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馬爾拉圖》，咱們說到普魯士第三軍追上撤退中的法軍，雙方在馬爾拉圖展開了一場激戰(zhàn)，戰(zhàn)后雙方都宣布自己獲得了勝利。
戰(zhàn)斗在馬爾拉圖和格拉韋洛特之間進行的時候，毛奇、威廉國王和俾斯麥，隨同薩克森第十二軍渡過了摩澤爾河。此前，弗雷德里希·卡爾親王已經(jīng)過了河靠前指揮戰(zhàn)斗。敏銳的毛奇馬上發(fā)現(xiàn)了馬爾拉圖之戰(zhàn)的重大意義，巴贊已經(jīng)被同法國后方的其他部隊分開。毛奇馬上取消了向凡爾登方向加緊前進的命令，要第四軍、第七軍、第八軍和第十二軍，全部向阿爾文斯勒本將軍的第三軍靠攏。本來第八軍歸屬斯坦梅茨第一軍團，為了防止老將軍再擅做主張，毛奇把這個軍也從第一軍團調(diào)往第二軍團，讓斯坦梅茨指揮唯一留下來的一個軍，在靠近格拉韋洛特的地方。其他部隊以他為軸心包圍巴贊。毛奇希望把巴贊趕回到梅斯包圍起來，困死他們，或者把他們向北趕入盧森堡。依照戰(zhàn)爭法則，進入盧森堡后，法軍必須放下武器解除武裝，在那里受到扣留直到戰(zhàn)爭結束。
此時巴贊給部隊的命令是，“因為步兵炮兵彈藥的大量消耗，我們要撤到梅斯北邊的高地普拉珀維爾(Plappeville)，17號早上4點出發(fā)。”
這個命令一下，法軍官兵紛紛表示難以理解，大家都在想我們奮戰(zhàn)了一天，損失了1萬多人，把向西的道路打開了，現(xiàn)在又要退回梅斯？即便巴贊說的不錯，向西的道路太危險，那向西北繞行色當，也是一條通路啊。此時普魯士軍隊戰(zhàn)線拉得太長，各個地方的兵力都比較薄弱，法軍攻其一點取得突破，還是不成問題的。再說，不再打一仗如何能知道向西能不能通過呢。部隊的糧食彈藥足夠再打一天，也就是說，有足夠的糧食彈藥前往凡爾登。向凡爾登前進，比回到梅斯容易得多。有人猜測巴贊做出這個決定，是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不想再跟拿破侖三世一起，受皇帝的節(jié)制。
巴贊給出的理由是，如果前往凡爾登的話，他可能要丟掉大量的輜重補給，也可能會讓他的側翼暴露，被迫跟普魯士軍隊進行野戰(zhàn)。他擔心彈藥和補給，不能支持長時間的戰(zhàn)斗，不如退到梅斯的堡壘里更安全。8月17日，巴贊在給皇帝的信中說，他先回梅斯：“我想兩天之后再出發(fā)前往凡爾登，除非有別的戰(zhàn)斗耽擱了我。” 巴贊給皇帝說。隨著普魯士軍隊大量向巴贊周圍聚集，他應該知道，他已經(jīng)沒有他說的那兩天時間了。巴贊的決定，讓萊茵軍團士氣大落。損失了17,000人，打通了向西的道路，現(xiàn)在又要走回頭路。
越來越多的普軍通過摩澤爾河上的橋過了來，無所事事的法軍并沒有有效地破壞河上的橋梁。用了16日一整天的時間，法軍才把他們的輜重和傷員，送上了通往凡爾登的道路，現(xiàn)在又得把他們拉回來。很多傷病員干脆扔到路上，留給普魯士人。巴贊把一些補給物資拉回格拉維洛特，堆起來燒掉。巴贊要退回梅斯的堡壘里，有些東西不方便攜帶，不能留給敵人。
下午部隊部署調(diào)整結束，巴贊把他的司令部設在距離梅斯幾公里的一座橋上，現(xiàn)在法軍需要面對的是從西面來的普魯士軍，
拿破侖三世回到沙隆，駐扎在沙隆的是路易·朱爾·特羅胥(Louis Jules Trochu)將軍率領的新動員起來的第十二軍。麥克馬洪元帥帶著他的敗兵，也從阿爾薩斯回了來。這幾支部隊，是法國除了萊茵軍團之外，最后的一支精銳的部隊，幾位將軍，也是法軍最后的幾位將軍了。17日上午，拿破侖三世召開了一個會議，討論軍事形勢。會上他的堂弟杰羅姆·拿破侖·波拿巴(Jér?me-Napoléon Bonaparte)直言不諱，說陛下您離開政府前來領導軍隊，現(xiàn)在又把軍隊交給了巴贊元帥。陛下您現(xiàn)在手里既沒有政府，也沒有軍隊，處境堪憂。不論是政府還是軍隊，您總得掌握一個吧？
拿破侖三世點頭稱是，賢弟說得沒錯。不過剛從梅斯跑了出來，您讓皇帝再回去？顯然這是不可能的選項，只能寄希望政府還跟著皇帝走了。拿破侖親王建議三世，說要不先派一位將軍回巴黎，為您打打前站，先把政權和首都的軍隊牢牢抓在手里，等局面穩(wěn)定了您再回去？克羅胥將軍說，那我去吧。特羅胥叮囑拿破侖三世說，麥克馬洪將軍的部隊千萬不能再往梅斯去了，去了可能就回不來，麥克馬洪將軍應該撤回來保衛(wèi)巴黎，跟普魯士打消耗戰(zhàn)，再尋找機會。
特羅胥
其實初戰(zhàn)失利之后，特羅胥將軍就建議部隊全線撤退，甚至退到巴黎。如果法軍能集中起40萬人在沙隆或者巴黎，普魯士軍不一定敢在法國境內(nèi)長驅(qū)直入。拼人拼經(jīng)濟的總體戰(zhàn)和游擊戰(zhàn)，會讓普魯士那個松散的德意志聯(lián)盟解體。法國是一個單一的國家，普魯士帶了很多三心二意的德意志鄰居，有些德意志邦作戰(zhàn)意志并沒有普魯士那么頑強，法國完全可以跟德意志聯(lián)軍打消耗戰(zhàn)持久戰(zhàn)，拖散對方。
特羅胥將軍認為要在巴黎同敵人決戰(zhàn)的話，必須有一支在外圍機動的部隊。現(xiàn)在梅斯的部隊如果撤不回來的話，麥克馬洪是法軍唯一能夠進行機動作戰(zhàn)的部隊。如果這支部隊再被德意志聯(lián)軍包圍或者消滅的話，法國就沒有希望了。
拿破侖三世和麥克馬洪元帥認為特羅胥說得有道理，應該把部隊撤到巴黎。皇帝把這個決定告訴了在巴黎的歐仁妮皇后，歐仁妮皇后和她的戰(zhàn)爭大臣皮埃爾·德讓(Pierre Dejean)堅決不同意。當體晚上德讓將軍就給拿破侖三世去信：
“皇后給我看了您要把沙隆的部隊撤往巴黎的信，我懇求您改變這個決定。這在公眾看來，我們拋棄了萊茵的部隊，讓他們失去撤往凡爾登的希望。再有三天，沙隆的部隊就能達到85,000人。然后杜伊將軍的部隊也會加入，這又多了18,000人。您帶領這支強大的部隊，可以擊敗已經(jīng)經(jīng)過連日戰(zhàn)斗，精疲力竭的普魯士人了。皇后也同意我的看法。”
收到這封信，拿破侖三世心里拔涼拔涼的，民選的皇帝拿破侖三世無路可退了。從開戰(zhàn)以來的一系列戰(zhàn)斗來看，法軍同德軍戰(zhàn)斗力難分高下。確實幾次戰(zhàn)斗德軍都取得了勝利，但是傷亡人數(shù)一直高于法軍。如果法軍有計劃地且戰(zhàn)且退撤往法國內(nèi)陸，德軍就會面臨著補給線拉長，后方受威脅的窘境，法軍可以找機會殲滅孤立的德軍部隊。即便不能取得決定性的勝利，把戰(zhàn)事拖下去，也可能把普魯士那個德意志聯(lián)盟拖散，最后達成一個對法國來說并不算差的和平協(xié)議。不過民選的皇帝，選擇權在民，拿破侖三世不得不顧及民意。
回過頭來繼續(xù)說梅斯前線，8月17日這天晚上，俾斯麥也來到馬爾拉圖。路上俾斯麥遇到幾百個被法軍放棄的傷員，傷員中的法軍軍官，對普魯士兵的表現(xiàn)大加稱贊。俾斯麥表示普魯士軍隊應該做得更好，說“如果我們有了夏塞波步槍的話，15天內(nèi)就能贏下這場戰(zhàn)爭”。也確實如此，有些普魯士將軍主動有余謀略不足，幾次正面沖擊，讓己方付出重大的傷亡，連俾斯麥的兒子都在其列。剛剛經(jīng)過轉型的普魯士軍隊里有兩種軍官存在，一種是推崇勇敢、士氣和亮劍精神的傳統(tǒng)軍官，而另一種則善于運用科學技術，機動靈活，希望用最小的代價贏得戰(zhàn)斗勝利。后一種是毛奇的軍事學校培養(yǎng)出來的軍官，體現(xiàn)了毛奇的要求：既要敢于冒險，同時要精于計算。
盡管阿爾文斯勒本在16日的戰(zhàn)斗中付出了重大傷亡，但是他阻止了巴贊的撤退，讓法軍退回了梅斯，對這樣的結果毛奇很滿意。這樣他就有時間，調(diào)動其他的兩個軍團，把巴贊同凡爾登之間的聯(lián)系切斷，把巴贊孤立起來。為了確定巴贊不會再一次向西突圍，弗雷德里希·卡爾親王17日晚間，又派部隊連夜搜索所有通往凡爾登方向的道路。讓毛奇感到高興的是，除了掉隊的逃兵，格拉韋洛特以西再也沒有法國部隊了。
弗雷德里希·卡爾親王
1870年8月18日，巴贊的法軍退到普拉珀維爾(Plappeville)布下陣地，陣地位于普拉珀維爾和格拉韋洛特之間，距離梅斯外圍幾公里遠。毛奇的部隊也聚集過來，雙方列開了陣勢。開戰(zhàn)以來的一系列戰(zhàn)斗，幾乎都是遭遇戰(zhàn)。這一次兩軍都經(jīng)過了精心準備和部署，擺開架勢準備一決雌雄。毛奇集中了188,332人和732門大炮，巴贊也有131,000人和520門大炮。18日早上，弗雷德里希卡爾親王命令部隊發(fā)起進攻，很多上一次戰(zhàn)斗中沒有來得及掩埋的尸體，依然還在地上。
法軍的布防從南到北依次是弗羅薩德的第二軍、勒伯夫的第三軍、拉德默勒爾的第四軍和康羅貝爾的第六軍。
一開始弗雷德里希·卡爾親王，以為巴贊回到了梅斯或者向北逃跑，面前的不過是法軍的后衛(wèi)部隊，于是命令部隊呈縱隊突擊。上午10點半毛奇觀察了法軍的帳篷和做飯的篝火，認為卡爾親王的判斷有誤，馬上更改了他的決定，要第二軍團橫向展開。
通往法軍的陣地，是一個開放的緩緩的斜坡，有利于法軍火力的發(fā)揮。毛奇研究了戰(zhàn)場的形勢，認為不必急于發(fā)起進攻。法軍退往凡爾登的道路已被切斷，強攻他們布防好了的陣地，要付出不必要的代價。威廉國王和戰(zhàn)爭大臣羅恩，也同意毛奇的看法，不過戰(zhàn)斗還是在不經(jīng)意間打響了，這回率先打響的是誰呢？請看下篇《圣普里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