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理學產生的背景
宋代理學之前的政治背景是藩鎮割據,軍閥混戰,社會秩序大亂。《新五代史·安重榮傳》載:“重榮起于軍卒,暴至富貴。而見唐廢帝、晉高祖皆自藩侯得國,嘗謂人曰:‘天子寧有種邪?兵強馬壯者為之爾。”[1]五代政治不倒翁馮道“道歷任四朝,三入中書,在相位二十余年” [2],“為宰相,使天下易四姓,身事十主”反映了當時的社會倫理綱常崩壞失序,亟待重構。儒學作為大一統國家的理論支柱,要重建大一統的統治秩序,其的地位必然又會受到重視,儒學的復興也就成了必然。
在經濟上,為什么理學會產生?為什么理學會繁榮?宋明理學家常常掛在嘴邊的“存天理,滅人欲”、“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為什么能夠獲得統治者以及士大夫的肯定?
宋代之初由于經濟處在恢復的過程中,寡婦改嫁并沒有受到道德的譴責,在以往的歷史經驗中,統治者甚至還會鼓勵婦女改嫁的做法,例如唐朝初年太宗在《令有司勸勉庶人婚聘及時詔》中就鼓勵再嫁生育,規定:
“妻喪達制之后,嫣居服紀己除,并須申以婚靖,令其好合”,“刺史縣令以下官人,若能婚姻及時,娜寡數少,量準戶口增多,以進考第;如導勸乖方,失于配偶,準戶減少附殿”。 [3]
這說明了統治者鼓勵改嫁和鼓勵守節之間的矛盾,其原因在于社會經濟增長和人口增長之間的矛盾。北宋中期以后人口迅猛增長,而所能支配的社會資源是有限的,人口的大量增長勢必會消耗有限社會經濟資源,宋中期以后,要求寡婦守節的呼聲開始高漲起來,限制寡婦改嫁在客觀上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人口增長。理學提倡守節,“滅人欲”的主張與社會經濟的發展遙相呼應。這一現象表明理學并不是一天就建立起來的,它的建立以及能夠存在肯定具有其時代合理性。
理學產生的文化背景,其一,是儒學的衰落與復興問題的表現。儒學在西漢取得一家獨尊的社會地位,其后,五胡亂華,佛道興起,極大的削弱了儒學的社會地位,作為傳統文化的主心骨的儒學需要復興及重塑其影響。安史之亂后,儒學的復興就已經開始,到了北宋初年開始初具規模,產生了著名的宋初三先生(胡瑗、孫復、石介),其后是北宋五子(周敦頤、邵雍、張載、程顥、程頤),之后是理學的成熟,成為科舉考試的主要依據。其二,是儒、釋、道三教合一與儒學的創新問題。隨著時間的推移,儒、釋、道三教開始出現合流的趨勢,三教互相吸收教義及理論,尤其是唐代以來的禪宗思想對于儒學的影響很大,在援佛入儒,援道入儒之后,復興的儒學,宋代理學開始走向歷史舞臺。
2、理學的內容
“理學”一詞最早出現于蕭梁時期僧佑編的《弘明集》卷2“高潔貞厲理學精妙,固遠流也”,此理學與后世“理學”的含義完全不同。陸九淵說“惟本朝理學,遠過漢唐”這個時候的“理學”一詞已經接近現在的意義了,黃宗羲說:“有明文章事功皆不及前代,獨于理學,前代之所不及也,”[4]他所說的理學概念和我們現在理解的理學范疇已無差別。
理學簡單來說就是宋代儒學的別稱,宋明理學又被稱為 “新儒學”、“道學”,是宋明時期乃至“整個中國封建社會后期主要的社會思潮,也是中國封建專制主義最后的一個思想支柱。” [5]p246對于宋明理學的定義,不必要糾纏其抽象義理的概念,這對于不了解哲學概念的人。理解起來比較費勁。理學的實質其實還是儒家傳統的綱常名教,例如三綱五常(三綱: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五常:仁、義、禮、智、信),名分等級(尊卑有序,內外有別,華夷之辨等),內圣外王(修生,齊家,治國,平天下)等一類的具體內容,只不過是用更為抽象的哲學概念表述出來。
3、理學的派別
理學的實質內容是一致的,但對于理的表述則是多元化的,這很容易就產生了不同的派別。理學的派別只有對理學具體表述及如何實現“理”的區別,他們在理學的實質內容上沒有分歧,就好比一棵樹上不同的枝葉。
朱熹在《近思錄》和《伊洛淵源錄》二書中按地域區分了不同的學派,推崇周敦頤為道學(理學)的創始人,將張載列于二程之后,他死后,“濂洛關閩”、“周程張朱”,成為流行的稱謂,加上陸九淵及其后學王陽明的“心學”和浙東事功學派,構成了按地域劃分的大致派別。
也有的學者根據不同理學系統的宇宙本體論將理學劃分為:理本論(二程、朱熹)、氣本論(張載)、心本論(陸、王)。針對如何實現理學的認識論上也有著差別,主要有:格物致知、致良知、知行合一等學說上的差異。下面主要介紹我們常說的理學與心學兩派,既程朱理學和陸王心學。
持理本論的二程及朱熹認為:“理”可以劃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層“理”指的是宇宙本體的理,即萬事萬物的規則。如程頤說:“天下萬物,皆可以理照,有物必有則,一物需有一理。”[6]p193第二層“理”則是倫理道德的“理”。《二程集》言:“禮者,理也,文也” [6]p125、“人倫者,天理也” [6]p394。第三層“理”指的是人們的“人性”。程頤說:“性無不善。而又不善者,才也。性即理也,理則自堯舜至于涂人,一也。”[6]p204,“理也,性也,命也,三者未嘗有異。窮理則盡性,盡性則知天命矣。”[6]p274在此基礎上二程提出了“存天理,滅人欲”的命題,其原本含義是“要求人們學習實踐道德,不能無限制的發展私欲”[5]p260只是這一命題被后人過度發揮成了名教吃人的格言。在如何實現理的途徑上,二程提出要“格物致知”二程認為:“格猶窮也,物猶理也,猶日窮其理而已也。窮其理然后足矣致之,不窮不能致也。”[6]p316二程的“格物致知”微觀層面要求“至物”,即窮致物的“理”;宏觀層面要達到“窮理致知”即“集眾理,然后脫然自有所悟。”[6]p175
持心本論的陸九淵認同“理”是宇宙萬事萬物的主宰,其著作中也大量的使用了“理”的概念,但他提出了與程朱不同的認識論,認為“心即理”、“心外無理”、“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 [7]。把“心”超越升華為宇宙的本體,明人心就可通萬物,制天地,成圣人,“心”還是倫理道德的最高載體,達人“心”就可明人倫,具備仁、義、禮、智、信。所以不需要“格物致知”只需要,“發明本心”便可以實現“理”。
在上述基礎之上,王陽明更是提出“心”是個意識活動的精神實體,代表了最普遍的道德倫理準則,更具有決定萬事萬物的作用。王陽明認為,儒家的倫理綱常是人們心中固有的“良知”,“良知”即“天理”也是“心之本體”、“身之主也”,他認為“夫良知即是道,良知之在人心,不但圣賢,雖常人亦無不如此。”[8]p69要認識倫理綱常之“理”即要“致良知”,不需要通過外在的實踐去獲得,只要克服私欲“求本心”,就能“致良知”,成為圣賢,王陽明說“吾平生講學,只是‘致良知’三字”。[8]p990王陽明同時也強調“知行合一”。他的“知行合一”并不是我們理解的知識和行為或實踐的合一,他的“知”指的是“良知”,“行”指的是“意念的發動”,是要用“心”統屬其“行”的合一,根本目的在于消除不符合儒家倫理道德的觀念。
4、理學的影響
文化史大家柳詒徵先生將宋代儒學(理學)對中國文化的的影響總結為四點:其一,修身之法之畢備也;其二,教育之復興也;其三,哲學之大昌也;其四,本末之一貫也。[9]理學所提倡的內圣外王的人生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對于民族精神的提升和鍛造具有很大的影響。同時,宋明理學開一代之風氣,游學講學之風昌盛,極大的推動了宋代及后世的書院教育。宋明理學是我國哲學史上的高峰,在佛道兩教在宋代以后理論創新進入瓶頸期時,理學的發展成為了我國哲學發展的主要推動者,將儒學上升到思辨哲學的層面。
在政治層面,二程的思想得到了南宋時期朱熹的繼承和發展,合稱為程朱理學,朱熹編訂的《四書章句集成》成為了科舉考試的的內容,程朱理學開始成為官方的哲學思想,成為維護中國晚期封建社會的理論支柱。
隨著理學逐漸走向僵化和極端,理學的消極影響也開始明顯,理學在后期逐漸脫離實際,空談義理,束縛人性,以理殺人。由于理學強調“存天理,滅人欲”,將儒家傳統的“義利之辯”命題從“先義后利”發揮成“重義輕利”,更加重了重農抑商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社會經濟更進一步的突破。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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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趙吉惠.中國傳統文化導論(修訂版)[M].西安: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8.
[6]程頤,程顥.二程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1.
[7]陸九淵.象山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0.
[8]王陽明.王陽明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9]柳詒徵.中國文化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