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身邊有一對年輕戀人,非常恩愛,女的并不是那種姿色嬌艷的,但有了愛情的滋潤,女子每天神采飛揚,男方的父母并不喜歡這個媳婦,阻攔過,棒打過,可人家堅定地把梁祝的故事重修了一個幸福的結局。婚后,雖然公婆冷眼依舊,可小兩口卻把小日子過得風生水起,給身邊的人上了一堂現實版的愛情課。
所以,愛情就是硬道理,那時有女孩對我說,我不想嫁,因為我沒有找到真正愛情的感覺。本人十二萬分地支持。
可悲的是后來,這對恩愛賽鴛鴦的夫妻,竟然以離婚收場,上演的還是那種最不堪的類型劇:男人出軌,不念舊情堅決凈身出戶,女人告狀罵街終成怨婦,小孩無所適從,脾氣逐漸古怪,好好一段婚姻,空留一地哀鴻,旁觀者無不唏噓。
很多很多這樣的故事。發現越是愛得驚心動魄的,越是愛不長久。
聽聞一個男子為追求他心目中的女孩,情人節捧著玫瑰去女孩家門口守候,女孩外出約會回來,見捧花男子卻一臉不屑,女孩追求者眾,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普通男人又做著非常普通的舉動實在是打動不了她。是夜突下大雨,一夜雨霖霖后,女孩早晨出門驚異發現那男子依然捧著玫瑰站在原地,渾身早已濕透,此舉把女孩嚇得不輕,也感動得不行。經過一陣狂追猛打,男子終于娶回他的夢中情人。可是,可是,這樣堅決的、驚人的愛情第二季故事卻非常地糟糕:婚后第二年,男子就開始施暴,一次又一次,完全改不了,幾年后,受虐的妻子忍無可忍,最后只能與這位曾經癡情得無與倫比的男人分手。
一位女孩的男友犯了事判了刑,女孩卻堅定不移地繼續愛,天下的人都反對她的愚蠢,她變本加厲地愛,愛到那個監獄里的男友都吃不消了,求她,你走吧,我不值得的。女孩不從,說是要讓男友知道世上有這樣無私的愛,他是不能再去犯錯。男友真的感動了,真的在監獄里學好了,當他提前釋放后,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們結婚了。可是,又一個可是,童話并沒至此為至,倆人的婚姻沒幾年就觸礁了,不是男人又犯錯,男人改得很徹底,女孩卻不干了,她說無法承受兩人在一起種種瑣碎的矛盾、齟齬、困惑。她先前忘我憧憬的愛情根本不是這樣的。
要么就是愛情不可靠,要么就是婚姻太妖,否則無法解釋這種暴烈的反差。
其實,過于轟轟烈烈的、過于與眾不同的愛情說到底,也只是愛情而已,愛情可以如電光火石般瞬間爆發瞬間燦爛,那抹燦爛的光芒膨脹了沉迷于愛情中人的自戀情結。當一個人如瘋狂般地迷戀愛情時,基本是分不清究竟是愛什么,對面的那個人,還是自己對愛情如癡如醉的美妙感覺,或是自己敢于將肉身升騰出人世間的無限勇氣?
這樣的愛情怎可鑄就婚姻?愛突涌時,敢于舍身,敢于舍命;愛遁走時,便要舍別人的命了。
以此種愛情為底色的婚姻,總是會創造一種劇烈的反差,猶如過量的興奮后便是過度的抑制,過度的鎮靜后卻是莫名的亢奮。如果習慣熱衷于熾熱陽光的明媚,肯定無法忍受清冷月色寂寞的。
這樣,就能理解這世上更多的“成功”婚姻里,都是些沒什么驚天地泣鬼神故事的,平庸地相識,平庸地結合并生兒育女,平庸地雞零狗碎家長里短,最后平庸地置買一份雙穴墓地。
認識好些對夫妻,兩人一輩子好像從沒如膠似漆過,婚姻幾十年里,沒有激情的愛恨情仇,也沒有任何浪漫色彩,和快意蕩漾的戲里人生比起來,這樣的婚姻真是寡淡無味到極致,屬于典型的“維持會”式婚姻。
一位長輩級的女人曾經對我推心置腹,我呀,就是沒有魄力,要不然,幾十年和那個木訥的、小氣的、沒出息的人一起生活,換了別人,十個婚都離過了。
但奇怪的是,這樣的婚姻中,當其中的一位先行離開后,留下的那個卻會很痛很痛。就像上述的那個阿姨遽然離世,她的那個“木訥,沒出息”男人,天天在懷念她,已經好多年過去了,男人依然每月去阿姨的墳上悼念,每次都于紙上認真寫下心里想對老妻說的話,在墳前默讀,焚燒。看著這個男人的哀傷神情,心里不禁為此所動。
他們以前也艷羨過別人的可歌可泣情事,可是沒想到,自己才是那個最得意的角色——世上至少能有一個人,為自己痛徹心肺,直到終點。
發現一個奇妙現象,當用五筆打一句成語時,同樣的筆劃卻打出兩個截然不同的詞語——“泛濫成災”和“水滴石穿”。
正契合今天的主題,愛情太猛烈一定是災,婚姻中的平淡心情卻能創造鬼斧神工的奇跡。
婚姻和其他一切一樣,都不會很完美,如果顯得很完美,其中一定有假象。如此,雞肋般地,甚至雞爪般地,方是恒常現象,方能不傷害自己亦不傷害別人地持久下去,維持終生。
糊涂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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