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人生不需要修復力。而我們大多數人都沒有很幸運地擁有一個順暢的人生,因此你的修復力水平,就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你最終的生活幸福感水平、以及你能夠取得的成就。那什么是修復力呢?我們一起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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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經歷會塑造我們今天的樣子。”當這樣的觀念已經顯得有些陳詞濫調的時候,人們開始對它有了一些質疑:
我的原生家庭已經是這樣了,難道我就注定會受到影響么?
有兩個人明明經歷差不多,為什么現在發展的情況差別很大?
我無法回到過去改變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是什么讓有的人能夠克服原生家庭的不幸,成為健康、快樂、有成就的成年人?
……
我們今天引入“修復力” (Resilience)這個概念,幫助大家進一步理解“過去負面的經歷”和“現在的你”之間的關系。
你是像橡膠一樣的人,還是像玻璃一樣的人?如果你用力摔打橡膠,橡膠可以暫時被彎曲、壓擠,但總是會回彈成原樣。而玻璃卻無法承受這些打擊,會徹底破碎——那種讓人在承受打擊之后恢復的力量,就是“修復力(回彈力)”,英文中稱為Resilience.
Wiki中這樣定義它:心理修復力是指個體良好適應壓力和逆境的能力。這種壓力和逆境可能來自家庭、關系問題、健康問題、工作或財務壓力等等。
明尼蘇達大學發展心理學家、臨床醫師Norman Garmezy,在他四十余年的研究中,見了數以千計的孩子。其中有一個男孩,得到了他多年里持續的關注。
他認識這個男孩時,他9歲,有一個酗酒的母親,沒有父親。每天,這個男孩都會帶著一個同樣的“三明治”來學校:兩片面包,中間沒有任何東西。因為家里沒有人做食物,面包是他唯一可以吃的東西。
盡管如此,這個男孩一直希望“不要讓別人同情,也不要讓別人知道自己母親的問題”。每天,他都會微笑著帶著那塊面包走進教室,精神奕奕。長大過程中,男孩始終在學業、人際、心理健康方面都表現良好。
這個男孩屬于一群特別的孩子。——在很多年的時間里,Garmezy 走訪了許多學校,尤其是那些經濟困難地區,尋找那些處在糟糕的處境中,看起來有很大概率成為問題少年,但實際卻成長得令人驕傲的孩子。
Garmezy說,他們“盡管經歷過異常困難的處境,卻不斷走向成功、不斷獲得超越大多數人的優秀”。這些孩子的身上所體現出來的,就是Garmezy后來定義為“修復力”(resilience)的東西。
你并不是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修復力”。當你處在順境中的時候,你很難知道自己的修復力水平到底怎么樣。只有當你遭受了負面的經歷,你的人生在那之后繼續開展,才能逐漸看出一個人的修復力是否強大。
也就是說,只有在面對著障礙、壓力、環境威脅時,你才能知道自己究竟是具備還是缺乏修復力——你會被壓垮,還是會戰勝它?
幸運的人生不需要修復力。而如果你沒有很幸運地擁有一個順暢的人生,你的修復力水平,就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你最終的生活幸福感水平、以及你能夠取得的成就。
Garmezy是第一個在實驗語境中研究“修復力”這個概念的人。在他之前,人們對“負面的生活經歷”的研究,往往是從另一個角度切入的:哪些經歷、因素會讓人變得更加“脆弱”——更容易過上糟糕的生活?
這些也就是研究者們所說的“風險因素”。這些因素的存在,預測了一個個體未來生活不幸福的概率更高。
你可以評估一下,在自己成長的過程中,有沒有過很多的“風險因素”?
急性的風險因素包括遭遇事故、目睹暴力事件等;慢性的風險因素主要來自不良家庭環境和社會地位低下,例如父母本身有心理問題,長期處于暴力環境,被父母惡劣對待,糟糕的離婚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一些慢性的風險因素、環境威脅,可以是很隱蔽的。孩子在這樣的環境中“習以為常”,不會像遭受了急性風險的孩子一樣,表現出激烈的壓力反應。因此不管是他們自己還是他人,有時都很難意識到。他們的壓力反應是相對緩和的,卻會對他們造成反復的、日積月累的長期影響。
哥倫比亞大學臨床心理學家Bonanno卻提出,這些負面的經歷和事件本身,對于人們未來的生活境況沒有太大的預測力。“研究數據發現,曾經遭受了創傷性的事件這一點,無法用來預估人們未來的社會生活功能”,他說,“只有當人們對這些創傷性的事件有負面的回應時,它們才和未來負面的影響聯系在了一起。”
也就是說,即便你曾經在惡劣的環境中生活過,或者曾經經歷過糟糕的事件,都不表示你的未來會受到它們的影響,一直糟糕下去。起到決定作用的,是你看待這些事件的角度,和回應的方式。
他認為,很多不好的事件在發生時,都只能被稱為“潛在創傷性事件”。假如說,你最好的朋友因病過世,當時的悲痛在所難免,如果你一味把它看成創傷,它對你的影響會延綿不絕;而如果你把它看作一個有意義的事件,它提醒你注意身體、珍惜身邊的人,等等,它就不再是一個創傷。創傷本身沒有延續性,你對創傷的解讀才是有延續性影響的東西。
Garmezy對修復力的研究,給人們理解自身的發展帶來了一個全新的角度——“保護性因素”。在個體的環境和人格中,有哪些因素會保證他們即便遇到重重挑戰,也仍然會成功?
他和他學生們的研究發現,這種保護性因素可以分為兩大類:個體的心理因素;外部的環境因素。后者主要靠運氣,前者卻多少是個體自己可控的。
另一位發展心理學家Werner,曾經對698個孩子從出生開始進行了長達32年的跟蹤研究。
在這個過程中,她監測著這些孩子遭受壓力的情況:從子宮內起遇到的不順、貧窮、家庭問題等等。這些孩子中有2/3的孩子來自基本穩定、成功和幸福的家庭。另外1/3的孩子則被標記為“有風險的孩子”。
她很快就在研究過程中發現,在被標記為“有風險的”孩子群體內部,不同的孩子應對風險的表現也是不同的。這些孩子中,約有2/3“在十歲前出現了嚴重的學業和行為問題,或者有少年犯罪記錄,精神疾病,或者青春期懷孕等”。
而其余1/3卻成長為“有能力、自信和充滿關愛”的人。他們取得了學業、家庭和社會意義上的成功——而且他們總是隨時可以把握住新出現的機會。
她發現, 一個擁有修復力的孩子,可能是“幸運”的,擁有一些保護性的環境因素。 Ta可能有一個很支持Ta的照養者、父母、老師、或者精神導師一類的人物。
但修復力更多和一系列心理因素有關。從很小的時候起,那些孩子就學會了“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他們自主,獨立,會主動嘗試獲取新的經歷,而且能夠融入社交和人際。他們并不沒有什么特殊的天賦,但對于他們已經掌握的技能,他們會十分積極有效地加以運用。
但最重要的,可能是,這些擁有修復力的孩子,擁有一種被心理學家稱為“內部控制點”的人格特質。也就是說,他們相信是他們自身,而不是環境,影響著他們的成就。他們相信人的命運更多是由自己掌控的。測試結果顯示,這群孩子遠比一般人更相信自己能夠影響自己的命運。
Werner還發現,修復力會隨著時間改變。有一些原本擁有修復力的孩子,尤其不幸運:他們經歷了太多的打擊,而他們的修復力終于被耗盡了。她說,你可以把修復力看作一道持續的計算題:壓力和修復力在天平的兩端,哪一側更重?有時壓力如此之重,修復力無力與之抗衡。大部分人都會有那么一個會導致崩潰的零界點。
但另一方面,也有一些原本不怎么具備修復力的孩子,隨著學習,逐漸掌握了修復力。他們在后來學會了處理自己有過的那些負面經歷,并且變得和那些從一開始就有修復力的孩子一樣出色。這就給我們提出了一個問題——
好消息是, 積極的認知模式是能夠習得的。“我們能通過調整思考問題的方式,讓自己更脆弱或更堅強。”Bonanno說。
哥倫比亞的神經學家Ochsner做了一系列實驗。他給被試一系列能夠引起正面或負面反應的“刺激”。在給出那些原本引起負面反應的刺激時,他訓練被試重新從積極的角度理解這個“刺激”。
當一些刺激原本會引起激烈情緒時,他訓練被試有意識地調節自己的情緒,讓情緒更冷靜。訓練結果發現,被試對于刺激的反應會真實地出現變化,并持續維持這種變化。也就是說,人們管理情緒的能力是可以訓練的,而訓練的效果會是長期的。
另一方面,如前文所說,我們如何解讀負面的人生經歷,對于修復力的習得是至關重要的。賓夕法尼亞大學相關的研究指出,以下三種解讀方式的轉變是極為重要的:
從向內的變為向外的(“壞事的發生不是我的錯”);
從總體的變為具體的(“這是一個獨立、單一的事件,并不暗示著我的全部生活都大錯特錯”)
從永久的到暫時的(“眼前這個情況是會發生變化的,而不是假設一切都已經固定不變了”)
這三種改變會極大改善人們的心理狀態,降低人們的抑郁傾向。
另外一種思維的轉變,就是前文提到的,我們要將對人生控制的理解從外在轉向內在。你對于自己的人生是有影響力的——明確這一點,會讓你從內心感到力量。研究發現,它不但能提升你的心理狀態,還能直接提高客觀的工作表現。
而壞消息是,“我們的適應能力也可能會變差。我們可能會在頭腦里制造或者夸大刺激。這是生為人類特有的一種危險。”
Bonannno說。人類憂慮和思考的能力使我們會將一件小事放在頭腦里翻來覆去,想過一遍又一遍,直到被自己逼瘋,以為這件事就是有生以來遇到的最大的麻煩。某種程度上,這會成為你自我實現的預言。——你對這件事的看法,將它變成了一個創傷,從而能對你造成長遠的負面影響。
如果你將困境重構為挑戰,你會更加靈活地處理它、跨過它、學到經驗,然后成長。而如果只看到它的災難一面,潛在創傷事件就會變成持續的問題,你會感到動彈不得,負面的影響會越積越多,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直到有一天真的把你壓垮。
對一些人來說,活著的感覺,始終像是一場接一場的戰役,需要翻越一座接一座的山峰。而修復力是你必不可少的裝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