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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滅絕時代(三)滅絕速率,四萬五千倍

幾十年前,關于蛙類種群正在崩潰的最初一批報道流傳開來,而一些該領域的權威專家卻對此持懷疑態度。畢竟,兩棲動物是這顆星球上最出色的幸存者之一。今天蛙類的遠古祖先是在大約4億年前從水中爬上岸的。到了2.5億年前則演化出了一批最早的代表物種,它們后來分別演化成現代兩棲類的各個目——首先是蛙與蟾蜍,其次是蠑螈和火蜥蜴,第三類是一種詭異的無腳生物,稱為蚓螈。這就意味著,兩棲類不僅存在的時間比哺乳類和鳥類更長,甚至早在恐龍出現之前就已經生活在地球上了。

兩棲類(amphibian)其名源自希臘文,意為“雙重生活”。它們大多仍與水環境有著緊密的聯系,而那正是它們在演化之路上出發的地方。(古埃及人就認為,蛙類是每年尼羅河泛濫時陸地與水交配的產物。)蛙卵沒有硬殼,必須要保持濕潤才能發育。很多蛙類,比如巴拿馬金蛙,都會把卵產在溪水中。也有些蛙在短時存在的池塘中產卵,或在地下產卵,甚至是在自己吐出來的泡沫所筑成的巢中產卵。除了把卵背在背上或放在袋子里的蛙之外,還有些蛙把一串串的卵像繃帶一樣纏在自己腿上。還有兩種叫作胃孵蛙的蛙類在不久前雙雙滅絕了,它們會把卵吞到胃里攜帶,最終從嘴里吐出發育好的幼蛙。

兩棲動物演化出來的時候,地球上所有的陸地還連在一起,組成一塊單一的大陸,稱為泛古陸。自泛古陸分裂以來,兩棲動物適應了除南極大陸之外各個大陸上的不同生存條件。在全世界范圍內,逾7000個兩棲物種得到了鑒定,其中大多數發現于熱帶雨林之中。只有個別的兩棲動物,比如澳大利亞的沙山蛙,可以生活在沙漠之中,還有個別的能生活在北極圈內,比如木蛙。像春雨蛙等在北美地區常見的蛙類能夠忍耐冬季的冰天雪地。即便是從人類的視角來看長得很相像的兩棲動物群體,其漫長的演化史導致其基因很可能迥然不同,差異之大就像是蝙蝠與馬。

戴維·韋克是那篇把我引向巴拿馬的文章的作者之一,同時也是最初拒絕相信兩棲動物消失事件的學者之一。那還是20世紀80年代中期的事情,韋克的學生去內華達山脈進行蛙類采集,卻空手而歸。韋克記得自己在20世紀60年代做學生的時候,內華達山脈的蛙類多到讓人躲不開。“如果你在河邊走,可能一不小心就會踩到它們身上。”他告訴我,“它們無處不在。”韋克當時覺得自己的學生可能去錯了地方,或者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尋找。然而,一名有著多年野外采集經驗的博士后告訴韋克,他也沒找到任何兩棲動物。“于是我說: 好吧,我跟你一起去,去一些肯定能找到蛙的地點。”韋克回憶道,“于是我帶他去了這個肯定能找到蛙的地方,但我們只找到了幾只蟾蜍。”

情勢之所以如此令人困惑,原因之一在于出問題的地域太廣了。蛙類的消失似乎不僅限于人口密集、環境受到極大影響的地區,還包括了相對未受人類破壞的地區,例如內華達山脈和中美洲的山地。在20世紀80年代末期,一位美國的兩棲爬行類學者來到了哥斯達黎加北部的蒙特韋爾德(Monteverde)云霧森林保護區,想要研究金蟾蜍的繁育習性。她花了兩個野外考察季來進行尋找,然而在那些曾經能遇到大批金蟾蜍纏繞在一起蠕動交配的地方,只搜羅到一只孤零零的雄性。(金蟾蜍現在被確定為已滅絕物種。它們的顏色其實是明亮的橙色,與巴拿馬金蛙的親緣關系很遠。它們的眼睛后部長有一對腺體,因此嚴格來講屬于蟾蜍。)差不多與此同時,在哥斯達黎加中部,生物學家發現有若干個當地特有的蛙類種群已經崩潰了。稀有而高度特化的物種正在消失,而人們更為熟知的物種也面臨著同樣的命運。在厄瓜多爾,常會造訪人們后院花園的詹氏蟾蜍,同樣也在幾年之內消失了。而在澳大利亞東北部地區,當地曾經最為常見的南日蛙也已經難覓蹤影了。

從澳大利亞的昆士蘭州到美國的加利福尼亞州,究竟是哪位神秘的兇手殺害了一個又一個種群的蛙類?說起來或許有些諷刺,又或許算不上諷刺,最初的線索來自一個動物園。位于華盛頓特區的美國國家動物園曾經成功地繁育了原產于蘇里南(Suriname)的鈷藍毒箭蛙,前后有很多代。后來,差不多是一天之內,在動物園水箱里繁育出來的鈷藍毒箭蛙開始陸續死亡。動物園里的一位獸醫病理學家在死去的箭蛙身上取樣,用掃描電子顯微鏡對樣品進行研究。他發現,蛙的皮膚上有一種奇怪的微生物,并最終鑒定為一類叫作壺菌的真菌。

壺菌幾乎無處不在,從樹冠的頂端到地下深處都有它們的身影。而這個特定的壺菌物種此前卻從未發現過。實際上,它太過特別了,生物學家們不得不為它專設了一個新的屬以便分類。它的雙名法命名被定為“Batrachochytrium dendrobatidis”(Bd),其中“batrachos”這個詞根在希臘文中的意思是“蛙”。

那位獸醫病理學家把美國國家動物園里受感染的箭蛙身上取得的樣品交給了緬因大學的一位真菌學家。后者對這種真菌進行了培養,并把獲得的真菌送回了華盛頓。當健康的鈷藍毒箭蛙暴露在這種實驗室里培養出來的Bd面前時,它們也生病了,并在三周之內死去。接下來的研究表明,Bd干擾了蛙類通過皮膚吸收重要電解質的能力,最終導致它們患上了相當于心肌梗塞的疾病。

應該說,EVACC還是一個正在搭建的項目。我拜訪這個保護中心的那一周里,一支來自美國的志愿者隊伍也在那里幫他們建造一個展廳。這個展廳未來將對公眾開放,所以從生物安全防護的角度考慮,這個展廳的空間必須與保護中心的其他區域隔離開來,并設有專用入口。展廳的墻上有洞,以后會嵌入玻璃箱。在洞的周圍,有人畫上了山地的景致,非常像你走到屋外抬頭望向山上所能看到的景色。整個展廳的亮點在于一個滿是巴拿馬金蛙的大展箱。志愿者們正在其中為金蛙們建造一個近一米高的水泥人工瀑布。不過水泵系統似乎出了點問題,而在這個沒有五金商店的山谷中又很難找到可以替換的零件。志愿者們很多時候似乎都是在閑晃,在等待。

我花了不少時間跟他們一起閑晃。與格里菲思一樣,所有的志愿者都是蛙類愛好者。我得知他們之中有好幾個人在美國的工作都是動物園的兩棲動物飼養員。其中一個人還告訴我說,蛙毀了他的婚姻。這些志愿者的奉獻精神令我感動。正是這樣的奉獻精神把蛙類帶到了“蛙旅館”中,又建起了EVACC,并讓它運營至今——雖然它還沒有徹底完工。然而與此同時,就在那勾畫出來的綠色山巒與人造瀑布之間,我又不可抑制地感受到一種極度悲傷的情緒。

埃爾巴耶鎮周圍的森林中幾乎已經沒剩下什么蛙類了,這清楚地證明了把動物運進EVACC的舉動有其正當價值。然而,這些蛙類在保護中心里生活的時間越長,就越難解釋它們出現在這里的意義。人們發現,那種壺菌并不需要兩棲動物也能生存。這就意味著,即便它把一個地區全部的兩棲動物都殺死了,它還能繼續存在下去,做著壺菌該做的事情。因此,如果把EVACC里面的金蛙重新放歸埃爾巴耶鎮周圍真實的山地中,它們還是會生病,之后死亡。(雖然真菌能夠被漂白劑消滅,但顯然無法對整個雨林進行消毒。)在EVACC,每一個人都會告訴我,這個中心的目標是要保留這些物種,直到它們能夠被放歸自然,在森林中重建種群。而他們每一個人也都承認,他們無法想象這一目標如何才能真正達成。

“我們不得不指望這一切會突然間好轉起來。”卡了殼兒的人造瀑布項目的負責人,休斯敦動物園的兩棲爬行動物學家保羅·克倫普(Paul Crump)告訴我說,“我們不得不指望奇跡出現,讓我們把一切恢復原狀,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我現在說出來的這些話聽上去真是有點愚蠢。”

“關鍵是要把它們送回大自然中,這在我看來越來越像是一個幻想。”格里菲思說。

壺菌橫掃埃爾巴耶鎮之后并未就此停下腳步,而是繼續向東前進。自從它從西方進入巴拿馬以來,現在已經侵入了另一邊的哥倫比亞。Bd已經擴散到整個南美高地,并沿著澳大利亞東海岸南下,跨海進入新西蘭和塔斯馬尼亞。它還橫掃了整個加勒比海地區,并出現在意大利、西班牙、瑞士和法國。在美國,它好像是從幾個地點輻射開來的,而非像一圈圈漣漪那樣的波紋狀。無論從哪方面來看,目前似乎都沒有任何手段可以阻止它。

與聲學工程師談論的“背景噪聲”類似,生物學家提出了“背景滅絕”。在正常時期——這里的“時期”指的是地質學上的一整個地質時期——物種滅絕的發生頻率很低,甚至比物種形成的頻率還低,我們稱之為背景滅絕速率。在不同類型的生物中,這一速率是不同的;通常所用的表達方式是每百萬物種年中的物種滅絕數量。其背景滅絕速率估計約為每百萬物種年0.25種。也就是說,以今天地球上生存的約5500種哺乳動物來計算,按照背景滅絕速率,你可以期待每700年看到一個哺乳類物種消失——再次強調,這是非常粗略的估計。

物種大滅絕則截然不同。有別于背景的嗡嗡聲,大滅絕會是一聲巨響,是滅絕速率圖上的一個尖峰。安東尼·哈勒姆和保羅·魏格納是來自英國的兩棲爬行動物學家。他們在這一領域寫了很多文章,把物種大滅絕定義為這樣一類事件:能夠“在并不太長的地質時期內消除掉全世界生物種類中非常可觀的一部分”。另一位專家戴維·雅布隆斯基認為大滅絕的特征是“在全球范圍內”快速發生的“生物多樣性的本質性喪失”。研究二疊紀末期大滅絕的古生物學家邁克爾·本頓使用了生命演化樹的比喻:“在物種大滅絕期間,演化樹上的大量樹枝被截斷,就像是有一個手持巨斧的神經病發動了瘋狂攻擊。”另一位古生物學家戴維·勞普則試圖從受害者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生物物種在大多數時間里只有很低的滅絕風險。但這種相對安全的情況卻被偶爾才會出現的高危期不時打斷。”由此,生命的歷史整體上是“偶爾被恐慌打斷的長久安逸”。

在大恐慌的時期,一大類曾經占據支配地位的生物可能會徹底消失,或者降級為次要角色,幾乎就像是整個地球正在經歷一場大換角。這類大規模的物種消失令古生物學家們推測,在物種大滅絕事件中——除了所謂的五次大滅絕之外,還有很多次規模較小的類似事件——通常的生存法則不再奏效。環境條件的變化是如此劇烈或如此迅速,抑或既劇烈又迅速,以至于演化的腳步完全跟不上。事實上,那些在正常情況下用來對付生存威脅的性狀,反而可能在這種極端異常的環境中成為致命因素。

目前還沒有關于兩棲動物背景滅絕速率的嚴謹計算結果,部分原因在于兩棲動物的化石非常罕見。不過幾乎可以肯定,這一速率低于哺乳動物的背景滅絕速率。大概每一千年左右才會有一種兩棲動物滅絕。這個物種可能來自非洲,或是來自亞洲,或是來自澳洲。換句話說,一個人目睹這樣一次滅絕事件的幾率接近于零。然而,格里菲思已經觀察到了幾種兩棲類的滅絕。差不多每一位在野外工作過的兩棲爬行動物學家都目睹過若干起這樣的滅絕。(就連我,在為寫作這本書做調研的時候,也遇上了一個兩棲類物種的滅絕,還有三四個物種像巴拿馬金蛙一樣已經在野外范圍內滅絕了。)“我選擇兩棲爬行動物學作為畢生的事業,是因為我享受與動物一同工作的時光。”亞特蘭大動物園的兩棲爬行動物學家約瑟夫·曼德爾森曾經寫道,“我從未想過我的研究會重現古生物學中的事件。”

【1904年版的《自然界的藝術形態》中繪制的兩棲動物插圖 圖片出處:維基百科】

今天,兩棲動物“享受”著世界上最為瀕危的動物綱這一與眾不同的地位。根據計算,它們的滅絕速率可能比背景速率高了四萬五千倍。然而,還有其他許多物種的滅絕速率也在接近兩棲動物的水平。據估計,全部筑礁珊瑚蟲物種的三分之一、全部淡水軟體動物物種的三分之一、鯊魚和鰩魚物種的三分之一、全部哺乳動物物種的四分之一、全部爬行動物物種的五分之一,以及全部鳥類物種的六分之一,都在走向各自的滅亡。物種的消失無所不在: 在南太平洋也在北大西洋,在北極也在撒哈拉,在湖水中也在島嶼上,在山巔之上也在山谷之中。如果你懂得如何尋找,在自家院落里也有可能追蹤到正在發生的滅絕事件。

對于物種消失的原因,有著各式各樣似乎完全不相干的解釋。但是,只要對這類事件進行足夠深入的追蹤,你就會不可避免地找到那個共同的根源——“一個像野草一樣的物種”。

Bd有能力自行移動。在顯微鏡下能夠看到這種真菌產生的孢子長著細長的尾巴,能夠像螺旋槳一樣推動孢子在水中前進。它們也能被溪流或是一次暴風雨之后形成的地表徑流帶到更遠的地方。(可能正是這類擴散作用導致巴拿馬的疫情向東發展。)但是,這類運動無法解釋這種真菌為何能差不多同時出現在世界上如此之多相距遙遠的地區,包括中美洲、南美洲、北美洲以及澳洲。有一種理論認為Bd是隨著非洲爪蟾的運輸而遍及全球的。在20世紀50年代至60年代,非洲爪蟾被用于女性的孕檢,因為雌性非洲爪蟾在注射了懷孕女性的尿液之后,會在幾小時內產卵。令人感興趣的是,非洲爪蟾雖然廣泛感染了Bd,但它們自身似乎并不會受到有害的影響。第二種理論認為真菌是由北美牛蛙引入歐洲、亞洲以及南美洲的,或有意為之,或無意為之。這種動物的出口是為了滿足人類的食用消費需求。北美牛蛙也廣泛感染了Bd,但似乎并不會受其傷害。第一種理論已經被稱為“走出非洲”,而第二種則或許可以被稱為“蛙腿湯假說”。

無論是兩者之中的哪一種,從病原學上來看都是一樣的。如果不是被人類裝到輪船和飛機上,一只攜帶Bd的蛙不可能從非洲前往澳洲或從北美洲前往歐洲。這種在今天看來毫不稀奇的跨大陸物種重組,在35億年的生命史上可能是前所未有的。

即便現在Bd已經橫掃巴拿馬的大部分地區,格里菲思還是會偶爾外出為EVACC采集物種樣本,尋找幸存者。我為自己的訪問選定的時間,恰好能趕上一次這樣的采集之旅。一天晚上,我和他以及兩名建造瀑布的美國志愿者一起出發了。我們向著東方前進,穿過巴拿馬運河,在一個叫塞魯阿蘇爾(Cerro Azul)的地區過夜,落腳點是一間用2.5米高的鋼鐵柵欄圍起來的旅社。拂曉時分,我們開車來到了查格雷斯(Chagres)國家公園入口處的警衛站。格里菲思期望能夠找到EVACC所短缺的兩個品種的雌蛙。他取出了由政府頒發的采集許可,展示給警衛站無精打采的官員看。幾只營養不良的狗跑出來圍著卡車聞來聞去。

離開警衛站,道路變成了由深深的車轍串在一起的一連串土坑。格里菲思在卡車的CD播放器里放了一張吉米·亨德里克斯(Jimi Hendrix)的專輯,而我們就隨著躍動的節拍顛簸前行。蛙的野外采集需要很多裝備,所以格里菲思還雇了兩個人來幫忙。在一個叫作洛斯安赫萊斯的小小村落,最后幾間房子前面,那兩個人從薄霧之中現身出來。我們繼續顛簸前進,直到前面的路無法讓卡車通行為止。于是,我們所有人都下了車,開始步行。

滿是紅泥的小路蜿蜒穿過雨林。每走幾百米,就會有一條稍窄的小路從主路上穿過。這些路徑是切葉蟻制造出來的,它們來回走了上萬甚至是上億次,不停把草葉碎片帶回自己的居所。(它們的巢穴看起來就像是一堆鋸末,能夠覆蓋街心花園大小的一片地域。)來自休斯敦動物園的美國人克里斯·貝德納爾斯基(Chris Bednarski)警告我要躲開那些兵蟻,它們即便是死了也會把顎留在你的小腿里面。“這東西真的會把你搞得一團糟。”他說道。來自托萊多動物園的另一個美國人約翰·查斯頓(John Chastain)扛著一根用來對付毒蛇的長鉤子。貝德納爾斯基又向我保證道:“幸運的是,那些真正能夠給你帶來麻煩的生物很稀少。”吼猴在遠處吼叫著。格里菲思指給我看美洲豹在松軟地面上留下的腳印。

大約一個小時之后,我們來到了一個在樹林中開辟出來的農場。地里零亂地長著一些玉米,但附近沒有人。很難說是農場的主人已經放棄了這塊貧瘠的雨林土地,還是只不過恰好今天不在。這時,一群翡翠綠色的鸚鵡突然沖向空中。又過了幾個小時,我們走進了一小塊林中空地。一只藍色的大閃蝶輕快地掠過,雙翼與天空一樣顏色。這里有一間小木屋,但已經破敗不堪了,于是乎所有人都選擇睡在外面。格里菲思幫我吊起了一張床——某種介于帳篷和吊床之間的東西,必須要掛在兩棵樹之間才行。它位于底部的一條狹縫就是入口,而頂部則要用來遮擋肯定會出現的雨水。當我爬進這東西里面時,感覺就像是躺在一口棺材里。

那天晚上,格里菲思用便攜式燃氣爐煮了一些米飯。然后,我們在頭上綁好頭燈,向著附近低處的一條溪流蹣跚而行。很多兩棲類是夜行動物,所以看到它們的唯一方法就是在黑暗之中尋找。這件事情做起來就像聽起來那么困難。我不斷滑倒,不斷違反著雨林中的第一安全守則:任何東西,如果你不知道它是什么,就永遠不要伸手去抓。在我又一次摔倒之后,貝德納爾斯基指給我看,就在旁邊的一棵樹上有一只跟我拳頭差不多大的狼蛛。

經驗豐富的獵人尋找蛙類時,會向森林中射出一束光,注意觀察蛙的眼睛的反光。這一路上格里菲思看到的第一只兩棲動物是一只圣何塞柯克蘭蛙,正在一片葉子上休憩。這種蛙屬于一個較大的“玻璃蛙”科,之所以起這個名字是因為它們半透明的皮膚甚至能顯露出體內器官的輪廓。眼前這只玻璃蛙是綠色的,綴著微小的黃點。格里菲思從包里取出一副醫用手套戴上,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突然,他的手像飛鏢一樣疾速伸出,勢如蒼鷺,將那只蛙一把抓在了手里。接下來,他用另一只空著的手拿起一支看起來像棉簽的東西刮了刮蛙的肚皮,然后把棉簽放進了一個小小的塑料管中。這個樣品以后會被送到實驗室里分析是否有Bd感染。因為這種蛙不是他想要尋找的品種,格里菲思把它放回葉子上。然后,他取出了自己的照相機。那只蛙面無表情地回瞪著相機鏡頭。

我們繼續在暗夜之中搜尋。有人發現了丘盜蛙,通體橘紅色,如同森林地被層的顏色。還有人發現了沃氏蛙,看起來就像一片鮮綠的樹葉。對于找到的每種生物,格里菲思都按流程操作:一把抓起來,在腹部取樣,然后給它拍照。最后,我們還偶遇了一對正在“抱合”的巴拿馬盜蛙——這是兩棲動物做愛的方式。這一次,格里菲思沒有打擾它們。

格里菲思想要捕到的兩棲動物之一是突角囊蛙。這種蛙的鳴叫聲很獨特,就像是開香檳的聲音。當我們正在一條溪水中央蹚著水前進時,突然就聽到了這種叫聲,仿佛是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似的。一開始,這聲音聽起來好像就在身邊,但當你靠過去時,它似乎又跑遠了。格里菲思開始模仿這種叫聲,用雙唇發出香檳酒瓶塞彈出時的聲響。

最后,格里菲思覺得是我們其他人蹚水的動靜嚇跑了這些蛙。他一個人走到前面,而我們大家原地不動,在及膝深的水中站了很久。當格里菲思終于揮手示意我們過去時,我們發現他面前有一只黃色的大蛙,長著長長的腳趾和像貓頭鷹一樣的面孔。它坐在一根樹枝上,比視線稍高。格里菲思此行要為EVACC找一只雌性的突角囊蛙。于是,他猛地伸出手去,抓住了這只囊蛙,把它翻過來查看。如果是雌性突角囊蛙,腹部會有一個育兒袋,但這只沒有。格里菲思給它取了樣,拍了照,然后放回了樹上。

“你是個帥小伙。”他輕聲對那只囊蛙說。

午夜時分,我們開始返回營地。格里菲思唯一決定帶回來的是兩只小小的藍腹叢蛙以及一只顏色發白的蠑螈。他自己和兩名美國志愿者都不知道這只蠑螈具體是什么物種。蛙和蠑螈都放在了塑料袋里,還加了一些樹葉以保持潮濕。我突然意識到,這兩只蛙和它們的后代(如果能有后代的話),以及它們后代的后代(如果也能有的話),都永遠不會再踏足這片雨林了,反而要在無菌玻璃箱中度過一生。那天夜里下了雨,我睡在棺材一樣的吊床里做了一個鮮活的噩夢。醒來之后,我唯一還能記起的夢中場景,就是一只明黃色的蛙,正叼著煙嘴抽煙。

關于

本文為松鼠葉盛最新譯作《大滅絕時代》的節選連載篇目之二,回復“大滅絕時代”可閱讀微信已推送的所有相關內容。

《大滅絕時代》,作者為美國知名記者伊麗莎白·科爾伯特,榮獲了2015年第99屆普利策非虛構類寫作獎。作者在序言中寫道:

第六次大滅絕的故事,至少根據我所選擇的內容來說,分為十三章。每一章的主線是在某一方面具有代表性的一個物種:美洲乳齒象,大海雀,還有一種在白堊紀末期與恐龍一起消失的菊石。本書前面幾章所涉及的物種已經滅絕了,因此這一部分主要是在介紹遠古的大滅絕及其曲折的發現過程,自法國博物學家喬治·居維葉以始。本書的第二部分講的是發生在當下的事情,在日益支離破碎的亞馬孫雨林中,在迅速變暖的安第斯山坡面,在大堡礁的外圍海域里。我選擇前往這些特定地點的原因對于一個記者來說都很普通,無非是那里有個科考站,或者是有人邀請我參與一次科考活動。當今正在發生巨變的范圍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我可以隨便去往某處,只要在正確的指引之下,都能發現滅絕的現象。本書中還有一章所講述的滅絕差不多算是發生在我家后院里——很可能也同時發生在你家后院里。

如果說滅絕是一個令人恐懼的話題,那么大滅絕就更是如此。但這同時又是一個令人感興趣的迷人話題。在接下來的文字之中,我要嘗試著去表述其兩面性——既有我們所了解到的事實帶來的興奮,也有與之俱生的恐懼。我希望,本書的讀者在掩卷之時,能夠對于我們活在其中的非凡一刻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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