態,并指出改造環境的重要性。
人性“自然”觀的本質,是人性解放的思想,是對不被異化的人、自然狀態的人的一種追求。在老子所處的時代,“大道廢,有仁義”,執政者以一己之私驅策天下,以荒唐之仁義道德愚弄民眾,而許多普通民眾竟然深陷其中,被統治者的”圣智仁義“所催眠。所以老子講大道,要“道法自然”,反對強權對人性的異化,要人們“絕圣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以回歸大道,回歸人性。在老子哪里,“民之難治,以其智多。”就是要拋棄禮樂等級觀念、大國家主義、以及對圣智仁義巧利的盲目追隨與蔥白。老子甚至認為人權高于國權,主張“小國寡民”自然狀態。
孔子何以講仁義道德?孔子所言的仁義智慧,在春秋末期有現實的意義。征對當時統治者的昏暗、人之主體性價值與尊嚴慘遭踐踏的社會狀況,孔子希望高揚人的尊嚴與價值。他提出仁者“愛人”的人道主義原則,直言批評統治子者“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先進》)。仁者何在呢?孔子主張通過大眾教育,培養理想人格,以挽救人的價值與尊嚴。
墨子進一步肯定人的尊嚴和人的價值,認為人不是手段而是目的,說“仁,愛己者,非為用己也,非若愛馬。”(《經說上》)。他提倡更為廣泛的人道原則,以此解放平民。他批評孔子的仁義存在親疏厚薄之別,從而提出“兼相愛,交相利”(《兼愛中》),充滿社會平等思想與對社會等級的批判思想。反對等級制度禮樂文明,主張“節用”、“節葬”、“非樂”。他反對宗教天命對人的異化,具有強烈的平民革命思想,指出,儒家所言的“天命”是“天下之大害也”(〈非命上〉)。“命者,暴王所作,窮人所術(述),非仁者所之言也。”(〈非儒下〉)。
值得注意的是,基于對人性的認識,中華三圣老孔墨提出了政權公有化的重要原則。
在所有導致對人性異化的因素中,政治上的壟斷主義(專|制|主|義)后果最為惡劣。老子提出“大道”一詞,并確立政治“大道”的基本精神:“道法自然”,還民眾以自主,反對執政者擾民。孔子在政治實踐上退而求其次,但在理論上具體闡述了中華“大道”的明確內涵是"“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任能,講信修睦。”從而指出了一個普世的價值。墨子則進一步石破天驚的提出政權公有:“選天下之賢可者,立為天子。”(〈墨子—尚同上〉)。在墨子那里,主權不在君,而在民。
如何實現這個“大道”,使人性獲得解放?或許是一個永無止境的探討話題。老莊、孔子、墨子對此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至今發人深省。
(1)功遂身退的執政原則。 《老子》在第九章中指出:“功遂身退,天之道也。”領導終身制,于已于民、于國于家都沒有好處,所以老子認為終身執政是違反天道的,必須確立執政者“身退”的原則。
(2)言論自由的新聞原則。獨斷的存在、殘忍專制的傾向,讓莊子看到了“百家爭鳴”中潛伏的危險,他提出相對主義和懷疑論,指責諸子百家“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又要求執政者“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天下》)。主張執政者不插手諸子百家的爭論,讓諸子百家在爭論中達到自然的平衡。墨子也主張公開議論朝政:“君必有弗弗之臣,上必有詻詻之下。分議者延延,而支茍者詻詻,焉可以長生保國。”(《墨子—親士第一 》)。
(3)有教無類的教育原則。“性相近也,習相遠也。”(《論語·陽貨》)。孔子主張通過有教無類的辦法將人的社會存在導向社會理性,培養仁智統一的理想人格,以實現“成人之道”(《憲問》),以挽救人的價值與尊嚴。
(4)社會契約的民主原則。《墨子》說:“君,臣,萌(民),通約也。”(《墨子—經上》)。他主張:“官無常貴,而民無終賤,有能則舉之,無能則下之。”(〈墨子—尚賢上〉)。
(5)多元并存的共和原則。雖然墨子主張“尚賢”“尚同”,但墨子把這一切建立在平等競爭之上,是講究共和的,他將“君脩法討臣,臣懾而不敢拂。”(《墨子—七患》)視為國家之患,極力反對。一方面,墨子主張“兼愛”:“強不執弱,眾不劫寡,富不侮貧,貴不敖賤,詐不欺愚。《墨子—兼愛中》”以保護少數派和弱勢者利益。另一方面,墨子主張共和革命,“非攻”而贊“誅”:他嚴格區分了戰爭的性質,把大國攻小國、強國攻弱國的戰爭,叫做“攻”,強烈反對,實際上維護多元化;但墨子把民眾討伐暴虐害民之專制君主的戰爭,稱之為“誅”,大加贊賞,實際上賦予共和革命以合法性。
(6)結社自由的實踐原則。墨子主張平民的結社自由,《淮南子—泰族訓》記載:“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刀,死不旋踵。”這個團體的首領稱之為“巨子”。墨子死后,這個團體仍然存在了一段很長的時間。
(7)平等立法的法制原則。墨子在《墨子—法儀》中以工匠依規矩畫方圓批評當時的執政者:“今大者治天下,其次治大國,而無法度,此不若百工,辯也。”他主張“天下從事者,不可以無法儀。”又指出法不是維護暴政與私利的工具“法不仁,不可以為法。”墨子所講的法不是人治之法一家之法“父母、學、君三者,莫可以為治法。”那么什么是治法的根本依據呢?墨子指出“以天為法”,“天必欲人之相愛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惡相賊也。”又指出立法應以平等為原則:“今天下無大小國,皆天之邑也。人無幼長貴賤,皆天之臣也。”
(8)藏富于民的經濟原則。《墨子—七患》言:“時年歲善,則民仁且良;時年歲兇,則民吝且惡。”所以墨子主張執政者節儉,以富民、以強“國備”應付外患,反對“上不厭其樂,下不堪其苦”的鋪張浪費。他引用《周書》中的一句話說:“國無三年之食者,國非其國也;家無三年之食者,子非其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