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區西北部的霧渡河鎮，氣候溫暖濕潤，水土優質，森林面積高達50余萬畝，這里是享譽世界的著名水果“中華獼猴桃”原產地。這種原產中國的美味水果，于1899年被英國的“植物獵人”發現，并偷獵到了英國。5年后的1904年，又有一名新西蘭的女校長，到宜昌探望當傳教士的姐姐，回國時帶走了一包獼猴桃的種子，這一小包種子的果實，日后成為了新西蘭的國寶——奇異果。她，到底經歷了怎樣的“奇異”之旅？
對于“植物獵人”概念，普通民眾不是非常熟悉。他們以各種偽裝，出現在人們相對關注較少的植物領域，因此他們的盜獵行為也幾乎不被關注；他們非法獲取別國的植物資源，其性質與間諜沒有什么區別，但他們的行蹤一般都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得手后將植物種子或者原株秘密夾帶出境，很多國家官方對他們的行為全然不知。我國的茶葉、獼猴桃、杜鵑花等原產植物就是在上述這些情形中，被這些“植物獵人”偷獵出境的，幾乎全部發生在清朝統治的晚期。
最先發現獼猴桃的外國人是一名英國人，他名叫威爾遜·歐內斯特·亨利。威爾遜17歲時進入伯明翰植物園擔任園丁，1897年他又來到英國皇家植物園林邱園工作，后又入伯明翰的理科大學學習。當時英國著名的維奇園林商會為采集國外植物，雇傭他到中國西南部采集植物，他四度前往中國采集物種，也四次到達我國宜昌，將宜昌的獼猴桃、珙桐、血皮槭等鄉土物種帶回到了英國。
1900年，威爾遜在湖北境內找尋一種色花奇美的化石級植物“珙桐”（湖北特有植物，現為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野生植物）時，在宜昌霧渡河鎮觀音堂村和下堡坪鄉秀水坪村交界處的雙龍山上，意外地發現了花叢美麗、果實味美的獼猴桃果樹，便把這種水果帶下山，給在宜昌的領事人員、海關人員、商人和傳教士等外國人品嘗。獼猴桃酸甜可口的味道很像西方國家已經栽培成功的“醋栗”，馬上得到這些洋人的青睞，其中一名叫凱蒂·弗雷澤的新西蘭女傳教士，對獼猴桃尤為喜愛，這為獼猴桃傳播到新西蘭打下了伏筆。
見這種西方沒有的水果很受外國人歡迎，威爾遜馬上意識到了獼猴桃的經濟價值，他迅速將采集到的獼猴桃種子寄往英國和美國哈佛大學阿諾德樹木園（威爾遜日后任該園副園長），引種到英國和美國。這些種子到達異國他鄉之后，順利生根發芽，但是在1911年之前，英國人都沒有得到獼猴桃的果實。其中美國人歷時三年的培育，種出了1300株獼猴桃，也全部沒有果實。后來調查研究后才發現，英國和美國培育的首批美味獼猴桃植株都是雄性的，當然結不出果子。
▲獼猴桃花
植物的花朵是有性別之分的，我們通常見到的很多花朵都是雄蕊和雌蕊共存的兩性花，一朵花可以產生花粉，又可以產生胚珠，自身就可以實現授粉結出美味的果實。但獼猴桃就不一樣了，它們是功能性的雌雄異株植物，雄性植株只能產生花粉，雌性植株雖既有雌蕊又有雄蕊，但是雄蕊都只是擺設，根本不能產生合格的花粉，這些外表上的兩性花都只是雌花而已。所以，獼猴桃必須由雄性植株和雌性植株相互配合，才能真正實現開花結果。而威爾遜寄回去的都是雄性種子，悲催的英國人和美國人種了幾年的獼猴桃只能作為觀賞植物存在，直到1908年才成功結出第一批果實。
1904年，位于新西蘭北島西海岸的新西蘭最大女子寄宿學校，旺加努伊女子學校的校長伊莎貝爾·弗雷澤，利用假期到中國湖北的宜昌去看望她的妹妹凱蒂·弗雷澤，當時凱蒂在宜昌當福音傳教士，同時也教書。1904年2月伊莎貝爾返回新西蘭的時候，凱蒂把威爾遜收集的獼猴桃種子交給姐姐帶回到自己的國家。
▲前排左二：凱蒂·弗雷澤；后排左二：伊莎貝爾·弗雷澤
回國后，伊莎貝爾把從中國宜昌帶來的獼猴桃種子送給了該校一個學生的父親，農場主托馬斯·艾里森。托馬斯和他的弟弟亞歷山大開始在自己的農場里試種獼猴桃。新西蘭的氣候和宜昌相近，那些種子很快就長出了三株獼猴桃植株。比起英國人和美國人來，新西蘭人無比幸運，這三株獼猴桃植株中，有一株是雄性，其它兩株是雌性，獼猴桃很快就開花結果了。此后，農場主托馬斯對這些獼猴桃不停的進行育種、雜交、嫁接、最終標新立異，自成一家，開發出新的品種。后來新西蘭栽培的獼猴桃都可以追溯到這個農場果園。由于它的味道符合當地人的口味，加上富含維生素，所以他們不斷地對它進行馴化和品種改良。加上土壤和氣候條件的適宜，他們終于取得了成功。因為它酷似新西蘭的國鳥——奇異鳥，新西蘭人便將這種改良后的獼猴桃命名為奇異果。
此后，奇異果以草莓、香蕉和鳳梨三合一的獨特味道在新西蘭大行其道，繼而開始行銷全球。1997年，新西蘭果農共同出資成立了“新西蘭奇異果國際行銷公司”，并推出統一品牌，由此改變了新西蘭奇異果的命運。如今，奇異果已成為新西蘭第三大出口商品，產量占世界總產量的1/3。新西蘭在獼猴桃營銷、研發等方面也居世界第一。
▲伊莎貝爾·弗雷澤，第一個把獼猴桃帶到新西蘭的人
在植物偷獵史上，中國損失最大的當屬茶葉，“植物獵人”盜走了中國的茶種、茶樹和制茶工藝，讓我國的茶葉失去了在國際貿易中的王牌地位。我國的茶葉很早就在英國、俄羅斯等歐洲國家的權貴和有產階級中大受歡迎。17世紀末，中俄開辟恰克圖“茶葉之路”后，中國的茶葉通過這條亞歐大商道源源不斷地出口到歐洲，銷售量甚至超過了絲綢和瓷器，成為最重要的出口商品。
為了減少對中國茶葉的依賴，英國人在其殖民地印度種植茶葉，但這種茶葉質量非常差勁，無法與中國茶葉媲美，自然無法撬動中國茶葉在世界市場上的主宰地位。為扭轉中英貿易逆差，英國不惜采取向中國輸入鴉片的罪惡做法。
同時英國人一直想把中國茶葉種植及制作的技術秘密竊為己有，但一直沒有機會深入中國內陸。
▲羅伯特·福瓊，英國園藝家，植物獵人
1840年的鴉片戰爭給了英國人這樣的機會。東印度公司花重金，雇傭倫敦園藝學會奇斯威克植物園的溫室部主任羅伯特·福瓊為“植物獵人”，潛入中國。1848年，英國駐印度總督達爾豪西伯爵親自命令福瓊的：從中國的茶葉產區挑選最好的茶樹和茶種，然后將它們從中國運到加爾各答，再從加爾各答運到喜馬拉雅山脈。你還必須盡一切努力，招聘一些有經驗的種茶人和茶葉加工者，沒有他們，我們將無法發展在喜馬拉雅山的茶葉生產。為此，英國東印度公司付給福瓊每年550英鎊的報酬。
福瓊接受了派遣，在接下來的兩年半時間里，他多次偽裝成中國商人，戴上假辮子，身著中式衣服，外表與一般行商幾無差別。為取得優質茶樹種，他擅自越過《南京條約》規定的五個港口開放城市，深入中國福建、廣東、江蘇、浙江的各個茶葉產地，采取多種手法偷盜茶樹苗和種子，將2萬株中國茶樹苗引入東印度公司設在喜馬拉雅山南麓的茶園。在這期間，福瓊還招募了一批有經驗的中國茶工，讓英國在印度的茶葉種植和加工能力得到大幅提升。此舉逐漸結束了中國茶葉對世界茶葉市場的壟斷歷史，給中國的經濟和財政帶來了巨大的損害。1866年，英國人消費的茶葉只有4%來自印度，而到了1903年，這個數字已經上升到59%。英國茶葉銷量急劇上升，中國茶葉則不斷下跌，而且這些經濟損失還是持續性的，有經濟學家認為，福瓊的作用抵得過千軍萬馬，福瓊因此被稱為“茶葉大盜”。
▲喬治·福雷斯特，西方的“杜鵑花之王”
除了茶葉和獼猴桃，杜鵑花也是被“植物獵人”偷獵出國的典型例子。喬治·福雷斯特是一名英國藥劑師，他對許多植物的藥用價值很感興趣，也懂得如何千燥、分類和制作植物標本。29 歲時他從澳大利亞、南非淘金后回國，偶然結識了英國愛丁堡皇家植物園的包爾弗教授，又跟著教授學習了一陣子采集植物標本的技能和知識。后來他也在包爾弗教授的推薦下成為一名“植物獵人”，為英國的杜鵑花協會尋找東方植物，主要是杜鵑花，用以豐富英國的植物園。福雷斯特數次來到中國，足跡幾乎遍及中國西南地區，采集了400多種中國杜鵑花標本，有些品種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命名完。這些種類的杜鵑標本成為英國從事杜鵑花分類、區系等領城研究的重要材料和依據，福雷斯特也因此被譽為西方的“杜鵑花之王”。
福雷斯特從中國帶回的杜鵑花給英國園林產業帶來了革命性的變革，由于英國的氣候條件與中國西南相似，土壤都呈酸性，因此大批原產中國的植物在那里茁壯成長，其中一些適應性強的植物很快傳遍英國全境。英國愛丁堡皇家植物園成為世界上栽培杜鵑花品種最多的植物園，和世界杜鵑花研究中心，該園現有500多種杜鵑花，其中360種原產于中國，有些品種在我國的原產地都難覓其蹤。
▲英國世界文化遺產，位于倫敦的英國皇家植物園——邱園
從威爾遜到福瓊，再到福雷斯特，這些“植物獵人”從世界各地搜羅的植物，大多保存在英國皇家植物園林——邱園，這里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植物園之一，擁有全球最多的豆科植物種子。也就是說，英國占據了糧食作物最大的基因優勢。這些都得益于他們的“植物獵人”，尤其是威爾遜·歐內斯特·亨利，他帶著采集箱、照相機和獵槍，在中國旅行生活了11年，共采得約65000號植物標本，約含5000種植物，寄回英國超過1500份不同植物的種子，其中有60種植物是以他的名字命名。英國的維奇園林商會獎勵他一枚用純金和41顆鉆石制作的“黃色罌粟”形狀胸針，表彰他的貢獻，并被稱他為“打開中國西部花園的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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