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我的新目標,是想發表幾篇作品,邁向作家之路。文學大門,我叩門來了,朝仔開始追夢了。
八十年代是新中國文學的春天。我后來自己感悟出來,縱觀中國文學史,只要社會政治無暇顧及或不過分干涉文學的發展時,它就能繁榮。春秋戰國是這樣,民國初期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文革結束,社會反思。各種思潮通過文學真實反映出來,那時的文學作品寫得有品位,有獨見,有深度。
前面說過,我在初中時代就開始喜歡文學了。當時受語文老師的影響,說什么高爾基沒有進入大學,在社會里自學成才,后就成為作家,寫出了文學三部曲《童年》《我的大學》《在人間》。自己當時真是熱血沸騰呀,好像也能成為中國的高爾基或超越高爾基一樣。
通往文學殿堂的路徑是什么呢?老師指點說:博覽群書、廣泛積累和奮筆疾書。通俗說就是多讀多思多寫。
我開始拼命閱讀文學作品。可是誰都知道,那時的書不容易買,一是小城好書缺二是個人沒錢買。高爾基的作品也只是聽說,當時沒見過,連借閱的機會都沒有。
讀初中時,只有機會讀《兒童文學》、《少年文藝》、《青年文學報》等文學雜志報刊。很多名著要么見不到,要么買不起。于是,利用一切機會借閱。初中語文教材中的《黃生借書說》感同身受,清代袁枚的借書困惑過了幾百年依然在我身上上演。
好就好在進入海康師范后,有機會讀到更多的書了。雖然它是個中專學校,但辦學設施還是比較齊全。盡管剛剛起步,畢竟是師范學校,國家投入還是大方些。教學樓,科學樓,運動場,圖書館一應俱全。最令我高興的是圖書館有大量圖書。中外文學名著排在書架里滿滿的,真是大飽眼福,大飽求知欲。
閱覽室經常有我的身影,圖書館我經常光顧,新華書店我更是常客。只要身上有零用錢,大多是投到新書中。有時母親給我買過年穿的新衣服的錢,也去換書來讀。衣服畢竟也是身外物,精神富足才是最主要的。雖不通宵達旦,但偶爾也會讀到三更半夜。校園宿舍關燈了,我就移步到有光亮的地方,有時是衛生間,有時是走廊。
也許過度貪婪讀書,不注意勞逸結合,不注意保護視力,才二個多月時間,就患上近視癥,而且越來越重,不得不戴上讓人覺得溫文爾雅的眼鏡。作家未成成書生了,這是身體健康方面的付出。我的很多同學也是這樣。
單是閱讀而不寫肯定行不通。為了練筆,信箋就不知道用了多少,鋼筆不知換了幾支。寫日記,寫隨筆,寫詩歌,寫散文,寫小說。寫得差不多了,有時自己認為很不錯的,拿給語文老師看,想不到語文老師宋雄看了,馬上否決了:"文筆拙劣““太膚淺,沒有主題”,或是“缺少真知灼見。".有時不服,私自投稿,竟然讓老師說中了,如泥牛入大海一去不回。
于是,報名參加各種文學寫作短期培訓班,參加小記者速成班,想尋求秘訣,找到捷徑。我還記得靠省吃儉用的錢參加《春風》文學社學習班,開始也給我改了幾回,但不久就杳無音訊。他們又不斷亂收費,結果都是花了錢,寫了文章投了稿,連一封退稿信都沒有。
二十多年后,我再次翻閱了我寫的一堆”作品“(包括日記)。當初幻想時間會證明它們的價值,結果反向證明它的俗不可耐。用成熟的眼光和睿智的腦袋去重審,發現我的老師是對的,人家出版社是對的。這些稿子,既無思想內涵,又故作深沉,無病呻吟,有些弱智,毫無創見,越讀越汗顏,只差嘔吐了。最后,下定決心,痛定思痛,終于一把火把它燒掉了。
今天寫累了,出來學校操場兜風時,遇到無事不曉且記性極好的的阿堅,他對我說:我也是你粉絲哦,你也打算寫書出版呀?
我說沒呀,只是玩玩文字唄。這是真話,因為回顧多年來的文學追求之路,這是條坎坷之路,不容易走通。
阿堅說,咱們老同事林應裘老師年前叫人把一畧書送到學校,說是送給同事們欣賞的,書名是《善惡之緣》。我找來打開一看,里面是他的回憶錄,他都九十歲了,還寫作,把人生經歷包括恩愛情仇都寫出來,并自費出書。在書里,他的家史,他的犯錯,他的戀愛,他的快樂,他的思考,他都一一涉及。
我不知道別人怎么看,但我是佩服的。阿堅說林老師很坦率,沒有一點心計。像是總結,像是懺悔,又像是回味。他把過去的為子女上大學改分數作弊的事都寫上去,不再擔心人家怎么評價他。知錯認錯,善莫大焉。
從林老師的自費出書,聯想起當今社會,作家夢真的美好,靠寫作掙稿費過生活看似名利雙收,但現實卻很骨感。大多數寫手和作家的書都是自費出版,而且無銷量,無人看。現在印書容易了,出書更方便,只要你掏錢。正是,你想成名,他想成財,交易成功。但這絕對不是我理想中的文學之夢。
能夠榮獲諾貝爾獎,用獎金在北京六環路購置一套住房,像莫言這樣的作家屈指可數。我相信,不只是我一個人蘇醒了吧。 不要說當初,就是幾十年光陰已過的現在,我仍一事無成,文學之夢如同泡沫散了飛了。
雖然夢想是破滅了,但我反思到其中原因:有閱歷沒思考,有知識沒文化,有文化沒思想的人,注定成不了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