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寂寥孤雨夜,最是無眠好時節。
近前聽雨叩窗欞,庭院聽雨打芭蕉,尤愛雨聲,聽竹林雨聲,聽荷塘雨聲,聽夜雨頻滴,如箏弦叮咚。曾經年少,最喜雨天撐一把傘,慢慢走在雨中,聽雨點落在傘面上,像熟練的指法敲打著琴鍵,竟那般悅耳動聽,連腳步也會變的輕舞飛揚。
如今聽雨,總會雨隨心境,靜靜的立于窗前,看林立的高樓大廈里,萬家燈火照耀著飛揚的雨絲,閃爍著,飄逸著,隨風而來,在面前的窗玻璃上,劃過一道道淚痕。暗夜的玻璃映出我的面容,一時竟無法分清,這滿面淚痕的是真實的我,還是那虛幻的影?
害怕孤獨,卻放縱著孤獨,害怕雨天的電閃雷鳴,卻總是在雨天里孤獨的靜聽風雨聲。任雨夜漫長,抱膝而坐,梧桐樹,三更雨,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歲月,就這樣像窗子上的雨點,輕輕劃過,不著痕跡的將我帶至到鬢角霜花。回首身后,一串輕輕淺淺的腳印,一路坎坷而來,青春就此別過。
多少個雨夜,都是在無眠中度過,或弄琴音,或讀詩詞,沒了白天的喧囂與浮躁,在這孤清的雨夜里,詩的意境便慢慢渲染開來。一曲《漢宮秋月》,將深秋雨夜的寂寥襯托到極致,淅淅瀝瀝的雨聲,伴著滿屋的詩香,恰會幽幽怨怨的吟出“暮雨瀟瀟郎不歸,空房獨守時”的詞句,來應自己孑影單心的景。
習慣了這樣的雨夜,也喜歡上了這樣的雨夜。有曲為伍,有詩為伴,即使孤獨,又有何妨?我可以把自己裝扮成一個羅衣淡淡的女子,手提一盞荷花燈,循著詞人的韻腳,在李清照的《如夢令》里,找到和我一樣的寂寥。“誰伴明窗獨坐,我和影兒兩個。燈盡欲眠時,影也把人拋躲。無那,無那,好個凄涼的我。”剎那間,我仿佛已經穿越時空,與李清照兩輛而坐,相顧無言,彼此明了。
這般雨夜,既然無眠,不妨將孤獨重新打造。一盞香茗,一曲箏音,結合自己聽雨的心境,與古人來個心靈的契合。看宋朝蔣捷“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那份戚然與孤苦,只有在這樣寂寥與靜謐的雨夜里,才能品讀出真正的況味,又何嘗不是一種獲得,時值深秋,夜已涼透被未溫,燭花依然跳躍。茶已無味,曲已罷了,而詩意漸濃。抬眼望向窗外,不知何時,雨已停歇,心下獨語,不知幾日行云何處,雙燕來時,陌上相逢否?
這個雨夜,我素手為槳,以詩為舟,泛波于千年前詩詞的煙波浩渺之中,到江南香擁翠繞的秦淮兩岸,看看是誰輕舞羅扇撲流螢,黯然傷懷于碧水秋云間的蘭舟之上?
作者簡介:在水之湄,宛若不經意間從古代穿越到當下,帶著詩詞的芳魂,深居在寂靜的庭院深深,嫻靜而憂郁的性情,總顯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古琴的韻律,詩詞的骨,支撐起此生癡迷文學的靈魂。