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石街廊橋中
鄉村讓人入眼仿佛還是那些土墻黑瓦,古街小巷,古井老橋。最有詩意的往往又是雞鳴晨炊,斜陽暮歸。最美的又是青山郭外斜,綠水村中過。從古至今這些審美觀仿佛成了一個個概念一樣,代代相承。
“天人合一”永遠是炎黃子孫的文化基因。這種大同小異的審美觀,如同一棵樹長出的果子一樣,吸著一樣天光地氣,沐浴著一樣的山風雨露。這些果子,不管是落地生根,還是育苗移植,在共同的基因里,就有著共同脾性。
鄉村人依山面水,擇地建舍,開石壘基,取土筑墻,伐木為梁,黑瓦遮頂,這既是他們傾心之作,也是天然之作。走出鄉村的人,或是都市的人,見到這些仿佛能找到他前世的因緣,夢里的故土,自然也就詩意滿懷,鄉愁縷縷。忠洋村以山郭為城,以水為經,以街衢為絡,以橋為檻,聚氣藏風,活水滋潤,同聚一堂。
村落主體背靠“雙峰竣立擁南天”的旗山,面朝“群峰如指翠相連”的筆架山。一條溪流自南向東流經村中,環繞宗祠后蜿蜒西去。就在村西水尾處又得“一鼓巍然鎮巨關” 的鼓山(俗稱高山寨)鎮守。若憑借想像,抽去當下的屋舍,此山情水性,便是一尊天衣無缺的綠甌澤土。雖說最早在這里肇基的并不是韋氏家族,而是陳、黃、胡等姓氏,他們在北宋年間就到此定居繁衍,韋氏家族到了元代才遷居于此,然而物競天擇,且韋氏家族秉承忠義孝道,呈發酵式的發展,到了清朝忠洋村大具規模,屏南建立縣治時擁有二百九十五戶人家,為屏南第二大村。
村子長大如樹成長,總體定局,長出的只是新枝新葉。忠洋村以水之分,古村兩大片區,南區炊煙書聲傳耕讀,北區客棧商鋪競繁華。以貫南北為縱,走東西為橫,村落明顯就有兩縱三橫。兩縱為桿,三橫為枝,枝繁葉茂。墩里、樓下里、洋中路、村后門、上店墘、坪頭厝等等各塊肌理分布其中。
巷路如同村莊骨骼,水如經脈。若懷揣一顆尋根之心行走這些村弄里,路與水系就會把引到村莊的發端。走過宋代石橋,沿洋中路一直縱深,就會走到墩里,再從墩里返回隨水相牽順著樓下里路朝北,再經過宋橋,就會走到上店墘。上店墘則一條貫通東西長街,從村尾廊橋開始,通過上店墘、宗祠前、坪頭厝,長達500米。以這條路為書寫一橫,以洋中路與樓下里為縱書兩筆,可以說是數學中的“π”字,“π”可是個無窮盡的數字,不知是天意,還是忠洋村先祖的智慧,讓古村道有了這個意味,村莊生生不息。雖說村里人不是這樣解釋,他們說那兩條縱向的路是兩根粗壯牛鼻繩,旗山雄偉,山腳伏牛,沉睡多年,這兩根鼻繩牽著它,才讓他醒了過來,一躍而起,邁健步走出墩里,才讓鄉村發達起來。不管怎么解讀,但鄉村確實發展了,這兩條如脊如梁的骨骼,支起了村中許多村弄小巷。
村里的人驕傲先祖定下的鄉村格局,敬畏前人的智慧,他們雖然喊不出“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大哲語,只會自覺地遵循許多的約定俗成,諸如:殿前寺邊不蓋民居,排排民居屋梁等高,等等,等等,不管是大戶人家還是小門小戶,一樣平等共享天機。上店墘一條街的鋪面,一樣高低,樓下里、坪頭厝、洋中路幢幢豪宅都因勢而起,梁高等齊,東南西北,相互守望,以大片相連的黑瓦共同遮雨避曝,一樣曬下天光,納下月色,棲下鄉村的安寧。
大片大片黑瓦楞陰翳的日子仿佛也是大片的,讀書、經商、手工藝仿佛不是一家一戶的日子,而是一大群人的日子。村道長了,巷弄多了,日子在村弄里行走的行程也仿佛長了許多,日子一長能做的事就多了起來,耕地還得讀書,制茶還得經商,紡織還得求藝,做飯還得美食,日子里要追求的東西可多。這些追求都在這大格局里醞釀成熟。讀書就得有文昌閣,俗話說:“北起文昌南出賢”,他們就在村北建起文昌閣?!白蠚鈻|來西有貴”就在東來之村頭建起亭臺,且在“東峰垛”上創建學校。種地、制茶、手藝、經商樣樣都祈求合境平安,風調雨順,就是生子傳宗接代也得求個子賢孫孝。這一切除了安居樂業,人講道義,還得求個心神歸宿,共同敬畏。他們在村水尾布下了廊橋、東岳殿、陳靖姑殿。鐘罄和鳴,檀香繚繞,一個個美好的鄉村愿望歷久彌新。還把與鼓山相望南北之山封山育林成就一片風水林,把鄉村守得嚴嚴實實。格局中天、地、人統攝其中。
“創業艱辛,守業更難”要堅守來之不易的家業,僅憑這順天應地的格局還是不夠,還得防范人災人患。他們在村尾筑箭樓、村中建炮樓,拒匪防患,還引水隨路而行,潔污排味,防火防疫。村莊大了要想的事真多,也許就因為有這些事他們都想得周全,做得周全,才把鄉村這條文化的根脈長久守下。
鄉村形勝,匯聚祥瑞,忠洋自古繁華。一個大村,一個歷史悠久的村落,形態備俱中必有內核,必有自己的精神與靈魂。于村莊而言,宗祠如就是心臟,于常理這心臟一定是在興村之時核心區,正如堪輿先生所說鄉村來龍之穴。以此推理忠洋村的宗祠應該在墩里、或樓下里、或洋中路,而怎么會在上店墘與坪頭街之間呢?聽著老人講述,宗祠前曾一湖一大坪,湖邊建亭,亭前流水,沿水西去,有碓房、油坊、面粉坊、水力茶葉加工坊。宗祠之位來水盡朝,瑞氣祥聚,鄉村的一切都盡收眼底,任何地方都能悉心照顧。村里的人還說兩根牽牛之繩就栓在這祠堂之位。這個選址不得不讓人驚贊,精妙至極。看了看宗祠就處于“π”字一橫的中心。正如宗祠正門的聯句之贊“旗山獻瑞,祖德馨香千秋遠;碧水鐘靈,忠義家聲萬代長”
尋思著韋氏宗祠堂號“一經堂”,到底是一場經歷后的變故,還是“辛苦遭逢起一經”中的“一經”呢?宗祠里有這么一副聯“教子一經垂相業,傳家五代繼儒宗”。讀到此聯便一切了然,但我依然覺得“一經堂”一樣深深蘊含著經過兩條縱道而定局的韋氏家族發達史。
歷史前行車輪碾碎了許多,忠洋村也消失了許多,但這“天人合一”的文化基因,這個基因里布下的大格局永遠碾不碎,揮之不去的鄉村向往帶著時代的氣息依然徜徉在那些紅石鋪造的村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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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丨禾源
圖片丨新聞中心圖庫
排版丨大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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