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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王朝》之五十一:廣陵絕唱


   《晉書·劉毅傳》有句話:“六國多雄士,正始出風流。

    正始,是三國曹魏的一個年號,時在公元240—249年。

    正始十年,不僅在中國古代政治史上是一個值得注意的時期,在中國文化史上的地位也格外重要。這一時期,中國文化的一個“土特產”——名士文化——宣告成熟。在漢代史籍中尚不多見的“名士”一詞,從此堂而皇之、絡繹不絕地出文入史,幾成泛濫成災之勢。

    與此同時,名士群體也開始閃亮登場,正式走上了歷史和文化的前臺。

    于是,在后人的記述中,赫然出現了“正始名士”這樣的字眼。“正始名士”的核心人物有三個:何晏、王弼、夏侯玄。他們都是名門之后,貴胄之子,當朝顯要,一句話,他們是在朝的名士,居于“廟堂之高”。

    我們的主人公則被冠為“竹林名士”,他們也在正始年間相遇,并結成了一個相對松散的交游圈子。他們的出身并不顯貴,多與現實政治保持著距離,以隱居為樂事,一句話,他們是在野的名士,處于“江湖之遠”。

    但是,后者的名聲,很快就超過了前者。在后人的傳播和想象之中,他們的形象日益高大,他們的故事分外迷人,他們的精神令人神往,漸漸的,他們被凝固成一個非常富有詩意的稱謂——“竹林七賢”。

    說起竹林七賢,人們都會聯想到這么一幅畫面:在青山秀水之間,茂林修竹之下,七位風采出眾的隱士,或坐或臥,姿態各異,有的開懷暢飲,有的彈琴度曲,有的仰天長嘯,有的揮麈談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他們的舉手投足,音容笑貌,無不盡顯名士的超然高蹈,瀟灑風流。

    這樣一幅畫面是我們的憑空臆想嗎?當然不是。事實上,這畫面的“定格”,有著歷史和文化的有力支撐。比如,唐代畫家孫位就有一幅傳世名畫,題為《竹林七賢圖》,又名《高逸圖》。盡管此畫只存有殘卷,七賢只能看到四賢,但畫面所表現的人物風貌及精神氣質則是高蹈而脫俗的。再比如,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在南京江寧西善橋出土的南朝《竹林七賢與榮啟期》畫像磚,作為現存最早的關于竹林七賢的藝術作品,其所展現的人物精神氣質與《高逸圖》并無二致。至于當代畫家的筆下,竹林七賢的形象就更是空靈幽眇,超凡入圣。這樣一來,我們腦中閃現出上述那樣一幅畫面也就毫不奇怪了。

    然而,這樣一幅畫面到底有多少真實性和可信度呢?

    說實話,很難說。太過理想的畫面,恰恰會造成對真相的遮蔽。如果用照片來比喻這幅畫面,那它應該是藝術照,而非生活照。為什么?道理很簡單,竹林七賢再超脫,畢竟不是神仙,而是人。他們都不是活在真空里,而是活在社會中,歷史中,甚至是在殘酷的政治斗爭中。眾所周知,在人類社會中,絕對的自由是不存在的,更何況竹林七賢生活的時代,正好是一個政治環境十分險惡的亂世呢?

    所以,走近真實的竹林七賢并不容易。

    對真相的靠近過程,其實就是一次耗費心力的猜謎過程。

    更何況,竹林七賢的故事,展現的本就是一個歷史大謎,文化大謎,人生大謎?

    所以,在進行故事的講述前,我們有必要跳出故事之外,先來做一番猜謎游戲。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撥云見日,一睹其廬山真面。

    圍繞著“竹林七賢”這個稱謂,至少就有三大謎題。

    第一大謎題:“竹林七賢”是不是只有七個人?這是——人數之謎。

    第二大謎題:“竹林七賢”是不是知道“竹林七賢”?這是——傳播之謎。

    第三大謎題:“竹林七賢”是不是真在“竹林”活動?這是——地點之謎。

 

1
人數之謎

    首先,“竹林七賢”是不是只有七個人呢?

    比較不冒風險的回答當然是——是。因為這問題本身就有毛病:不是七個人,又怎么叫做“七賢”呢?

    但是,不冒險的回答不一定就是負責任的回答。不冒險的回答往往是權衡利弊的回答,是盡量從眾的回答,這樣的回答比較討巧,不容易得罪人。

    負責任的回答是什么呢?我以為,應該是——是也不是。

    說它“是”,是因為“竹林七賢”早已是一個約定俗成的概念,“七賢”是哪些人也都是有據可查,確鑿無疑。我們還是先認識一下“竹林七賢”是哪七個人吧。根據各人在這個群體中的重要程度,竹林七賢可以排列如下:

    1、  嵇康(223—262),字叔夜,譙國铚(今安徽濉溪,一說宿縣)人。

    2、  阮籍(210—263),字嗣宗,陳留尉氏(今屬河南開封)人。

    3、  山濤(205—283),字巨源,河內懷縣(今河南武陟)人。

    4、  劉伶,字伯倫,沛國(今安徽淮北)人,生卒年不詳。年齡當介于阮籍與嵇康之間。

    5、  向秀(約227—272),字子期,河內懷縣(今河南武陟西)人,與山濤同鄉。

    6、  阮咸,字仲容,陳留尉氏人,阮籍之侄,生卒年不詳。年齡應該比向秀略小。

    7、  王戎(234—305),字浚沖,瑯琊臨沂(今屬山東)人。王戎在七賢中年齡最小,比山濤小29歲,比阮籍小24歲,比嵇康小將近10歲。

    以上就是“竹林七賢”的大名單。嵇康、阮籍、山濤是核心人物,其余四人則為羽翼。從籍貫上看,竹林七賢中有四個河南人,分別是阮籍、山濤、向秀、阮咸;兩個安徽人,嵇康和劉伶;一個山東人,即王戎。這個地域的分布差不多也代表了“魏晉風度”的發源地和大本營。

    既然七個人清清楚楚,又為什么說“是也不是”呢?

    這就要說到“竹林之游”這個概念了。根據史料記載,在“七賢”被定名之前,他們的交游常常被稱作“竹林之游”。這個說法大概在西晉就已出現,遠比“竹林七賢”的稱謂要早。也就是說,最初參與“竹林之游”的人,絕不僅僅只有七個。

    還有哪些人參與了“竹林之游”,卻沒有進入“七賢”的名單呢?

    第一個就是嵇康最好的朋友呂安。呂安(?—262),字仲悌,東平(今屬山東)人。呂安和竹林七賢中的山濤、向秀都很要好,他和嵇康的關系遠比王戎等人更親近,以至于竟有學者提出,應把呂安也放進這個名士群體,將“竹林七賢”改成“竹林八賢”。此論雖然可商,但足以看出呂安在“竹林之游”中的聲望和地位。

還有一位名士袁準,字孝尼,陳郡扶樂(今屬河南)人,魏國郎中令袁渙之子,入晉后,官拜給事中。此人與嵇康和阮籍均有交往。嵇康因為沒有教他彈奏《廣陵散》,臨刑前都耿耿于懷。阮籍晚年為司馬昭寫勸進文,也是在袁準家醉酒之后的事。所以,袁準也應該可以算是“竹林之游”的參與者。

    此外,還有一些人和“竹林之游”的召集人和東道主嵇康過從甚密,比如嵇康的哥哥嵇喜,嵇康的好友阮侃、阮種,嵇康的學生、也是鐵桿粉絲的趙至,這幾個人都與嵇康有過很深的交往,自然也不應排除在“竹林之游”的圈子之外。

    問題是,既然“竹林之游”不只七個人,為什么又被稱為“七賢”呢?要說吉祥數字,“八”不是比“七”更好嗎?這個問題史學大師陳寅恪先生早有解說。陳先生認為,這大概和孔子的一段話有關。《論語·憲問》篇中有一章說:

 

    孔子說:“賢能的人避開亂世,次一等的人避開亂邦,再次一等的人能避開難看的臉色,更次一等的人避開難聽的惡言。”孔子又說:“這樣做的人已經有七位了。”

    這里的“賢者”和“七人”,合起來不就是“七賢”嗎?可能是出于比附經典的需要,所以“竹林之游”也就定為“七賢”了。也就是說,“竹林七賢”的命名,其實是為了比附圣人孔子的一個說法。

 

2
傳播之謎

    其次,“竹林七賢”這個名稱是怎樣逐漸形成的?換句話說,“竹林七賢”的七個人知道自己是“竹林七賢”嗎?

    回答是:不知道。根據文獻和史料的記載可知,“竹林七賢”其實是一個比較松散的文人群體,他們的結識、定交也有一個時間先后的過程,完成這樣一個過程大概經歷了十來年。

    我們已經知道,參加“竹林之游”的人數不止七個,那么到底是什么時候才有了“竹林七賢”的說法呢?

    答案是東晉初年。而且,先后經過了四個文人的加工。哪四個文人呢?

    第一個是東晉名士孫盛(約302—374),他在《魏氏春秋》中首次提出“七賢”的說法:

 

    這個材料有三點值得注意:第一,七賢中嵇康是中心。第二,他們活動的地點在河內山陽,也就是今天的河南省修武縣。第三,只是說“游于竹林,號為七賢”,并沒有說“竹林七賢”。

    第二個文人,即正式給“竹林七賢”命名的是東晉畫家、隱士戴逵(字安道,約326-396)。戴逵也是譙郡(今安徽亳州)人,與嵇康同鄉。他寫了一部《竹林七賢論》,首次標舉“竹林七賢”,并把七人放在一起加以論述。這是“竹林七賢”命名的標志。

    第三個是東晉文學家袁宏(約328-約376),他寫了一部《名士傳》,把魏晉名士分成三個階段,三個群體,分別是“正始名士”、“竹林名士”和“中朝名士”(即西晉名士)。其中“竹林名士”就是指阮籍、嵇康等七人。這個說法似乎更強調了“竹林”這個概念。而袁宏寫《名士傳》,很可能是受到東晉風流宰相謝安的影響。

    到了南朝劉宋年間,臨川王劉義慶(403—444)編撰《世說新語》一書,從上述文獻中搜集了七賢的大量軼事,對“竹林七賢”再次予以“追認”:

 

    在這條記載中,突出了七賢的三個核心人物:阮籍、嵇康、山濤;四個羽翼人物劉伶、阮咸、向秀、王戎則是“預此契者”。并且比孫盛多了一條信息——“肆意酣暢”,就是放縱飲酒,這就把“竹林七賢”和飲酒聯系在一起了。同時再次把聚會的地點鎖定于“竹林之下”,從此“竹林七賢”就深入人心,成為一個非常吸引眼球的文化符號和人物標簽了。

    總之,“竹林七賢”是從“竹林之游”生發開來并逐漸定型的一個名稱,其中經歷了一個漫長的傳播過程。從七賢真正活動的三國魏末,直到“竹林七賢”正式被命名的東晉,中間相差近一個世紀。也就是說,所謂“竹林七賢”,事實上屬于文化傳播上的一個逐漸形成的文化概念,而不是當事人真實經歷的歷史過程。

    所以我們說,參加“竹林之游”的這些名士們,壓根不知道后人會把他們中的七個人稱作“竹林七賢”。

 

3
地點之謎
 

    第三,“竹林七賢”經常聚會的地點在哪里?他們是不是經常在“竹林”活動呢?

    這本來不是一個問題,因為大的活動范圍,孫盛已經在《魏氏春秋》說得很清楚了,就是“河內之山陽縣”,即今天的河南修武縣云臺山一帶。這個地方2004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首批通過成為“世界地質公園”后,現已成為中國旅游業的一匹黑馬,是個游人絡繹不絕的自然風景區。對于這里曾是當年嵇康的隱居之地,也是七賢中人經常聚會的地方,這一點,大家都沒有疑義。

    爭議的焦點在哪里呢?就在“竹林”兩個字上。也就是說,“竹林”作為修飾“七賢”的一個重要的符號,它到底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地理概念呢,還是一個有著豐富內涵的文化概念呢?這個在古代不成問題的問題,在上個世紀突然成了一個很大的學術問題。

    上個世紀40年代,史學大師陳寅恪先生在《陶淵明之思想與清談之關系》一文中,提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觀點,他認為“竹林七賢”的“竹林”二字,未必是現實的自然地理概念,而是從佛經翻譯中“拿來”的一個名詞。

    原來,佛經里有一個很著名的故事,說佛祖釋迦牟尼在古印度的佛教圣地王舍城弘揚佛法時,當地有位長者,名叫迦蘭陀(梵語kalandaka的音譯),他在聽了佛陀講法之后,茅塞頓開,開始崇信佛教,為表示虔敬之心,他捐出了自己的一片竹園,并在竹園內建造精舍(精致的房舍),供佛陀及其弟子居住,這成為佛教寺院的前身,史稱“竹林精舍”。

    陳先生認為,西晉末年,隨著佛教經典的翻譯,“竹林精舍”的故事開始進入人們的視野,于是人們就把本土文化的“七賢”與“竹林精舍”聯系在一起,最終形成了“竹林七賢”這個說法。也就是說,“七賢”未必是在自然界的“竹林”之下活動,山陽在當時也未必真的盛產竹子,至于后來的文獻中出現山陽有竹林的記載,很有可能是后人的附會使然。應該說,陳先生的這個觀點是顛覆性的,可以說是一個“大膽的假設”,雖然陳先生沒有經過“小心的求證”,但這個假設的學術價值非常高。

    至于“七賢”為什么會和佛教中的“竹林”聯系在一起呢?陳先生沒說,但很可能是因為兩者的世界觀有相似性。孔子所說的“七位賢者”是“避世避地避色避言”的,而佛家的“竹林精舍”則是超塵脫俗的,兩者追求的都不是“入世”、而是“出世”的理想。也就是說,修飾“七賢”的“竹林”二字,事實上是有著象征意義的,不一定就是指自然界的竹林,而代表了一種出世的理想。而嵇康等人都是有避世隱居之志的,他們是當世的“賢者”,所以,后人自然也就把“竹林”的概念和他們掛起鉤了。

    很多學者感情上很難接受這一種推斷。我們情愿相信“竹林七賢”真的是一些徜徉于竹林之下,彈琴賦詩,不亦樂乎的隱士高人。21世紀以來,也有學者經過實地考察和“小心的求證”,對陳寅恪的觀點提出了反駁。比如說,最有力量的反駁有兩個:一是,當時的佛經中,翻譯為“竹園”的情況比翻譯為“竹林”的情況更多;二是,在古代文獻中,山陽一帶的確有盛產竹子的記載。

我們對這些學者充滿尊敬。但是,從邏輯上來說,上述反駁都不能證明陳先生的觀點是錯誤的。我甚至有一種直覺,我覺得,陳寅恪先生說的也許是對的。支持陳先生的論據至少有以下三種:

    第一,在竹林七賢及其同時代文人的詩文中,幾乎找不到“竹林”的影子,甚至連“竹”的意象都極為少見。比如,家住山陽的嵇康,他的詩歌中沒有一次提到竹子。在他死后,他的好朋友向秀寫了一篇《思舊賦》,其中描寫了山陽舊居的概貌,也沒有提到竹子。這說明,七賢中的代表人物并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對竹子情有獨鐘。

    第二,前面我們說過,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在南京西善橋出土的南朝墓室中,有一組著名的《竹林七賢與榮啟期》畫像磚,畫面上作為七賢背景的植物,有銀杏,有松樹,有槐樹,有垂柳,偏偏沒有竹子。這也說明,至少在南朝,人們心目中的“七賢”,并不一定就與自然界的竹子有必然關系。

    第三,東晉有個名士叫孫綽,他信仰佛教,與名僧多有交往。他寫有一篇《道賢論》,把兩晉時的七位名僧和“竹林七賢”進行類比:以竺法護比山濤,竺法乘比王戎,帛遠比嵇康,竺道潛比劉伶,支遁比向秀,于法蘭比阮籍,于道邃比阮咸,認為他們都是高雅通達、超群絕倫之人。這說明,東晉時的確存在著把“竹林七賢”和佛教人物“嫁接”的事例。

    所以,無論情感上多么不能接受,“竹林七賢”可能是一個具有象征意義的文化概念,和自然物竹林沒有直接或者必然的聯系。

 

4
聚散之謎

    猜了三個謎,越猜越泄氣。“竹林七賢”這個名稱,差不多都要“散架”了!

    那么,既然“竹林七賢”這個名稱有這么多的謎團和疑點,這個概念還能用嗎?

    當然能用。

    首先,“七賢”都是真實存在的歷史人物,他們彼此之間,的確有過親密的交往,而且一度有著共同的人生信念和價值追求。他們雖然不一定是在竹林中聚會,但他們向往自然,嘯聚山林,隱居求志,這一點是毫無問題的。

    其次,“竹林七賢”的說法雖然東晉才出現,但作為一個文化概念卻是一個真實的概念,它反映了當時的人們對七賢曾經有過的瀟灑人生,充滿了仰慕和崇敬。從文化傳播上講,“竹林七賢”是一個真命題,而不是一個偽概念。

    第三,文化現象有個約定俗成的問題,不一定要和學術爭鳴牽扯到一塊,學術界“存疑”的事情,老百姓完全可以“當真”。因為說到底,我們都不是歷史的還原者,而是歷史和文化的欣賞者和消費者。

    所以,人數之謎也好,傳播之謎、地點之謎也罷,都不是最關鍵的。因為,圍繞“竹林七賢”,還有一個更大的謎團在等待著我們去探尋,去解答。那就是——七賢聚散之謎。

    我們關心的是,在那樣一個政治環境險惡、生命朝不保夕的亂世,這么一群出身不同、年齡不同、籍貫不同、性情各異的文人,他們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又是由于什么原因不得不分道揚鑣的?就像梁山好漢一樣,他們到底是怎么“入伙”的,又是怎么“散伙”的呢?

    我以為,這個問題才是關鍵。

    而要回答這個問題,就必須把他們放在具體的歷史環境中去觀察,去分析,必須把當時整個的政治背景和歷史大勢都搞清楚。只有這樣,才能接近歷史的真相,再現出一個相對真實的“竹林七賢”。

    究竟如何走近真實的竹林七賢呢?我以為,首先要抓住一把鑰匙,只有抓住了這把鑰匙,“竹林七賢”聚散之謎的謎底才會堅冰乍破,“浮出水面”。

    什么鑰匙呢?那就是——曹馬之爭。

    我們知道,在魏晉改朝換代的特殊歷史時期,曹氏家族與司馬氏家族這兩大政治力量之間,為了爭奪最高統治權,展開過一系列錯綜復雜、曠日持久、驚心動魄的政治斗爭。這一系列的政治斗爭,就是我所說的“曹馬之爭”。

    可以說,如果當時不存在“曹馬之爭”,國家政局相對安定,也就不會產生“竹林七賢”這個群體了。說到底,“竹林七賢”的形成和發展,命運和結局,都與“曹馬之爭”打斷骨頭連著筋,環環相扣,緊密相連。

    曹馬之爭到底是怎樣展開的,上一回我們已經有了詳細的介紹,這里只就竹林七賢的三大核心人物與曹馬兩家的關系做一說明。

 

5
危險圈子

    日本學者岡村繁認為,竹林這個文人圈子,有可能是曹馬兩派安插在各自陣營外圍的臥底和眼線,他們之所以聚合在一起是為了“相互獲取對方的情報”,似乎這個松散的文人沙龍頗有特務組織的嫌疑。這個觀點我們當然不能同意。但也不可否認,竹林七賢與當時曹馬之間的政治斗爭有著非常緊密的關系。

    那么,竹林七賢中,第一個被卷入曹馬之爭的是誰呢?不是別人,而是年齡最大的山濤。為什么是山濤?因為山濤和司馬氏家族有著非同尋常的關系。什么關系呢?

    第一層關系是同鄉關系。司馬懿是河內溫縣人,山濤呢,是河內懷縣人,兩人是同郡老鄉。在古代,同宗同族同鄉同學的關系是比較親近的,很容易結成政治上的同盟。

    第二層關系更重要——姻親關系。具體說是中表親戚。因為山濤的一個從祖姑母——也就是堂姑奶奶——山氏,嫁給了河內平皋人張汪。他們婚后生了個女兒,名叫張春華。張春華18歲時嫁給了司馬懿,是司馬懿的原配正妻,后來被尊為晉宣穆皇后。不僅如此,張春華對魏晉歷史影響很大。她和司馬懿生了三子一女,其中長子司馬師和次子司馬昭,都是左右魏晉改朝換代的關鍵人物。

    現在我們知道了,山濤和司馬家是表親關系。司馬懿的岳母山氏是山濤的堂姑奶奶,司馬懿的夫人張春華是山濤的表姑,山濤該管司馬懿叫表姑父,以此類推,司馬師和司馬昭就是山濤的表兄弟,后來晉朝的開國皇帝晉武帝司馬炎,也就是山濤的表侄子了。這樣一張盤根錯節的“關系網”,你說可怕不可怕?我覺得很可怕。

    因為有了這層裙帶關系,山濤后來的命運就有點像是雜技演員走鋼絲,搖搖晃晃,充滿了戲劇性和危險性。可以說,山濤一直在政治斗爭的風口浪尖上摸爬滾打。

    再看阮籍。

    陳留尉氏(今屬河南)的阮氏家族雖然算不上是高門大族,但阮籍的出身卻非同一般。他的父親阮瑀是漢末著名的文學家,“建安七子”之一。不僅如此,阮瑀和曹操還有著比較親近的關系。

    第一層是同門關系。阮瑀年少時曾拜同鄉大儒蔡邕為師。蔡邕是漢末著名的大學問家、書法家、音樂家,是個眾望所歸的人物。阮瑀深得蔡邕欣賞,被后者稱為“奇才”,一語既出,阮瑀就此名揚天下。而據說曹操也是蔡邕的學生,和蔡邕關系很好,蔡邕的女兒蔡琰曾遠嫁匈奴,受盡磨難,曹操統一北方后,千方百計把蔡琰從匈奴贖了回來,并為她安排了婚事。曹操比阮瑀大了整整十歲,要認真論起輩份來,曹操應該算是阮瑀的學長或師兄。

    第二層是僚屬關系。我們知道,“建安七子”中除了孔融,其他六子(王粲、劉楨、陳琳、應瑒、徐幹、阮瑀)都曾是曹操的僚屬。

    建安十七年(212),阮瑀不幸病逝,當時阮籍只有3歲。曹丕和阮瑀交情深厚,他非常同情阮瑀身后的孤兒寡母,特意寫了一篇《寡婦賦》表示關切之情。這說明,阮瑀、阮籍父子和曹操、曹丕父子有著很深的淵源和很親近的關系。這種關系直接影響著阮籍的一生。

    要知道,司馬懿當年也是曹操的僚屬,和阮瑀一起共過事。阮瑀死時,阮籍不過三歲,雖然史書上沒有交代司馬懿和阮籍的關系,但不難推測,司馬懿不僅認識阮籍,甚至有可能還是看著阮籍長大的。在司馬懿眼里,阮籍就是一個“通家少年”,老朋友的孩子。所以,阮籍的后半生都無法逃脫司馬氏三父子的網羅,直到郁郁而終。

 

    還有一個人和曹馬之爭關系更緊密,更危險,那就是嵇康。

    說到嵇康,有三點值得提醒大家注意:

    第一,就是他的身世。嵇康的身世可以說是一個謎。綜合各種歷史文獻的記載,我們可以知道的信息如下:

    嵇康的祖先本來姓奚,祖籍會稽,也就是今天的浙江紹興。相傳其祖上為了避怨,從會稽遷到了譙國的铚縣(今安徽濉溪,一說安徽宿縣)。不僅背井離鄉了,而且還改名換姓了。改奚姓為嵇。為什么要改姓為“嵇”呢?有兩種說法:一說是為了紀念自己的祖籍會稽,所以就保留了“稽”字的大部分,然后加上一個“山”字底。第二種說法是,因為铚縣附近有座山,叫嵇山,嵇氏家族就住在嵇山腳下,所以就因山為姓,改姓為嵇。

    由此可見,嵇康家族并非名門望族,而是一個顛沛流離的流亡的小姓。

    第二,就是嵇康家族與曹氏家族的關系。

    確切說,嵇康家族與曹家的關系是從嵇康的父親開始的。嵇康的父親名叫嵇昭,在曹操當權的時候,曾經做過“督軍糧治書侍御史”,是監察軍糧的一個執法官,屬于曹魏集團的親信。為什么嵇康的父親會得到曹操的任用呢?很簡單,因為他們是同鄉。曹操是沛國譙(今安徽亳州)人,和嵇氏為同郡。根據《三國志·武帝紀》記載,漢獻帝初平元年(190),曹操曾回到老家招募士兵,“至铚、建平,復收兵得千余人,進屯河內”。我推測,嵇康的父親嵇昭,可能就是在這次征兵中被招募至曹操軍隊的。一般都認為,嵇康到河內郡的山陽定居可能是他20歲以后的事,但是根據這條記載,也不能排除嵇康的父親很早就隨軍到了河內郡,然后在河內生下嵇康的可能。

    所以,嵇康的家族與曹家的關系是很親密的。一是同鄉關系,二是僚屬關系,在政治上屬于一個陣營。不僅如此,還有一個更重要的關系,在嵇康20多歲的時候確立起來了。這個關系對于嵇康的一生產生了重要到近乎致命的影響。什么關系呢?那就是婚姻關系。簡單說,嵇康是曹家的女婿。一種說法認為,嵇康娶了曹操的兒子、沛王曹林的女兒長樂亭主,這樣嵇康就是曹操的孫女婿。還有一種說法認為,嵇康的妻子是曹林的孫女,這樣嵇康就成了曹操的曾孫女婿。不過,按照年齡來看,嵇康娶了曹操孫女的可能性似乎比較大。但不管怎樣,嵇康是曹家的女婿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

    通過我們上面的介紹就可以知道,竹林七賢的聚散之謎其實與曹馬之爭不可分割,緊緊相連。隨著曹馬之爭的愈演愈烈,竹林七賢不得不做出自己的選擇。這種選擇對于嵇康來講,甚至變成了生與死的選擇。以嵇康的身份,他幾乎承擔了曹馬之爭最后的較量,他的死亡不僅是七賢星散的開始,也宣告了曹馬之爭以司馬氏的勝利而結束。


廣陵絕響


“廣陵”是揚州的古稱,“散”是操、引樂曲的意思,《廣陵散》的標題說明這是一首流行于古代廣陵地區的琴曲。這是我國古代的一首大型器樂作品,它萌芽于秦、漢時期,其名稱記載最早見于魏應璩《與劉孔才書》:“聽廣陵之清散”。到魏、晉時期它已逐漸成形定稿。隨后曾一度流失,后人在明代宮廷的《神奇秘譜》中發現它,再重新整理,才有了我們今天聽到的《廣陵散》。琴曲的內容據說是講述戰國時期聶政為父報仇,刺殺韓相俠累的故事。


嵇康是一位偉大的藝術大師,他寫的《聲無哀樂論》、《難自然好學論》、《太師箴》、《明膽論》、《釋私論》、《養生論》千秋相傳,并且他彈得一手好琴,尤其善于演奏《廣陵散》,倍受人們關注。當時與他齊名的還有比他大十三歲的阮籍,音樂史上常有“嵇琴阮嘯”的說法,但在思想和人格上,嵇康要比阮籍更高出一籌。


嵇康對那些傳世久遠、名目堂皇的教條禮法不以為然,更深惡痛絕那些烏煙瘴氣、爾諛我詐的官場仕途。他寧愿在洛陽城外做一個默默無聞而自由自在的打鐵匠,也不愿與豎子們同流合污。他如癡如醉地追求著他心中崇高的人生境界:擺脫約束,釋放人性,回歸自然,享受悠閑。熊旺的爐火和剛勁的錘擊,正是這種境界絕妙的闡釋。所以,當他的朋友山濤向朝廷推薦他做官時,他毅然決然地與山濤絕交,并寫了文化史上著名的《與山巨源絕交書》,以明心志。

不幸的是,嵇康那卓越的才華和逍遙的處世風格,最終為他招來了禍端。他提出的“非湯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的人生主張,深深刺痛了統治階級的要害:嵇康如此藐視圣人經典、痛恨官場仕途,長久下去,豈不危害我太平江山的統治,此人非殺無以正民風、清王道,這里不是現成有個呂安的案子嗎?將他牽連進去,既可殺之,又不會施人以柄,豈不妙哉。


于是,在一些仇視嵇康的小人的誹謗和唆使下,公元262年,統治者司馬昭下令將嵇康處以死刑。在刑場上,有三千太學生向朝廷請愿,請求赦免嵇康,并要拜嵇康為師,這正是向社會昭示了嵇康的學術地位和人格魅力,但這種“無理要求”當然不會被當權者接納。而此刻嵇康所想的,不是他那神采飛揚的生命即將終止,卻是一首美妙絕倫的音樂后繼無人。他要過一架琴,在高高的刑臺上,面對成千上萬前來為他送行的人們,彈奏了最后的《廣陵散》,錚錚的琴聲,神秘的曲調,鋪天蓋地,飄進了每個人的心里。彈畢之后,嵇康從容地引首就戮,時年僅三十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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