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記題詞》出自
古文觀止。其詩文如下:
【前言】
《牡丹亭記題詞》這篇文章選自《
湯顯祖詩文集》卷三十三。《牡丹亭記》又名《牡丹亭還魂記》,或簡稱《牡丹亭》或《還魂記》,是湯顯祖最得意的代表作。
【原文】
天下女子有情,寧有如杜麗娘者乎!夢其人即病,病即彌連,至手畫形容傳于世而后死。死三年矣,復能溟莫中求得其所夢者而生。如麗娘者,乃可謂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必因薦枕而成親,待掛冠而為密者,皆形骸之論也。
傳杜太守事者,彷彿晉武都守李仲文,廣州守馮孝將兒女事。予稍為更而演之。至于杜守收考柳生,亦如漢睢陽王收考談生也。
嗟夫,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盡。自非通人,恒以理相格耳。第云理之所必無,安知情之所必有邪。
【注釋】
(1)彌連:即“彌留”,言久病不愈。《牡丹亭·診祟》旦白:“我自春游一夢,臥病至今。”
(2)手畫形容:指親手為自己畫像。見該劇第十四出《寫真》。
(3)溟莫:指陰間。溟,同“冥”。
(4)薦枕:薦枕席。《文選》宋玉《高唐賦》:“聞君游高唐,愿薦枕席。”李善注:“薦,進也,欲親近于枕席,求親昵之意也。”
(5)掛冠:謂辭官。密:親近。
(6)形骸:形體,對精神而言。意謂膚淺之說。
(7)晉武都守李仲文:《搜神后記》卷四:“武都太守李仲文喪女,暫葬郡城之北。其后任張世之之男子常,夢女來就,遂共枕席。后發棺視之,女尸已生肉,顏姿如故。但因被發棺,未能復生。”廣州守馮孝將兒女事:馮孝將為廣州太守時,他的兒子夢見一女子說:“我是前太守北海徐玄方女,不幸早亡,亡來今已四年,為鬼所枉殺。……應為君妻。”后來在本命年的生日,掘棺開視,女子體貌如故,遂為夫婦。事見《搜神后記》卷四,又見《異苑》及《幽明錄》等。
(8)漢睢陽王收考談生:《列異傳》:“漢談生,四十無婦,夜半讀書,有女子來就生為夫婦,約三年中不能用火照。后生一子,已二歲,生夜伺其寢,以燭照之,腰上已生肉,腰下但有枯骨。婦覺,以一珠袍與生,并裂取生衣裾而去。后生持袍詣市,睢陽王家買之。王識女袍,以生為盜墓賊,乃收拷生。生以實對。王視女冢如故。發現之,得談生衣裾。又視生兒正如王女,乃認談生為婿。”又見于《搜神記》。
(9)通人:學通古今的人。
(10)格:推究。
【譯文】
天下女子的多情,難道還有像杜麗娘那樣的嗎?夢見那位情人就得病,一病而迅即不起,以至親手描繪自己的畫像傳于世以后就死了。死去三年了,又能在冥冥之中尋求到所夢的人而復生。像杜麗娘這樣,才可以稱得上是多情的人了。她的情在不知不覺中激發起來,而且越來越深,活著時可以為情而死,死了又可以為情而生。活著不愿為情而死,死而不能復生的,都不能算是感情的極點啊。夢中產生的情,為什么一定不是真的呢,天下難道還缺少這樣的夢中之人嗎?一定要挨到男女同席了才算是成親,等到掛冠辭官后才感覺安全的,都是只看事情表面的說法啊。
記述杜太守事跡的故事,模仿了晉代武都太守李仲文、廣州太守馮孝將兒女戀愛的傳說。我稍加改動而寫成了這個劇本。至于杜太守拘押拷打柳夢梅,也就象漢代睢陽王拘押拷打談生了。
唉,人世的事情,不是人世所能理解透徹的。自己不是學問貫通古今的人,所以常常用“理”去加以推究了。只是一味強調(杜麗娘死而復生與柳夢梅結合的事)從理的角度看一定沒有,又怎么知道從情的角度看一定存在呢。
【鑒賞】
它通過女主角杜麗娘與柳夢梅生死離合的愛情故事,熱情歌頌了杜麗娘的至情,歌頌了反道學、反禮教,追求愛情自由的斗爭精神。這篇題詞作于1598年(萬歷二十六年),在作者在遂昌棄官返臨川后數月寫成。文中強調情的神奇作用,并以“情”駁“理”,表現了作者新的思想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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