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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漢華師一美聯實驗學校執行校長 益孟德
前兩個星期編輯約我說幾句關于新學年開學的話。因為自覺位卑言微，沒敢答應，只答應了在開學后以過來人的身份寫幾句經驗之談。令人高興的是，今年教育部門規定學校不得給小學一、二年級學生留回家作業，又提出了學校在放學后必須為學生提供一小時的非課堂上課性質的各種活動。實在覺得我們的教育管理部門真的是在關心學生成長的路上又邁出了一大步，不禁為之鼓掌歡呼。
雖然在過去的三、四十年里，在中國，美國，香港的各級學校都教過書，當過校長也在美國的大學當過兼職的老師。但要我說一些能符合各個年級段、各種不同的學校能通用的新學年給學生的建議，可就不是那么簡單的一件事了。各個年齡段的學生，因為他們的年齡、生理、心理、學術情況的不同，且學生的要求和能力各異，公、私立學校更是有所不同，這確實是一個不簡單的話題。欠了文字債比欠錢更不好意思，思考再四，還是決定分學段為孩子們各寫上幾句簡單的建議，供家長、學生、同行、專家們分享。如有不當之處，還望有識之士，不吝賜教。
小學生：
首先，祝賀你正式進入了正式進學校求學的階段。從此，你的生活可能和以前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不完全，或者說完全不一樣了。這對于一些沒有幼兒園經驗的小孩子來說，尤其如此，雖然在大城市里這樣的孩子可能是越來越稀缺了。不過，不管怎樣，上小學畢竟不是馬上去學如何造原子彈、無人駕駛汽車、研究如何防止癌癥等等高不可攀的課題的。所以，對于一個孩子來說，更重要的可能是去學會如何做人，做人可能比求學更為重要。
上百年前，中國的一些著名的教育家就不斷地教育學生們 “為什么進學校”，梁啟超老先生就說“為的是學做人”。而蔡元培老先生更明確的告訴學生，“決定一個孩子一生的不是學習成績，而是健全的人格修養！”對于小學生來說，做人到底要學點什么呢？怎樣來學做人呢？這大概更多地需要依靠老師、校長、家長，尤其是爺爺奶奶這一輩來支持，一起努力了。
孩子們得學會培養起一種良好的生活習慣、學習和為人處事的態度；培養良好的言行舉止習慣，從小培養尊重他人、尊重公共財產、尊重法律和制度的習慣。
葉圣陶老先生曾經告戒世人，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不能要的習慣，一種是不養成什么習慣的習慣；另一種是妨害他人的習慣。雖然葉老先生去世多年，他的告誡今天可能仍然顯得價值非凡。良好的習慣會讓你終身受益，讓我們大家的生活更加和諧美好；而從小養成的習慣，無論好壞，可能將會終身陪伴著你。
孩子，從現在起，你可以學習獨立生活、學習自己照顧你自己了。別再讓你爸爸媽媽天天早上拖你起床、幫你穿衣服、扣紐扣；讓你的爺爺奶奶幫你擠牙膏、裝刷牙水；讓你媽媽在你奶奶喂你吃面包、喝牛奶的時候幫你整理書包。從現在起，你長大上學了，這些都是你的責任了。在這里，我想奉勸各位爺爺奶奶們，如果您的小孫子、孫女七歲了您還舍不得放棄一勺一勺哄他們吃飯的話，那么，是時候停止這樣做了。想想，要不了多久，我們都可能需要他們用勺喂我們吃飯了。如果他們七歲還依賴您喂飯，那么到需要他們幫助的時候，怎么辦？
去年一年，我主要的服務對象就是一群小學一年級的學生。一年里，看到、遇到、和家長們談到的經常就是請他們，或者孩子的祖輩們如何在恰當的時候放手，讓孩子們自己做一點他們力所能及的事情。不過，看來還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想說服外婆、奶奶們。經常，祖輩們自己年紀也大了，不容易；可是偏偏一定要幫孩子們背那個書包來學校。開始是一直要背到學校門口，因為我們經常勸說老人們盡量讓孩子自己背，時間長了，有些老人就把書包背到離開校門口有十幾米的地方才移交給小孩。更有一些比較有特色的上學方式是，孩子踩著滑輪車，一路飛逝而來，到離校門口十幾米的地方仃下，站在那里等后面氣喘吁吁的姥姥背著書包趕過來。孩子接過書包進學校，老人就扛著滑輪車回家了。其實，這樣的養育，可能不是最好的方法，甚至根本不是正確的方法，長久如此，對孩子根本沒有好處。
老師&家長們：
小學老師，您的責任重大，在孩子的獨立和習慣的養成，以及言行舉止的培養這些方面，大一半的責任落在了您的肩上。雖然也許有些老師，甚至有一些校長，或者名校長都可能不以為然，不認為學生用的幾個詞會有多大的意義，因為學生的言行舉止和他們的成績不一定有什么關系。其實，一個學生的成長，他的行為舉止，習慣和品德的重要性，不管在哪里，都會遠遠地超過我們的想象。我想，時間長了，大家會想通、理解的。
《圖片1 - 幾個詞》
（1）禮貌用語
所以，開學的第一個階段，也許您可以用一點時間去教教他們如何在日常生活中用一些文明而有禮貌的詞。最簡單的可能包括：“早上好”、“再見”之類的見面、告別用詞；在請別人幫忙的時候用個“請”字；當不小心碰到別人時學會用“對不起”來道歉；想問旁桌的同學借用一下東西的時候說一聲“請問，我可不可以……”。這些看似簡單的詞會使你看起來變得更有禮貌，更受人歡迎。有位美國的大法官曾經說過，好的禮貌會為你打開最好的教育無法打開的門扉（克拉倫斯-托馬斯）。
而且，教會孩子們說一聲老師早上好，并不是一件那么難的事。只不過，如何教可能不是那么簡單了。我們常說言教不如身教，與其在教室里的某堂課上喋喋不休地教育孩子為什么要對人問早問好，老師們還不如以身作則，用行動來教孩子們如何學會這樣做。
去年一年，只要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我盡可能地每天早上提早15-20分鐘站在學校門口，有意無意地和孩子們和他們的家長們寒暄幾句，順便故意地和每個孩子說聲早。開始，這似乎是件新鮮事，家長們也不太熟悉這種習慣。不過，隨著時間一個月一個月的過去，這種新鮮事也很快成了一種習慣。每天早晨，上百個孩子在你的身邊走過，進入校門，聽到他們美妙的童聲不斷地問候“益校長早上好！”我想，當一個老師可能沒有更好的回報了吧。而且，時間長了，孩子們不但會問校長好，他們更會問值班的老師好，還會問“保安叔叔好！”送孩子的家長們更是為這樣的學校贊不絕口。有人問我每天如此，是不是有點讓費時間；其實，幫孩子們養成良好的習慣，花再多的時間也是值得的！
《圖片 2– 學校門口》
每天早晨有這樣的一個開始，還能有什么比之更令人愉快呢。其實，有了這種師生關系，家長們對學校的看法和關系也變得更和諧。我住在學校附近的小區，現在弄得我都不太敢出門，一出門，突然間，就可能有孩子會遠遠地高聲叫“益校長好！” 說這些，絕對不是為了標榜。到我這個年齡，已經沒有什么需要自我標榜的了，只是希望老師們能夠理解，從小幫助孩子們養成一些好的習慣，對他們，對整個社會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而和有良好的生活、學習習慣的學生在一起，我們的生活和教育也會令我們天天感到無比快樂，永遠也不會想到要通過高高地舉起手里的鞭子才能進教室上課的可怕的場景。我想，這大概是每一位老師、家長、和學生都夢寐以求的學校場景吧。
（2）一句道歉
當然，問一聲早可能還不太難，說一聲抱歉有時候并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如果您可能只是無意間碰了別人一下，或者甚至還沒有完全意識到，因此感到委屈時。看看下面的視頻，您就可能能體會到這一點；可您一旦體會到了這一點，您就可能會感到您生活其中的世界會變得更美好。這個視頻可能大家都見過多次，不過，多看一次也許不會有壞處。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這么認為的，還有人可能會譏笑那個父親的“固執”，指出商店經理和警察肯定不會管這種小事。還有不少學校老師，甚至校長可能也對之不那么認可，指責這個視頻只是“擺拍”而已。可能他們說得沒錯，這應該就是一個擺拍的公益片，不過其目的則是非常明確的，那就是希望家長能夠學會正面、耐心地教育孩子學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哪怕自己并非故意如此。今天我們需要的可能就是更多的此類公益片。實際上，除非我們大家都能堅持這種固執的正面教育培養，我們的孩子恐怕再也不可能學會如何在他們的言行舉止上變得讓人能夠對我們的社會生活作出正面的貢獻，盡管有些人可能進入最好的大學。想想在今天擁擠的地鐵上上下車進進出出時有多少人會說一聲“對不起，能讓一讓嗎？”您就會理解這一點。
（3）簡單告誡遵紀守法
除了在簡單的言行舉止的培養上，老師的責任重大；在教育孩子從小養成遵紀守法上，小學老師同樣是任重而道遠。您不必去給孩子們講一大推的復雜的道理和法紀，最簡單的就是告誡學生們上學不要遲到、不早退、不無故缺席，每天爭取自己獨立完成老師布置的學習功課（小學一、二年級現在都沒有什么作業了）。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老師，也可以和同學討論，但是請必須教會孩子們不能去抄別人的作業，也不能讓別人（即使是自己的爸爸媽媽）幫你完成自己的作業。因為，自己完成自己的作業是一種最起碼的誠信的表現。班級教室墻上貼的作業如果是媽媽幫忙一起做的，那么，再好也沒有多大的意思。從小學會誠信做人，長大了才不會投機取巧，禍害社會。
（4）讓學生幫忙做簡單的事
有一句話想和老師們分享，您可能會需要一些學生幫忙為您做一些簡單的事，這完全是一件正常的事。這種工作既可以培養學生的能力，增加學生為他人服務的意識，又可以讓您從一些瑣碎的雜務中得到一點解放。可是千萬不要培養一個個Teacher Pet，也不能利用學生對老師的愛而使他們變成一個個“告密者”（snitcher），更不能允許任何學生利用你對他們的信任而去欺負其他的同學。培養學生從小學會公平、公正地對待每一位同學是老師的責任。網上的那種丑事就不用贅述了。
（5）“第一”不是最重要
希望老師們和家長們一起告訴孩子們，他們不需要門門功課去爭第一，但必須時時刻刻能誠信做人；需知，在一個群體里第一永遠只有一個，一個班級里只有一個，一個學校里也只有一個，即使在一個城市，一個國家，一個世界上，第一名還是只有一個。也許有一些家長和校長會不同意我的這種說法，那就只能見仁見智了。除了第一名，其他人照樣都在生活、學習、成長。去網上搜一搜，您反而可能發現，歷年來，每年的全國高考狀元倒不見得就一定是最有出息的。當然，有很多人對我的這種說法肯定會不屑一顧，社會宣傳對中考、高考狀元還是無限崇拜的。不過，我想提一下我的看法，那就是學習方法和習慣的養成，可能要比成績“第一”更有意義得多，尤其在小學階段可以說更是如此。
當然，老師們就更不能僅僅以學生的成績分數高低來安排座位、挑選班干部、諷刺打擊成績看起來比較差的學生。其實，有時候讓一個排隊時注意力不太集中的學生來幫您一起整隊可能得到的效果更出人意料。給所有的學生一些公平的機會，他們都會成功的。有可能的話，老師們可以設計一些有趣的學習活動來吸引學生的興趣。須知，興趣是創造發明的最好的動力。組織一些可以讓孩子們動手去做的活動，讓他們可以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天馬行空地去完成。很多時候，很多活動沒有一個標準的正確答案，過程就是最好的學習成果。
《圖片3 – 學校農場》
（6） 讓孩子做喜歡的事
家長們、老師們，不要把孩子們所有的時間都過份地安排在上課、做作業、補課、培優、以及各種各樣的“才藝”培訓上（除非孩子自己喜歡）。給他們一些時間去做一些他們自己喜歡的事情，發揮他們的特長，參加一些自己喜歡的運動；同時，必須注意不要把他們的這些愛好和特長變成另一種功利性的手段，期待著有一天他們的某種特長會給他們在某種考試中“加分！” 雖然我們可能暫時不可能讓所有的學生，甚至老師，能贊同像Eton公學的說法那樣，體育第一，學習第二。希望我們的孩子和老師們至少可以認同運動第一，比賽第二，讓孩子們能夠有一個健康的體魄，同時在運動中培養他們的勇氣、毅力、合作和配合、勇于求勝而又能夠面對失敗的競賽精神。這些品德將使學生們永遠受益。有音體美特長能力的孩子應該不會把自己的時間讓費在無聊的事上。
《圖片4 - 體育運動》
（7） 讓孩子參加勞動
鼓勵孩子們做一些家務活或者一些班級的工作也是一種培養學生優良品德的好方法。這些勞動不但能夠培養孩子們的責任心，還能鼓勵孩子們互相合作，因為很多事不是一個人能夠獨立完成的，而完成后還需要大家一起將其保持完整。更重要的是很多勞動活動可以讓孩子們認識到并且接受生活規范和文化。像垃圾分類這樣的活動就可以讓他們接受社會規范，而且還可能學到很多在課本上不一定能學到的知識。有條件的話，老師們不妨讓學生們學著做一個關于垃圾分類的多學科學習項目，那一定會比想象的更有趣。
（8）尊重規則
真正想讓孩子學會遵紀守法、誠信做人，家長們可能得克制自己偶爾幫孩子用“看牙”這樣的借口向學校請假出去旅游。而老師們不妨在新學年和孩子們一起討論討論哪些是學生們應該做的，哪些是不應該做的，從而制定出一份班級里所有的學生都能認同的班級紀律或者規則，讓他們為自己對這些規則有一種擁有感、歸屬感，從而養成對規則的尊重。從大處著眼，從小處著手，一旦學生養成了對規則的尊重和敬畏，他們將一生得益，無論是開車、行路，還是經商、從業。在執行規則的同時，關心學生是否有特殊的需要也是必須的。
學生間免不了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爭論、摩擦、甚至偶爾的打斗，解決問題的方式方法很多。但是，“用拳頭打回去”卻絕不是一個值得提倡的辦法。遺憾的是現在甚至在校長圈里都有人在看了某些學生霸躪其他學生的視頻后，居然譴責被欺負者“長得比對方高大”，為什么不“打回去”之類的言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如果什么事都要靠拳頭“打回去”來解決的話，那么這個社會里最后的勝者可能是那些五大三粗的黑幫頭目了。應該問一句的倒是，學校、校長、老師在學生間出現這種霸躪現象的時候都到哪里去了。
（9）身教比言教更有效
家長和老師們應該記住，教育孩子不光要在口頭上說，更要用行動來帶頭，身教遠遠比言教有效。家長晚上陪著孩子讀書，不要自己一邊看電視，一邊嚷嚷要孩子認真讀書，更不要自己玩手機而期待孩子用心讀書。手機，今天幾乎已經成了除毒品以外（我不知道這話對不對），最容易讓人上癮的東西了。更何況我們的網游公司好像也已經對人的心理需要做了徹底、充分的了解，他們創造的游戲被無數的男女老幼所喜愛。除非我們的家長和老師們盡可能努力地用各種方法去引導孩子們以閱讀、運動、和參加各種有意的活動來取代電子游戲，否則，我們可能贏不了這場爭奪！
《圖片 5– 地鐵上的兩對家庭》
曾經有學生，開學剛幾天，就被發現已經對某些電子游戲癡迷到全身心地投入的程度，行為舉止都反應出游戲人物的奇怪特性。在課堂上似乎已經看不到老師，聽不見課堂上的討論，而他們的所行所言似乎無一不和游戲有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孩子有幻想呢。幸虧老師們發現得早，在學校和家長的共同努力下，才讓孩子離開這種游戲的毒害，徹底恢復了孩子的陽光天性。這種游戲對學生的今天、明天、和他們的一生的危害可能無法預估，但絕不會是正面的。學校和家長可能無法阻止商業公司為了賺錢去開發這種游戲，但卻可以通過教育去防止孩子們沉迷于中。再說一遍，身教重于言教，以身作則是最好的教育方法。
如果老師可以幫助學生養成讀書的習慣，那么您會發現班級的課堂管理會比您想象的容易得多。讀書可以是一種享受，鼓勵學生將讀過的書帶到學校、教室里，辦一個圖書角、圖書漂流角，讓學生自己隨意取閱，唯一的條件就是寫一份讀書筆記，互相交流、張貼。讀書，讀很多書，讀好書，把讀書當作一種快樂，一種機會，一種獎勵。北京有一個學校的小學部，幾乎每個教室里都有一個小閣樓，閣樓的地板上看似亂七八糟地放了不少書。如果一個學生今天的表現夠好，那么他／她會得到一次登樓讀書的機會，也許幾分鐘，也許一刻鐘。您可能無法想象被獎勵的學生會有多高興、多自豪！這可比罰一個學生抄十遍課文要有效得多！教室里沒有閣樓，就在圖書館建一個獎勵孩子們可以隨地坐、可以隨便躺、可以幾個人在一起邊讀邊討論的角落，您一定能吸引孩子們在圖書館戴上幾個小事。記住，老師，獎勵永遠比懲罰有效，您也會因此天天感到收獲滿滿的。
《圖片6 - 圖書館》
（10）發現孩子身上各異的優點
當然，在一個處處有學生做好事的課堂里，老師肯定少不了經常性地表揚同學們的好人好事。不過，在表揚學生的時候，盡可能地在各方面都尋找一些學生的優點，盡可能面廣地表揚更多的學生。畢竟，每個人的五個手指都不一樣長，他們各有各的特長，學生也一樣。他們的優點會在各方面表現出來。班級里的紅花榜不是為了表揚某某人得了最多的紅花，某某人一個也沒有。而如果每個學生都有很多紅花，則反而更能說明這個班級的學生都很優秀，學生們肯定也會更愿意變得更優秀。
新學年想和學生、家長、老師聊聊的話題實在是太多了，想來想去，總覺得怎樣幫助學生養成一些好習慣，教會他們怎樣學會做人可能還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大家都比我懂得多，在此就不贅言了。過兩天，我們再來聊聊初、高中生和他們的家長們新學年可能需要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