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不怕大家笑話,在這些個守著郵箱苦等錄取的日子里,關于出國學習,我最擔心的一點就是自己英語不好。
也許有人說虛偽,你看你GRE多少,托福多少,英文論文都發過(里面還夾著一堆不知所云純為提升逼格的拉丁文),平時上課討論里昂惕夫效用方程啦資產定價模型啦都是不好好說人話的,跟香港人似得,不加幾個英文詞不舒服。
我就舉個例子,你就知道我英語有多差了。
當時去美國開模擬聯合國(那時候我們開模聯還不是為了亂搞男女關系,或者說還不是主要為了亂搞男女關系),晚上餓,去five guys吃比臉還大的漢堡。黑哥哥問,你要什么topping.
什么叫topping?大家面面相覷,有的覺得是類似開心樂園餐里面送的小玩具,有的想到雞尾酒上會插的那種小紙傘,稍微接近一點的也是猜是不是上面還要澆什么醬汁。于是大家異口同聲地說,不要,叔叔我們不要。
于是,一行人幸福地吃上了光禿禿的兩片面包夾著的光禿禿的一塊肉餅。一般會有的那些生菜啊洋蔥啊番茄啊芝士啊,都沒有,都沒有。
回來后,個別死不認賬的,還堅持說,“美國人都愛這么吃,為了感受純粹的牛肉味道。”
你會覺得,這是小事,傻逼一次兩次,后來就學會了。
但你也必須承認,當傻逼是很難受的,特別是當大家都在笑你,而不是一起笑的時候。在人人上,有人說我是段子手,我開始是不太高興的,有次還很認真地給在國外讀書的朋友抗議過,不要叫我段子手。
朋友說,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不知道我在這里想跟人扯扯段子有多難(他在一中國人特別少的學院)。不是說網上流行的挖掘機滑板鞋之類的段子,就是一般的,高中時候下課在教室后面將的涉及各種諧音和性暗示的三俗葷段子,都講不了,憋得難受。有的時候在做展示,腦子里想起什么東西,自己就向笑,但就是沒法說給臺下一堆黑的白的五顏六色的哥們聽。
這種孤獨,是GRE紅寶和《要你命三千》沒法解決的,而且,真的很要人命。這一條漢子,沒被莫名其妙的哲學各種主義打倒,結果敗在了幾個黃色笑話上,深刻地懷疑起了自己與人交流的能力。
還有,就是所謂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認識一姑娘,出國回來,整個人面部表情特別豐富,一天的生活軌跡就像是一套表情包。以前不這樣,以前跟面癱似的,怎么就治好了呢?
解釋道,和外國人聊天,沒法用語言傳達一些難以名狀的東西。說得有點文藝,舉個例子吧。
她口頭禪是“我謝謝你全家“,翻譯成英文,外國小哥聽了,特別誠懇地說道,不要謝我,不要謝我,是我應該謝謝你全家。該笑該哭?
于是乎,本來幾個字就能傳達的情緒,也只能訴諸面部表情了。類似于盲人聽力特別好,好的品酒師往往其他感官有殘疾一樣,關了一扇語言之門,開啟了一個表情包。
這學期有門課,本地學生和交換生留學生混著上,需要分組寫大作業,老師抽完組員,我們各找各媽。我們組里幾個中國人,英語都不帶特別明顯的口音,說了半天硬是都以為對方是ABC,最后發現彼此都不是假洋鬼子后,喜極而泣,“終于可以好好交流啦”。
“對啊對啊,下課香鍋走起”
“香鍋用英語怎么說?”
“他媽的,香鍋用英語沒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