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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維坦按:
每個人在他的一生中,都多少碰到過一些自己永遠無法解釋的事情,就像幾年前我在那條巷子里的遭遇一樣。
倒不是說這些事有多么違背常理,它們甚至可能是相當合理的,一開始你也完全不會覺察到哪里不對勁。
而當你回過神來時——也許是事情發生的第二天,也許是幾十年后,它們的不可解釋性也不再是你想要關注的重點,而變化總是在暗處發生。
我想從頭開始說起。
***
一千多年前,陸羽在武夷山泡下了一壺喝不盡的茶湯。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生于何時何處——智積和尚是在公元733年從河中救起的他,但那未必是陸羽的出生之年;承載他的河水流經今日湖北天門所在的位置,但那未必是陸羽的誕生之地。
時間教我們以遺忘的藝術,關于個人、集體以及周遭的一切。它未曾停止,生活其中的我們卻在嘗試活出永恒。
在我們耳熟能詳的那些故事里,古賢的入世往往伴有異象,就好像不合理的事必須要有同樣不合理的事情伴生,才能顯得合理起來。
據說智積和尚發現陸羽時,三只大雁一邊鳴啼,一邊用羽毛為其裹體保暖。等年長一些后,他才通過易經卜算,給自己取了陸羽這個名字,“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為儀”,倒也跟他的出生傳說相吻合。
陸羽寫過一本《茶經》傳世,是世界上已知最早的茶葉專著,記錄了從茶的栽培、采摘到煮飲、品鑒的諸多學門,被后世尊以茶圣美名——這是世人皆知的故事。
但據傳說除了《茶經》,陸羽生時還著寫過一本鮮為人知的卦書,記載的是通過茶碗底部的茶末進行占卜的奇門之術。
然而,后世的一些觀點卻認為:與其說茶卦秘術由陸羽首創,倒不如說是他從更早的古著中推演出來的,其演繹與解讀的邏輯頗具前朝古風。
還有些人則認為這是陸羽的緇素之交——皎然上人的獨門卦法被陸羽盜了去,皎然上人所撰寫的《茶訣》一書被誤傳為陸羽所寫的卦書,這本書也早已失傳。
嚴格來說,記載這門秘術的那本書從未有過名字(也許曾經有過確鑿的題目,至少我們不得而知),只在世世代代的茶卦人之間隱蔽地傳承下來。
但是幾年前我在巷子里所遇到的那個茶卦人堅信,他所掌握的這門卦術絕非陸羽所創,茶卦術必須得追溯到上古時期的神農氏。
神農嘗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這是關于茶葉起源最有傳播度的古早傳說。
但常人不知的是,神農不僅發現茶能解毒,他感于天地氣交、萬物華實,最終找尋到了茶葉與事物變幻之間的聯動法則,發展出神秘的茶卦之術。
而陸羽只是在行游山岳的途中,在武夷山一處隱蔽的花崗巖壁上偶然窺見神農鑿下的圖騰文字,潛心破譯后這才著撰為冊,福澤后人。
武夷山的茶農至今還留有喊山祭茶的習俗,他們會在每年驚蟄前后齊聚自家的茶園里行禮祭拜。主祭將會恭讀祭文,茶農則齊聲高喊“茶發芽”。
民俗學家認為這是茶農們祈求神靈護佑茶事順利的祭祀傳統,而我所遇到的茶卦人卻說:這是因為陸羽習得茶卦之術后將其傳授給了當地茶農,一千多年僅留存下來一絲儀式的影子。
因此全國那么多歷史悠久的茶園,卻只有武夷山的茶農懂得這番運作。
存世的茶卦人鳳毛麟角,但也比我們想象的要多得多。
他們分散在世界各地,有著不同的膚色、相貌或是語言體系,但大多早已參與到了其他行業中,有些人當了醫生懸壺濟世,有些人做了官吏捏弄權勢,也有些人安心理農,從不關心王謝堂前的燕子又飛入了誰家筑巢。
由于某些不能言說的原因,隱秘的茶卦之術越來越少為外人所用——更多的茶卦人只為自己算卦,若非他們主動表明,再親密的朋友和親人都難以知曉他們的真實身份。因此,如果你發現一個人盯著空茶碗端詳許久,此人便十分值得懷疑。
一千多年過去,茶卦術自誕生以來就不曾有過顯赫的名聲,那本卦書更是無從找起。但是據說在18世紀初,有個吉普賽人曾意外地從遠運至倫敦的一箱茶葉中找尋到這本書的殘頁。
那箱茶葉由于海運途中的惡劣天氣而被耽擱,等到重新上岸時早已受潮變質,因此被扔在了倫敦北部一個廢棄的冶鐵廠旁。吉普賽人本是沖著茶葉去的,卻發現包裹茶餅的紙張上寫有奇怪的東方文字,經八方討教才翻譯出來。
吉普賽人撿到的紙張源自茶卦之書不假,然而受阻于年代跟語言的鴻溝,他所掌握的卦術遠不及傳統茶卦人一脈相承的那樣神通,效力大大打了折扣。
自19世紀末開始,英美地區便有專門用于茶卦的杯具生產。? wiki
即便如此,等到19世紀中葉,本來只在中國隱秘相傳了數千年的茶卦術也突然在西方流傳開來。西方人還結合后來受到廣大追捧的精神分析理論,發展出咖啡漬占卜、紅酒漬占卜等多種時興的卦術,曾有一時風靡。
根據那個茶卦人所說,那段時間可能是茶卦術最廣為人知的一段時光。我曾嘗試在他說這件事的語氣中找尋情感的波動,可惜失敗了。他就像在說著一件完全不關己的事情。
***
我是在幾年前住過的縣城里遭遇那個茶卦人的。
這個縣城很小,全縣只有一條主街,沿街滿是就地鋪開的菜蔬攤子,喧雜聲直到快日落的時候才會逐漸散去。沿著主路筆直往東走,右手邊會看到一家眼鏡店。
這個世界上的眼鏡店好像都長得差不多,無不充斥著冷色亮光和無數零碎的反射面。無論哪次路過,這家亮堂的店里都沒什么人。
眼鏡店坐落在一個巷子的入口處——無關主路上的種種繁榮,世上每一條巷子也都是模糊而落寞的,此處也不例外。
我就是在這條巷子里碰到茶卦人的。那天我沿著巷子往里走了大概兩百米,就發現了這個坐在一根略顯傾斜的電線桿邊的中年人。
大概四十來歲,也可能有五十多,黝黑、瘦小,坐在折疊木椅上一動不動,帶著一副賽璐璐材質邊框的老舊眼鏡,像個干癟的物件從水泥地下生長出來。
中年人的腳邊支著一張矮木桌,桌上放著一只茶壺和兩只茶碗,好像在等著什么人。他抬頭看了看我,指點我在他對面的板凳上坐下,板凳發出一聲吱呀后又歸于安靜。
在我的事后回憶里,當時似乎并沒有對這里為什么突然坐著個人感到奇怪,有種意外會讓人覺得理應如此。這并不是什么罕見的事情。
但我所困惑的是,自己為什么會在那天下午反常地走進這條巷子——事實上在此之前,我甚至從來沒有注意到這里有條巷子,盡管我在這片街區已經住了6年。
那天是個極其平常的日子,就像你過去的人生中永遠不會回憶起來的那些日子一般稀疏平常。
“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一會兒你沿著巷子繼續往前走,就出去了。”
仿佛是理所當然,坐在我對面的茶卦人回應了我的困惑。
“先喝茶吧。”說罷,他就反手把扣在桌上的另一只茶碗正放,沏上茶后推到我的面前。
一番交談之后,我從他的口中順利得知了茶卦人的存在,也得知了文章開頭所寫下來的那些故事。
1842年一幅描繪讀茶情景的木刻版畫。? Science Source
我對所有占卜、預言有著警惕的懷疑,時間久了之后這成了某種本能,懷疑很難不被投射到茶卦人身上。
我當然可以堂而皇之地解釋說因為此類行為有悖于科學,因此不足取信。但是我深知那個無法被忽視的潛在因素——一切對預知的懷疑,都只是想讓未來能夠繼續保有它迷人的可能性。
但是很顯然,我不應該對一個算卦的人表露出這一深層原因。與之相反,我希望能夠找到他的軟肋,好比捏住魯伯特之淚的尾巴,反駁他,證偽他,擊潰他,就像任何一個科學主義的信徒在面對神棍時所會做的那樣。
“我尊重你的職業以及信仰——這只是因為我沒有任何權利不去這么做。但你為什么會信卦呢?你難道不會算錯嗎?”
我在期待一個明確的、意料之中的回應。這樣我就可以用早已準備好的諸多利器去駁倒他。我承認自己不懷太多好意,但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很愿意再一次跟人介紹斯納金箱子里那些可憐鴿子的遭遇。
但是他的回答讓我察覺到,我愚蠢的提問不過是在替自己吶喊求救。
“我聽人說過這樣一句話,信教者之于懷疑論者更幸福,猶如醉酒者之于清醒者更幸福。”茶卦人一邊摩挲著茶杯外壁,一邊目光遲鈍地看著我的衣領,大概只是隨意找個地方投射出視線。
“假如,你認同世界是某個永恒意志的產物——至少在我看來,任何人都沒有充足的理由反駁這一可能性——那么在另一種極其可能發生的情況下,過去、現在、未來都存儲在那個永恒意志的記憶中。”
茶卦人稍作停頓,就像是在等我消化完這一假設。“但奇怪的是,人能無限次地回憶起八歲時的一場盛夏暴雨,卻無法預見五分鐘后劃過黑夜的流星——前者顯然距離我們更為遙遠。因此若要辨析的話,記憶和預言一樣無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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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可能是幾分鐘前才形成的,而我們的'回憶’也只是虛構出來的過去。換句話說,宇宙又何嘗不是神們或莽撞或險惡的即興創作。”
他的觀點容不得半點反駁,但卻依舊讓人難以信服。我開始仔細觀察起對面這個人。他的穿著極為普通,深黑色的上衣大概是偏大的,空蕩蕩的袖口被潦草地卷上了幾褶,干瘦的手腕像身外物懸在里面;褲子是更深的黑色,沾了一些灰,褲腳有些磨損泛白。
非要說的話,只有那副橫在鼻梁上的眼鏡有些不合畫風,很少能在這個縣城里看到戴這個樣式眼鏡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從巷口那家很少有人光顧的眼鏡店里隨手買來的。
“假若你不認同,”見我沒有回答,茶卦人接著說,“即宇宙對你來說是客觀物,世界的形成純屬偶然,就像絕大部分的現代科學所暗示或明示的那樣。兌現的預言只是概率上的巧合,我們此時此刻的對話只是兩團神經元之間所進行的電信號交流……”
“即便如此,我們用'宇宙’這個詞所指代的、包括自身在內的萬事萬物也將共同組建成唯一莊嚴的儀仗,它不屬于任何一個人。這樣的話,結局會有什么不一樣嗎?”
突然間我有種感覺,就好像一條蛇咬住了自己的尾巴。我們活在一個永遠歸于自證的邏輯閉環內,過程中選擇了自己愿意相信的去相信,任何答案都充斥著濃厚的悲劇意義。
我還是沒有接他的話茬,只顧著低頭端詳杯子。茶杯里的水忠實地復制著表象,受到充足滋潤的茶葉上下游離,我難以自控地開始懷疑它們是這片場域中唯一的活物。
可能是看出了我的窘迫,茶卦人緊接著說:“再說,我什么時候說過我信卦術了?就因為我是一個茶卦人?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不幸都是因為我們彼此在意,不管是出于好意,還是出于惡意。”
“你可以給我算一卦嗎?”這句話就像是橫隔在我喉嚨里的一顆棗仁一樣,突然從嘴里撲騰了出來。說出來的瞬間我又開始后悔。
“不算。”茶卦人的拒絕斬釘截鐵。“接著喝茶吧。”
時間如山洪抹去了他臉上的神情,一如世代流傳的古老寓言經受過數代人的錘煉,終于超越了時間,兀自處于永恒中。
“喜歡喝茶的人很多。他們講求茶的品種,摘采的時機,揉捻的手法,殺青的溫度,任何細微的區別都有可能在茶水中被放大。”
茶卦人一口吞下自己杯子里的茶水,沉默地盯著碗底的茶末看了幾秒鐘之后繼續說道:“茶、水、器、人,共同促成一碗茶湯。哪怕是同一片茶葉,用中原的水沖泡是一個滋味,用閩南的水泡又是另一種滋味。”
說罷,茶卦人放下留有茶末的茶碗不再看它,反倒帶著幾分笑意看著我:“但最容易被忽視的,也是泡茶的水。幾千年來,人類習慣于忽視。祖師爺有訓,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好水才能泡出好茶,你嘗嘗我這壺茶,水性如何?”
我端起茶碗喝下去一口,茶水柔滑,口感醇厚卻不失清冽,依稀恍若還能品嘗到由水中的礦物質所帶來的獨特甘甜。
一口入喉,武夷山千百年間的日升日落,悉數在我唇齒間綻開。
天快黑的時候,我起身離開了這條巷子。走之前我們又繼續聊了聊吉普賽人的悲慘遭遇,我記得我們沒有相互道別。
巷尾有個人在獨自迎著風打羽毛球,晚風會把他擊出去的球給吹回來,雙方配合十分默契。我停下來看他打了好幾個來回,羽毛球始終沒有掉落在地。
***
回到家后,跟茶卦人的這番遭遇并沒有讓我有太多回憶的欲望,反倒是那口沁人的清茶讓我不住地反復回味。我開始思考一個問題,怎樣的水才最適合泡茶?
水為茶之母。據說乾隆皇帝當年為找到最適合泡茶的水源,曾在天下四處搜尋。他還特制了靈敏的銀斗來比較同等體積水的重量——當時的人認為,越好的水雜質越少,因此就會顯得越輕。最后發現玉泉山的水最輕,將其欽定為“天下第一泉”。
雜質越少的水,真的就越適合泡茶嗎?這事沒那么簡單。
茶的香氣主要來自茶葉中所蘊含的茶氨酸、茶多酚等風味物質,它們在適宜的水溫下得到釋放,融進水中。然而泡茶水中的礦物元素同樣也有味道,而這將會直接影響茶湯的整體風味。
就像調料能使菜肴增香提鮮,含有一定礦物元素的泡茶水不僅能激發出茶葉本應有的清香,更能為其注入恰到好處的甘甜;而過高的礦物質含量又會破壞茶湯原有的純粹,甚至會出現“起釉”的情況。
中國農業科學院茶葉研究所發現,電導率在10-100μS/cm這一范圍內的水最適合拿來泡茶。泡茶水并非越輕越好。
農夫山泉歷經五年的多方搜尋,與中國農業科學院茶葉研究所等權威機構深入合作,終于找到了最能激發出茶葉本源香氣的武夷山泡茶山泉水,只為愛茶懂茶之人。
茶性發乎于水,一壺好茶離不開一脈恰到好處的山泉水。
農夫山泉泡茶水取自孕育多種茗茶的靈氣武夷山,千百年來,流淌在這片靈秀寶地的山泉滋養出正山小種、大紅袍、金駿眉等多款著名茗茶。
經研究發現,這里的山泉含有恰到好處的礦物質元素,符合泡茶水標準,泉水清冽而有回甘,能最大程度地激發出茶葉本身的獨特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