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uxian-bj
心理學資料
客體關系的理論家與實務者共同主張一項信念,認為關系是人與人間及人內在的核心宗旨。我們認為關系不是一項輕易的過程,而是一項對我們的不完整性以及我們的自主性的矛盾情緒表達。我們因為受親近的需求所驅使而想要在難以捉摸的共享現象中和他人連結,我們稱該現象為“融洽關系”(rapport),而我們為了保有個體性的必要,乃助長了距離、沖突以及疏遠。我們的個別分離性(separateness)這一事實,使我們確認誤解(misapprehension)以及人終將死(mortality)乃意味著某種苦惱。
我們的內在本身也是一樣。我們慶幸這不屬永久的自我意識感,向我們自身揭示我們,并碰觸那個當我們想抓它卻逃離的內在和諧。在和我們自身的作戰中,從我們的利己心(selfhood)源泉中所感受的荒蕪或異化,都是我們每個人生命中令人心痛的面向。
任何社會都必須在融合和分離、依賴和自主之間達到本身的平衡,只要它不是崩潰或消失不見的話;任何社會之能歷久而不衰,也必然是存在著某個有活力的結構,雖然它很可能仰賴造就代罪羔羊以維系其平衡。客體關系用克來茵的壞客體、費爾邦的興奮及拒斥客體,以及鮑比的不安全或回避依附型態等用語,提供一個有關偏見的動力學上的識見。當我們認同某個分裂的一邊時,就很容易制造出惡魔:針對沙文主義者的婦女、針對分離主義者的女性主義者的男人、針對極端西方國族主義者團體的外國人和黑人、針對白人自由主義者的種族主義者、針對某些精神分析師的會心團體、針對某些人本主義實務者的精神分析師。在任何社會里,團體和個人都會成為代罪羔羊,而在任何現狀下,人們都蒙受不公義的痛苦;在任何革命或大動亂下,人們也一樣受苦,雖然不必然是相同的團體;在下一個現狀下,也仍將繼續蒙受痛苦。
因此對抗偏見可以是一項自我繁盛的活動,至某種下降的地步,因為偏見涉及到它最粗糙原始和無意識層級處的分裂與投射。除了試圖盡可能在意識自覺上銘記有關我們本身對愛、恨及破壞的全范圍潛在能力外,似乎沒有其他真正的解決辦法。這是極度折磨人而困難的,當我們緊抓住任何機會把我們內在所無法承受的予以外化時,驚懼地看到我們自身就像我們所斷絕(repudiate)的團體般。雖然這點所構成的差異非常微小,它仍是導致真正進展的唯一差異。它更仰賴著為正義、平等和整體的好處而做,而不是對抗那不公義、壓制和剝奪的加害者。縱使這個解決辦法無法涵蓋所有可能發生的情形:總是會有一些行為或態度,我們被迫要去全然反對并盡全力對抗它,而其他我們則可全力支持信奉。然后,我們所可以做的是試著不要拒認那具敵意的反對所產生的一種反作用力(coimterforce),不管我們本身的主張對我們而言是如何的無可避免。
客體關系無法也不該取代社會和政治的涉入;然而,它的理論可以給我們的思考和行動更多見聞。雖然關系并非生命的全部,客體關系提醒我們要重視內在和外在關系的背景,因它設定了許多經驗的基調,不管是為了個人或為了社會。它清晰地連結這種種關系所采取的關注、不適和所作的工,包括和我們自身所作的種種,如果他們真的想要歷經僵局、失望與失落而存活及成長的話。
精神分析所得以崛起的脈絡,使它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開始在中歐及北歐社會、文化和家庭結構中,只能有限地在中產階級神經癥的病人身上加以應用。在擴展精神分析的范圍上,客體關系扮演了一個主要但又有點善變的角色,特別是在和邊緣狀態案主發展治療的工作上,以及增加對精神病狀態的心理學了解上更形重要。一個以男性為中心、偏異性戀為主的人性考慮,即傳承自弗洛伊德學派的理論中,但他刻意將女性涉入精神分析中,則給性別差異(gender difference)帶來早期的關注。克來茵、朵怡須(Deutsdi)及荷妮(見Sayers,1991),以及隨后的女性主義貢獻者,都在提供女性經驗上斐然有成。
然而,在其他領域中,進展就慢多了。雖然女性主義傳統的理論家們,一直都在提出個人的不同觀點,我們對個人和關系的動力變化以及西方社會中其他少數族群團體的需求,都只有一個概略的了解。階級、性取向及種族等,都是急切需要進一步工作的領域,同時也包括失能人們、老年人以及那些有學習障礙人的特殊需求。此項欠缺隨著社會權力的降低,導致這些團體難以發展出可被聽到的某種心聲因而更形惡化,而種種阻礙使這些團體的成員們無法直接做出心理學理論上的貢獻,不管是實務者、病人或案主。由于人類習性會去制造出圈內人(insiders)和圈外人(outsiders),就會持續有種對心理治療師及咨商員的需求,以便給各種不同的人類經驗帶來有活力的思想、真誠的感受及新鮮的關系。
邊緣與精神病狀態
精神專科醫院的廣泛關閉,使得更多邊緣性或精神病狀態的病人需要尋求心理治療方面的協助,特別是來自公共領域執行醫療的實務者。那些私人開業的人可能看得較少,除非他們提供較低收費的地方,或許也因為他們正在完成訓練中或者是新近才被認可。對所有實務者而言,很重要的是對潛在的病人做出正確的評估,知道什么時候以及如何轉介人們到專業的地方去,以及發展出能力來和那些現實感可能很脆弱的人一起進行治療工作。本節特別是針對那些一開始的訓練并沒有從一個關系的觀點來處理這些課題的實務者而寫,但它不能取代評估、精神醫學以及實務方面的訓練。
邊緣狀態和精神病狀態都是人存在的模式,其中對自我和他人的意識感(指來自該人的內在及外在)是脆弱、扭曲或者斷裂的。這點在某種程度上是評估者這邊的一項主觀性評估:一位在精神病狀態或邊緣狀態的人,很少能夠為自己評估其障礙。由于精神病或邊緣狀態的診斷是某種關系的過程,因此是含糊且容易有錯誤判斷的,這是評估者受限的觀點,或者是因為來自投射性認同所產生混淆而造成的一種結果。精神科診斷在世界上某些地方曾經被用來做為社會控制(social control)的一種手段;而文化差異也曾錯誤地被建構為精神疾病。
除了診斷上的陷阱及邊緣或精神病狀態的人們其內在心理的特殊性質外,實務者在和讓他覺得怪異或與眾不同的人一起進行治療工作時,會有本身陷入苦戰的困境。對于“瘋狂”的個人認知,使我們從內在世界的最陰暗角落外帶來種種投射。瘋狂的人們會活生生帶給我們對人之為人的意識感以及對認同界限的懼怕;我們對所經驗到的無法加以處理,或明了其意義,也會帶來害怕;因他人的無法肯定和確認我們的覺知,而產生隔離孤立感;以及我們對失去控制的恐懼。邊緣型病人可能會因為無法提供日常溝通所仰賴的基本同理共感,而挑起外顯的或內隱的暴怒和恐慌,借著其明顯拒絕配合而給予我們一個充分符合人性的狀態,以及借著其一致的誤解我們所做和所說的,同時由于她明顯的不具精神病征兆,可能使她的與人關聯方式,似乎特別讓人難以承受。因此很容易在一種害怕或對抗性排斥的關系中,無視于精神病或邊緣性病人的經驗,而這樣的關系即可能藉由投射性認同為其后盾。我們或可否認她精神狀態的現實性、避免和其建立契合關系、剝奪其所經驗的意義或聚焦在她的病理學上而非其人身上。當我們加上源自邊緣性及精神病的關系模式所具有的困境時,我們可以看到在實務者身上所引發的對瘋狂的強烈反應或害怕,而處處總是帶著特別的關注。
處于邊緣狀態的病人,可能會在一種過渡性或相對永久性的困擾狀態中。我們大部分的人都曾經驗到某種暫時或瞬間的邊緣性經驗,帶著理性知識與情緒信念之間界限的動搖,或許在心理治療工作的沖擊下,把我們帶到我們平常能力所可因應的邊界處。當極端的焦慮和脆弱性打破了我們平常的防衛,較為原始的處理感受的方式就顯現出來,這是基于對覺知的操控而非對現實的體認。因此,我們即使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可能“知道”工作中的人們是在對我們閑言閑語,甚至相信是誰在說什么話,因為我們具偏執的強烈害怕情緒,可能會壓過我們區辨感受和事實的能力。人格的邊緣性領域,可以是往成熟成長的邊界;縱使在包容和處理我們感受的能力上一個小小的進展,也代表了從嬰兒式過程的規條中所具有經驗的重新改造。
雖然邊緣狀態比較是永久性的,它本身也會顯示出極端不穩定或不具變化的僵化性質。處于邊緣狀態的人會是在一個持續不斷的變動當中,她的情緒、她看世界和經驗他人的方式、她本身對自己的看法,都不斷地在改變而產生持續的混淆和焦慮。雖然她可能出現短暫的精神病癥狀,即使如此也是不穩定的;她很容易會去扭曲對現實的覺知,而不會全然把它改變。諸如下列的評論:“這對你而言必然曾經是很困頓的。”可能被深深地經驗為令人滿足(“你是唯一曾了解過我的人”),或是某種惡毒的攻擊(“你總是在破壞我”)。這類邊緣狀態,我們曾經用了巴林的兩人模式用語、甘翠普的內在與外在體制,以及其他在歇斯底里和分裂過程之間快速來回擺蕩的其他說法,加以描述過。
另外替代的,某種系統性的防衛組合,甚至可避免出現尋常程度的情緒彈性。諸如費爾邦的分裂狀態、溫尼可的假我、美國理論家海因茲·柯哈特(HeinzKohut)及康伯格以及新克來茵學派概念的“病態人格組織”(pathologicalorganization)等,這些分界狀態(cut-offstates),都是這一類固定型邊緣狀態的代表例子。不管是不穩定或僵化,邊緣狀況都是仰賴于某種受困擾而非受破壞的與現實的關系,以及某種視他人為其所應有的完整個體的困難。
“邊緣性人格疾患”(美國精神醫學會,1995)是給予那些有不穩定邊緣狀態的人的精神科診斷,它是一種生活方式而不是對壓力的一種隨意響應。某種人格疾患意指該受困擾模式是遍及人格,而非僅限于某種功能性整體中的一個泡沫或某一串。該受困擾模式可以是不穩定的邊緣性、分裂性、偏執性、自戀性,或其他,因此有一群范圍相互重疊的人格疾患是包括在這個廣泛界定的邊緣狀態中。建立一個治療性、而非共謀或單純的表面關系是很困難的;而由于案主少有成熟的功能運作,改變可能很有限且緩慢。實務中,一種支持性而非挑戰性的關系會是比較有用。對那些真正想要改變(以及那些因而比較會對本身及他人有種寶貴的希望和信任)的人,其承受的痛苦是強烈的,涉及暴怒、焦慮以及原始的恐懼,而當他們更能夠忍受種種憂郁及焦慮時,或許會進展到哀傷、愧疚以及侮恨。
因而邊緣狀態可以是某種一時性的、潛在富有創造力的階段,或是一個比較上已建制完成且充滿痛苦的生存與關聯方式。類似地,諸如飲食疾患、藥物或酒精濫用,以及其他破壞性或自我破壞行為型態,都可能是介于某個對難以承受壓力的短期反應與某個作為永久替代的較為令人滿足的存在模式,這兩者之間的任一點。
相對上較為固著的、不是純粹源自身體創傷的精神病,則可并入兩種不全然精確且了解不多的類別里:情感性精神病,如躁郁癥,以及精神分裂疾患。這些分類涵蓋一大群廣泛的行為問題,彼此融合而成為邊緣的或比較正常的存在模式。這些精神病經常在青少年或成年早期產生,很可能透過合并心理及生理上的大變動而形成。此處不可能做詳細描述:但情感性精神病和情緒障礙比較有關,而精神分裂癥則以受困擾的覺知及思考障礙為其特色。人們可能罹患的是單次精神病發作,或可能持續不斷、陣發性或長期慢性的精神病狀態。
其他呈現的精神病狀態或嚴重意識混亂狀態,則源自重大創傷之后所產生短暫反應性的精神病;也可能源自藥物或酒精使用或戒斷;或源自某一器質性疾患,諸如腦傷或腦疾病,或源自老年退化所產生的癡呆或失智癥等。雖然客體關系對這些疾病中的第一項(指短暫反應性精神病)曾予以強調,對其他則比較是以身體而非心理為其重要影響因素。
一位和處于精神病或邊緣狀態病人進行治療的實務者,需要去判斷什么會是有益的某種取徑以及關系,以及是否需要某個特殊的治療設施及環境。同樣的關系原則,可應用到其他任何案主;不同的只是治療模式。只有實務者和案主的內在心理和外在世界都被涵蓋到某種程度,包括他們在個人與實務上的限制,目的在催化或支持案主邁向成熟,這樣的關系才具有治療性。
天性與教養
精神病的病因,也因而特別是其治療成了某個爭論的議題。一項極端的醫學觀點認為,精神病是一種無可避免的生物學異常所產生的外顯現象,它需要生理上的治療;心理層面大部分被視為不相干。而另一項極端的心理治療觀點則認為,精神病只是某種固著或退行到早期障礙中的疾病。藥物被認為是不相干的,或甚至是壓制性的:雖然它可降低受苦的程度,卻是透過竊取案主人性的方式。
這兩種觀點都建立在對人的單邊觀點上,而不是體認到我們其實都受到生物學和環境上的沖擊,而且我們都主動且具特定方式地建構出和這些沖擊相關的個人意義。精神分析理論、研究和我們本身的經驗都認為,把經驗組織成內在和外在、自我和他人、真實和幻想,都是一項肯定的成就,雖然多少仍是脆弱的,但在遺傳基因上我們都已事先被配置好的。沒有感官及知覺上的輸入、某種詮釋的心靈和維系其連貫性,以及某個支持其發展的環境,它是無法發生的。我們各有不同的敏感度,勢必影響到我們對一般壓力以及來自我們生物學遺傳上、我們的社會和關系世界以及其內在相對應部分,以及帶著化學污染物和其他危險物質的物理環境,所有各種特殊壓力的脆弱易感性。這些個別差異本身即是所有這些彼此間與我們本身對知覺與詮釋的媒介者——即“我”——的因素,復雜交織后的一個作用。
所有所經驗的狀況,從斷腿到精神病狀態到老年癡呆,都涉及心理學意義及遺傳或生物學的特殊性。弗洛伊德和克來茵透過他們對生存和死亡本能的概念,以及它們之間的相對平衡性,而對個人有關敏感度的差異上做了實事求是的假設,視外在力量乃扮演著造成該障礙的一個支持性而非引導性角色。這點并未阻止兩位理論家不去探究那個他們所予以概念化為終究是生物學差異的心理學。他們從下面的信念開始其工作,即人性中有一個光芒、一種原創性、一種來源,使得她發展出她自身處理其不管源自何處的困境,至某種程度。雖然,現今對精神病的看法開始包括了生物學、文化以及心理學觀點,這些因素所符合的用語,仍然是神秘莫測。
客體關系提供了對精神病各種不同的心理學觀點,有些理論家,諸如克來茵、溫尼可,甚至是早期的萊恩,都把生物學的早期潛伏因子作為一項背景假設。內在現實(internal reality)被視為是使外在和內在所衍生兩種覺知之間的區別性勢不可擋的東西,有時也會遮蔽掉對外在現實的覺知。費爾邦視精神病為占據了所有覺知空間的內在客體,因而被體驗為外在的。溫尼可認為精神病的人是處于一個在早期發展上和世界融合為一的狀態,而克來茵則強調系源自極端分裂和大量投射而來的斷裂。失去象征作用能力的人,會使人在一個粉碎的世界中對某個粉碎的自我或某些粉碎的自我,感受到精神分裂般的經驗,在那里,意義的破壞產生了具體的畏懼和空虛感。
這些架構協助我們留在關系里,而不去否認:要么認為許多有關精神病想法的迂回性及帶防衛性的誤解,要么是生理學因素可能的影響。然而,我們離能稱之為整合的一種取徑還有一段漫長的路。我們還沒有一個關于人的理論,其中介于身體和心智之間的區分是被超越的,或甚至一個對雙方觀點都公平的理論。合并式取徑所依恃的理論基石,大部分是實用論的。諸如意義、自由意志以及受苦這些課題的哲學中心意旨,確保了關于精神病和嚴重障礙的個人觀點,乃不可避免地端視情境、案主以及實務者而必然不同;它們應該理所當然地仍舊是不確定和爭論的主要課題。
當精神病和邊緣模式已然明顯可見時,關于案主和治療師覺得可以建立的關系型式是一個屬于個人和專業判斷上的問題。治療關系可能采取某種心理治療之旅的形式,以尋求接觸以及會帶來痛苦的意義;或者是治療性咨商會將其焦點放在關系上的支持,以因應實務狀況(當然,是帶著它們本身的意義);或者是某種片面或全面的生活情境,而能提供一致性、非稍縱即逝的結構、關系及主動性;或者是某種混合,或在不同時候所做的不同強調。
藥物和心理治療的疑點,反映著來自我們對心智和身體病因之間,以及藥物與心理治療價值之間,不易區分所引發的緊張。當藥物無法創造意義時,它們或可透過對極端情緒和種種精神病過程的化學消除,來緩和或增加受苦。這點或可體驗為對遮蔽個人意義和能力的迷霧的一種清除:對于難忍痛苦所做令人憐惜的減緩;對某人的受苦乃治療師所難以承受的,這類疑慮的確認;抹殺掉某種屬于個人的創造,留下一令人難忍的現實或令人無能無用的感受;或者讓人覺得和常見共通人性具有反常差異的明證。實務者會有他們本身對于藥物在心理治療中所具價值的看法,只要他們的案主創造出藥物處遇所帶來的意義,就會有它們的影響力。藥物使成千上萬的人,不管是憂郁癥或精神病,都能夠過更有意義的生活,而扣著藥物或不鼓勵使用藥物,會導致停滯不前并增加自殺的風險;但是,強迫或甚至鼓勵服用藥物,也會為那些其精神病或其苦惱涉及到必要的防衛或某種高度個人意義的人們帶來想自殺的絕望,當人們對該意義和自主性深度珍惜時。
并沒有容易的答案,也沒有任何容易的前景;經常有的是,由于資源的欠缺就會帶來一番對個別需求做仔細考量的嘲弄。雖然這是可能的,我們所要面對的責任是深思熟慮,并且具有響應地去涵蓋每位實務者及每位案主的個人與人際現實;我們或許覺得這個責任沒有裝備得很好,但它卻是再真實不過的了。
涉及社會權力的種種差異性
在和整個社群一起工作時,精神分析并沒有一個特別好的成績記錄。遭受種族偏見的人,有時會被判定為不適合治療,因為他們的問題是外在而非內在,年老的人則因為他們被認為僵化不通且無能改變。男同志、女同志和雙性戀們,則被病態化為固著在某個不成熟的發展階段中,而那些失能者和學習困難的人則根本不被提到。理想的精神分析病人是白人、異性戀、中產階級、口語清晰、年輕或中年的人,是壓抑而非沖動的,而且要有能力私人付費。
盡管這些限制,客體關系和其他精神分析的分支,都具有一個共同的傳統關注而想超越一些見得到的設限。從弗洛伊德和弗漢奇以降的分析師們,都曾和那些無法為治療付費以及其預后很差的病人們一起工作,而為了他們,其概念和方法架構都需要加以修正。克來茵所看的病人是比之前任何分析師所看過還年幼的小孩,包括精神病孩童,以及那些現在稱之為自閉癥的小孩。費爾邦則撥出許多時間到醫院和診所去診療,和那些精神病患及受創孩童們一起工作。溫尼可的工作領域則涵蓋大量的一般家庭,以及受照顧中的小孩和非行少年;他給父母們及寄養家庭的父母們種種勸告,并富創造力地和精神病及邊緣型病人一起進行治療工作。甘翠普的病人則包括躁郁癥病人及其他精神崩潰的病人;而鮑比則對有關年幼孩童的社會政策產生強有力的沖擊。
心理治療不再能忽視今日的多元文化社會。種族主義及其他形式的偏見,曾被有效地解構為一種經歷極端且無意識分裂和投射的過程。白人的精神分析師和心理治療師,在過去和現在都未能免于西方社會所根深蒂固的既存偏見,其中的一項結果是我們對“差異”的理解,在理論上尚處于早期階段。
羅蘭(Roland,1988)對精神分析傳輸到印度和日本的脈絡情境的研究,正反映出(我們的)內在世界里依文化而有的變異。一項主要差異在于主體與客體之間分化的程度,這在西方文化中已被發展到極端的程度,而其他文化模式可能在人際間與內在心理上,都有著更為流暢的連結。和來自非西方文化的人們一起工作,涉及到有關什么建構了發展和個人成熟度的不同預想,以及不同的理解和溝通模式:這些差異很容易被白人西方實務者所忽略,或加以病態化。文化差異是根本上的,但經常不被注意到。當實務者預期要通讀諸如飲食疾患或邊緣狀態的書時,很少人會看到有必要去獲取他們案主文化背景的知識,或許是透過小說和電影,以及歷史、地理和社會來源。沒有一點這些意識,任何深度的溝通似乎都是不可能的。
偏見是一項因素,文化差異則需要另外的意義,而分裂則處于它最無知的極端(unknowing extreme)上。大部分的實務者會同意,西方社會中具支配性的組群團體,可以對偏見加以監控,或許是有限,但不會是全然根除的。類似地,那些在最早的生命歲月中即遭受偏見的人,是無法不受影響的。在辛那生(Sinason,1992)充滿熱情的硏究中,提供一個圖示的輪廓面貌,那是有關學習失能及多重失能的人們中,社會偏見和個體心理過程之間那種充滿痛苦的內在連接。她揭示了經常和失能者有所關聯,且常常是建構性而非本真性的種種特質,是主流社會投射在那些外圍旁觀者團體上的外顯現象,他們帶著防衛加以內化而成。
那些被分裂并投射到偏見里的,即是多數主流文化所害怕或欽羨的。因而猖獗的性欲,被歸屬于男同志和女同志。失能者被當作無助和前性發展期的(pre-sexual)問題來看待,而那些有學習失能者,甚至被公然等同于孩童或動物。即使是較低階級者,也被預期是屬于低智能者、不顧風險追求肉欲主義者以及其主體性的發展受阻礙者等標簽。黑人則具備所有投射在他們身上令人害怕又想要的特質,帶著一種肛門期骯臟和臭味的氣息;而較不黑的人,諸如亞洲人和猶太人,則被嫉妒地攻擊為貪婪和陰險。
個人因素,諸如種族、失能、階級或性取向,可能和不公及內在世界的創傷等進而相互融合。一個孩童可能會視性虐待或身體虐待及她那被輕視的種族,是同一個因素而非兩個不同因素;或者她的低教育程度被當作是降低她社會價值的某種內在失能面向。
傳統上把非異性戀取向加以病態化,正顯示任何類型的偏見是如何阻塞了我們的覺知和思想。弗洛伊德,遠超出他那時代的先見之明,曾主張改變成異性戀不應該是且無法是精神分析治療的一項目標,而異性戀并非一項“不證自明”的事實(Freud,1950b)。他推翻了瓊斯的建議,不把同性戀者排除于精神分析學會的成員之外。但他的各種不同陳述則暗指非異性戀取向是不成熟、病態或倒錯,則提供一個后來分析師可給予按上偏見的勾連,讓他們可以視非異性戀者為內在屬天生地卑下。
性身分認同和性取向之間的分辨,經常是片面的。由于視異性戀為唯一的范式,女同性戀和男同性戀被視為不是受阻于生殖前期的性欲——如自戀地和他們自己的鏡映影像相關聯——就是被視為向相反性別認同。也沒有因為男同性戀、雙性戀及女同性戀內在結構的特殊性,可以從偏見的沖擊中被分離開來。很難確定到底從社會的貶抑中會產生些什么,從性取向中又會產生些什么,而生物學上所具有各種個別不同的沖擊、早期的關系以及文化等,都還所知甚少。盡管有我們的忽略,在心理治療圈中偏見仍非常明顯;即使是近如1994年,英國的一些主要精神分析訓練組織仍顯示私下反對非異性戀的歧視觀點(Ellis,1994)。
雖然基于種族、階級、失能或性取向的理由而刻意的歧視,在現在已令人討厭,至少在公開正式的場合下,在主流的組織中,但提升機會均等以及對差異的尊重之種種運動,也只片面減緩這個情勢而已。害怕被視為心地狹窄的人,或被視為如同穿一件精神科約束衣般變得動作不敏銳,都和較早的假設一樣同等有效——即以類似方式阻斷思考及自由自在的討論。所有這些因素所造成的結果是,我們對性取向到底如何發展其實所知甚少,比較上對階級、年齡以及文化差異也不太了解,而對權力分化的心理學也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