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將裁判壓力控制在合理范圍,維護司法公正,有必要加大力度系統深入地推進訴訟制度改革,嚴格落實證明責任和證明標準制度,完善證據規則和取證程序,落實被告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優化完善審判組織制度,完善庭前準備程序。
司法審判關系到公民的自由、財產甚至生命,法官在裁判時難免存在一定心理壓力,這是理性的壓力,屬于正常的范疇;但有些壓力是外在的、強加的、非理性的,有時也是法官所不能承受的。從司法管理的角度看,適當的裁判壓力可以轉化為工作動力,提高法官的司法能力和工作績效,但如果裁判壓力過大,特別是非理性壓力對法院依法獨立公正審判造成不良影響,甚至嚴重影響司法公正。如何通過深化訴訟制度改革減少裁判壓力,維護司法公正,值得認真研究。
司法實踐中,外在于裁判主體的裁判壓力來源是多方面的,既包括當事人和社會輿論的壓力,也包括訴訟程序內部傳導的壓力。有的案件當事人提出非理性的訴求,通過各種方式對法院施加壓力。有的案件受到社會輿論廣泛關注,特別是一些網民在不全面了解案件情況時發表傾向性評論,對法院依法裁判形成社會壓力。從訴訟制度的角度看,特別值得關注的是訴訟程序內部傳導的壓力。刑事案件特別是命案等重大案件發生后,偵查機關、檢察機關承受的壓力太大,會導致進入庭審的案件沒有達到法定要求。此類案件進入審判程序后,各種壓力就集中到了法院,法院強行下判,不僅不符合法律規定,還可能造成冤假錯案;但依法放人,又難以承受來自社會各方的巨大壓力。
目前實踐中存在的非法證據排除難、公訴案件無罪判決難等問題,都是裁判壓力的現實體現。有的案件中,面對各種裁判壓力,法院審判受到嚴重影響,庭審虛化問題較為突出,既無法按照規范的程序開展審判活動,也無法確保庭審在查明事實、認定證據、保護訴權、公正裁判中發揮決定性作用,實體公正和程序公正缺乏制度保障。為了將裁判壓力控制在合理范圍,維護司法公正,有必要加大力度系統深入地推進訴訟制度改革。
一是要嚴格落實證明責任和證明標準制度。中國傳統刑事司法采用糾問式的訴訟模式,法院肩負事實調查職責,在審判過程中追訴傾向明顯,無罪推定和疑罪從無等現代理念缺位。隨著訴訟制度的發展完善,特別是2012年刑事訴訟法明確規定人民檢察院承擔證明公訴案件被告人有罪的舉證責任,并且要達到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證明標準,控辯審各項訴訟職能更為明確。目前的問題在于,既要嚴格落實證明責任和證明標準制度,又要讓當事人和社會公眾理解這些制度的內在要求。法院應當回歸到居中裁判的角色,恪守對案件事實和法律的判斷和裁決職責,不能越俎代庖;要督促檢察機關依法履行指控職責,推動檢察機關促使證人和偵查人員出庭作證,不能讓被告方變相承擔證明責任;要嚴格執行法定證明標準,切實貫徹疑罪從無原則,倒逼辦案人員樹立案件必須經得起法律檢驗、庭審檢驗的理念,從源頭上防止案件“帶病”進入審判程序。在審判過程中,法庭要通過通俗易懂的解釋說明,明確告知當事人和社會公眾,被告人有罪的舉證責任由人民檢察院承擔,并要達到法定的證明標準,如果人民檢察院未能履行法定職責,就將面臨不利的訴訟后果,通過這種庭審上的普法宣傳,促使當事人和社會公眾了解訴訟程序,理解法院的裁判結果。
二是要完善證據規則和取證程序。證據是認定案件事實的基礎,是依法裁判的關鍵。此前因證據采納問題而引發的訴訟爭議,與證據制度不發達有直接關系。為了減少訴訟程序內部傳導的壓力,避免因關鍵證據沒有收集或者沒有依法收集而影響審判順利進行,有必要進一步完善證據能力規則。既要進一步明確非法證據的范圍和認定標準,嚴格實行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又要系統地完善證據規則體系,準確適用各類證據排除規則。同時,要改變法庭對證據的傳統審查方式,區分證據能力和證明力兩個層次的問題,嚴格執行法定的證據采納標準,依法排除不具有證據能力的材料,避免因錯誤采納不具有證據能力的材料而扭曲事實認定結論。此外,要積極推動完善偵查取證程序,落實訊問過程錄音錄像等關鍵制度,探索建立訊問時值班律師在場等保障制度,減少不必要的證據爭議。
三是要落實被告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積極借鑒域外經驗,通過設置審前程序中的認罪認罰機制,在保持程序公正的前提下,促使有罪的被告人在審前階段認罪并獲得從寬處罰,有效解決爭議。對于進入審判程序的案件,落實坦白從寬制度,在完善事實認定規則的前提下,鼓勵有罪的被告人當庭認罪,減少法院的事實裁判壓力。
四是要優化完善審判組織制度。有必要積極借鑒域外經驗,探索推進陪審制度改革,在完善證據規則的基礎上,充分發揮陪審員在事實認定方面的職能,優化陪審員的參與評議和表決機制,減少法官的事實裁判壓力。
五是要完善庭前準備程序。為了有效消解訴訟程序內部傳導的壓力,有必要強化對公訴案件的立案審查,防止明顯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的案件進入審判程序。同時,有必要完善庭前會議程序,在庭前會議有效解決各種程序性爭議,減少庭審過程中的裁判壓力。
此外,有必要完善訴訟各環節的案件考核指標和考核標準,優化辦案期限等制度,減少因審判管理而帶來的不必要的制度壓力。(劉靜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