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圣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石勒在冀南攻劉琨手下大將劉演的時候,劉聰也策反了雁門的少數民族。雁門關是劉琨防守太原的重要隘關,此關一失,太原向北的門戶大開。虧得北邊是鮮卑族盟友拓跋猗盧,才不至于有大患。劉琨派大將郝詵、張喬把守太原晉陽,親率一軍去雁門平叛。劉聰早就等著劉琨帶兵北去。劉琨剛走不久,劉聰便派劉曜帶八萬大軍來攻,郝詵、張喬兵少抵擋不住,二人先后戰敗。劉曜入城后,先殺劉琨父母,再以劉豐為并州刺史,鎮守晉陽,然后浩浩蕩蕩向北殺去。
劉琨這時已經在雁門平定了叛亂,聽說晉陽被圍,急忙調兵南援,剛走了一天,又傳來消息,晉陽城破,父母皆被劉曜殺死。劉琨大哭一聲,率兵日夜南奔,要報殺害父母之仇。一個南下,一個北上,兩軍很快在野外對壘。劉琨因父母皆喪,氣暈了,也顧不上整什么隊形,帶隊就是一頓猛殺。劉曜則分兵數路從三面圍攻劉琨。他的兵士又比劉琨多出許多。劉琨雖勇,但戰無章法,四面受敵,很快被打得大敗。劉琨只好帶著幾百殘兵,向北逃到盟兄猗盧的地盤,向拓跋猗盧求援。拓跋猗盧沒有參與過中原爭戰,似乎默默無聞,其實他的勢力已經相當大了。拓跋猗盧先派他的兒子拓跋六修為先鋒,率三萬精兵與劉琨收容的敗兵一萬聯軍南攻。自己又親率二十萬大軍,帶著侄子拓跋普根、大將衛雄、范班、箕澹等人隨后出發。
兩軍在汾河東岸相遇。劉琨所有的士兵都身著素衣,下騎白馬,戴孝而戰,與拓跋六修的三萬精兵一齊向漢軍沖殺過去。兩軍好一場大戰,直殺得天昏地暗,殺了幾個時辰不分勝負。這時拓跋猗盧率大隊軍馬趕到,二十萬大兵立刻將漢軍圍住,從四面八方向漢軍殺來。漢軍支持不住,很快潰不成軍。劉曜拼命殺出重圍,但也身受重傷。直虧大將傅虎拼命保護劉曜渡過汾河,力擋漢兵,戰死于亂軍之中,才救了劉曜一命。
劉曜逃回到晉陽,知道晉陽也不能守住,便在晉陽城中大搶一番,連夜出城,日夜不敢停歇,一路南逃。拓跋猗盧和劉琨則在其后猛追,還虧劉曜上次在長安逃過一回 ,已經有充足的逃跑經驗,總算是順利逃回了平陽,但也只剩下數千騎兵。其余數萬兵士,不是戰死,就是逃散。
劉琨欲和拓跋猗盧乘勝南下,一鼓作氣滅了劉聰的漢國。拓跋猗盧看得比較遠,他說劉聰雖然打了敗仗,但實力仍然很強,不是輕易能滅得了的,滅劉聰將是一場長期戰爭。我帶這些軍隊只是來收復晉陽的,并沒有做好與劉聰打長期戰爭的準備,以后再說吧。拓跋猗盧又送給劉琨數千匹駿馬,以及牛羊無數,還有大量的糧草。又將箕澹 、段繁兩名勇將留下幫助劉琨守太原。這時晉陽已經被劉曜燒光搶光,已成一片廢墟。劉琨便在晉陽之北的陽曲重建城池,重新發展勢力。
劉聰被劉琨打得大敗,十分惱恨,又無力北攻,只能生悶氣。他突然想到,晉朝的皇帝不是在自己手里么?你的臣子打敗了我,我可以拿你們的皇帝解氣逗樂啊。于是他在光極殿大宴群臣,命少帝穿上奴仆的衣服為漢國的君臣倒酒布菜。懷帝哪兒敢不從,只好穿青衣小帽在席間穿梭來去,強作歡顏。劉聰手下的大臣們見了晉朝皇帝這個樣子,形似小丑一般,一個個樂得直不起腰來。懷帝滿面通紅,欲在人群中躲避一會兒,卻受到劉聰的呵斥,不得不含淚在人們的哄笑中繼續為漢國君臣服務。
在這群人中喝酒的還有幾十名晉國舊臣,這些人擔任漢國一些不重要的官職,所以有資格來赴宴。他們見了這種情形,一齊放聲大哭,那哭聲和漢國大臣的笑聲交織在一起,更顯凄慘。劉聰本來心情已經轉好,聽了這哭聲,不由怒上心頭,當即命士兵將這些晉臣趕出大殿。大宴結束后,劉聰想這幫人敢在殿上號哭,看來都有二心。懷帝雖然無能,卻仍然有一定的號召力。留著這幫人也是后患 ,不如趕緊除去。于是第二天命人把所有的晉臣抓起來殺死 ,懷帝也被賜一杯毒酒,毒死在異國他鄉。這時為永嘉七年(313)正月,懷帝死時,年僅三十歲。
晉懷帝的死訊傳到長安,十四歲的皇太子司馬鄴便正式登基做了皇帝。一方面為懷帝舉哀,一方面號令天下,命江東的瑯琊王司馬睿為左丞相、大都督,命關內的南陽王司馬保為右丞相、大都督;命涼州的張軋為太尉、涼州牧 、西平郡公;命幽州的王浚為大司馬;命并州劉琨為大將軍 。詔命這些人各自起兵,共同進攻漢國,奪回懷帝的棺槨,恢復中原。
石勒派的這個叫做王子春的使者真是一個人才,當時當當當幾句話就把王浚說得心服口服,眉開眼笑。王子春說:“您說得很對啊。石將軍是要才能有才能,要實力有實力。但您的血統純正啊。你查查歷史,自夏朝開立帝國以來,若說是有胡人輔佐君王成為名臣的不少,若說是胡人做帝王的一個都沒有。石將軍并不是不想當皇帝,只是因為帝王自有天道氣數,不是僅靠著聰明和實力就能取得的 。
如果要強行取得帝位,恐怕反會招來禍事。當年項羽強大不強大?但天下最終卻是歸了劉邦。現在石將軍與您相比 ,那就是拿月亮和太陽比,拿江河和大海比,那哪兒能比得了您啊。所以石將軍才愿意向您稱臣。這并不是石將軍無能的表現,卻正是他遠見卓識,遠勝他人之處。殿下您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這一番話說出來,你說做夢都想當皇帝的王浚能不樂么?當即封王子春為“列侯”,這就封了侯了,然后派外交大使回訪石勒。石勒聽說王浚的使者即將到來,便把精兵強將都藏起來,派了老弱殘兵來守城池,又把倉庫搬空,辦公場所弄得亂七八糟的。等使者到了,便領他參觀。使者一看,原來石勒也是徒有虛名啊,吃飽了喝足了,拿了石勒送的紅包,回去向王浚說道: “石勒對您那是忠心不二 。而且石勒手下都是老弱殘兵,國庫也很空虛,絕不敢和您對抗,一定是真心想跟著您混江湖。”王浚更加相信,于是便開始準備稱帝了,而疏忽防備。
石勒一頓馬屁把王浚拍暈之后,便整兵十萬直向幽州殺去。兵到易水,被幽州督護孫緯阻住,石勒并不派兵攻擊,而是安營扎寨,靜等王浚迎他。果然,王浚下令道 :“石勒是來投奔我,擁我為帝的,不要驚慌,放他進來。”
周圍有明白人勸他道:“國與國之間的事,您還是小心為妙。要是讓石勒給偷襲了,您到時候可沒后悔藥吃。不如把他趕回去算了。”王浚聽了大怒:“人家誠心誠意地來,你們反倒要趕人家回去,真是不識好歹。是不是看我要當皇帝了,你們很不爽?誰再敢跟我提趕走石勒的事,我就砍下他的腦袋。 ”這回沒人再敢說話了,你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吧。王浚傳下命令一路放行,又命在城中準備宴席,就等石勒來了。
石勒也不客氣,日夜兼程,一路暢通無阻,全是綠燈 ,那個爽啊。三月壬申日,還是凌晨的時候,石勒的大軍來到了薊城(大致在現在的北京)城下。石勒叫醒看城門的城門官,那城門官黑夜中看不清來人多少兵馬,要看清非得嚇死,有十萬哪,只聽說是石勒來了,因為早有王浚命令,所以看完官憑文書就放石勒進城了。
等石勒一進城,城門官就明白要出事了。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如潮水一般涌進薊城,那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很快,當這座城市剛剛蘇醒的時候,就已經完全被石勒的大軍控制了。王浚的軍隊全部跑得干干凈凈,除了王浚。王浚還等著石勒來擁他為帝呢。
石勒讓人去王浚的府上“請”他出來,王浚這才明白自己真的是上當了,皇帝當不成了,就連一方諸侯也沒戲了。石勒高坐在王浚坐過的位置上,斜眼瞧著這個被自己玩得團團轉的家伙,心想這種弱智怎么當年也曾經叱咤江湖,和自己爭奪天下?答案只有一個:利令智昏啊。王浚大罵石勒是小人,石勒反駁道:“你身為晉朝的臣子,據險而守,手握重兵,為什么漢國侵凌晉室,你不救援?為什么還想當皇帝?你不是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么?我和你比起來,誰更小人呢?”罵完之后,不容王浚再辯 ,命人推出去斬了。
劉琨本想等石勒去取幽州時抄石勒的后路,哪知道石勒僅十日便取了幽州帶兵而回,只好罷兵。這時,長安傳來詔書,長安危急,命他速去增援。這一年是西晉建興二年,劉聰再一次派兵去攻長安。這一次不再派劉曜了,而是派趙染為將,率軍五萬西去。趙染就是當年欲當馮翊太守,卻被司馬模拒絕,于是叛晉降漢的那員大將。趙染此次攻晉,并不順利,被索阻在新豐城下,一連數日無法前進。不久,劉琨帶一千精騎前來馳援,麹允也率軍增援。趙染大敗,北逃的時候又遇到麹昌帶兵趕到,被麹允的弓弩手射得如刺猬一般,五萬兵馬,全軍覆沒。劉聰聞訊,不由長嘆:“看來晉朝仍然很強大啊,要滅晉室太難了。”
漢國這邊的愁苦不說,長安那里卻是信心倍增。索、麹允見漢國一敗再敗,認為收復失地的機會來了,便欲請司馬鄴再次下詔聯軍攻漢。上次詔令四方起兵,劉琨因無兵可出,王浚欲自立為帝,所以沒能出兵;不過江東的司馬睿一直沒有消息,連個不出兵的理由都不給。難道司馬睿也有不臣之心?所以這回索、麹允奏請司馬鄴再催促一下司馬睿。晉愍帝于是又下詔,加封瑯琊王司馬睿為丞相 、大都督、都督中外諸軍事,南陽王司馬保為相國。派殿中都尉劉蜀為使臣,趕赴江東,催促司馬睿北伐。此年為建興二年(313)。
劉聰聽說司馬鄴命四方晉軍來攻自己,便命劉曜率軍五萬來攻長安。他認為只要攻下長安,其他地方的晉軍必然失去統一的領導,不戰自退。不過這回劉聰仍然派的是“先勝后敗”將軍劉曜,結果可想而知。劉曜繞過晉軍駐在黃白城主力,直撲長安城,一鼓作氣攻破長安外城,但仍然是逃脫不了先勝后敗的宿命,最后晉軍的麹允、索、麹鑒三支人馬趕來,劉曜戰敗,不得不逃回平陽。晉軍的其他幾路兵馬其實并沒有按司馬鄴的詔命去聯攻漢國。涼州的張軋因為和長安相鄰參與了長安保衛戰;江東的司馬睿并無北進之心,同時他的地盤也在打仗,下一節咱們詳細再說;劉琨元氣尚未恢復,無兵可派;幽州王浚則很快就被石勒給消滅了。
幽州王浚的實力并不弱,但他后來欲稱帝自立,這就遭到手下一批晉朝舊臣的強烈反對。王浚十分不爽,于是進行了清洗,前渤海太守劉亮、北海太守王摶、前司空高柔、從事韓咸等人都被殺死。結果一大批大將和重臣逃走 ,投奔了東北的慕容鮮卑部落的慕容廆。這時候東北除了幽州王浚的勢力之外,還有三支重要的鮮卑勢力,分別是前文提過的遼西段氏鮮卑、遼東宇文鮮卑(這支后來創立了北周)、遼北慕容鮮卑(這支后來分成幾支,南下大鬧中原) 。
慕容鮮卑是四支勢力中最弱的一支,但慕容廆比較尊重漢文化,效習漢法,發展農業,建立學校,設置百官,因此許多來到東北的漢人都選擇投奔到那里。這一回從王浚那里逃出來的人都跑到慕容那邊,慕容的實力開始漸漸增強。
王浚眾叛親離之后,石勒正好也平定了冀南準備北攻 ,于是上表假意擁立王浚為帝。王浚當然不傻,他疑道:“石勒乃當世英杰也,又兵強馬壯,剛剛擊敗劉琨,正在勢頭上,怎么會向我稱藩,擁我為帝?”劉蜀這次來催司馬睿出兵,司馬睿要是再拒絕那就太沒有道理了。其實這個時候,江東正在打一場大仗。
前面說到李雄占了巴蜀之地,趕走羅尚,自稱成都王 ,兩年后稱帝,國號大成。李雄的父親李特有兄弟五個,后來只剩了老五李驤。李驤脫離了李流,自己在樂鄉(今湖北松滋市)另立門戶。王衍的親弟弟王澄正在荊州做刺史 ,(王衍是司馬越時代時的重要人物,曾經執掌朝政五年以上,后被石勒殺死)誘降并殺李驤后,又將李驤手下八千余人全部淹死在長江,并揚言,要把荊州的流民全部殺盡 。兩湖間有流民四五萬戶,人口二十余萬,聽說王澄要把他們滅了,而且王澄已經淹死了八千人,這一次也一定不是說著玩的,再想老老實實做良民肯定是做不成了,沒辦法 ,反吧!這幫人在萬般無奈,一百個不情愿的情況下,為了能活下去,只好起義去和王澄拼個你死我活。
時任湖南醴陵縣令的杜弢由于同情流民,被公推為首領。杜弢當然也有自己的一番抱負,也想割據一方。北方已經有了數路諸侯,為什么自己在南方就不能有一塊自己的地盤呢?他自命為梁、益二州牧領湘州刺史,帶十萬流民先向北攻取長沙,擒獲湘州刺史荀眺,再向南占領廣東和廣西,又向東攻下武昌。荊州刺史王澄派兵去攻杜弢,接連打了幾個敗仗。王澄干脆一路向建康狂逃,撂挑子不干了。但兩湖和兩廣之地不能這樣白白地放棄啊,晉瑯琊王司馬睿便派周接任荊州刺史,又以揚州刺史王敦為征討大都督,陶侃為武昌太守,周訪為潯陽太守,甘卓為歷陽內史,起兵數路前往。這一年是永嘉五年(311),就是洛陽城破,晉懷帝被俘的那一年。司馬睿和杜弢的這一仗一打就是五年。
那個惹禍的王澄也沒有好下場,他聽到朝廷并沒有治自己的罪,而是改派刺史,并派大軍前來征討杜弢,心情大好,一路游山玩水向建康而來,路上遇到王敦的大軍,自然免不了要拜訪一下。王澄和王敦都是刺史,官位是平等的。但當時是講出身的。王澄家族的社會地位相當高,王澄又是個沒事找事的主,在席上幾次說話輕辱王敦。王敦當時就火了,但見王澄帶著幾十個侍衛,自己也沒做好殺人的準備,所以強忍下這口惡氣。第二天,他再請王澄赴宴,這一回準備了精勇的武士,把刀磨得鋒利無比,又把王澄的侍衛支到另一席,然后在席間就把王澄勒死了。王澄臨死前還不明白王敦為什么殺他,叫喊著不服。王敦也不和他多言,殺死王澄之后和大家解釋,自己發現王澄和杜弢一齊謀反的證據,所以先將此人殺了。國家正用王敦之際,王澄人緣又不是很好,雖然大家都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只好假裝相信王澄謀反。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再說周剛到荊州便被杜弢圍困在潯水城,周又打不過杜弢,便向武昌太守陶侃求援。陶侃和明威將軍朱伺帶兵去救,等來到潯水城,杜弢已經退兵兩日。周出城來迎 :“陶兄啊,你可是來了。杜弢這小子一聽你要來,兩天前就嚇跑了。”
陶侃一聽此話,臉色大變,二話不說,立刻前隊變后隊,后隊變前隊,撥了馬就要往回走。周不解:“大老遠趕來的,不進去喝杯茶,吃個便飯你們就要走?”陶侃跺足道:“杜弢一定是去攻武昌了。我再不趕回去 ,恐怕武昌危險。”周聽了連聲驚道:“這下完了。杜弢已經走了兩天了 ,你趕回去也晚啦。”
陶侃道:“杜弢以為他出的是奇兵,我并不知道,為攻城時保存體力,行軍速度不會很快,按通常的行軍速度,他到武昌要走六日。我是回去守城的,可以急行軍,晝夜兼行,三日內就可趕到,可以早到武昌一日。”
陶侃遂令朱伺帶糧草、輜重隨后,自己帶輕裝軍隊兼程趕路,果然早一天趕回武昌。等杜弢率軍來到武昌城下時,見城上并無多少士兵,遂令攻城。很快攻破城門,大軍擁入,忽聽梆子聲響,女兒墻上鉆出許多人來,萬箭齊發,先入城的士兵都被射死射傷。杜弢趕緊收兵,陶侃趁勢從城中殺出,杜弢抵擋不住,帶兵后撤,又遇朱伺迎面殺來。杜弢腹背受敵,潰不成軍,直向長沙逃去。
坐鎮豫章(今江西南昌)的總司令王敦得報大喜,上表請調周回到建康,升陶侃為荊州刺史。陶侃得了勝仗又升了官志得意滿。這時新野王司馬歆故將胡亢也在新野起兵造反,占據荊州許多城池,后來因為猜忌手下,連殺幾員心腹大將,杜曾遂除去胡亢,成為這支起義軍的首領。陶侃欲先攻下杜曾,除去后顧之憂再南下攻杜弢。手下司馬魯恬道:“杜曾善水戰,智勇雙全,您必須考慮周全方能出擊。”陶侃冷笑,杜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你何必這么害怕他。
杜曾見陶侃帶的都是步兵,便選空曠之地,用騎兵四面出擊,游擊其軍。陶侃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著,死了幾百兵丁,只好帶兵后撤,杜曾緊隨其后,騷擾其兵,并利用騎兵快速的優勢,在前方險要處設下伏兵,等陶侃到時,亂箭齊發,陶侃被射傷,軍隊大亂。正在危急之時,荊州鄭攀、馬俊率兵來救,潯陽太守周訪也帶水軍來救,這才將陶侃救出來。
杜曾見幾路兵馬齊到,不知虛實,收兵回城。陶侃本待整軍再戰,江陵卻傳來戰報,杜弢派王貢帶兵殺向江陵 ,陶侃只得撤兵。陶侃回到江陵兩日后,王貢帶三萬兵馬趕到。王貢歇了一日后立刻攻城,連攻數日,不能破城。陶侃在城上對王貢道:“杜弢不過是益州一個縣吏,因為挪用公款和父死不奔喪被朝廷怪罪,所以才反。你卻是個清清白白的人,為什么要跟隨這種人?”王貢聽了有些心動,又見一時難以破城,當即停止攻城,帶兵回營去了。
正好杜弢也帶了大軍前來增援,見王貢突然退兵,心中便有些疑惑。再說陶侃見了王貢今天這個表現,知道他心中猶疑,便有了一計。晚上他派使者入王貢的帳中勸降王貢,王貢再次猶豫,委婉推脫。使者出營之后,按照陶侃的吩咐,故意在營外大搖大擺地繞了一圈才入城去。杜弢在王貢營里本來就安插了親信,陶侃的使者再故意顯擺 ,杜弢立刻就知道了。本來白天的事杜弢就有些疑心,又聽說王貢與陶侃通使往來,杜弢大怒,立刻派人叫王貢來大帳談話。
王貢也有親信在杜弢那里,知道杜弢叫自己去是問關于雙方密談的事。王貢猶豫了半天,覺得去大帳兇多吉少 ,杜弢把自己當場斬了也說不定,干脆還是降了吧,當晚即派人向陶侃請降。陶侃與王貢連夜去擊杜弢。杜弢在正面迎戰陶侃,不防王貢從側面攻來,一時沒有防備,登時大敗,忙帶了殘兵逃回長沙。哪知道來到長沙城,那城池早被歷陽內史甘卓乘虛占了。杜弢只好繼續南逃,甘卓、陶侃、王貢帶兵一路追擊,杜弢屢戰屢敗,最終死于亂軍之中,他的部下全部投降。湖南和兩廣全部收復,只有湖北部分地區還被杜曾占著。這一年是建興三年(315)。杜弢被滅后,征討大都督王敦(就是總司令)當然是首功,被瑯琊王司馬睿封為鎮東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江、揚、荊、湘、交、廣六州諸軍事,兼任江州刺史 ,鎮守武昌,可謂權傾一時,基本上掌握了東晉一半以上的軍事力量和地盤(當然這時西晉還沒有滅亡,以東晉來代指瑯琊王的地盤是為了方便敘述);周訪為梁州刺史,鎮守襄陽;甘卓為湘州刺史,鎮守長沙;陶侃仍為荊州刺史。
王敦手下謀士錢鳳對王敦道:“荊州是江東門戶,這么重要的地方,您應當交給自己人才是。陶侃并不是您的心腹,而且此人相當厲害,乃當今俊杰,將來必成后患。不如想個辦法除去他。”
于是王敦便召陶侃來武昌議事。陶侃也知道王敦是個什么人物,此去必兇多吉少,但如果不去,被王敦安個意欲造反的罪名也不好過,只好冒險去了武昌。手下大將鄭攀、馬俊怕陶侃吃虧,便帶了三千人駐扎在涢口,準備接應陶侃。
王敦見陶侃調動軍隊防備自己,心里很是不滿,便有了殺心,立刻命人將陶侃押出斬首,士兵剛把陶侃推出去 ,王敦又想陶侃剛立了大功,我便殺了他,天下人怎么看我?我的威信何在?想完又急忙讓人把陶侃召回。但陶侃被拉回來以后,王敦見了他英氣勃發的樣子又想道,此人為天下俊杰,手下精兵以一當十,將來必成大器,為我后患。想罷又讓人把陶侃推出斬首。如此反復來回五次,陶侃都不耐煩了,正色道:“以您的才能,應當能裁斷天下才是 ,為何殺一個小小的陶侃還如此猶豫不決呢?”
這時諮議參軍梅陶、長史陳頌等這些陶侃的老戰友聽說王敦要殺陶侃,都趕了過來,勸說道:“周訪與陶侃乃是兒女親家,他們兩個好得就像左右手一樣,你把陶侃殺了 ,豈不是又多一個仇人周訪么?”王敦這才想起,陶侃人緣不錯,不但周訪和陶侃是親家,甘卓和陶侃也是密友。自己殺了陶侃將惹惱一批手握實權的干將,于是把殺陶侃的心放下,命陶侃為廣州刺史,并大擺宴席,為他壓驚餞行 。陶侃害怕王敦席間又想起什么來再改主意,吃完飯回客棧收拾一下行李,連夜叫開城門,逃也似的直奔廣州去了。
再說劉蜀來到建康,宣讀晉愍帝詔命,催促司馬睿起軍北伐,以解關中之圍。司馬睿一開始推說杜弢為患,等杜弢被滅后,司馬睿又敷衍說杜曾還在。劉蜀聽了大哭道:“杜曾對于我晉朝來說不過癬疥之疾,匈奴卻是心腹之患。現在晉朝就要被漢國滅了,長安危如累卵,收復中原的大任都擔在您的身上。您怎么可以這樣推脫呢?”
司馬睿沒辦法,便問誰愿意領軍北伐。這時候從東晉逃來的舊將亡故的亡故,年邁的年邁,剩下的新興將領都不愿意北伐,只有一個人站起來朗聲道:“我不忍看到留在中原的晉朝遺民被胡羯殘害,我愿意帶兵北復中原。”這個人是軍咨祭酒范陽祖逖。成語“聞雞起舞”說的就是此人。
祖逖曾經和劉琨一同為司州的主簿,二人感情深厚,不僅常常同床而臥,同被而眠,而且還有著共同的遠大理想:建功立業,復興晉國,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才。一次,半夜里祖逖在睡夢中聽到公雞的鳴叫聲,他一腳把劉琨踢醒,對他說: “別人都認為半夜聽見雞叫不吉利 ,我偏不這樣想,咱們干脆以后聽見雞叫就起床練劍如何? ”劉琨欣然同意。于是他們每天雞叫后就起床練劍,劍光飛舞,聲響鏗鏘。春去冬來,寒來暑往,從不間斷。功夫不負有心人,后來兩個人都成為能文能武的全才。劉琨成為晉朝留在北方的唯一一支重要軍事力量,大大地牽制了漢國;而祖逖則一度收復了黃河以南的大片失地。
司馬睿本來沒有北伐之意,召集眾將無非是做做樣子 。但見祖逖慷慨陳詞,涕淚直下,說得十分悲壯,劉蜀也在一旁連連點頭。他只好任命祖逖為奮威將軍、豫州刺史,令其北伐。但并不給一兵一卒,只撥給祖逖一千人三日的口糧,還有三千匹布。讓祖逖自己去造兵械,鑄盔甲,招募士兵。祖逖也不和司馬睿討價還價,回到揚州故地,帶了一百多名舊將和他們的家屬渡過長江。
大船行到江心,祖逖回過頭去再望江南,心情不由激昂起來,手拍船楫發誓道: “我祖逖此行如果不能光復中原 ,則如大江,一去不返!”眾人聽了無不感到振奮,個個斗志昂揚。當日來到淮陰,便建起冶鐵爐,開始打造兵器,就地招募戰士。江北的晉民聽說晉朝派人來北伐了,爭先前來當兵,僅僅十日,便募得兩千多人。祖逖北伐的時候,西晉的首都長安卻遭到滅頂之災。
司馬鄴的地盤并不大,劉聰幾次來攻長安,弄得長安的農民種不成糧食,經濟大受影響。結果長安朝廷的財政出現了嚴重的赤字,人民的生活水平也不斷降低。為了解決財政問題,司馬鄴只好派人盜漢墓。劉聰聽說司馬鄴靠盜墓度日,大喜道:“晉朝就快要完了,他們現在要靠挖人家祖墳才能勉強度日,足見其國力已經十分虛弱,必可滅之!”當即挑出最精壯的士兵十萬 ,準備再攻長安,仍然以劉曜為帥。又命石勒牽制晉陽劉琨 、代北猗盧,使其不能南援。
劉曜這位常敗將軍又當了元帥,不由百感交集,他對劉聰道:“我這些年來盡給您打敗仗了,雖然您從來沒有怪罪我,我卻沒臉活在這世上。我之所以茍且至今,是因為我一直在訓練士卒,操演軍隊,準備一雪前恥,平復關中 。這次再去關中,如果戰敗,必當戰死沙場,不再回來。”這一年為建興四年(316)。
劉曜帶兵渡過黃河,先攻下馮翊(大約在今陜西韓城) ,再進兵北地(今寧夏吳忠西南)。北地是個易守難攻的堅城 ,太守麹昌拼命守住城池,并向長安求救。長安方面急忙以麹允為大都督,率軍三萬去救。
劉曜一方面派人在城外點起大堆的柴草,令其冒起沖天的黑煙,另一方面派了一些會說陜西話的士兵裝成老百姓,又抓來城外的老弱婦孺混在其間,冒充逃難百姓向南逃去。路上遇了麹允的軍隊都說北地城被攻下了,麹昌戰死了。麹允不明真相,又見遠處黑煙滾滾,因為只帶三萬士兵,不敢與劉曜的十萬軍隊野戰,只好回守磻石谷。
劉曜騙走麹允的援軍,便從容地進攻北地城。麹昌孤軍無援,苦守十余日后,終于城破戰死,全軍覆滅。劉曜接著進軍磻石谷(今陜西銅川市北),與麹允決戰。麹允不敵,被殺得大敗,丟了磻石谷,逃到長安。劉曜直抵涇陽(今西安市北偏西一百零八里,咸陽市北偏東五十六里),到這個時候整個渭河北岸已經全部被漢軍所占。劉曜率大軍進逼長安。
這時江東的司馬睿肯定是不會來救援了;就連上邽(今甘肅天水)的南陽王司馬保也手握重兵卻按兵不動,而且還斷了向長安供應的糧草,此人后來靜等著司馬鄴死后稱帝,但天不遂人愿,卻讓司馬睿搶了先;涼州刺史張軋已經于上一年,即建興二年病逝。其子張蹇子承父位,到這個時候,涼州張氏雖名為晉臣,實為割據政權,史稱前涼 。張蹇倒是發了五千精騎兵去救,并且供應糧食。不過從涼州(今甘肅武威)到長安有一千多公里,即使不帶輜重糧草,全部用輕騎兵也要走十多天,遠水難解近渴。
劉琨兵微將寡,自顧不暇,又有石勒在一旁虎視眈眈 ,不能來救。按說勢力強大的猗盧被晉朝封為代王,應該來救宗主國。不過這時候代國正鬧內亂。拓跋猗盧廢長立幼 ,并把長子拓跋六修的生母廢掉,這引起了拓跋六修的憤恨 。這一年三月,六修從自己的封地新平城(今山西山陰北)來平城(今山西大同東北)拜見父王猗盧。猗盧讓六修向皇太子比延下拜。面對這個奪去自己太子位的小弟弟,六修的心中只有委屈和憤怒,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猗盧并不勉強他,而是在不久之后讓小兒子比延坐自己步輦出來 。六修還以為是父王在步輦內,因而下拜,哪知道從里邊走出來的卻是自己的小弟弟。六修大怒,不和父王打招呼就離開京城回到自己的封地。猗盧知道六修必為后患,便率軍征討。但拓跋六修隨父征戰多年,在軍中頗有威信,自領兵與父親決戰,將父親的軍隊打敗,并俘虜父親。拓跋六修然后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他把父親給殺了。這引起軍心不穩,不久,拓跋六修的叔伯兄弟拓跋普根帶兵打敗拓跋六修并將他殺死,拓跋普根遂成為代國的國王。經此一役,代國的幾股勢力開始分裂,一大批人出奔代國。其中,左將軍衛雄、信義將軍箕澹等趁勢率晉人及烏桓三萬家、馬牛羊十萬頭歸于晉將劉琨。一直沒有緩過勁來的劉琨,這一次兵勢復振。
眼下來救長安的除了西涼五千精騎兵外,還有安定太守焦嵩、新平太守竺恢各帶了兩萬兵馬來救;弘農郡(今河南靈寶東北)郡長宋哲也帶一萬兵馬來援;散騎常侍華輯則召京兆、馮翊、弘農、上洛四郡之三萬大軍駐扎在長安附近。但除了西涼五千精兵進入長安外,其他各路人馬都守在長安之外,不敢迎擊劉聰的大軍,基本上充當了看客的角色。劉曜猛攻長安,不久攻陷外城。索、麹允等人退守內城。
這時劉琨剛得了代國投來的人馬,正準備南攻平陽,以解長安之圍,但石勒親率大軍來攻劉琨。劉琨率傾城之軍去與石勒交戰。他也只有率傾城之軍了,因為劉琨盡管接收了代國部分人馬,其實舉城之兵也不過三萬。衛雄建議劉琨不要主動進擊,守住太行天險即可。但劉琨急著擊敗石勒,然后轉攻平陽,緩解長安被圍的壓力 ,決定與石勒決戰。結果反而是石勒以逸待勞,據險而守。劉琨前鋒箕澹輕敵被打敗,石勒立刻進軍劉琨腹地,占了陽曲。劉琨被困在晉中腹地,進不能攻,退不能守,正在危急時刻,幽州薊城傳來消息,幽州刺史劉翰反了石勒,投降了段氏鮮卑。又有樂陵太守邵續反了。
原來遼西段氏鮮卑首領段疾陸眷的弟弟段匹先后到幽州和樂陵,以依附晉室為條件策反了這兩位晉室舊臣。石勒急忙派兵去攻樂陵。段匹派弟弟段文鴦帶兵增援,打退了石勒軍。段匹和邵續遣使去江東,表示愿受司馬睿的節度,稱臣于司馬睿。司馬睿憑白得了東北之地,當然很高興,便任命段匹為幽州刺史、左賢王、渤海公,邵續為冀州刺史。段匹知道劉琨正在困難時期,遂派人請劉琨來幽州共事。劉琨帶著人馬向幽州方向逃去。石勒念及劉琨與他有送母之恩,并沒有追擊。段匹十分敬重劉琨,劉琨到薊城之后,段匹親自出城迎接,并與劉琨結為兄弟。代國鬧內亂,劉琨這邊人馬被石勒所滅,司馬睿和司馬保一東一西也不出兵,長安朝廷基本上只能靠自己了。要說來援長安的這幾路兵馬也還算是精兵強將,為什么他們坐視不救呢?先說安定太守焦嵩。當時司馬鄴十二歲成皇太子,十四歲登基,此時也只有十七歲。朝廷一直被索 、麹允把持著。麹允性情寬厚仁慈,沒有威嚴,不夠果斷,喜愛用官爵討好別人。而且他只知籠絡高階層人士,對下面的部屬卻不理會。這就使將領驕傲任性,士卒怨恨離心 。
焦嵩一向瞧不起麹允,他陳兵在長安之外,放出話說:“等麹允走投無路的時候,我再去救他。”還有新平太守竺恢 、始平太守楊像、扶風太守竺爽都認為麹允是無能之輩,要看麹允和索的笑話。
宋哲這個人很神秘,此人不僅是刺史,爵位也很高,被封為公爵,他后來毫發無傷地來到建康,并拿出愍帝的詔書,命令瑯琊王接替皇位,統攝萬機。這是使司馬睿獲得合法繼承地位的一個重要人物。但這個人竟然在《晉書 》中無傳。他到底帶了一萬兵從河南跑到長安搞什么鬼,天知道。
散騎常侍華輯是個膽小鬼,長安被攻破后,他第一個逃跑,跑到南山(秦嶺山脈)藏起來。這樣一群將領來救,長安豈有不陷之理?長安被劉曜大軍圍困數月之后,城中糧盡,餓急了的人開始吃老鼠、尸體。甚至殺死老弱來吃。許多士兵逃亡,只有張蹇派來的大將王該和手下的幾千涼州義兵,沒有一人逃跑,皆在長安死戰。司馬鄴對麹允和索道:“現在長安內無糧草,外無援兵,我看只有投降了,這樣起碼能讓長安剩下的百姓和將士活下來。”說完淚如雨下。麹允和索當然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只能是陪著流淚。
幾個人商量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投降。司馬鄴寫了降書,派侍中宗敞為使者,去劉曜軍營送降書。宗敞剛走出宮,索突然帶著幾名士兵閃了出來。不由分說,將宗敞軟禁起來,搜出降書,改派自己的兒子出城。索的兒子出去按照索的意思和劉曜講條件道:“現在城中之糧還足夠維持一年,您要攻克長安并不容易。如果您能夠答應封我父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萬戶郡公,我父將立刻獻城投降。”
劉曜二話沒說,直接抽刀就把索的兒子當場給斬了,派人將尸首抬回去,并向索傳話道:“我們是真命天子的部隊,所以打仗從不用陰險的詭計。如城中有糧,你們就盡管堅守;如果沒有軍糧,就早點順應天命出來投降!像索這樣的人,我沒什么說的,見一個殺一個。”索見了兒子的尸體,又悔又恨,只好讓宗敞出城向劉曜獻了降表。
建興四年(316)十一月乙未,正是天寒地凍的時候 。天空飄著鵝毛大雪,寒風嗚嗚地刮著。晉愍帝按照投降的禮儀,口含玉璧光著上身袒坐在羊車之上,羊車上還拉著棺材,從東門出來。群臣跟在后邊大聲哭泣。走到城門的時候,那城門徐徐打開了。突然有一人跳出,大哭道:“吾智不能謀,勇不能死,何忍君臣相隨,北面事賊虜乎!”司馬鄴見是御史中丞馮翊吉朗,剛要說些什么。卻見吉朗一頭撞在城墻之上,當場自盡。
司馬鄴出城來到劉曜營前,劉曜接受了玉璧,把棺材燒掉,又搞了一堆受降儀式,司馬鄴已經凍得是上下牙直打架,瑟瑟發抖,上半身都凍紫了。連劉曜都看得有些過不去,命人取來棉衣,親自為他披上。長安邊上的諸將見皇帝已經投降了,竟然沒有一個人帶兵去奪。皆不聲不響地各奔前程去了。有的遣散軍隊隱居于山中,有的轉投司馬睿,有的回到駐地,成為割據勢力。當然這些割據勢力并不長久,很快便被漢國或其他國家所滅。
司馬鄴和文武百官都被押到平陽。劉聰在光極殿受降 ,晉愍帝以臣子拜皇帝的禮儀向劉聰跪下叩頭。麹允見了放聲大哭,幾名侍衛呵斥他,他仍然痛哭不已。劉聰大怒,命人把麹允關起來,麹允當日在獄中自殺身亡。劉聰對司馬鄴還不錯,封他為光祿大夫、懷安侯。又認為麹允是個大忠臣,追封他為車騎將軍、節愍侯。其他晉臣百官都有封賞,只有索,劉聰大罵他是個奸臣,推出去揀人多的地方當眾砍了腦袋。劉曜則被封為大都督、都督陜西諸軍事 ,又晉封為秦王,鎮守長安。
西晉至此被匈奴漢國所滅。從晉武帝篡魏稱帝開始,到晉愍帝被擄平陽為止,一共經歷了晉武帝司馬炎、晉惠帝司馬衷、晉懷帝司馬熾和晉愍帝司馬鄴四個皇帝,歷時五十二年而亡。
到此時,全國大的割據政權有江東司馬睿的東晉(占有遼西冀北幽州的段疾陸眷此時仍向晉朝稱臣,其手下有不少漢將,如樂陵太守邵續、征北城的劉琨;占據甘肅青海部分的張寔的前涼,也向晉朝稱臣;占據遼北慕容鮮卑部落的慕容廆在司馬鄴在位的時候,接受晉朝的任命為鎮軍將軍,昌黎遼東二國公,也算是晉臣;遼東的平州刺史崔毖是晉朝能直接掌控的最后一塊北方領土),川蜀李雄的成國,基本上統一了北方的劉聰漢國(包括表面上仍歸屬成漢的石勒部;同樣占據了山東半島,表面上歸順成漢的曹嶷)。這個格局和當年三國鼎立非常相似。
另外還有一些比較小但也十分重要的割據政權。甘肅東部的司馬保,他雖然沒敢稱晉帝,但用的是自己的年號,也不臣服于司馬睿,為獨立政權。占有遼北的宇文鮮卑族,首領為宇文遜昵延。占有今內蒙古到晉北和陜北之地的代國拓跋鮮卑族,首領為拓跋郁律。前面說過代國內亂拓跋普根最后奪得代國的王位,但拓跋普根奪王位的當年病死,他的兒子尚在襁褓,連名字都沒取就承襲代王,這個代王第二年也夭折了,拓跋普根的堂兄拓跋郁律繼位。拓跋郁律雖然只稱代王沒有稱帝,但他拒絕東晉等國的封爵,也用自己的年號 。
為了能充分了解當時的形勢,這里再把當時一些零散的小政權和起義隊伍介紹一下。由于這些政權在當時微不足道,勢力微弱,有的是地盤很小,有的是流動作戰根本沒有地盤,對當時軍閥割據形勢基本沒有影響,所以在前文很少提到。不過這些政權中的相當一部分后來都發展壯大,參與到十六國后期的爭霸中。
第一個是仇池。西晉征西將軍、氐人楊飛龍的養子楊茂搜于晉惠帝元康六年(296)自號輔國將軍、右賢王,稱王,始建仇池國,稱仇池公,其轄地有武都、陰平二郡 。武都郡治在今天的甘肅省成縣,包括下辨、河池、沮、武都 、故道五個縣;陰平郡治在今天的甘肅省文縣,包括陰平、平廣兩個縣。公元 317 年,恰好是東晉建國這一年,楊茂搜病逝,前仇池分裂。長子楊難敵繼位,號左賢王,屯軍下辨。楊難敵弟楊堅頭號右賢王,屯河池(今徽縣),今隴南地區大部分都在其控制范圍之內。史稱前仇池。后來苻堅女婿楊定在此地又建仇池國,稱后仇池。
第二個是漢人的乞活軍。自從永嘉元年(307),八王之亂時并州刺史司馬騰被汲桑攻殺后,從并州逃出大量的難民。這些難民后來成立一支武裝軍隊,以“乞活”為名 ,就是于亂世中乞求活著的意思。這支隊伍以驍勇善戰、組織嚴密、持續時間長久著稱。即使在西晉政府覆亡之后,仍長期活躍在河北、山西、遼南等地,主要與石勒長期進行攻守戰,但根據地不定,首領也不固定。后來遼東一部分人被慕容皝收留,協助慕容皝建立前燕。絕大部分人則由冉閔率領建立魏國。
第三個是慕容鮮卑遷到枹罕(今甘肅省臨夏)的一支 。西晉滅亡時,這支部落的首領是慕容吐谷渾。該部落于公元 313 年左右在枹罕建國,一直到唐龍朔三年(664)才被吐蕃所滅,立國時間長達三百五十一年。
第四個是荊州杜曾。此人縱橫荊州七年之久,后來在公元 319 年被東晉滅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