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建筑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分子公司眾多、業務遍布全球的特大型中央企業，那么在日常紛繁復雜的業務操作及經營管理過程中，法務部門勢必要參與到業務部門的工作流程中去，要幫助企業規避國內外不同市場的法律風險，還要在復雜而又龐大的分子公司之間做好合規管理的上傳下達。其難度可以想見。
而項目法律顧問制度，是身處競爭充分的建筑行業的中建，經過多年摸索逐步建立起來的，是中建在法務管理方面最具特色的建樹之一。時至今日，中建旗下5000多個在施施工項目和150多個投資項目，全都配有相應的項目法律顧問，還有法務經理、法務聯絡員等。
那么，眾多子分公司及遍布國內外的項目，其法律顧問制度如何科學、有效的建立？不同項目之間以及總公司和分子公司之間的法律管理流程如何契合？如何步調一致又相得益彰？每一家子分公司甚至每一個項目的法律管理工作有何特色及經驗？
就上述一系列問題，《法人》記者專訪了中建副總法律顧問兼法律部總經理秦玉秀。
關于項目法律顧問制度的建立背景，秦玉秀在受訪時多次強調了行業背景。秦玉秀表示，項目法律顧問制度在央企中并不常見，是中建結合建筑和地產行業的特殊性自己摸索出來的一套制度。
相對于其他行業，建筑行業的項目較為分散，盡管項目管理團隊也受總部的管理和控制，但相對來說，項目往往地理位置離得遠，功能上又相對獨立。建筑企業作為乙方，在總承包管理等項目工作中，一個項目的履約短則一兩年，長則三五年，不可能事無巨細都向總公司匯報。秦玉秀說，相當部分的項目管理和合同履約要依靠項目班子的現場行為。
在早期，由于法律意識淡薄，中建曾經出現過一些項目管理較為混亂、民事糾紛頻發的現象。在這種背景下，中建法務部自成立之時，就在思考如何將法律管理工作融入到企業的日常經營管理中，融入到生產經營的一線。
“學不同專業的人，考慮問題的出發點是不一樣的，我覺得就是通過項目法律顧問制度這種方式，把法律融合到企業的日常經營里，是個很有效率的辦法。”秦玉秀告訴《法人》記者。
到現在，中建的項目法律顧問制度已經探索了十年。十年間，項目法律顧問制度已經融入到中建各級公司的業務過程中，而且已經不是一項額外的、附加的工作，而是融合到正常工作當中。
比如項目法務經理制度，在最初推動這項制度時，需要從制度設立、人員挑選和配備、業績考核和監督等多個方面著手。而截至目前，對法務工作的考核早已成為商務合約經理的正常考核范圍。
“習慣成自然，當法務管理工作在具體業務當中正常化之后，已經用不著再去刻意推動了。”秦玉秀說，從目前的中建法務工作來看，推行十年間，項目法律顧問制度已經從單個項目試點，到110個項目試點，再到全面鋪開，最后到納入到生產經營全過程，效果明顯。
項目法律顧問制度實施過程中，不僅僅是業務部門得到實惠，法務部門也從中吸取了經驗，探索了新的管理方式，并使得自身的工作進一步得到業務部門的認可。通過項目法律顧問的工作，業務人員了解到法務工作的難點和工作方式，甚至業務人員自己也開始接觸法務工作，學習法務知識，慢慢參與其中。他們會逐漸意識到，原來很多法律風險，是由于業務部門的工作不完善，這無疑有利于今后業務人員和法務人員更好的配合。
“法律只有融入到生產經營的一線、了解它的需求，你的工作對他日常的工作特別有幫助，它才會依賴你。”秦玉秀分析說，規范化的管理是任何一個企業都必須的，而法務管理工作潛移默化的多年做下來，自然而然的就在企業內部形成一種規范性質的氛圍，從業務的延伸、各部門的融合以及法律價值的體現等方面，逐漸形成一個相對良性的運轉模式。
法務管理一個很重要的內容是合規管理，而在很多情況下，法務管理的合規要求往往會與業務部門追求利潤的目標相沖突。比如在具體項目中，如果一項業務有利潤卻不合規，法律顧問該采用何種方式？是拒絕還是認可？該如何幫助其合規的獲得利潤？
秦玉秀認為，此類“沖突”在任何企業都是正常現象，但處理的方式各不相同。在中建，法務人員的工作是盡可能讓業務部門的同事了解風險所在，并提出合理化建議。這種建議并不是指一味地說“NO”，而是指導其該怎樣調整才能讓業務變得合規和盡可能的降低風險。
“在中建，項目上是沒有簽約權的，簽約權都在公司，項目只是履約主體。諸如簽約采購、資金集中調配、合同的簽約權等都在法人單位。”秦玉秀說。這樣一方面有利于項目風險控制，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公司法務人員發表意見。
針對很多企業強調的法務人員“一票否決制”，秦玉秀并不十分認同。她表示，建筑行業是個充分競爭的行業，業務受市場環境影響很大，為了承接業務，很多情況下不得不圓滑地處理問題。而一票否決制，在標準的把握上會比較困難，操作不當也會使業務部門的業績受到影響。此外，過于強硬地行事，不利于法務部門處理與業務部門的關系。
秦玉秀以優先受償權為例介紹說，根據相關法律規定，施工單位的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在銀行的抵押權利之前。這對建筑單位來說本是很大利好，但在實際操作中，有的業主會要求施工單位簽署一份放棄優先受償權的文件。該行為的原因往往是銀行的要求，在銀行對項目放貸時，會希望業主讓施工單位出具放棄優先受償權的聲明，以保證銀行信貸資產的安全。
對于法務部門來說，從一個簡單的風險防范角度出發，說“NO”就可以，因為如果放棄優先受償權，一旦項目出現問題，施工款要不回來時就會很麻煩。但是工程項目意味著企業的利潤，如果不簽可能就要失去這筆利潤。
這個時候該怎么辦？很多法務人員在遇到這個問題時，陷入兩難境地。但在秦玉秀看來，不應簡單地說“NO”，而是先讓法務人員去評估工程的利潤情況，同時了解對方是哪一類企業、規模如何、資信狀況怎樣。如果是大型企業或者地方政府，其資信狀況良好、風險相對較低的情況下，法務部門可能會同意這一看起來有違風險原則的操作。
此外，秦玉秀還建議法務人員通過其他一些途徑來降低風險。比如對于工程款的支付，可以要求銀行對賬戶進行監控，促使業主專款專用。同時，法務人員也要將業主的資金情況、之前的市場信譽等都作為考量的因素。
“建筑企業作為乙方，在市場競爭激烈的情況下是缺少保護的，法務部門就要通過一些輔助手段去保護具體業務工作。”秦玉秀說，法務人員要客觀地將風險與利益關系陳述清楚，這些相關的建議即使未被企業負責人采納也沒問題。因為問題被指出來了，那么在簽約和履約的時候，企業負責人會對法律風險有一定意識，至少不會像之前那樣稀里糊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